既然走不得了,她会保护好母亲。

第53章 放你逃

林夫人皱起眉头,忧心忡忡地安慰怀里的珠珠。

林太夫人立即看向庄子上的管事:“怎么会让蛇跑到这里来?四周没有用药吗?庄子里的人都在做什么?”

管事一脸苦相连连赔罪:“太夫人息怒,听说太夫人要来庄子上,我就带着人收拾,从昨日忙到现在不敢懈怠……”

“可见你们还是没用心,”林太夫人厉声道,“常年在庄子上,太过散漫,都忘了什么是规矩。”

管事不敢辩驳:“我立即让人再将周围自己检查一遍。”

林太夫人看向林夫人:“平日里也不会出这样的事,都是衙门查那假道士,四处找我的晦气。”

林夫人道:“衙门到庄子上来了?”

“衙门要找问俞妈妈儿子孙勇去问话,”林太夫人提及这件事不禁皱起眉头,“那孙勇平日就在这庄子上做事,现在也不知去了哪里。”

俞妈妈的儿子孙勇不见了,顾明珠思量,这孙勇是逃走了还是被灭了口?魏大人知不知道这件事?

崔家祖坟到画舫出事,虽然没隔多久,魏大人也及时审讯了崔家管事,可布置一切的人本就知晓这里的关节,也可能会在俞妈妈被抓时就有所准备,先一步动手。

这样推断孙勇八成与这桩案子有关。

顾明珠看向林太夫人,林太夫人脸上满是怒气,依旧在训斥管事:“让人快点将那孙勇找到,俞妈妈生养了这么一个不省心的,整日里在外喝酒闹事,等朝廷问清楚就将孙勇撵出去,让他自己去找活计,我们崔家再不用他。

我平日里就是太顾念这些府中的老人,待你们太过宽厚,才会有今日的结果,我也受了牵连,看以后谁还能护着你们。”

管事不停地赔礼,脸上满是惶恐。

顾明珠收回目光,林太夫人此时的表现像是什么都不清楚,俞妈妈是林太夫人身边的管事,瞒着林太夫人做事是为了什么?

简单的用银钱去收买俞妈妈卖命恐怕很难,俞妈妈年纪大了,恐怕要做一辈子下人,她的儿子孙勇还年轻,也许她是为儿子打算。

俞妈妈一直不肯开口招认,如果是因为护着儿子,那也是合情合理。

许给孙勇好处的人是谁呢?

顾明珠最担心的是这庄子上有没有埋伏,她手里能用的人还是太少了,傻女的身份好用,但对她也是束缚,她有点后悔将柳苏和聂忱都安排给了魏大人,希望魏大人不要辜负她一片美意,能够早些发现端倪抓住真凶。

林夫人发现珠珠情绪慢慢平复下来,这才松口气继续带着珠珠向前走。

“族姐,”林夫人追上林太夫人,“若不然不要去周家那边了,天气不好,下起雨只怕不方便回来。”

林太夫人抬起头有些犹豫。

庄头笑道:“太夫人不用担心,两个庄子离得这么近,来回走动方便得很,”说着从袖子里拿出一样东西递给太夫人,“我也是听说,那边的新东家要种这个,这两日已经开始翻地了。”

林太夫人拿起一看,又放在鼻端闻了闻,略微有些惊讶:“这是淡巴菰?不是漳州、泉州才有吗?我在京中见过,他们竟然要在这里种?”

林太夫人愈发有了兴致,淡巴菰在京中价钱不菲,真的能种自然是好。

林太夫人将淡巴菰递给庄头:“去瞧瞧。”

林夫人见族姐心意已定,便不再劝说,众人一起向周家庄子上走去。

趁着大家不注意宝瞳压低声音:“小姐,要不然我去周围查看一下。”

顾明珠摇摇头,真的有事宝瞳一个人去太危险了,现在她故意说有蛇,让庄子里的人四处搜查,也许会发现端倪,即便不能也有所戒备。

顾明珠停住脚步,伏在宝瞳耳边,就算是傻子也能与贴身丫鬟这般说话,只要不让旁人听到她们说话的内容,就不会引起怀疑。

顾明珠道:“去马车里拿上我的佩囊,让我们家的护院过来,就说……怕再有蛇惊扰。”关键时刻护院能护住她们。

宝瞳点头,快步走到林夫人面前禀告:“我去给小姐拿饴果,再将人喊来帮忙,这里人生地不熟的……”

