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暗暗松了口气,幸好她没有扮作医婆出来,否则定会被魏大人盯上,毕竟一个医婆出现在这里十分不合时宜。

什么样的身份,只能做什么样的事,万一弄错了就一定会露马脚。

如今她是聂忱的师妹,跟在聂忱身边查案,只要安分守己做她的事,也不会引人注意,魏大人没有时间琢磨一个小女子。

聂忱和柳苏上前行礼,顾明珠怔愣地站在原地,只等聂忱和柳苏喊过:“魏大人。”她似是才明白来者的身份,立即向着魏元谌蹲身行礼,想到自己如今穿着男装,忙又改成躬身,这套动作下来,十分的不伦不类。

魏元谌没有看顾明珠一眼,这身形是她没错。

他之前在画舫上吃了亏,没有在意那医婆的特征,去了顾家之后,他仔细盯了两眼顾大小姐,她可以遮蔽面容,却没法藏匿身形。

顾大小姐那矮矮的直到他下颌的身高,他只需要用眼睛一乜,就能衡量出长短,别看她是个矮小的细豆丁,胆子却大得很。

魏元谌心中冷哼,径直从顾明珠身边经过,面容不改,脸上没有露出任何端倪,不能让她发现他已经看穿了她,免得她就此躲藏起来,他岂非就会错过一场大戏?

她以为自己遮掩的严严实实,他也只当没看到她露出的大尾巴,看看她还有多少没有使出的本事。

魏元谌向屋子里看去:“可查出什么了?”聂忱道:“有许多疑点,不像是为了求财。”说着聂忱向旁边的蒋师妹点点头,示意蒋师妹不用害怕。

顾明珠立即上前两步跟在了聂忱身后,不知为什么,她总觉得今天的魏大人就像一只眯起眼睛的猫,明明不曾看过来,她却感觉像是被不怀好意地打量着,刚走了两步,顾明珠借着微弱的灯光,看到了角落里的物什儿。

顾明珠立即拉了拉聂忱的衣角,等到聂忱停下,顾明珠压低声音,用两个人才能听到的声音道:“师兄,你看看,那是不是钥匙。”没想到返回来再次查看,还会有意外的收获。

聂忱将手里的灯向前递去,然后看向柳苏,柳苏上前将东西捡了起来。

是钥匙没错。

聂忱从柳苏手中接过钥匙,递给了魏元谌。

“大人,”聂忱向魏元谌道,“我去找一找看看有没有与这钥匙相配的锁。”

魏元谌“嗯”了一声。

聂忱快步向外走去,顾明珠立即紧紧地跟在聂忱身后。

魏元谌看着那两条人影一起离开,扬起了眉角,她的性子看起来十分的柔弱,很是依赖聂忱。

如果他开口询问,聂忱定会说与她有些渊源,她对于侦探之事也有几分自己的见解,否则聂忱不会将她带在身边。

魏元谌眼稍微翘,不知道那聂忱是知道所有的来龙去脉,还是也受了她的欺骗?想一想聂忱之前的作为,八成是前者。

“三爷,”初九低声道,“那是个女子。”

魏元谌没有应声,他当然知道是个女子。

初九眨了眨眼睛,这下三爷不会再生气了吧,这醋吃得有些不值当啊。

“那女子看来与聂忱关系匪浅,”初九继续道,“聂忱对那女子很是维护,也不知他们是什么关系,三爷您说顾家是不是通过这女子与聂忱往来?”

魏元谌没有应声,顾家和坊间人是有往来,但不用通过别人,顾大小姐自己就与聂忱来往密切。

很快聂忱走回来道:“铺子里没找到这把钥匙能用的锁。”魏元谌早有预料,聂忱交给他的是一把紫铜钥匙,钥匙上面还雕刻着福寿花纹,大户人家宅子中常用这样的钥匙。

魏元谌道:“赵家在太原府的宅院在何处?”

衙差忙上前禀告:“不算远,与这相隔三条巷子。”

顾明珠再次扯了扯聂忱的衣角:“师兄,你在城外客栈查到了什么,也一并告诉魏大人吧!”

