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你不准他吃肉。”

汪云锋一把提出儿子,自己把娘子抱在怀里给她揉揉捏捏。他听大夫说了,肚子大了起来后,孕妇的腰肢就容易酸软,每日里捏捏总是好的。可夏令寐现在不吃他这一套,他抓哪里夏令寐就扭开哪里,汪云锋低声在她耳边道:“做爹的饿着,哪有儿子撑着的道理。”他手掌在她腹部往下一点,暗示意味十足地道:“大夫说四个月已经……”

夏令寐瞠目结舌,只觉得耳根处那人的呼吸热乎乎的,把她脸颊烧红了,忍不住再回头瞪他一眼:“那你还不准他练武?”

“二月份他就要去书院了,本来比旁人晚了一年,武功还好,书读得一塌糊涂,现在也只是把他两个时辰练武改成了一个时辰而已。”汪云锋冷冷的瞟了汪子封一下,“你知道他上次出去玩,玩了多久?惹了什么是非?而且他在府里都不安生,居然跳到鱼塘里面抓锦鲤,现在是一月,得了伤寒怎么办?还有爬墙,你知道他爬墙出去是见谁?”

夏令寐脸色更加红润,这一次是狡辩的:“我儿子爬墙那也要爬得过去,爬过去了就是他本事。何况,我儿子,就算做错了,你也不能亏待他的吃食啊!”

汪云锋恨得牙痒痒,夏令寐如今怀孕,那脾气真是一天一个样,什么道理都跟她说不通,偏巧这个儿子最会找娘亲撑腰,这样下去他这个做爹的就没得地位了。

他突地抓起儿子一把丢出了院子,冷声喊人:“白砚,给我盯着他,若是今日没把《忍经》给我默写出来,饭也不准吃了。”嘭的关了门,把儿子的抗议都拦在了门外,气势冲冲的跑进屋里,对着倔强的夏令寐冷笑。

“我想,我们有必要为了儿子的教育问题好好的商议一下。”

夏令寐已经很久没见过汪云锋冷冽的样子了,不由得有点畏惧,可脖子还是很硬的:“你说,我听着。”

汪云锋已经抱起她入了卧室:“我的理由很简单,我吃饱了,儿子自然也就顿顿有肉吃。”

房内只听到夏令寐恼羞成怒的尖叫,一阵乒乒乓乓的声响过后,隐约传来夫妻两人的情话,这些,作为儿子的汪子封是不了解的。

就好像,汪子封始终不明白自己的吃肉和爹爹的吃肉有什么不同一样。

七六回

其实,最近汪子封都有一种疑惑埋在心里,考虑要不要问出来。

若是在以前,他定然是有什么就说什么。男子汉大丈夫,心底坦坦荡荡,没有什么不可以说,没有什么不可以问的。

偏巧都是,他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人精,哪怕是贴身侍童小柏树和小弩车也都有自己的秘密。啊,弩车除外,那小家伙比他还没脑子。

太子和郡主教过他,一个人秘密越多就越是长得快,也就越厉害。所以,不可或免的,汪子封有了秘密了,而且还在琢磨着这个秘密可不可告人。

他为了这个秘密焦虑了十多日,一直到太子和郡主再一次从天而降到汪府,妄图再一次的将他拐带出门。

“你们怎么现在才来?”

“你以为本郡主不想来吗?”郡主大大咧咧的发牢骚,一肚子的怨气:“后宫里面的娘娘太可恶了,不是嫌弃我弹琴如牛挠痒痒,就是取笑我绣的鸳鸯是鸭子,还说我以后找不到婆家。哼,谁说女子一定要嫁人啊!我父王说了,只要我愿意,我可以不嫁人,若是看中了哪位少年才俊,我把对方娶回来就是了。”