林夫人颔首,宝瞳是越来越伶俐了。

宝瞳快步离开,小姐这么紧张,恐怕庄子上要出事,那位魏大人不是在查案吗?也不知道能不能快些来。

……

太原府外,一个老翁拉着车向前赶路,车上坐着个头戴幂篱的妇人,两个人一路没有说话,一直在埋头赶路。

官路上风越来越大,他们却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围的行人愈发稀少,老翁依旧坚定地迈着步子,仿佛只要前面有路他就不会停歇。

车上的妇人望着老翁的背影一动也不敢动。

一阵脚步声传来,从四周窜出几个人影,将两个人团团围住,妇人攥紧了手中的帕子,显得有些慌乱。那老翁却司空见惯般缓缓将车方向,转身从车上抽出了一把钢刀,守在那妇人面前,他的背不驼了,整个人也有了精神,不再像个老人。

他缓缓抬起头露出丑陋的脸,那张脸经过乔装打扮,但与他相熟的人还是能认出他的身份。

他是闫灏。

车上的紫鸢咬住嘴唇,慌乱的心渐渐平复下来,看着闫灏的背影,她眼睛中也多了几分坚定。

“闫灏,你要去哪里?”一个人缓缓走过来。

闫灏抬起头。

江先生穿着蓝色长袍,面容干净整洁,目光清澈,整个人显得十分睿智。

江先生看着闫灏道:“若非我亲自带人来,还真有可能让人逃了。”

“放了我们,”闫灏吞咽一口,声音低沉,“衙门四处追查我,我也是走投无路,我走了对你们也有好处,我不会被衙门抓到的……就算被抓,我死也不会供出你,我会将所有罪责都揽在身上。”

江先生冷笑:“谁知道你说的是不是真话,只要你听我们的安排,我们可以放了那女人一条生路。”说着他看向车上的紫鸢。

“画舫出事之后你和紫鸢都不见了,我就料定你会带着紫鸢逃走,你虽然狡猾,但有个紫鸢拖累必然跑不远,果然在这里找到了你。”

江先生接着道:“我早就劝过你,不要太在意这个女人,早晚她会害了你。”

闫灏握紧了手里的刀刃:“放了她,我跟你们走,你们想要我做什么都可以,只要放了他。”他额头上青筋浮动,眼睛有些发红。

“痛快,”江先生脸上有丝笑意,“要不是到了这个地步,我也不会舍弃你,我要她的性命无用,你照我说的做,我会给她一条活路。”

江先生话音刚落,车山的紫鸢却伸开手紧紧地抱住了闫灏腰身:“我不走,这次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紫鸢。”闫灏想要劝说。

“你欠我的,”紫鸢道,“七年前不告而别,如今我要看着你走,无论你去哪里。”

江先生忽然一笑,看着闫灏:“等一会儿我给你十个死士,只要你们能在官府眼皮底下逃走,我也会放了她,你们这对鸳鸯就能团聚。”

闫灏全神戒备地环看四周:“官兵已经来了?你让我从这里逃?”

“不,”江先生道,“我要你拿着当年抢来的库银逃走,那些库银我已经帮你挖了出来,就在前面等着你。”