崔祯也会暗中探查这件事,她不信任崔家,要赶在崔家人之前查明一切。

魏元谌看着聂忱与顾明珠站在角落里窃窃私语,下意识地皱起眉头,不知她又在耍什么花样。

“魏大人,”聂忱道,“听说赵家铺子出了事,我让人四处探查消息,得知赵二老爷的妹妹赵恭人来到了太原府,赵恭人进城前一日就住在城外不远处的客栈中。

不知是不是凑巧,赵恭人住的客栈附近有一条河,今天一早有人在河中发现了一具尸体。

也不知这件事与赵家铺子的案子是否有关系。”

魏元谌不为人知地扬了扬嘴角,这显然是顾明珠让聂忱去查的。

赵家铺子死了人,赵恭人住的客栈也死了人……

魏元谌看向初九:“让人去查查河中打捞出的尸身是何人?”

刚刚发现的尸身应该放在官府的义庄中,依照相貌去寻人该是不难。

魏元谌站起身看向聂忱:“跟我去一趟赵家在太原府的宅子。”虽然这是赵家的铺子,但铺子与宅院不一样,铺子的掌柜绝对不会拿着赵家宅子的钥匙。

几个人走出了铺子,魏元谌翻身上马,先一步向前而去。

顾明珠看了看空荡荡的街头,他们没有马只能步行,她总觉得不远处那英姿飒爽的身影是在向他们炫耀。

他们现在只能任由魏大人驱使。

骑在马背上,清风吹佛,魏元谌忽然觉得心情有些舒畅。

……

定宁侯崔家的大门被敲开,赵家管事一脸焦急地道:“我要见恭人……官府带着人去了我们家宅子,这可怎么得了啊。”

第85章 污点

赵恭人带着两个孩子到了定宁侯府之后,就一直陪着林太夫人说话。

姑嫂好久没见面,一肚子的家常往外倒。

林太夫人刚刚在庄子上受了委屈,正觉得无人倾诉,现在赵恭人来了,就像是老天爷怜惜她似的,让她的病立即好了一半。

赵恭人也睡在了林太夫人的屋子里。

林太夫人身边的管事妈妈私底下感叹:“这样的姑嫂可不多见,恭人嫁到林家这么多年了,两个人一直要好到现在,按理说,林夫人与林太夫人出自同族,却还不如赵恭人贴心。”

“那是,谁说一笔写不出两个林字,到底还是分亲疏,林大老爷为了支撑整个林氏用了多少心思,林夫人却好像心里没个思量。”

赵恭人来了,下人也就轻松了许多,不用再小心翼翼去哄着林太夫人,各自下去安歇了。

谁知道刚刚睡下,院子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管事妈妈穿好衣服去应门。

“赵家人来找赵恭人了,”管事急着道,“赵家那边出事了。”

管事妈妈听到这里吃惊不小,立即赶去主屋唤赵恭人。

赵恭人一直没有睡着,刚刚躺下,林太夫人的鼾声吵得她心乱如麻,林太夫人不是说犯了心疾无法安歇吗?可见这都是骗人的假话。

她要不是为了哄大姑子高兴,万一赵家出了事,也好帮衬一二,她绝不会来到崔家。

赵恭人刚刚翻个身就听到外面传来响动,有人端着灯进了门

“恭人,”管事妈妈走上前轻声道,“赵家来人了,您快去看看吧!”

赵恭人心一沉:“有没有说什么事?”

管事妈妈道:“说官府带着人去赵家宅子里搜查了。”

“啊!”赵恭人讶异地喊了一声,“无缘无故为何要搜赵家的宅子?这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两个人说话的功夫,也将林太夫人吵醒了。

林太夫人皱起眉头坐起身来:“怎么了?出了什么事?”