汪子封不懂男女之事,他只知道郡主是书院里的女中豪杰,是他认定了跟自己一样的强者。强者的思想是不需要外人理解的,他们只需要惺惺相惜就够了。

太子已经老神在在的翻着汪子封最近抄写的字帖,不得不说,这小豹子写的字很有力道,有种不够成熟的铁画银钩的轮廓,假以时日肯定能够字如其人,变得相当的有气势。

太子这些日子也被关在了宫里,被皇帝逮住了每日的批阅奏折,听朝臣们商讨国事,偶尔还问他一些看法。稚童们不懂得委曲求全,也不懂得忍字头上一把刀,作为太子他享受的是铁马金戈指点江山的快意。也许是皇帝要开始磨练太子的性子,以前总能够对太子赞赏的话很少出现了,相反的,而是频频开始给太子分析国情、民情和战事的成败因素,让他与朝臣将军们一起对峙,用口舌之争来争犬战场’的胜利。太子被群臣们打击得体无完肤,自我膨胀的信心被一次次践踏在脚下,被人暗地里取笑和审视,苦不堪言。

“父皇太讨厌了。”太子跟两人唠叨了之后,发表了这样的感慨。

小郡主握住拳头:“就是,大人们都很可恶。”

汪子封想想自己的秘密,也深表赞同:“他们都是披着羊皮的狼,而且还喜欢骗人。”

太子和郡主来了兴趣:“汪大人骗你什么了?”

汪子封小小的拳头敲打着桌面:“他每天都跟娘亲躲在屋里忙活,说是给我生弟弟妹妹。可是这么多日了,我都没有看见弟弟妹妹出来。他骗了我。”

“他还不许我去找娘亲,说打扰娘亲休息。还逼着我背书,说背书越多,弟弟妹妹出来得就越快。还让我练字,说字写得越多,以后弟弟妹妹就越聪明……”

太子摸着下颌,琢磨道:“母后生妹妹的时候,父皇从来没有对我这样说过。”

郡主也撑着脸颊想了半天:“我母妃肚子里有弟弟的时候,父王也没有说过这些。”

两人齐声:“汪大人是骗子。”

“对吧!”汪子封附和,转念又想:“那我弟弟妹妹什么时候才能够生出来?他们从怎么从娘亲的肚子里出来?”

小郡主笑着举手:“这个父王说过,他说我是从母妃的胳肢窝里生出来的。”

“啊,本太子是挂在母后的腰上挂了十个月,长大了就自然掉到地上了。”

汪子封更加气愤,不停的捶打着桌子:“我爹说我是从娘亲的脚板底钻出来的。”

“汪大人好坏哦!”另外两只义愤填膺,怎么想,胳肢窝和腰上都比脚板底好啊!

“这么坏的爹爹,你不要理他了,我们出去玩。”郡主开始拾掇乖小孩。

汪子封几乎是立即丢了毛笔:“走,我知道一个狗洞,可以爬出去。”

太子一个爆栗敲打在他脑袋上:“我们爬墙!”

郡主摇头晃脑:“我父王说过,爬墙是一门技术活。”

不管是多么有难度的技术活,三只小屁孩在皇宫禁卫们的里应外合下,扭了出去。

其实宫外他们也玩了很多次了,该看的该玩的早就知道。只是都惦记着那一日的狮子,总是想尽办法要去弄到手。太子还派人特意去问过,庄黑子说那异兽早就护送出去了,好歹是别人的货物,尽早送走交差赚银子才是,没道理一直留着。

不过,镖局里面总是有各种各样的新奇事物,三个孩子隔三差五就去围观一回,鄙视一下嘲讽一下,然后再滴答着口水约定了下次再来。久而久之,镖局的人也知道二当家有三位小好友,见到他们也不再阻拦。只是很是奇怪,每一次他们过去找庄黑子,那镖局当家的大小姐洛落姑娘就总是跟在旁边,紧张兮兮的骂也骂不走。

这样逍遥度日了一个月,到了二月初白鹭书院又开了学,学子们都陆陆续续的从大雁朝四面八方赶了过来。

汪云锋总担心汪子封学问不好被人取笑,每日里等他下学回来都要亲自给他讲课。当日老师说的内容,汪子封不管懂不懂,汪云锋重要揉碎了再给他讲解一遍。不同的是,书院里的讲学有的是照本宣科有的是引经据典,说教方式都不同。汪子封只对打战有兴趣,说到文人的那些文绉绉的就不爱听了。汪云锋把那些典故巧妙的改换一下,换成了将军兵营里面的故事,或者用江湖的侠事来引路,倒也把文绉绉的故事说得波澜壮阔刀光剑影。然后再与课本内容融会贯通,让汪子封举一反三,倒也颇见成效。

不得不说,汪子封虽然对弟弟妹妹的执念很深,觉得汪云锋骗了他,可是就做学问而言,汪云锋比那些先生们更加可靠,也更加让他佩服,觉得老爹作为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能够知道那么多打战的故事很了不起。其实,他不知道的是,大多的故事都是汪云锋改编的。

啊,真是善良的谎言!