第54章 死人

闫灏在山西行走多年,第一次感觉到步履这样轻松,仿若回到了当年刚下放到太原府为官时的情形。

闫家祖上曾有三人在朝为官,闫灏从小听到的都是长房的祖爷爷为官请命的事,他暗下决心将来他入仕,定然也要做这样的好官。

入仕之后他才知一切并非所想的那般简单,有些事只能出现在茶余饭后的故事中。

皇后娘娘没有嫡子,太子的出身不能让人敬服,几个皇子明里暗里争斗不断,再加上天灾人祸,弄得民不聊生。

他四处搜罗王知府贪墨的证据,也曾上写奏折向朝廷弹劾,若不是被王知府加害,等到太子来太原府,他还会前去密告。

后来被人从山上推下,经历了九死一生,心中只剩下悲愤,才在江先生的哄骗下去杀王知府。

现在想想,江先生那些人何尝不是在利用他。

死了王知府,太原府官员上下换了个遍,结果又怎么样?还不如王知府在的时候。

铁山越开越多,葬身在山中的冤魂无数,他每日在悔恨中挣扎。

如今终于熬到头,很快会知晓一切的真相,就像魏大人说的那样,死也死的值得,至少没有做个糊涂鬼。

闫灏转头去看紫鸢,可惜了紫鸢,他在王知府宴席上遇见紫鸢,对这个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十分怜惜,都说欢场女子信不得,可这么多年她却一直惦念着他,还私下里帮那些可怜的百姓。

很多人,很多事,不走到最后一步,永远不知道真相是如何。

只希望这次他没有选择错,魏大人能够铲除那些人,救出山中百姓。

“前面就是了,”江先生吩咐道,“将闫灏绑住到庄子里去。”他早就在林家这庄子附近埋伏好了人,只等着将闫灏带来。

江先生十分满意,事情成了一半,接下来只要按部就班的进行。

……

太原府衙大牢。

崔祯坐在值房中听审,他转头看一眼旁边的椅子,魏元谌已经离开了半个时辰之久。

魏元谌与他一起坐在这里的时候,虽然一言不发,他还是能清楚地感觉到魏元谌身上的杀气。

仿佛他们之间有血海深仇。

这位魏三爷,平日里内敛、阴沉,深不可测,却每当他们相对时,魏元谌眼睛中从不遮掩对他的敌意。

崔祯道:“魏大人怎么还不回来?”

狱吏禀告:“魏大人什么都没说就出了衙门,只吩咐我们继续审问。”崔祯站起身,刚准备走出去,陆慎之就迎了进来。

“侯爷,”陆慎之行礼,“魏大人让我来请您过去,案情有了进展。”

崔祯半信半疑地跟着陆慎之走出衙门。

崔祯沉着脸道:“去哪里?”

自从上次在崔家因为压胜冲突之后,陆慎之对崔祯就多了层隔阂,不过今日陆慎之却显得十分有耐心:“侯爷跟我来就是。”

两个人来到东街站定,陆慎之指了指不远处的铺子,一双眼睛盯着崔祯:“侯爷可知道那铺子是谁开的?

他叫柳苏,侯爷可认得?”

崔祯摇头。

陆慎之没有再说话,等了片刻功夫,柳苏拎着一只提盒从铺子里走出来。

柳苏走过长街,陆慎之带着崔祯缓缓地跟在柳苏身后,很快崔祯就发现蹊跷,除了他和陆慎之外,还有另外一个人也跟着柳苏。

跟着柳苏的人穿着一身短褐,身材魁梧,走起路来却脚步轻盈,显然是个练家子。

柳苏走进一条巷子,转头向身后看去,三人急忙躲闪。

柳苏没有发现异样这才小心翼翼地推开了面前宅子的大门。

一身短褐的人也跟着轻巧地跃入了院子。

陆慎之看向崔祯。

崔祯没有发问,他大约猜出了魏元谌的用意,让陆慎之带他到这院子里来,是想要看他会有什么样的反应,如果他知晓这件事多多少少脸上会露出端倪,也许还会出声惊动那一身短褐的人,因为这件事明显是个陷阱,若是他不知晓,正好目睹整桩事,日后也能做个人证。

“侯爷,”陆慎之道,“您不想看看里面会发生什么事吗?晚了可能就来不及了。”

