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琅只是与华宝霞偶遇,他看到对方的样子也隐约猜想华宝霞离家是不是与人私奔,思来想去,也不愿意与对方靠近了。无它,私奔过的女子无法做五品官员的当家主母,而且私奔过的女子也不再得到母家的庇佑,古琅从华宝霞身上得不到任何好处了。他忘记过去华宝霞的父亲对自己的提携,在出了汪家大门之后,仔细斟酌了一番老管家带来的话,觉得自己在皇城呆下去已经没了意义,不如早日回家再谋划以后。

所以,在当夜他被汪云的娘亲吴氏给轰出来之后,带着那百多两银子潇洒的离开了北定城。

黑子派出的人回来汇报消息,夏令寐安了一半的心,另一半心却怎么也没法安稳。

汪云锋没有回来!

很久很久以前,汪云锋出门也是招呼没有一个就离开了,可是自从两人重归于好之后,他不管是离家还是归家,都会提前与夏令寐打招呼。

这一次,汪云锋是带着汪子封去看龙舟比赛,没道理通夜不回家。

白子那边也没有人传回消息,黑子的人说龙舟比赛早就结束了。夏令寐一个人吃了晚饭,临到安寝前,都没有等到汪云锋的消息。

她有些疲累,怀了孕的身子很沉重,像是抱着个火炭炉子在怀里一样,越发让她坐立难安。

五月的风已经带着热气,吹到人的肌肤上有点浮躁有点黏。

她忍不住叫岫玉和萤石扶着她去了前厅坐着,那两父子只要一到家,她就可以从大厅的门口直接望到影壁,可以最先看到他们的身影。已经习惯了早睡的身子开始迷糊了起来,她半撑着脑袋,喝着温茶。喝冰水的时候还不到,浓茶大夫也静止了,所谓的温茶里面也只是放了几片解暑的梨子,不冷不热有点甜有点涩,味道太混杂了,她只皱眉头。

不多时,有人送信回来,说是汪云锋遇到了故友,带着儿子去对方的府上暂住一日。

只有一封信,送信的人是车夫的儿子,跟着汪家父子一起出门,却独自跑了回来。

夏令寐问他汪云锋的故友姓什么,在哪里遇见的,对方都摇头一问三不知。只说看龙舟的时候,下人们在阁楼的外间,酒楼里面进进出出的人很多,也不知道故人是哪一位。只是到了晚间,有人递来一封信让他交给夫人。

夏令寐听了这些话,没有安心,反而越发焦躁了。

府里灯火通明,前厅到大门这一段路都照得敞亮,一个人影都不见。

夏令寐坐在大厅内,身边是伺候的岫玉和萤石,黑子隐在房梁上,老管家坐在下手,再有伺候的丫鬟仆从等都守在了门外,这么多人,却奇异的安静。她隐约的可以听到夜晚虫子的鸣叫声。

突地,大门处有门房在应声,似乎有人敲门。

夏令寐急切的站起来,往门口张望。门房似乎在说话,夏令寐看一眼更漏,已经是亥时了。

霍地,夜空中一声惊叫,府里安安静静的所有人几乎都吓得跳了起来。岫玉和萤石赶紧扶住了夏令寐,有了已经急急忙忙的跑去了门口,然后,第二声,第三声……

有仆从惊慌失措的从影壁后倒退着过来,众人看到一道又高又黑的影子,沉重的,一下一下的迈步绕过影壁走了进来。

那影子的身后闪出一个苗条的身影,有人分辨了出来:“是华姑娘!”

华宝霞的身前,分明是一只咬着残破胳膊的————黑熊!

安静的府邸,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霍地爆发出无数的惊声尖叫,有的丫鬟直接当场晕到了,年轻的仆从胆子大的已经纷纷抓起随手的东西朝着那黑熊丢了过去。在众人看不见的角度,十几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聚集在了大厅周围。

老管家也颤巍巍的想要搬起椅子,搬了半天都搬不动,苍老的身躯在大厅里绕了两圈,最后抓起一只花瓶拦在了夏令寐身前:“快,快扶着夫人离开!”

经过最初的惊吓之后,夏令寐已经稳定了情绪。她是在战场上拼杀过的人,面对着狰狞的海盗都面不改色,很何况只是一只黑熊,和一个看起来已经被仇恨燃烧得没了理智的女子。

岫玉和萤石已经抽出了软剑,侍立在夏令寐的左右。她们知道夫人的性子,越是危险的时候她越是不会退缩的。

夏令寐从众人身后走出来,倨傲的遥望着对面不远处的华宝霞:“华姑娘深夜到此,所为何事?”

