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有斯文败类。”

“江湖豪杰?”

“莽夫蠢汉比比皆是。”

众人叹气。

有媒婆捧着鼻息,不怀好意的问:“这联姻是两方的事儿。姑娘你一方提出诸多要求本也是意料之中,只不过,若真有这样的公子愿意求娶,可我们又用什么来替姑娘张罗呢?我们这些个媒婆茶也喝了几盏,至今还不知道姑娘你的家世、才学,以及拿得出手的嫁妆数目。”

“呵,”夏令寐拿着团扇扇了两下凉风:“北定城十大世家之一的夏家。不言父辈的荣耀,单说我们小辈的去处。五房中,嫡女六人,嫁与五品以上官员三人,王妃一名,皇后一名;嫡子五人,文官五品以上三人,武官四品以上两人。其中还有庶子十二人,其中六品以上文武官员达九人,其余三人未成人;庶女十五人,出嫁八人,嫁与六品以上官员八人,其余七人待字闺中。”

她稍挑眉,深闺女子的恬静端庄与江湖侠女的芳菲妩媚融和一处,水中有火,火中染雾,端得是幽韵撩人。

庄生屏息,转眼望去,门口的古琅已经面露垂涎之色,院外的汪云锋脸色青白,身子摇摇欲坠。

十四回

媒婆们一直闹腾到入夜才精神亢奋的离去,并且与夏令寐约定明日再接再厉。

汪府的偏院灯火通明,人声鼎沸,正院却幽深昏暗,说不出的寂寥。丫鬟们送过去的晚饭一直摆在桌案上,动也没动,平日里还有人来嘘寒问暖,今夜却是蚊子都不见。

卷书方踏入大院,就忍不住低吟:“只见新人笑,哪闻旧人哭啊。”

汪云锋在屋内身子僵直的立着,也不回头:“她可有了合适的人选?”

“唉,老爷你放心,夫人那选婿的要求寻常人可达不到。照我看啊,可能得选上半年。”

汪云锋冷哼一声,将手中的书随意的丢在书柜中:“辰州这小地方能够有几位五品以上的官员,最高的四品华大人也早有正妻,嫡子都有了两个,令寐那性子压根不会考虑有妇之夫。”

卷书笑嘻嘻地道:“夫人说不是官员也成,还有江湖侠士。”

汪云锋手中刚刚拿了的书也砸了下去:“江湖中人鲁莽跋扈,是非不分,黑白不明,就算合了她的择婿要求,也不一定能够好好保护她。别以为江湖人都只有一位正妻,大多数男子行走江湖之时都会蓄养一两名外室,若是被令寐知晓,皮都要扒了他们的。”

卷书打了一个哆嗦:“那,那若是夫人回了北定城,从皇城的各大世家找夫婿呢?”

汪云锋正喝着茶。茶水是下午泡的,丫鬟们都只记得去看热闹,硬是无人来换,他自己心里焦虑,抱着冷茶壶倒了一杯又一杯。冰冷且苦涩的茶水顺着喉管而下,让他打了个不小的冷颤。思虑了半响,才缓缓地道:“若真的回了北定城,我倒是不怕了。”

所有人都知晓夏令寐是汪云锋的发妻。除了夏家几位当权的人,甚少有人知晓汪府的女主人早已人去楼空。当年,夏令寐逼他在休书上签名自行离去后,他并没有对外公布已经休妻,只说汪夏氏病重,深居内宅不能见客。故而,每一年年底夏令寐回了夏家,外人也只当她身子好些,借着过年回娘家与家人聚聚而已。夏家人不会对外说自家女儿被休了,汪云锋早已约束自家人,任何人不得求见夫人扰她休养。

这些年也有人隐晦得提出要送他妾侍,也都被他的冷面御史的名头给吓走了。任何男子,在成亲后十年都无嫡子就足够让人侧目,偏生汪云锋无动于衷,似乎对子嗣不大上心。有眼色的人,都不敢轻易得罪夏家,更加不敢招惹北定城的河东狮吼;没眼色的,当面送妾侍就会被汪云锋拒绝,使计偷偷塞入汪府,隔日那女子不是被转卖就是被另配他人。也有野心勃勃的女子,誓要啃下御史大夫这根硬骨头,千娇百媚,或清纯无垢或温柔解语或爽朗豁达,《勾夫三十六计》日日上演,硬是被汪云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实在挡不住的时候,卷书都差点替他失身於人,吓得关在小院念叨了几日‘女人是老虎’才好转。