崔祯撩起长袍,拉住陆慎之纵身上了旁边的矮墙,居高临下看到院子里的情形。

那一身短褐的人正伏在正屋窗子下,从怀里拿出了一把精巧的小弩对准了屋内。

这是准备要杀人。

柳苏走进屋子,一个人背对着他站在那里,看着这身形柳苏不禁心中一酸,想起了“珍珠大盗”,这是他们照“珍珠大盗”的身形寻来的替身,站在屋子里就是要引诱那些人来上当。

当年“珍珠大盗”在敖仓被人暗算,暗算他的人不是闫灏,那就是闫灏所说的江先生那些人。

在江先生那些人眼中,当年要杀的人死里逃生,万一知晓些内情,恐怕对他们不利,谨慎起见动手除掉最为稳妥。

柳苏听到了门外传来一声清脆的响动,是弩箭射出的破空声。

“嗖”一支箭从窗口射进来,只不过没有奔着他们而去,而是径直射在了房梁上,紧接着外面传来打斗声。

柳苏打开屋门去查看,只见一个魁梧的男子已经被压制在地上,压着他的人是魏大人派来的亲卫。

除此之外,还有两个人也站在院子中,是崔祯和陆慎之。

陆慎之上前抬起那人的头,看向崔祯:“侯爷可认得他?”

被压在地上的人见到崔祯面色大变。

崔祯目光深沉:“我知道,他是太原府卫所的副将,曾带兵去画舫上抓人。”

卫所驻军不得插手地方政务,府衙也不能驱使卫所兵马,当时太原知府韩钰却让这副将带兵抓贼。

“堵上嘴,不要出任何闪失,”崔祯道,“等着魏大人来问审吧!”

陆慎之就要押解卫所副将离开,崔祯开口道:“他要杀的是谁?”

陆慎之道:“珍珠大盗。”

崔祯微微抬起眼睛,不过他没有去看屋子里:“是假的?”

陆慎之点头:“假的。”

崔祯下颌舒展,露出一个自嘲的笑容,假的“珍珠大盗”,魏元谌何时布的这条线?他竟然一无所知。

现在魏元谌在哪里?卫所副将已经被抓,下一个是谁?

崔祯忽然想起崔渭让人送消息给他说,母亲去了城外的庄子上。

俞妈妈的儿子也在那庄子上做管事。

崔祯皱起眉头,正好看到随从迎上来,立即开口询问:“崔渭在哪里?”

随从道:“太夫人的庄子在城外,二爷怕会不太平,带着人去庄子上接人了。”

崔祯稍稍安心,不过却还是吩咐随从:“将我的马牵来。”城中太安静了,这场大雨会下在何处?

……

周家庄子上。

一声惊雷在头顶炸开。

众人抬起头看了看天。

林太夫人看着面前的土地:“现在翻地会不会早了些?”

周三太太发现林太夫人对这块地有了兴致,心中早就乐开了花,周如璋也适时地上前搀扶林太夫人。

“这地不是我们家翻的,”周如璋捏着嗓子,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加甜美,“是之前庄子上的人做的,大约是看我母亲给的银钱不少,也算是投桃报李。”

周如璋话音刚落,林太夫人庄子上的庄头忽然惊呼一声,整个人立即瘫倒在地上:“死……死人……这里有死人。”

第55章 库银

庄头说完这话,连滚带爬地向这边奔来。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周如璋下意识地扯着林太夫人向后躲去,林太夫人没反应过来差点被带了个踉跄。

“快来人啊,快来人。”

林太夫人正要开口说话,周如璋就在她耳边大喊大叫起来。

林太夫人忽然觉得自己被这周家小姐靠近之后,简直就变成了个乡野村妇,体面、规矩通通没有了。

这么个东西在身边,让她觉得难堪,及不上当年的周如珺半分。

林太夫人思量着伸手要去拂开周如璋,谁知周如璋一只手松开,另一只手立即又抓回来,将她攥得更紧了些。

周如璋谄媚地道:“太夫人安心,有我们在不会有事的。”

林太夫人挣脱不得,顿时怒火中烧,侧头看向周如璋:“又不是天塌下来了,慌什么?松开我。”

周如璋感觉到林太夫人的不快,脸上满是茫然的神情,她到底哪里做错了?怎么林太夫人又生气了?就算是定宁侯的母亲,也太难哄了些。

甩掉了周如璋,林太夫人才看向庄头:“到底怎么回事?”