华宝霞咯咯笑了声,往日娇媚的容颜苍白了不少,垂着一头散乱的青丝,衣裳还是去年冬季的厚裳,罩在身上空荡荡的,显得单薄而脆弱。她半靠在黑熊身旁,无视了黑熊咬着人的胳膊的嘎吱嘎吱声,那一口的血水滴答在地上,很快就晕开了一滩。

“我来见你。”她说,又走近了几步,歪着头仔细打量着因为怀孕而身材臃肿的夏令寐:“来见见汪大人口中有着倾城之貌薄柳之姿的汪夫人。原本以为你是个病秧子,没想到居然还能够替汪大人孕育子嗣,瞧着姿色也没几分,怎么就勾引得汪大人神魂颠倒呢!”

岫玉已经忍不住大喝一声:“放肆!不许你侮辱我家夫人。”

华宝霞呵呵大笑了起来,拍了拍黑熊。那野兽似乎明白她的意思,毫不犹豫的抛开那咬得七零八落的残臂,张开五爪舔干上面的血水,一双熊眼已经被人血给激发得绯红,看起来诡异而恐怖。

“小丫头,要小心对我说话哟,我的宠物可不待见任何对我不敬的人或者畜生。”她又拍了拍黑熊,那庞大的野兽就低下头来,让她抚摸它的头顶。

有人已经忍不住全身冒出鸡皮疙瘩,不由想到了最近北定城的某些传闻。

华宝霞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夏令寐那圆滚滚的腹部:“我一直在想,你凭什么给汪大人生孩子呢?你腹中的胎儿真的是汪大人的么?你不是早就应该病入膏盲了么?你凭什么还摆着汪家主母的架子站在这里?你背叛了他,你……该死!”她猛地一下抽在黑熊的背脊上,那高大的熊瞬时站立了起来,双臂在空中挥舞两下,张大血糊糊的大嘴,露出两排尖牙来,吼叫着,几个冲刺就撞开了厅前守护的护卫们,直接朝着夏令寐奔了过去。

无数人在尖叫,老管家老而弥坚,居然在这种时刻举起花瓶就朝着奔袭而来的黑熊给砸了过去,口中骂骂咧咧:“抓住它,宰了它给夫人补身子!”

众人一愣,皆冷汗。

老管家,现在这种时刻不是考虑补品问题的时候吧?您老能不能不要在关键时刻开玩笑?

老管家的镇定和犀利让大家惧怕之余突然多了一点信心,眼看着那黑熊就要冲破人墙撞入大厅,本来聚集在周围的影卫们从四面八方冲了过来。所有人只来得及看到一张巨大的网划破夜空,瞬间将黑熊给困在了网中央。

原来那是无数条套绳兜住了它,十多人同时收紧绳头,黑熊仰天长啸,只觉得屋顶的瓦片都震动了起来。护卫们多了勇气,有人已经拿着短刀扎入了黑熊的身躯,不多时,困兽已经被各种尖刀、簪子、刀叉、竹棍给扎得满身窟窿。

夏令寐站在原处,看着庭院中面色如鬼一般的华宝霞,轻笑着道:“原来这只黑熊就是最近北定城里伤人的野兽。它是华姑娘饲养的么?你不单用它来残杀无辜,还牵引着它擅闯民宅,不得不说,你可真笨啊!我是不是要感谢华姑娘送上门的见面礼?”她眨眨眼,轻笑道:“现在,我人你也见了,你的礼物我也收到了。本夫人也就不端茶送客了,你好走,不远送。”

“你!”华宝霞大恨,“别以为你能够得到汪大人的真心,他迟早会抛弃你的,你已经人老珠黄了,得意不了多久了……哈哈,对了,你的儿子,他会在地狱等着你……”

夏令寐偏头望向屋梁,黑子已经飞身而下,一剑直接挑飞了华宝霞的左臂。黑子沉声问:“说,少爷在哪里?”

华宝霞吭哧吭哧的咬住了痛叫,从喉咙深处迸发一句命令来:“熊,杀了那个女人,杀了她!我得不到的人,谁也不能得到……这里一切的荣华富贵,都是属于我的,都是我的!”