赵恭人站起身快步走到林太夫人床前,用帕子擦了擦眼角:“衙门找完了崔家麻烦,又去找赵家麻烦了。”

林太夫人皱起眉头,一脸的茫然:“为何如此?难道是为了查案?”赵家铺子上才死了人,按理说去赵家问案也是寻常。

“问案就问案,为何要搜查,难不成凶徒还能藏在赵家?”赵恭人望着林太夫人,“太夫人,在太原府我们也只能依靠您了。”

“你放心,”林太夫人道,“他们不敢胡乱行事,我让人送信给祯哥儿,让祯哥儿随你一起去。”

赵恭人犹豫起来:“侯爷去自然好,没有人敢当着定宁侯胡来,可……就不知道侯爷愿不愿意帮忙。”

赵恭人目光闪烁,让林太夫人想到了崔祯那张冰冷的面孔,来与她问安也是十分的敷衍,难怪连赵恭人都怀疑,祯哥儿是否能听她的话。

真是她的好儿子,林太夫人咬牙,让她在娘家人面前丢尽了脸面。

“我让渭哥儿也跟着,”林太夫人道,“你有什么事就吩咐渭哥儿。”

赵恭人紧锁的眉头顿时松开:“谢谢大姐,渭哥儿最是贴心,他能去我就不害怕了。”这些年都是崔渭与他们来往,肃州卫打仗的时候,崔渭也曾去帮过忙,比起崔祯她自然更相信崔渭。

她就不信有崔家兄弟在,谁还能硬闯赵家。

崔祯正在书房中看文书,听到管事来传话,心中立即明白了几分,魏元谌去了赵家宅子,应该是在赵家的铺子上发现了线索。

管事进门禀告:“侯爷,太夫人让您和二爷跟着去赵家看看。”

崔祯点点头,即便母亲不说,他也准备去瞧瞧,白日里在顾家他已经对赵恭人起了疑心,如果衙门真的在赵家宅子找到了确切的证据,这些事恐怕就与赵二老爷脱不开关系。

崔祯出门从小厮手中接过了马鞭,径直向外走去,崔渭刚好得了消息迎过来。

崔渭边整理腰带边道:“舅母刚到了太原府赵家就出了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大哥又让人去找赵二老爷,这其中是有什么内情吗?”

崔祯停下脚步看向崔渭:“这几年你去过肃州卫,舅舅手下的那支骑兵比我们宣府的人马如何?”

崔渭被问得一怔,然后立即道:“大哥让我去舅舅那里学学练兵之法,舅舅的那支骑兵确实强壮,不过我们的也不差。”

崔祯道:“我们的骑兵能否以一敌五?”

崔渭摇摇头:“鞑靼人善骑术,而且整日里以游牧为生,我们的将士虽然厉害,但不能如此……”

崔渭说完这些,看着崔祯的神情:“大哥,现在出事的是赵家,您问舅舅做什么?”

“无事,”崔祯大步向前走去,眼见就要走出去,“我们在山阴的那件事你可告诉过舅舅?”

崔渭不假思索:“自然没有,那……决不能说出去。”

崔祯不再说话:“走吧!”

“大哥,”崔渭一把拉住了崔祯的缰绳低声道,“您有什么事瞒着我?我们在山阴那次也是没有办法,再说那些都是前朝贵族的坟茔,他们手中的财物也是压榨百姓而来,我们为了守住大同府,不得已取了他们的银子,这有什么错?与其埋在地底下,倒不如做些有用之事。

这桩事兄弟们绝不会泄露出去,如果朝廷真的知晓了,弟弟愿意承担罪名,也绝不会让大哥身上有任何污点。

大哥提及这件事做什么?难道有人要挟你?”

崔祯想起崔家被炸的祖坟,就像是有人在提醒他什么,他愈发觉得身边危机重重。

“别说了,”崔祯道,“先解决眼前的事,也许到时候一切都会明了。”

……

赵家的宅院里。

赵家管事眼看着这些不速之客在院子里穿梭,方才那位魏大人突然拿出钥匙,他的脸色不禁一变,大约看出了他的慌乱,魏大人吩咐衙差径直闯入了宅子寻找。

衙差和聂忱等人找了半天,却还是没有发现与那钥匙匹配的锁。

顾明珠拉住聂忱指了指房顶:“我们上去看看。”

聂忱心中有些惊讶,锁还能在房顶上不成?