卷书的贞操受到威胁,白砚表示火气很大。将老爷的冷心肠学了十成十的白砚,在以后的日子里担当了‘汪府男子的贞操保卫战’的坚实护卫,一把寒剑逼得众女泪流满面。

这些,夏令寐是一概不知。夏家不会告诉她这些惹她伤心,汪家保护她的暗卫都深谙沉默是金的原则,至于汪云锋,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敢说(┬_┬)

卷书替自家老爷长吁短叹:“难道就任由夫人这样胡闹下去?也许她哪一日想通了,也不提那些个要求了,直接摆个擂台比武招亲的话……”

汪云锋顿了顿:“没有一点真本事的人打不过她。”

“也许,夫人并不需要一个武功比她高强的男子。”

“那她比武招亲比的是什么?”

“比比谁更能够挨揍。”汪云锋一愣,卷书解释道:“揍得狠还能够活下来的男子,善忍,还命长。最最主要的是,他会对夫人言听计从俯首帖耳,乃居家旅行杀人放火赈灾放贷必备的二十四孝老公啊!”

‘咔’的一下,茶杯,裂了。

卷书原本是来劝导汪云锋方宽心思,没想到到了最后他家老爷反而更加焦虑,不单抓破了茶杯,还不小心撕烂了《看破佳人心底最深的秘密》《哄妻入门》等等杂书,那脸色时而怒火奔腾,时而担忧心悸,时而迷茫无助,比在朝堂上的冷心冷面相差了十万八千里。

待到了第二日,媒婆们再一次喜笑颜开的捧着众多画卷上门之时,汪云锋就只有一个表情——冷若冰霜。

第三日,不停来汇报战况的卷书卷乌鸦被汪云锋用笔洗给砸了出门。

第四日,白砚坐在汪云锋的书房窗边,一边嗑瓜子一边实况转播:“夫人的才名举世无双,如今已经有外地的官员专程派人送来画像,给夫人品阅。啧啧,五品官员不是梦,三品独子竞争强啊。”‘嘭’的,砚台从破窗而出。

第五日,白子忧愁满面的坐在屋顶上跟黑子抱怨:“新任的武林盟主太可恶了,居然敢跟夫人说比武招亲,谁赢了夫人就嫁给谁。”

黑子:“比武招亲光你什么事?”

“我要替老爷出头啊。”

“你打不过他。”

“我知道。我生气的是,你明明看见对方揍我,居然还袖手旁观。”

“你要替你老爷出头,我又不用替我家姑娘撑腰。再说了,那武林盟主风流倜傥,一身正气,还事业有成,配我家姑娘多好。”

“你怎么不明白,夫人嫁给武林盟主我就没法跟你在一起了。”

黑子大惊:“谁说要跟你在一起?”

白子大怒:“你想抛妻弃子?”

黑子倒退:“你又不是我老婆。”

白子追逐:“你不能始乱终弃啊!”

第六日,汪云锋形销骨立的飘出了书房,甩着空荡荡的袖子,神情肃穆的走到了厅堂,在夏令寐刚刚坐定之后,就一屁股的定在了另一边首位上。懂得看眼色的丫鬟们早已奉上了点心茶水,点了安神的熏香,架起了鸳鸯扇,行动有序的安排着陆陆续续而来的媒婆的座次。

媒婆们是八面玲珑的,媒婆是神勇无双的,媒婆是口蜜腹剑的,媒婆是……

“夏姑娘,这一位贾公子定然与你是绝配。他家也是北定城十大世家之一,自己排行老二,上面还有一个嫡亲的哥哥,现在是从四品尚书。文采斐然,出口成章,上通千古史记,下知野史趣闻,琴棋书画样样精通……”

“贾二公子,本官正巧有过一面之缘。”

媒婆脸上的笑意多了三分,献媚的对汪云锋道:“能够得到御史大人的赏识,那贾公子肯定是了不得的人物了。若是与姑娘成了姻缘……”

“的确了不得,”汪云锋打岔,端着茶碗拂开茶叶喝了一口润润喉:“贾二公子自小就有神童之名,三岁能读史,四岁能吟诗,五岁入了白鹭书院成了展先生的得意门生。”

媒婆眼神发亮,胸膛更加挺了,神情越发骄傲了。

夏令寐让丫鬟们捧着画卷仔细瞧着,有点疑惑:“这贾二我好似见过。”

“他与你五叔的女儿一同进的学,是那一届的佼佼者,你自然是见过。”汪云锋看到夏令寐点头,冷笑着继续道:“在白鹭书院之时,他有一青梅竹马的姑娘相熟,两人感情甚好,原本是准备在那姑娘及笄之后就定亲成婚,哪知天有不测风云,那姑娘及笄的前一夜被人掳去,人救了回来名声也坏了。这贾家当即退亲,贾二公子做诗一首送与她的当夜,那姑娘就悬梁自尽命赴黄泉。”

夏令寐眉头一跳:“他送了一首诗?”