在众人的惊诧中,那本来困得一动不动的黑熊猛然的窜起,直接朝着夏令寐给抓了过去……

完结章

汪子封在屋子里绕着走了几圈,把墙壁都摸了一个遍,手上细碎的沙石合着干泥粘在手上,有种针扎过的小小疼痛。

他抬头望向屋顶,很高,想要凭借墙壁的反作力跳上屋梁有些难度,这屋顶跟天井似的,只有一个小窗口,里面透出暗夜的黑,看不到星光,一如他即将面对的将来,漆黑黯淡没有希望。

“也不知道他能不能活下来。”汪子封下意识的咕哝了一句。屋里没有别的人,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自言自语。

他在晌午的时候就被人绑来了这里,从他爹那严厉而冷漠的眼中给带离。走之前,他听到他爹跟那个突然出现的瞎子说:“你们任何人不准动他一根汗毛。”

那个瞎子汪子封依稀有点印象,在闲云山庄见过,很多人都尊敬他。汪子封那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还找对方比过武,好像是叫九方羲?

汪子封不大记得,可他爹汪云锋对对方相当的忌惮。从九方羲突然出现在他们所在茶楼隔间的时候,他爹就再也没有如果一丝一毫的情绪,很像很久以前,他们父子第一次见面时候的神情。

冷漠、疏离,看不出他一丁点的想法。可汪子封凭着野兽的直觉知晓,他爹全身的肌肉都紧张的鼓了起来,这个瘦弱而坚强的男人在凭借自己的力量阻拦九方羲对汪子封的打量。

那个瞎子没有眼睛,可他周身散发的气息就像他自己的眼睛,可以把隔间里面所有的人都给看得清清楚楚。汪子封觉得自己嗅到了血腥气,这种血腥气是常年在尸体堆里打滚的人才有的死气,这个九方羲是用活人的血来沐浴的人,估计与他做对的人都成了他脚底的尸体。

当时的汪子封立即血脉亢奋,身体内某个隐藏的、嗜血的、不顾一切的猛兽在撕咬着心门,想要冲出来与那九方羲一决高下。

他爹拦在了两个人的中间,无声的跟九方羲对持了很久,最后让汪子封一个人离开茶楼。

汪子封知道,这是汪云锋为自己争取到的一条生路。虽然他不需要,他需要的是冲锋陷阵的去肆意斩杀敌人,他很不满意。

离开之前双手死死的扣在门板上,瞪着他老爹。

汪云锋极冷的瞟了他一眼,冷声道:“竕儿,离开这里,杀尽一切阻扰你的人。”

汪子封跃跃欲试:“你不会骂我,不会打我。”

汪云锋嘴角似乎有一丝苦笑:“儿子,记住,我要打你骂你之前的必须条件是,你要活着。”

汪子封瞄向九方羲:“那我可以杀了他么?”

汪云锋站在原地不动。

端午节的阳光已经很炙热了,透过竹帘横着进来,把人的身子都切成了无数条最亮和最暗的条状。整个隔间里最亮的是瞎子九方羲的眼睛,最暗的是汪云锋心口那一点的生机。只是一句话,屋里的两个人都屏住了呼吸,屋外对持的所有人都加重了喘息,争斗一触即发。

汪子封舔了舔嘴角,双手微垂着,一种看起来无作为实际上随时都可以攻击的姿势。在长衫遮盖下,一双膝盖下沉了些,一只脚在门外,一只脚在门内,眼神锐利还带着点阳光折射进来的金光,像是一只野兽。

汪云锋突兀的一笑,背着光的面部越发阴沉到了最深处:“傻儿子,在这里你没有活路。走吧,别让爹再说第二遍,也别总是屡教不改。”

汪子封瘪了瘪嘴,见那个瞎子无动于衷,这才缓慢的走了出去。

门,瞬间就关上了。

屋外,站着正直爽朗的庄黑子。

汪子封忘记问:“杀了娘亲的旧识,也没问题么?”

可惜,汪云锋是不会给他答案了。

汪子封身体里面的野兽一旦离开屋子又蛰伏了起来,他安静的,独自一人随着庄黑子离开了茶楼,离开了外面热闹掀天的龙舟比赛。他太安静了,所以没有人会怀疑。

庄黑子在半路上敲晕了他,再醒来就是在这间屋顶高得离奇,四壁空白的屋子里。

他把墙壁都敲打了一遍,只有一面墙有回音,说明里面有暗室,或者是另外一间房,只是一时之间他还没有找到机关。

也不知道到了什么时辰,那一张沉重的铁门被打了开来,有人丢进来两个圆滚滚的东西,咕噜噜的滚到了他的脚下。

那东西爬起来一看,一个是太子顾钦天,一个是郡主顾尚锦。

三个孩子,六只眼睛,对视着。

太子扬起手打了招呼:“原来你也在。”

郡主已经拍起来整理好衣裙,把发髻扶正了:“就我们三,还有人没有?”