四月份,天气已经逐渐怡人起来。

夏令寐褪了春裳,开始每日里让人扶着在院子里走两圈。她肚子已经快七个月,冬日还不觉得如何,到了初夏换了薄的衣裳才发觉肚子已经相当大了。大夫怕她生产吃苦头,叮嘱每日里走动几圈,对身子也好。

汪云锋每日里早朝离家太早,上午与衙门的同僚们看完了公文,喝了茶也聊了天后,就会急急忙忙的跑回家吃午饭。然后趁着中午无休之前,扶着夏令寐在院子里绕上两圈。下午他再去了衙门,晚上去书院接了儿子回来,连父子一起在书房凑着读了书写了字,考了学问就等着吃晚饭,最后再一左一右的围着夏令寐去散步。

汪子封终于有一日忍不住问娘亲,自己是不是从她脚板底生出来的,夏令寐听了戳着儿子的额头笑了很久。汪子封毫不犹豫的把老爹给卖了,当时夏令寐正坐在柳树下的榻上,口中还咬着青梅子,儿子话刚刚一说完,夏令寐就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长鞭,对汪云锋抽了起来。

汪云锋如今常年在恶女的身边晃荡,早就练成了身轻如燕的本事,平常是很难教训到他了。夏令寐抽了两鞭子,力道不足,又不敢伤了胎儿,两次都没舞得太开,抖着手指着汪云锋:“你站着别动,让我抽你一顿再说。”

堂堂冷面汪御史愣了很久,在妻奴呢还是不妻奴呢中间挣扎了很久,最后对幸灾乐祸的儿子道:“竕儿,爹错了。你不是从你娘亲的脚板底生出来的,你是从她的珊瑚鞭子下抽出来的。”

“汪——云——锋!”母老虎彻底发了威,走也走不动,跑也不能跑,骂也骂不出,索性一甩胳膊,拉上汪子封一起回了屋子:“从今日起,你就跟珊瑚鞭子生儿子去吧!”

回了屋还不够,一边叫出黑子:“把这个院子给我看好了,不准汪家的任何人进来,来一个你给我踢一个,来一双给我揍一双。”

当夜,卷书和小白拾掇着汪云锋爬墙入内,未果。

第二夜,小白引开黑子,卷书偷偷开院门让汪云锋入内,谁知道锁换了,依然未果。

第三夜,老管家打头阵,说是给夫人汇报帐目,汪云锋被卷书改头换面企图伪装跟随,被汪子封亲自抓到,被轰出远门,再一次未果。

第四夜,汪子封一边练武,夏令寐在凉亭里喝着温茶,咬着糕点,听到儿子问:“娘亲,我到底是从哪里生出来的?”

“当然是娘亲的肚子里出生的啊!”

汪子封疑惑,丢开武器抱着娘亲的肚子听了很久,最后嘀咕道:“弟弟妹妹你们怎么还不出来,再不出来,西瓜都要熟了。”

夏令寐摸着儿子的发顶,唉,估摸着孩子出生的时候,西瓜也许刚好熟透。

不知不觉中,快到清明时节。

一般世家大族都是常年迁徙,离本家十万八千里远,故而安顿下来之后都有祖宗祠堂。汪家的族长早就领着老一辈在三月动身去了千里之外的本家祖坟,随行的还有女眷小辈们。男子们大多为官或读书,也会在清明时节聚到祖宗祠堂祭拜。

夏令寐身子日重,与汪云锋早几日就带着汪子封去祭拜过。

清明朝廷休朝,官员们有五日假期,白鹭书院也停了课,。太子与郡主正巧从书院出来,正巧看到汪子封刚刚打完一场漂亮架,正昂首挺胸得如同凯旋而归的将军般迈步过来。

太子笑问:“你又惹是生非了?”