顾明珠低声道:“有些门未必就在表面上,看看这宅子的架构,大约知晓所有屋子的走向,再与实际做些比较,若有出入,那就是藏有暗道。”

聂忱明白过来,他的轻身功夫不错,能够将蒋师妹带去屋顶。

魏元谌正准备跃上屋顶居高临下地看一看,就发现聂忱搂住了顾大小姐的腰,将她一起带上了屋脊。

第86章 合作愉快

院子里的风灯都点了起来,将周围照得通亮。

顾明珠站在屋脊上看下面的衙差走来走去,这个角度能将下面的一切看得清清楚楚。

赵家店铺里发现钥匙,自然要来问问赵家人,赵家管事看到钥匙之后,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虽然之后立即否认这并非赵家的东西,却已经暴露了端倪。

顾明珠低头看着魏大人,初九搬来了椅子,魏大人施施然地坐在了上面,很是享受,顾明珠看得脚底有些发痒,不由地动了动快靴。

初九端来一杯茶给魏元谌,魏元谌揭开盖钟,几片落叶卷着尘灰从头顶落下来,一些飘飘摇摇地进了茶碗中,若非他一向眼神很好,大约就会连这碗茶喝进去。

魏元谌抬起头,看到聂忱带着女子在房顶行走,那女子笨手笨脚,屋顶的腌臜物被她脚上的快靴踩落了不少。

魏元谌将茶碗递给初九,她的模样不似故意的,但只要想到她将韩钰耍得四处寻找“珍珠大盗”,就知道她这些看似狼狈滑稽的小动作,完全真真切切地出于她的本心。

跟她那只兔子一样,黑得通亮,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

赵家管事盯着魏大人和衙差,手心里满是冷汗,他不停地向门口看去,希望赵恭人能早些前来。

“再往旁边一点,”聂忱喊住下面的衙差,“那是什么地方?”

衙差看着面前的影壁墙,他们几次从这里经过都没有发现,影壁墙的旁边有一条能容一人走过的缝隙。

“那里什么都没有,”赵家管事忙道,“这是影壁墙,旁边的缝隙是留着院子里排水的。”

魏元谌看了一眼初九,初九立即快步走了过去。

聂忱也将顾明珠从屋檐上带下来。

其实大户人家的宅院里总会有修些隐蔽的所在,如果影壁墙后依旧没有找到这钥匙的用武之地,恐怕就是他们找错了地方。

初九用手摸过去,在影壁墙后面找到了一道暗门,暗门上嵌着把铜锁。

赵家管事见状还想要上前阻拦,肩膀却被衙差按住,赵家管事脚下一软跌倒在地上。

魏元谌站起身走了过去,赵家管事抖如筛糠。

初九用将钥匙插进去,铜锁顿时被打开。

“大人,是这里。”初九的声音传来。

亲卫立即提了灯上前。

顾明珠想要与聂忱一起前去看清楚,不料却被魏元谌阻止:“不用进去那么多人。”说完大步向前将他们抛在了身后。

不让进就不去,顾明珠大约也能猜到里面能找到些什么,赵家管事如此着急,里面定是见不得光的东西。

很快魏元谌走出来,手中拿着几本账目。

顾明珠看着那账目,不知上面记了些什么,不过看魏大人步幅轻快的样子,该是有不小的收获,现在该是审人的时候了吧,想到这里她向后退了两步。

施展威风,严刑逼供这都是魏大人的拿手好戏。

“这屋子里的钥匙平日里都是谁拿着?”魏元谌问向赵家管事。

赵家管事摇头:“我不知道……这……这……”想要辩解却说不下去,之前他说没见过钥匙,如今府衙找到了那扇暗门,又从里面搜出了东西,他再否认府衙的大人们也不会相信。

“将人拿下,一个个地审,”魏元谌道,“再将太原府内所有赵家的铺子、宅院全都查封。”

衙差应了一声,院子里立即传来赵家下人们惊慌所措的叫喊。

“先将这管事打二十棍。”魏元谌淡然地吩咐。

衙差立即将管事压住。

杀威棒结结实实地落在皮肉上,管事的惨叫声在整个赵家宅院中回荡。

顾明珠看过去,院子里观刑的下人,胆小的已经哭出声来,这些端茶送水的下人即便审问也不会知晓什么,关键是那些管事和账房先生,这些人能帮主家办事,自然了解一些秘密。

只要撬开一个人的嘴,剩下的人为了自保也会说实话。

人群中有个人不时地向门口张望,显然是在等赵恭人前来解围,每次管事一叫,他都忍不住用袖子擦汗,仿佛接下来要被用刑的人就是他。

看来此人很清楚自己的处境和地位,心智也已经被魏大人击垮。

顾明珠吩咐柳苏:“将他拉出来。”