“真的有死人。”

庄头还没说话,宝瞳的声音传来:“这地里埋得不是大萝卜,是人。”

宝瞳说完看向周三太太:“周三太太,你家杀人了。”

周三太太心里一颤,顾傻子身边的人果然脑子都有些毛病,那丫头的目光一脸怜悯,仿佛她立即就要倒大霉了似的。

“快都去看看。”周三太太吩咐身边的护卫上前。

林夫人向周围看看,心中有种不好的预感,她转头去看顾明珠,还好珠珠没有被吓到,一双大大的眼睛仍旧向草丛中张望着,看那小鸟儿在地上一跳一跳。

庄头带着崔家下人走过去查看,几个人合力将土坑挖开,露出了下面的尸身,尸身的脸上满是鲜血和泥土,不过仔细查看那相貌,还是能辨认出几分。

“是孙勇……”庄头大喊,“这是孙勇啊。”

林太夫人皱起眉头,俞妈妈的儿子孙勇怎么会死在这里?

“看清楚了吗?”林太夫人不敢相信。

庄子上的管事也开口道:“是孙勇,孙勇被杀了。”

林太夫人吩咐:“快,让人去报官……”方才她以为就算死人也与他们崔家无关,还能保持镇定,现在知道是孙勇,只觉得脊背一阵阵发凉。

“孙勇手里有东西。”

崔家下人发现了端倪。

崔家庄头道:“拿出来看看。”

下人仗着胆子将孙勇的手指扳开,孙勇手心里的东西立即映入众人眼帘。

周围一瞬间安静下来,那是一锭银子,两边翘起如同船形,银子上有刻字:太原府库,银二十五两,天武十二年。

“这是库银。”崔家庄头喊了一声,说完将那银锭递给林太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

库银怎么会在孙勇手中,一个又一个的消息让人愈发震惊,可是又如一团麻一样,让人理不清楚前因后果,林夫人决定走过去亲眼看一看,她将顾明珠交给宝瞳等人,一步步走向那具挖出来的尸身。

孙勇眼睛圆睁,脸上表情狰狞可怖,额头陷下去一块,鲜血就是从那里涌出来的,将他整个尸身染得如同血葫芦般。

一大滴雨从天可降,“啪”地一下落在了孙勇的眉间,众人不禁向后躲去,仿佛生怕孙勇的尸身会因此被“吵醒”从地上跃起来。

林夫人躲闪时看到了身边的顾明珠,珠珠怎么跟过来了?

林夫人立即去捂珠珠的眼睛:“不要看。”

顾明珠依偎进林夫人怀里,侧过头用余光看着孙勇的尸身和周围的情形,只见那庄头这时又靠近了孙勇,将手伸进了孙勇衣襟,然后似是发现了关键之处,大喊起来:“孙勇身上还没凉呢,他是刚刚被杀的。”

顾明珠冷眼瞧着,方才庄头还那么恐惧,现在却什么都不怕了,转变也太快了些。

庄头看向林太夫人:“这土是新挖的,没错……这就是才发生的事。”

刚刚被杀?林太夫人看向周三太太:“你什么时候到的?就没有察觉吗?这可是周家的庄子,发生这么大的事,你就一点没察觉?”

“没有,”周三太太道,“我方才一直在庄子门口等太夫人,也是跟着太夫人一起来这地里的。”

林太夫人说着看向周围:“什么时候翻的地,你总该知道吧?”

周三太太立即看向管事,管事支支吾吾:“刚……有人在这翻地,说是庄子上的佃户,我想要说两句话,他们却走了,然后太夫人和太太就来了。”

庄头忍不住道:“太夫人,这么说杀孙勇的那些人可能还没走远,我们两家的庄子这么大,又离太原城这么远,恐怕……恐怕……”

“凶徒还会杀我们不成?”周如璋声音发颤。

林太夫人厌弃地看了周如璋一眼,关键时刻就知道说这些没用的话,就算有凶徒也没什么,庄子上还有下人在,她对崔家的护院很信任,定然能护得住她们。

“将护院都叫过来,”林太夫人道,“再去附近搜一搜,如果那些贼人没走,就立即擒住。”

管事和庄头齐齐应声,立即去办事。

林夫人从管事妈妈手中接过银锭仔细看了看,然后皱起眉头。

“族姐,”林夫人看着林太夫人,“庄子那么大,不好四处乱搜,不如让护院都过来,先将这里守好再说,我看这件事不简单,族姐不要大意。”

林夫人说着又将手中的银锭递过去:“族姐仔细看看这银锭,上面写着:太原府库,银二十五两,天武十二年,族姐想到了什么?现在是天武十九年,这是七年前的太原府库银。”

林夫人这样一提醒,林太夫人想起来:“你说的是七年前的库银案?”