汪子封道:“哪有,是他们欺负我。不就是先生抽背书的时候,我背诵的速度不如他们么,被他们从上午一直念叨到下午,还做了一首歪诗取笑我。不揍他们一顿,他们还当我是软虾子。”

太子嘿嘿奸笑,没再说话。三人一起带着一大串的护卫和伴读晃悠悠的走去汪家,没法子,太子和郡主都不愿意老老实实的回宫被皇帝和皇后嫔妃们轮着折腾,所以总是不约而同的先去汪家玩一会儿,实在闹腾得不行了再被汪云锋轰走。

今日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多,大多身穿素服,身后跟着抬着猪羊的仆从,显然是祭拜祖宗而归,而这群人中,三只小屁孩又不约而同的遇见了庄黑子。

七七回

庄黑子坐在一匹高大的黑马上,居高临下的望着三个孩子,背着夕阳,周身的暖调也沾染上了青的黑,显得沉郁而阴暗。

庄黑子先叫住了汪子封:“小少爷这是要家去?你的娘亲可在家?”

汪子封实在弄不明白,为何这个人每次见面都询问他娘亲的去处。只是他方才打了一架,放松了筋骨,心情也甚好,难得的老实回话道:“娘亲在家。”转念,又恶声恶气的道:“你找娘亲干吗?”

庄黑子笑了笑:“只是问问。原本是想看看你们是否也去闲云山庄,现在看了不用问了。”

汪子封奇怪:“闲云山庄在哪里?”

庄黑子沉默一瞬,盯着汪子封的神情有一种无形的悲伤,层层叠叠铺散开来。半响,他才自嘲地笑道:“原来小少爷已经不记得了。也是,说到底,死人怎么也比不过活人,是他自己傻,妄自送了性命。”

汪子封更加奇怪。他是个孩子,孩子忘性太大,再多的伤害和苦痛总是能够在快乐无忧的岁月中遗忘。所以,他早就记不得闲云山庄,也记不得那个埋葬在后山的那一位男子。

庄黑子坐直身子,最后若有似无的瞟了三个孩子一眼。太子已经敏感的发现,他这一眼已经不同于以往。若是说之前庄黑子看他们的眼神还带有一点人气,这一会儿,他已经将他们当作了死物。

仿佛,庄黑子在这简单的几句话中已经做下了某种重大的决定。

“小少爷知不知道最近城里的一个传言?”

郡主笑嘻嘻的凑过来:“我知道哟,是关于黑熊的。庄叔叔是去捕捉那只黑熊么?”

庄黑子笑道:“怎么可能。那只熊已经有了主人,寻常人是难以抓到它的,除非,”他用眼角扫了汪子封一下,“除非,它自己送上门。”

话说得很奇怪,郡主还准备再问,那庄黑子已经驱马准备离开。

太子越前一步,突兀的问:“庄叔叔这是要去哪里?看样子是要出城。”

“清明时节雨纷纷,少爷们说说看,我能够去哪里!”他哈哈大笑一番,猛地抽打着马臀,飞快的出了三人的视线。

太子一直觉得庄黑子此人太过于奇怪,曾经还让父皇派人查过底细。只知道这人是个江湖人,生性豪迈,很得一些人望,是镖局里说一不二的好手,与去年救下夏令寐的庄生之间有点联系。再查下去也都是一些寻常的消息了,皇帝只给太子身边增加了一些防卫,并没有多说其他。

太子是个相当有主见的孩子,既然已经起了疑心,也随机应变的去试探过镖局里面的其他人,还特意观察过庄黑子对待汪子封的态度。不多不说,今日的庄黑子才彻底让他警惕了起来。

三个孩子一起到了汪家,汪云锋早已回府。夏令寐身子太重,汪云锋已经开始放手让汪子封独立,自己恨不得守着夏令寐彻夜不离。

到家的时候,正好听到夏令寐一声痛呼,汪子封脸色大变,几个跳跃就冲进了后院。

夏令寐半倒在榻上,双手撑着身子,单腿被汪云锋握在手中,另一只手正不停的揉捏着她的小腿。

“娘!”汪子封冒着冷汗的跑进来,站在榻边不知道该如何动作。

汪云锋又将夏令寐小腿按压了几下,知道夏令寐脸色缓和这才放下来,由着丫鬟伺候着洗了手,夏令寐也擦了脸,这才拉着儿子笑道:“无事,只是小腿抽筋而已。被你爹爹揉几下就好了。”