柳苏点点头,立即上前抓人,手才落在那人肩膀上,那人就疾呼:“官爷饶命……我不知道……我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柳苏将那人丢在了赵家管事身边,赵家管事被打得皮开肉绽,滚热的鲜血透过裤子,那人看了更是惊慌。

“别打我,我……”那人大喊大叫,神情有些癫狂,几十棍子打下去不死也会残废。

可是没有人会听他的话。

那人感觉到自己的肩膀被狠狠地踩住,紧接着长袍撩开,一棍子落了上去。

“啊……”他仿佛听到了骨头碎裂的声音。

“还有那么多下人,打死两个不妨事。”

一道冰冷的声音响起,那些衙差更用力地挥动着棍子。“是二老爷,钥匙是二老爷亲自戴着的,”那人忍不住喊起来,“我看到二老爷去开那扇门,其余的就都不知晓了,韩、孙两个管事他们更清楚……”

魏元谌看向文吏:“将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记下来。”

文吏应声。

魏元谌乜了一眼顾明珠,留她在这里,还算是有些用处。

“大人,”聂忱上前道,“赵恭人从崔家来了,要不要将城外客栈发生的事一并问了。”

她是又有算计了吧?既然要帮忙,他也不会拒绝,魏元谌点头。

聂忱快步走出了赵家院子。

聂忱刚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然后是赵恭人的声音:“怎么了?为何要来赵家院子?你们要做什么?”

赵家管事一下子来了精神,大声喊叫起来:“恭人,恭人,您可算来了。”

赵恭人和崔祯、崔渭进了院子。

见到四处都是衙差,管事和下人还被压在地上受刑,赵恭人立即道:“我们家这是犯了什么罪?你们这样上门可有官府开出的文书?”

顾明珠看了一眼魏元谌,有这个人在哪里还需要文书,赵恭人想要用府衙那一套对付魏大人,只怕行不通。

这人在外面会大大方方承认自己外戚的身份,并且利用的淋漓尽致。

“恭人,”管事强忍着疼痛急着道,“府衙……不止要查这个院子,还要将太原府赵家所有的家产都查封。”

赵恭人一惊立即看向魏元谌:“魏大人这是何意?”说着她转头去看崔祯、崔渭。

崔渭就要上前,却被崔祯伸手拦住。

“魏大人这样做必然有他的理由,”崔祯说着目光落在魏元谌的手上,“魏大人可是查到了什么?”

魏元谌没有回答崔祯的话,而是看向赵恭人:“赵恭人前来太原府所为何事?”

赵恭人嘴唇微微发抖:“我来探望林太夫人。”

“本官在顾家见到赵恭人时,赵恭人就欺骗本官,说刚刚才到太原府,其实已在太原府外不远盘恒了两日,既然来看林太夫人,为何不早些去崔家?”

魏元谌淡漠的声音让赵恭人胸口一阵慌跳,她是来给赵家解围的,不想会再次被问话。

“我身子不舒坦,”赵恭人道,“所以……”

“城中才有好郎中,”魏元谌道,“我让人去那客栈问过,并没有见郎中前去给赵恭人诊病。”

魏大人去过那客栈了?赵恭人紧紧地攥住了帕子,有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

第87章 害怕

赵恭人强作镇定地扶了扶发髻,只觉得魏元谌那幽深的眼眸仿佛将她看穿了。

赵恭人清了清嗓子才道:“我有不寐症,这种病用药也是无用,倒不如好好休息两日,因此没有请郎中。”

魏元谌接着道:“客栈中人来人往如何休息?”

“那还不容易,”赵恭人道,“我用了银子,让店家不再接其他客人,那两日客栈里只有我们一家。”

魏元谌道:“这么说赵恭人一直都在休息?”