林夫人点头:“恐怕是了,我家老爷被传去京中问罪,我就在太原府四处打听消息,所以知道一些事,七年前丢失的库银始终没有下落。

孙勇拿着的银子发黑,应该是长期受了潮气所致,这庄子里的地又刚刚被挖过,说不定这库银原本就是藏在这里的。”

周三太太听到这话不禁惊道:“夫人不能因为看到了一锭银子就下这样的结论。”如果真是这样,周家岂不是要被牵连进去。

林夫人道:“我也只是推测,实事自然要府衙来查,那笔库银数量不少,眼前这被挖的这块地也很大,刚好就能对得上,而且那些取走库银的人非同一般,我们带来的人手不多,不宜现在去追赶他们,不如先让护卫将我们送到长姐的庄子上去,崔家的人手和护卫总归对自家庄子更熟悉,也就更好护卫,我们才能安全。”

顾明珠拉着母亲微微有些发凉的手,关键时刻母亲很清楚该做些什么。

不过林太夫人一定会听母亲的话,林太夫人就是这样的性子,不允许任何人在她面前盖过她。

若是有人将话讲在她前年,逆了她的意思,她必然要反对。

“不用这样战战兢兢的,”林太夫人道,“那些人恐怕早就逃走了,即便没有逃走,护院也能拿下,这些护院不少人跟过祯哥儿、渭哥儿上战场,对付几个贼匪绰绰有余。”拿下贼匪之后,还不就是她的功劳,看魏家那竖子还怎么来找她晦气。

说话间,雨下得大了。

“太夫人说的对,”周三太太上前道,“我们还是先去屋子里躲躲雨,秋雨寒,湿了衣服要伤身子。”

周三太太说完陪着林太夫人先向前走去。

宝瞳看向顾家护院:“要寸步不离地跟着夫人和小姐。”

林夫人不禁叹口气,早知道会这样,她就不带走珠珠出门了,希望她忧虑的事不会发生。

顾明珠从腰间的佩囊中取出两只竹筒,趁着林夫人不注意绑在了袖子里,做完这些,她向四周看去,寻找处不起眼却能藏身之所。

“珠珠快来。”林夫人喊了一声,顾明珠快步走了过去。

大家进了屋子,周三太太吩咐下人去倒茶,茶刚刚端上来还没来得及喝,就听外面穿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崔家管事进来禀告。

“太夫人……我们家的护院与那些人打起来了。”

第56章 倒霉了

雨下得更大,如同天地间的一块幕布,崔家管事从头到脚都被雨水打湿了,显得十分狼狈。

林太夫人将手中的茶碗放下:“那些人?”

管事道:“应该是杀了孙勇的人,他们抬着几口箱子,躲藏在附近,我们的人四处搜检时与他们撞在一起。”

周三太太攥紧了帕子:“他们有多少人?要不然就放他们走吧,让他们离开庄子去哪里都行,到时候再让官府去拿人。”

管事脸色十分难看:“我们本欲将那些人拿下,谁知那些人都是练家子,手里还有利器,眼下想要将他们驱赶走恐怕也不容易,外面下着大雨,他们恐怕也走不脱。”那些人确实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仿佛在等什么。

顾明珠趴在窗口仿佛是在看雨,大雨中有个人影缓缓走过来,他捂着肚子,鲜血和雨水在他脚下汇聚,他死死地盯着眼前的屋子,身体僵硬仿佛随时都会倒下,终于他来到了门前。

“啊……”

周如璋只见顾大小姐一动不动地趴在窗子旁,不知这傻子在看些什么,于是顺着顾大小姐的目光向外张望,正好看到这一幕立即大喊起来。

崔家管事立即上前将门打开,外面的人就直挺挺地倒了进来,管事伸手去搀扶,脚下不稳两个人一起摔在了地上。

“他……们来了……”那人坚持着说了最后一句话,然后晕厥了过去。

这是崔家的护院,被林太夫人带上庄子的,如今肚子上被人捅了一个窟窿,眼见不成事了。

林太夫人再也无法镇定,紧张地向外面看去。

“那些人找过来了吗?”周三太太忍不住站起身,周如璋立即跟着拉住了母亲的袖子。

所有人都向外张望着,生怕再有人走过来。

雨声稍小,隐隐约约听到不远处有打斗的声音。

“太夫人,我们离开这里吧,”林太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道,“万一那些贼匪真的找过来可怎么得了?”