汪子封几下几下的挤开汪云锋,霸占了最好的位置,一双小爪子也放在夏令寐腿上,不时这里捏捏那里捏捏,还问夏令寐疼不疼。这对夫妻才感觉到竕儿是真正的懂事了。

郡主与太子进来,拜见了姨妈姨丈,也纷纷好奇的张望。

郡主褪了鞋子爬到榻上,跪在夏令寐身后:“姨妈,我给你揉肩膀。”小手轻轻的,把夏令寐当成了易碎的水晶一般,还一边揉一边问:“姨妈,锦儿乖不乖呀?”

夏令寐点头:“乖。”

“那锦儿漂亮不漂亮啊?”

“嗯,漂亮。”

“那,那锦儿嫁不出去的话,姨妈能不能把竕儿弟弟嫁给我?”

本来还一脸温和喝茶的汪云锋一口茶水差点全部喷了出来:“郡主,谁教给你这些的?竕儿是你弟弟,怎么能够娶你,更加……”别说嫁给你了!

真是气死了,他汪云锋的儿子什么时候需要入赘了,还入赘给那个狗熊赵王的女儿,没天理了!

郡主毫不犹豫的出卖了另外一个人,她指向准备逃跑的某个人:“是太子哥哥说的。”

汪云锋猛地一拍桌子:“太子殿下,你可知道何为人伦!”

太子一蹦三尺高,飞快的窜逃了出去:“我是哄锦儿的,我再也不敢了。啊,姨丈你不能给父皇告状啊!”

气得头发都要冒火的汪云锋一路追了出去,不多时就揪着太子回来,再把另外两个孩子给拖去了书房,开始教导他们何为伦常。

苦哈哈的三只小屁孩暗地里挤眉弄眼相互鄙视,面上还要恭敬的听着汪云锋的唠叨,真是恨不得把耳朵都给折叠起来。

好歹半个时辰之后宫里就来了人接两个小主人回宫,汪云锋这才叮嘱太子:“最近城里不大安全,以后下学后不要随意在外面走动了。”

太子面上一动:“可是黑熊之事?”

“嗯,前些日子,有人在夜晚行走被野兽给抓裂而亡,太子殿□份尊贵,千万不能轻易涉险。”

北定城最是繁华,外族人也甚多,身怀奇货之人更是举不胜举。最开始衙门中人也只怀疑是不是被那些富家人饲养的珍兽给逃了出来,可查来查去,也没有人家承认。有人就推测是最靠近离宫的皇家猎场跑出了野兽,因为饥饿而猎杀人。可皇家猎场距离此地也有几十里,猎场虽然不够大,可到底戒备森严,春季正是猎物繁衍的时候,猎场关闭,皇家都不会去涉猎,也就无猎物会偷跑出来。也有人说,夜里被撕裂的人应该不是被野兽抓伤,说不定是武林中人的什么厉害功夫,比如鹰爪功类似的,千奇百怪的留言到处流传,弄得人心惶惶。

汪云锋到底还是担心汪子封,儿子太野,总是会没事找事,他只得继续每日里接送。没法子,府里的人都管束不住他。

他毕竟大部分时辰不在府里,夏令寐也不愿他多心,只暗地里吩咐黑子派人去庙里给庄生添了香油。那时候,庄黑子已经到了闲云山庄,见过了韩一钒盟主,听饿自己兄弟丧身的前因后果,久久不语。

端午节将至,黑熊带来的担忧总算被节日给冲散了不少。大街小巷开始飘散着粽叶香,汪子封没有见过赛龙舟,闹腾着要去看热闹,汪云锋无法,只能安顿好夏令寐之后,带着儿子去毋江看龙舟比赛。

夏令寐肚子已经鼓起很大,脚也肿了,不敢轻易走动。汪云锋对孩子总是担忧过甚,稍微有一点小动静他就惊吓得脸色苍白,倒显得比夏令寐这个孕妇都脆弱了几分。

难得的一日没有汪云锋时时黏糊着,夏令寐只觉得轻松不少。

岫玉和萤石扶着她在院子里走了两圈,她吃了午饭,又喝了补汤,只感觉一肚子的水在晃荡,迷迷糊糊似睡非睡之间,下人来通报,说:“古琅古大人求见。”