赵恭人道:“那是自然。”

魏元谌接着问:“两位公子呢?有没有出去或者见过什么人?”

顾明珠听到这里抬起头,赵恭人在顾家时对魏元谌撒谎隐瞒行踪,现在查到了钥匙线索指向赵二老爷,魏元谌因此猜到了赵恭人和赵二老爷见过面。

这个人心思怪敏锐的。

这件事她与崔祯都知晓,不过是因为赵家管事妈妈告密。

顾明珠向崔祯看了一眼,不知崔祯会怎么做。

“没有,”赵恭人立即道,“我两个孩子都没怎么来过太原府,对这陌生的很,自然也是在客栈中陪着我。”

魏元谌再次沉声问去:“赵恭人和两位公子不曾出去过?”

“不曾。”

魏元谌看向文吏:“都记清楚了?”

文吏点点头。

赵恭人心中一颤,忽然想到在顾家时,魏大人曾威胁她,说她若是再撒谎……就要公事公办。

“赵恭人可以一旁等候哦,”魏元谌道,“等衙差和相关人到了之后,我会继续问话。”

赵恭人瞪圆眼睛,这是将她当做疑犯来审了?

赵恭人道:“魏大人问案总要按规矩办事,您这样无凭无据地胡乱抓人,岂能使人信服?”

魏元谌站起身,拂了拂衣袖,表情更加冷淡:“本官刚抓了韩钰,破了七年前的库银和如今的铁矿案,京中还有一份功劳等着本官去领受,至于信服与否,本官只听皇上的。”

赵恭人手不停地颤抖,好一个嚣张的外戚。

“魏大人,”崔渭上前两步,“大人要问案,我们必定全力配合,只是到如今也不知道赵家何罪,赵恭人何罪,还请大人明示。”

魏元谌站在那里,仿佛根本没有看到崔渭。

崔渭躬身许久却没有得到回应,只得抬起头来,魏元谌的侧脸在风灯的映照下,多了几分杀气。

崔渭想起张骁被杀时,那些看到情形的护卫回来向他禀告:“张骁并不是喝酒闹事,魏元谌就是一心要杀他,先折辱再杀人,张骁死的憋屈。”

这一刻崔渭仿佛明白了护卫为何会说出这话,方才那一瞬间,他能感觉到魏元谌也要杀他。

他脖颈后的汗毛甚至都因此竖立起来,就好像他的性命被握在了魏元谌手中,现在魏元谌不来取,只是时机未到,崔渭垂着头,一道精光从眼睛中闪过,为何他会看不透魏元谌?

“屋子里半片纸张都不能落下,全都抬去衙门,”冯安平踏入赵家之后立即吩咐,“所有的下人管事、一等、二等丫鬟,厨房的杂役都分别关押。”

冯安平吩咐好了,直接来到魏元谌身边:“大人,赵家几个铺子的账目都不见了。”

掌柜被杀,铺子上的账目不见了。

魏元谌微微一笑,看向手中的账目,这是一份赵家的总账,上面写着的都是赵家购入货物的总数,这些货物都该分别放入几个店铺内售卖,现在铺子上的账目没了,就无法查证赵家到底卖出了多少货物。

他大概知晓了那些掌柜为何会被杀,因为赵家购置的这些物品数量着实太大,其中的布帛、米粮、茶叶等物,就算整个太原府的铺子都是赵家的,一时半刻恐怕也售卖不完。

赵二老爷从江南等地购来这些东西到底用作什么用途?

魏元谌转头看向崔祯:“定宁侯可知赵家还在做茶叶生意?”赵家在太原府只有一个茶叶铺子。

崔祯道:“我并不知晓内情。”

魏元谌接着道:“太原府半年之内可能卖出上千斤上等茶饼?”