“对。”

“她就自杀了?”

“对。”

夏令寐似笑非笑的盯着汪云锋:“你可知晓那诗词的内容?”

汪云锋喝茶:“这等毁人名节之事,有失君子作风。那诗词我知晓也是不能说,亦不会说。”

夏令寐冷哼了声,撕拉的就将那贾公子的画像给一分为二:“自古以来,青梅竹马都难以白头。你说,是不是?”

汪云锋抿着唇,对着媒婆们道:“那武林盟主的画像可在?”

卷书立即狗腿子似的献上了画卷。不同于官宦世家弟子的温文尔雅,武林中人自有一股子英武不凡的气度,端的是玉树临风,再听媒婆们念叨的侠义之士,用一个词概括就是侠骨柔肠。

“盟主说了,他是粗人,没法跟那些文绉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比。若姑娘有意,可寻一日两人切磋一番……”

“行了。”汪云锋再一次打岔,“我只问你,他那盟主之位是如何得的?”

“自然是武林正派一起推选而来。”

“就我所知,武林中人有正派就有黑道。所谓枪打出头鸟,这武林盟主之位就是一个靶子。正派有事就让盟主出头,黑道有事也找他挑事。正派中有多少名门维护他,黑道中就有多少恨不得杀之后快的狠角色。这样的人,永远只能龟缩在正派的地盘,却不敢往邪教总坛多走一步。说好听的是要维护江湖和平,说不好听的就是胆小怕事。令寐,”他转向她,“夏家是朝廷中人,凡事以国为重。若你真的嫁与武林盟主,待到武林与官府有冲突之时,你是向着江湖武林还是向着朝廷百姓?”

夏令寐无所谓的道:“天下之大,莫非王土。”

汪云锋骤然冷笑:“那若是江湖仇杀之时,波及到了无辜百姓,你是替百姓伸张正义要江湖中人杀人偿命呢,还是按照江湖中不成文的法则,只要是名门正派,杀人者是为了正义而杀人,蝼蚁的性命无足挂齿,众人还应该感激他们为民除害?”

媒婆们倒吸一口冷气,夏令寐咬牙切齿:“好一张利嘴,不愧是铁齿铜牙的御史大夫,杀人不用刀啊。”

汪云锋扫了扫袖口:“过奖过奖。我也只是担心你所嫁非人,误了终身。”

两人在空中对视,瞪视,逼视,仇视,眼中烈火熊熊,恨不得将对方千刀万剐。

众多媒婆在两人的针锋相对中惊诧莫名,不一会儿,某位恍然大悟道:“对了,这位汪大人可是三品御史啊!”

“啊啊,汪家也是北定城十大世家之一。”

“听这话,汪大人与夏姑娘是青梅竹马吧?”

“哎哟,”有人挥手,“夏姑娘你就别折腾我们这群老婆子了。依我看啊,你就别挑三拣四了,直接选了这位汪大人嘛。”

更有人醒悟:“夏姑娘的那些个要求不会就是以汪大人为范本……”

有人悔不当初:“我早就说这门选亲透着怪异,原来他们两人早就看对眼了,偏生还要寻这么一个理由瞎折腾,累死我这老腰了。”

众人七嘴八舌,捶胸顿足者有之,记恨咒骂者有之,嫉妒埋怨者更有之,一阵阵喧闹之后被岫玉萤石给哄了出去,临走之时还将房门关紧。

夏令寐气得头昏眼花:“汪云锋,你这是在找死!”