夏令寐眯着眼,回忆了半响这才想起古琅是谁。听这通报,好像对方也来过家里似的,就多问了一声,那下人就把古琅这些时日在汪府附近的行踪说了一遍。

原来那一日古琅离开汪家之后,求官的心依然不死,时不时的要在府里堵上汪云锋一回。汪云锋这个人是真正的冷心肠,很不待见没有政绩只想着求人情买卖官员的人,见得古琅死皮赖脸的功力之后,几次三番的对人视而不见。

主人是个冷性子,卷书和小白那是游手好闲最喜欢折腾人的主。暗中用了一些手段,把古琅给骗去了那烟花之地,正巧遇到狐假虎威的汪云,两个人都是表面上道貌岸然背地里色迷心窍之人。卷书想法子哄了汪云几句,把古琅吹成天上地下绝无仅有的大官,然后小白又对古琅吹嘘汪云在汪家的地位,说他是二房的儿子,怎么怎么得二房老爷的喜欢,只要哄得汪云高兴,求得二房的老爷走一走门路,这官运肯定是手到擒来如何如何,说得眉飞色舞口沫四溅。

古琅有心求官,汪云有心卖弄,一二来去两人就在青楼的红牌蜜糖里给拜了把子,认作了义兄弟。每日里在青楼挥金如土,大肆表现自己的财力和‘精力’。青楼的姑娘们拿了‘精-子’又得了金子,更加是卖力的伺候,没了一个半月,古琅的那点家底就败得见底。汪云也够义气,把古琅带去自家院子住了。这时,古琅才知道汪云连汪家大门都进不了,可他身上也没了银子,面子也没了。守株待兔的在汪家门口守了几日,看得今日汪云锋出了门,这才来敲门。

下人把古琅的穷酸样子给形容了一遍,再与第一次来的装扮比较了一番,差点笑岔了气。

那下人似乎还想到了什么:“对了,这次这位古大人还带来了一名女子,说是夫人的旧识,求夫人一定要见一见。”

“那女子说了姓甚名谁了没有?”

“说了,姓华。”

夏令寐一愣,思忖了起来。

七八回

夏令寐不觉得自己与古琅有什么话可以说的,她也不愿意见华宝霞。

没错,她记得当初在古家借住的时候,古琅提及的这位表妹,当时在涿州也没想过华宝霞就是古琅口里温柔贤淑有权有势的表妹。华家在涿州当然有权有势,可一个地方世家的女子顶多也只是联姻对象,有权势的不是她们本人,而是她们身后的家族。

古家看得上华家,夏家可看不上华家。御史汪家,更是与地方世家没有任何瓜葛。

夏令寐不会傻得替汪云锋招惹麻烦,也不会让身怀六甲的自己去面对未知的危险。她有自己的身份,犯不着与一个外姓女子斤斤计较。

老管家奉命替夏令寐出面招呼了古琅与华姑娘,禀明了汪大人出府的消息,并且夫人身子日重无法见客。然后好茶好水的伺候了,再命人捧上了百两白银,说是夫人对当年古家老夫人对她照顾的谢礼。

老管家绝口不提汪夫人曾经借住古家之事,也不说夫人对华姑娘来此的看法,他只是说明礼物是给老夫人的,也断绝了古琅与汪夫人之间的关系。然后老管家说起古大人很久未曾回家看看,如果是因为路途遥远,汪家愿意替他们租一辆马车。说着,还特意把目光在古琅和华姑娘身上溜达了一圈,笑得隐晦。

等到岫玉出来,又说夫人送给了华姑娘一套头面,算是恭喜。

恭喜什么?自然是新婚之喜。

一个未曾娶妻的青年官员,和一位离家的世家小姐在一处,他们是什么关系?是不是私奔?是不是早已……这些大家都不明说,反正礼物是送到了,他们怎么想那也不关汪家之事。

华姑娘面红耳赤,还勉力维持着贤淑的假象,一身灰旧的袍子勉强看出以前的华贵来。她接了头面几乎是头也不回的走了,倒弄得古琅不尴不尬。可是,古琅也没有放下银子,他把银子揣在兜里,也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