走还是留下,林太夫人一时也拿不准主意,出去可能遇到那些人,留在这里万一崔家护卫挡不住,那她们就都完了。

“不要出去,”林夫人紧紧地皱起眉头,“外面不知什么情况,至少这里还有我们家的护院……”

话音刚落,就看到几条人影向这边而来,顾家的护院见状也与那些人斗在一起。

“太夫人,他们真的来了,”周三太太吓得口不择言,“您别愣着了,快点想办法啊。”

林太夫人万分后悔,早知道会这样,方才就回到她的庄子上。

“太夫人,”又有崔家护卫冲过来,“快走吧,先离开这里再说。”那些人仿佛疯了似的,不顾生死地向这边冲过来,他们真怕会对太夫人不利。

林太夫人站起身,看着外面混乱的情形,终于拿定主意:“走,回我们家的庄子上去。”

周三太太立即拉上了周如璋,几个人准备与林太夫人一起出门。

雨虽然还下着,这时候谁也顾不得许多了。

林太夫人走到门口,崔家的护卫立即围在林太夫人周围,护着她向前跑去,一行人在走了一阵子,崔家管事妈妈才发现:“林夫人和顾大小姐好像没跟上来,顾大小姐心智有缺,林夫人又是双身子的人,是不是……”

“不用管她们,”林太夫人道,“这么大的雨要去哪里找人?我们先回到庄子里再派人来查看。”

周三太太听得这话不由地松了口气,她生怕林太夫人会停下来,这种时候逃命才是最要紧的,那有精神去管别人,说不定林夫人和顾大小姐已然被抓了,那些凶徒拿到了顾家母女,也许就不会再来追赶她们。

“太夫人说得对,”周三太太擦着脸上的雨水,“我们还是快走吧!”

几个人继续向前跑去,周如璋又扶住了林太夫人的手臂,这次她因祸得福也不一定,将林太夫人照顾好了,定宁侯也就欠了她一个人情,以后再也不能冷声冷气地与她说话。

“太夫人,前面是条死路,”崔家管事道,“方才吴庄头说这有个小门能出庄子,可我去看了没有门,我们得换条路。”

这里原是庄子上的供奉之所,通过石牌楼后,里面是几个小祠堂,再往里面就是高高的院墙,进了这里很容易就能被人合围。

“快走。”林太夫人催促着,迟了被人困在这里,就真的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林太夫人刚走了几步,就发现牌楼外崔家护卫正在与几个人对峙,她的心顿时沉下来,完了,她们被困在这里了。

“太夫人您别急。”周如璋声音发颤,手指都要抠进林太夫人的皮肉中,林太夫人本就心焦,再听到这种话,怒火冲头一把就将周如璋推开。

周家人就是扫把星。

从周如珺开始到周如璋,如果今天不是有周家人在,她定然不会走错路。

周如璋脚下踉跄差点就摔在地上,这样的关头她却顾不上委屈,缩着肩膀不知所措地站在旁边。

“我们不会被抓吧?”周三太太喃喃地道,若是被抓定然名声受损,虽然不一定落得如珺那丫头一样的下场,但说出去也会丢了脸面。

“太夫人,我们不能有闪失啊,”周三太太向林太夫人求助,“我们还年轻,以后的路还长着,我们如璋将来还要嫁人……您得告诉护卫,他们豁上性命也不能让凶徒到这里来。”

这话什么意思?讽刺她年纪大了,活该被抓吗?林太夫人恨不得立即就将周三太太和周如璋丢出去,等这件事过后,她不想再见到周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