汪云锋笑了笑,这会子凭空多了些得意:“牡丹花下死,做鬼也……”

还没吟完,傻小白又倒挂金钩的出现在了窗口,大喊:“老爷,柳家公子柳令墨求见。”

汪云锋屏气:“不见。”

“老爷,同来的还有赵王妃夏氏。”

赵王妃夏氏,乃夏家三房的嫡女夏令涴,更是汪云锋年少之时真正的青梅竹马,是夏令寐毕生的情敌。

十五回

说起这位赵王妃,大雁朝的世家大族只会哭笑不得,不为其他,只因她有个外号“金丝猴”。

未嫁之时,在众多千金小姐中算是拔尖的人物,性子活跳,机灵古怪;待到嫁入王府,那就是猴子入了深山,成了精怪,千奇百怪折腾人的法子是层出不穷,还让你抓不到错处,只恨不得赵王造个金屋子,把她束缚在内不得出外祸害凡人。

说来也怪,偏生就是这么一位女子深得赵王宠爱,为她倾尽一生,即不娶妾亦无红颜知己。

若只是如此倒也罢了,可她偏生还有一位做皇后的妹妹,身份尊贵,连当今圣上也要避让三分,生怕金丝猴来了脾气,连同冷情的皇后一起撸了龙爪炖汤喝。

这样的女子,让天下佳人嫉妒且恨。

夏令寐从小与之长大,以前仗着堂姐的身份还能够压制一二,待到对方成了赵王妃,令寐身份落差太大,自然而然避而远之。偏生当年的汪云锋非夏令涴不娶,还闹出新婚之夜想要携其私奔的蠢事来,让夏令寐恨之入骨又发作不得。

短短一瞬,夏令寐的眼中就恍惚过多年前的洞房花烛夜里双红喜字,摇曳的泪烛,静静垂立的轻纱盖头,明明一切那么热烈她却止不住的担忧。她一直等,一直等,直到陪嫁嬷嬷传来的耳语。轻减的包袱,褪去喜服的温润男子在月光下显得孤寂而坚定,他也在等。

洞房花烛夜,新娘在等新郎,而新郎又在等谁?

敞开的门庭,阳光刺目,她眨眨眼,只看到众人拥簇着一大一小的盛装女子缓步而来。

夏令寐轻轻呼出一口气:“幸好。”她说。幸在哪里,好了谁,无人询问,她亦不会回答。

赵王妃笑意莹然,伸手先前:“姐姐。”

夏令寐盈盈下拜,轻声道:“恭迎王妃。”

赵王妃毫不停歇,顺手执起她的手阻了势:“一家姐妹,哪有这些个规矩。”

夏令寐勉力醒了醒神,仔细看向自己这位荣宠正盛的堂妹。相比自己流浪七年的风霜,赵王妃的面庞红润,眼眸清亮,通身爽利神采奕奕,除了比出嫁之时多了些沉稳和疏朗,当得是仙姿玉色丰姿绰约。

王妃虽然不是外人,到底是行的皇族规矩,言行举止另有严格的规范。汪云锋早已先行一步去了前厅迎接柳令墨,赵王妃是女眷,直接被人送入了后院,与夏令寐呆在了一处。

岫玉与萤石是夏家的家生子,对自家姑娘与赵王妃之事甚为清楚,现在又在汪大人的府邸,难免就揣测一二,端着心思张罗着汪府的人全部忙活起来。

“我只在这里暂住三日,凡事不用太细致。”赵王妃道,与夏令寐坐在了一处,也将这位每年只见得一面的堂姐仔细打量了一番,半响才轻叹:“我听说赵王说汪大人已经寻找了你,只以为你们已经妥当了,现在瞧着似乎还有些疙瘩。”

夏令寐一怔。她久没有与大家闺秀周旋,平日里在江湖上走动见到的都是粗鲁的汉子和斤斤计较的小家女,乍然见到赵王妃还琢磨不出要如何面对,没想到对方坦荡得多,有什么就直白的说了出来,倒是比她还直爽几分。心底暗嘲自己度小人之心,拘谨也去了些,只拐弯了笑道:“你到底是来瞧他,还是来探望我的?”

赵王妃噗哧笑道:“我瞧他作甚?若是让我家狗熊知晓我来瞧别的男子,还不早就从万郾城跑出来,绑了我的手脚锁到屋子里不让出门。”

赵王妃与赵王是一对欢喜冤家,从小两人就不对盘,赵王那时最爱逗弄夏令涴叫‘猴子’,夏令涴也总是鄙视赵王为‘狗熊’。这两人在夏家从来不避讳昵称,没少被长辈们说道,甜蜜有抱怨也有,却是从来没有改过。

“我这是怕他又欺负你,路过了辰州,这才特意来看看。”

夏令寐莞尔,眉头一挑,颇有些得意洋洋:“我们夏家的女子,能够被谁欺负了去。”

赵王妃只笑,笑得夏令寐尴尬了起来,顿时扬起下颌,眸中冷光闪动,哼道:“我以前是用情太深,为他耗尽了真心。如今,他过他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光道,谁也别想碍着谁。真的招惹了我,一顿鞭子下去让他少半条命。”

赵王妃恍然大悟,唏嘘道:“可怜的汪大人。”似乎已经亲眼看到汪大人在长鞭下苦不堪言的情景。

夏令寐忍不住推她:“你这胳膊肘到底往哪里拐呢?”