汪子封问:“你们怎么来的?”

“绑来的呗。”郡主说,已经熟门熟路的开始打量周围,在这黝黑的地方,最大的光亮就是郡主脖子上那一个金光闪闪的项圈。

“皇兄邀我们一起看龙舟,半路失散了。回去的路上被人围攻,禁卫都死了,我们来了这里。”太子说完还耸了耸肩,“不知道我那两位皇兄是否还活着。”

郡主似笑非笑的望着他。

太子一摊手:“好吧,也许,这一切都是有预谋的。我那两位皇兄兴许还嚣张的活着,兴许早就回了宫,去找父皇母后告状,说我贪玩玩得人都不见了。”

郡主伸手在太子额头使劲的戳,戳得太子的脑袋前后摇晃,整个人跟不倒翁似的。汪子封看不过去,猛地帮着郡主推了一把,太子嘭的倒在地上,哀哀的大叫:“你们合伙欺负我!看我是孤家寡人的就以为我好欺负了是吧?以为我死了你们就有好日子过了是吧?”

汪子封根本不知道他莫名其妙的暴怒是从何而来,郡主倒是知道,笑着说:“你那两位皇兄笨得很,也许是被人利用了。”

太子笑着,透着一股子阴森森的魇气:“也许他们也是在借刀杀人,巴不得有人要杀了我们,他们就坐收渔翁之利了。”他想了想,反身跳了起来,拍了拍衣摆上的灰尘:“算了,我都习惯了。我们还是想好怎么逃出去吧。”

正说着,那面有回音的墙壁缓缓的抬了起来,露出背后一个笼子。笼子有点熟悉,笼子里面的东西三个娃娃更加熟悉。

“是狮子。”郡主双眼放光,差点冲了过去,太子已经一把扣住了她:“慢着,不对劲。”

狮子显然被关了很久,有点懒洋洋的,有气无力的趴在笼子里面。等看到三个娃儿,那野兽居然爬了起来,缓慢的踱步到了笼子门口。头一撞,牢笼门居然就这么撞开了。

太子拖着两个娃娃往后倒退了几步,看着狮子滴着口水的血盆大口:“它肯定饿了。”

“而且还饿了好久,就跟我家藏獒饿了三天三夜的时候一模一样。”郡主后知后觉的道,“它是要吃我们!”

太子默不吱声的朝天翻了一个白眼,汪子封下意识的到处搜索,想要找一件趁手的兵器,可惜这里什么都没有。

狮子霸气十足的盯视着他们,脚掌贴在地面上没有一点声响,脑袋稍微低沉的垂着,这让几个孩子忍不住发颤。

郡主首先打着牙齿道:“我,我是美女,你们,你们要保护我。”

太子鄙视她:“我还是储君呢,你们先喂饱了它,它说不定就不会吃我了。”

汪子封歪着脑袋,决定也自私自利一点,嘀咕道:“我最小。”

前面两个大小孩一起回过头来,呸了他一口:“不要脸。”

汪子封觉得很冤枉,不要脸的不正应该是他们么,怎么变成自己了:“你们好讨厌。”

“你最讨厌!”两个尊贵无比的大小孩也喷他。

三个人不知不觉的缩到了墙角,狮子距离他们三步之遥停了下来,似乎在斟酌从哪个倒霉小鬼开始下嘴比较好。

郡主已经浑身发抖:“怎,怎么办?”

太子在腰上玉佩上一搭,一声轻响,里面居然是个暗盒:“我只有五根毒针。它太大了,毒性说不定不够。”

郡主一咬牙,把头上的金钗都拔了下来,抽出其中一支掰开:“我有毒药,见血封喉,不过怎么让它吃下去?”

太子道:“让它咬你一口,我们再丢进去。”

郡主磨牙道:“你的肉最嫩,吃你最好了。”

汪子封已经不吱不响的抽出了软剑来,这还是老爹送给他的礼物,一直小心的贴身挂在腰间。没有武器的情况下,软剑就算不喜欢也能够面前搏斗一番。

太子把暗器给郡主,拿过汪子封的软剑:“我用剑比你厉害,我来。”说着就把汪子封拦在了身后。

汪子封愣了愣,望着身前那不够高大的背影。郡主也站在太子身边,与他算计着攻击的时机。

狮子的前爪在地面上抓着,很不耐烦了起来。它的确饿了几日,已经没有了丝毫的耐心,力气也不多了,它直接跃了起来,扑向看起来最为美味的太子。

郡主就地一滚,绕去了旁边。太子很剑与狮子抵抗,他的身后的汪子封根本丝毫不做考虑的跳跃了起来,直接从太子身后飞了过去落到了狮子的身后,一把抓住了它的尾巴。狮子大怒,反身去扑他。