崔祯皱起眉头,上千斤上等茶饼?莫说整个太原府,就算整个山西恐怕也售卖不了如此之多。

不但如此,上等茶饼不好收买,价格也是不菲,以赵家之力岂能买到那么多茶饼。

崔祯所知能够卖出这么多茶饼的地方唯有边疆的马市。魏元谌手中握着的赵家账目,能够将赵家与马市联系起来。

崔祯转头去看赵恭人,赵恭人的脸色苍白,眼睛中满是紧张、慌乱的神情。

看到崔祯质问的目光,赵恭人嘴唇颤抖:“我……我不知道,那账目是不是假的,我们赵家为何要买那么多茶饼,这不可能。”

到了现在,崔祯也已经明白,魏元谌为何会来问他,朝廷在大同等地开设马市,而他带着人就在大同戍边。

朝廷开设马市,用茶叶、铁器、布帛、米、盐等物与番人换马,可是这几年马市的情况却不太好。

朝廷在马市上花了不少的心思,购到的却都是中下等的马匹,根本无法换得上等的好马,这就意味着大周的好马千金难求。

不管是戍边军营还是卫所,想要一支精锐的骑兵,都需要配备上等战马,朝廷每年发放下来的马匹却都只能供下等兵士骑乘,想要自己手下的骑兵拥有足够的战力,没有战马是不行的,于是勋贵和将军开始花大价钱私底下购买上等好马。

他也曾几次向朝廷要马,最终却没能得偿所愿,所以不得不铤而走险让崔渭从黑市购马,他手中没有足够的银钱,于是将目光放在了前朝贵族的坟冢之中。

买不到好马,朝廷怪番人狡诈,番人却说朝廷用劣等货物欺骗他们的良驹,番人真正需要的是上等的茶饼和铁器。

赵家的上等茶饼,那些铁山矿,难道有人用这些东西在操控马市?

魏元谌举起手中的钥匙:“这些账目就藏在赵家的暗室之中,而打开暗室的钥匙是我从赵家出了人命案的铺子上找到的。

这么重要的钥匙,不可能落在下人手中,现在赵二老爷不在太原府,那么赵家唯一能管事的人,也就只有赵恭人了。”

魏元谌转过头,一双瑞凤眼看向赵恭人。

赵恭人声音发颤:“魏大人是什么意思?”

魏元谌道:“赵恭人到了太原府却没有进城,是不是在遮掩些什么?比如让人动手除掉几个掌柜和伙计,朝廷查问下来,赵恭人便以不在太原府为借口躲避查问。”

赵恭人几乎不能呼吸,魏元谌竟然以为她就是杀人凶手,那些买卖茶叶等物的罪名也要压在她头上。

第88章 招认

赵恭人紧紧地抿着嘴唇,崔家兄弟站在那里不说话,她整个人如同被架在火上炙烤。

赵恭人半晌才道:“没有凭据的胡乱猜测根本就是在中伤我,魏大人到底……是何居心?”

魏元谌淡淡地扫了赵恭人一眼,声音中多了几分威势:“你不过是个刚得了诰封的外命妇,也敢威胁钦差?”

赵恭人的脸一阵青一阵红,身子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目光有向崔祯、崔渭两兄弟看去。

崔渭被折了面子一直尴尬地站在旁边,崔祯沉着脸一言不发。

赵恭人吞咽一口,早知道会这样,她何必前来,在顾家就领教过魏元谌的可怕之处,现在却还莽撞地凑上来。

赵恭人还不知道要如何说话,就看到又有官员快步走向魏元谌。

陆慎之上前向魏元谌行礼:“大人,下官带着人仔细查验了客栈及周围的情形,也让仵作检验了那溺死之人的尸身。”

顾明珠仔细地听着陆慎之的话,除了从赵家找到的账目,那具尸身可能是另外一个关键所在。

陆慎之道:“那溺死之人脖颈上曾遭受重击,身上有被拖拽的痕迹,我们在客栈中发现了那溺死之人身上的一片衣衫。”

魏元谌目光又一次落在赵恭人身上,盯着赵恭人缓缓地接着问:“那人是何时溺死的?”

陆慎之回话:“仵作验尸之后得知,该是在前一日,前一日住在客栈中的只有赵恭人一家。”

赵恭人的心慌跳得更加厉害,魏大人那双眼睛好似戳进了她心里,她想要辩解,可之前魏大人问过她,她说自己不曾走出过客栈,既然没有出过客栈,客栈里发生的事她怎会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