赵王妃嬉笑道:“当然是往我们家的母狮子拐。”

“啊呀,你笑话我。”夏令寐大吝,扑着她去揉成了一团,倒像是回到了小时无拘无束的时光。

两人正笑闹着,一个看起来不足十岁的小女娃揉着眼走进来,唤:“娘亲。”

夏令寐一看,笑道:“嗯,我们家小猴子也跟来了,快来给姨妈瞧瞧。”说着,自己上前拉着小郡主左看右瞧,等对方行礼之后,又握了握郡主的肉爪子看看:“还在习武?”

赵王妃点了点头:“赵王总是怕女儿被人欺负了去,武艺一直没纳下。一双手武得了长剑却抓不足针尖,女红怎么教也学不会。”

夏令寐忍不住闷笑:“会武艺好。以后若是夫君负了你,一剑将他捅成马蜂窝,让你爹爹再给你重新招个郡马。”

小郡主眨巴着眼,重重的点头:“我听姨妈的。”

这股子认真劲倒是将赵王妃给吓着了,两姐妹又是互不相让的争论,一时间倒是热闹非凡。

柳令墨是个刚刚弱冠的少年,因为担着职责,本还有点婴儿肥的面颊已经清瘦下来,精神奕奕自有一股谦和之气,倒与少年之时的汪云锋温文尔雅有些相似。

现在,如玉少儿已经长大,汪云锋已遭遇连番变故,温和不再,御史的刚肠嫉恶在他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冷面之时无形中给人不少压力。

“我此番只是护送王妃回赵王属地,路上听闻汪大人在此,就转道来探视一下,别无他事。”

汪云锋喝茶。

柳令墨沉吟,从怀中掏出一封信:“这是临行之前,皇上让我亲自交与汪大人手上。”

汪云锋接过信件,也不看,继续品着茶。

柳令墨喉结滚动几下,深深吸入一口气:“皇后也有口谕让我转达。娘娘说‘预祝汪大人马到成功。’”

汪云锋瞟对方一眼,盯着茶碗里沉浮的叶片,不言不语。

柳令墨无趣的抓了抓头,任命道:“好吧,其实皇后娘娘又补充了一句‘汪大人若是连自己的发妻都劝不回,你也就永远别回来了。’”

汪云锋屏气,捏着茶碗。

“娘娘还说‘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大丈夫要敢作敢为,知错能改。要追回发妻,有决心是不够的,还要有觉悟,必须严格遵守执行三从四德。娘子出门要跟从,娘子命令要服从,娘子讲错要盲从;娘子装扮要等得,娘子花钱要舍得,娘子打骂要忍得,娘子生辰要记得……’”

柳令墨无视汪云锋苍白的脸色,继续道:“皇上也说‘作为朕的臣子,要灵活运用三十六计,美男计、空城计、反间计、苦肉计连环计只要有用就只管用。对了,先斩后奏这一词更是要深刻体会,深入执行,举一反三。实在不行就奉子成婚吧,虽然这一招虽然下乘,可对世家小姐们来用那是屡试不爽,用了还想用’”

呃,这一下,汪云锋的脸色已经白转红再转黑了。

柳令墨摸着鼻子,望天望地望门板,就是不去看这位堂姐夫。

“对了,夏二伯也有话让我带给你。”

汪云锋咬牙切齿:“说。”

“二伯说‘夏家的女儿若是无子,汪大人可以另行嫁娶’”

汪云锋霍地站起身来,已经冰冷的茶水洒在手背,凉晶晶的一片,‘无子’两个字沉甸甸的压在了他的心头。成婚十年无子,对于世家大族来说是七出最重要的一条,就此一条任何人都可以劝汪云锋另娶她人。夏令寐父亲的这句话无疑是在提醒他,这是最后一次机会,若是他无法得到夏令寐的心,那么夏家将直接劝他们和离。

休书是假的没关系,无子是真的;汪云锋你爱夏令寐没关系,夏令寐不爱你了就可以;你不另娶更加没关系,夏令寐是绝对要另嫁了。

难道事情已经到了退无可退的地步?难道所有人都在逼他离开夏令寐?难道,他就注定了要孤寂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