太子的软剑使得很好,郡主一直安安静静的等待时机,两根银针已经卡在了指尖,汪子封的身形非常的灵活,揪着狮子的尾巴奔来跳去,活像一只欺负野兽的猴子。

两个男孩子经常与人比武,不管是夏家还是宫里,都有人陪练,再加上书院和民间的武师,两个孩子的对打经验相当的足够。郡主也不是娇弱的性子,她在她父王属地的时候就已经在大街上跟人打架,称王称霸什么都不怕,来了皇城,也没少跟着太子一起欺负人。几下折腾下来,三个孩子慢慢有了默契,往日对敌的经验也让他们心底的惧怕少了些,似乎相互依靠着就一定能够活下去。

外面的人竖起耳朵听屋里的动静,偶尔传来孩子的惊叫声,还有狮子的大吼,每一个人都控制着自己的腿软。他们平日里负责照顾狮子的饮食,对于狮子那锋利的牙齿和尖锐的爪牙有着深刻的恐惧。

谁都认定了,三个孩子是没有活路。

屋内血腥气渐起,屋外的看守贴墙听了一会儿,各自摸了摸身上冒出的鸡皮疙瘩,相互看一眼,皆从对方双目中看到了惊恐。不过,他们并不会说什么,已经习惯了这种毁尸灭迹的方式,麻木了,哪怕这次里面只是三个毫无罪过的孩子……

洛落提着饭食篮子悄声过来的时候,显得有些沉闷。其中一名看守疑惑着笑道:“洛姑娘怎么来了?”

洛落低着头:“大家都很忙,只有我闲着,所以想帮帮忙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

看守接过她手中的篮子,里面很稀有的鸡腿:“还有酒!”另外一名看守叫道,“托了洛姑娘的福,今晚有加餐啊。”

洛落干涩一笑,眼神在看守腰间挂着的钥匙上溜了过去,不置可否的点头:“你们慢慢吃,我还要给其他人送饭。”她往前走了两步,似乎听到了女娃娃的惨叫声,整个肩膀都在发抖:“这里面是不是有……人?”

看守从鸡腿中抬起头来,相互对视,其中一个哈哈大笑:“哪里可能。里面关着狮王,我们刚刚是给它丢了肉进去,它正在大快朵额。你不知道,那野兽咬骨头的时候,咯吱咯吱的声音恐怖得跟鬼似的,别说人了,连老虎都不敢靠近。”

洛落半信半疑的望厚实的墙壁望了望,扯了扯嘴角勉强说了句“也是”,再也不多说,转过屋角,静静站在无人之处半响一动不动。

天都完全黑了起来,根本看不到一点星光,连风也没有。

洛落没了魂魄似的的呆立了一会儿,再醒神的时候就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从月门那边走了过来。她有点慌张,不好继续躲着,又不敢抛开,只能装作路过的样子,捏着娟帕走出来,小声唤人:“黑子哥。”顿了顿,唇瓣开合了几次,再也吐不出一个字。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她已经不知道如何去与庄黑子好好的说话,大声的谈笑,明目张胆的撒娇。她大多时候是默默的站在他身后或身旁五步远的地方,看着他的身影被暖阳或者星光照耀,感觉心里酸涩难当。

可惜,今夜庄黑子越发的沉默,那是一种看破尘世的成熟。他只在她的面前顿了顿:“你在这里做什么?”

洛落凭端的觉得委屈,眼角挂着看不到的泪:“没,没什么。”

“那别呆在这里,回去你的房间。”

洛落还不准备动弹,庄黑子沉沉的‘嗯——’了一声,洛落下意识抖了抖肩膀,在庄黑子的注视中离开了偏远,回去了自己的房间。

门关上,门再打开,中间就滑去了半个多时辰,洛落在一片黑影重重中再一次走了出来。她不知道的是,那些影子也有生命,她一动,那些影子也在悄无声息的飘荡着,时远时近,就像黏在她背后一样。

偏院已经彻底的安静了下来,门口两名看守歪倒在地上,酒壶里残留的酒液侵染了地面,黏湿了一大片。

洛落颠手踮脚的拿下了看守腰间的钥匙,几次都没有把锁给打开。她急躁的甩了甩手,左右看看,再尝试了一次,终于开了。

门内,浓重的血腥气要把人给熏得呕吐,粗重的喘息声闷闷的敲击着心口。

“汪,汪小公子……”洛落把灯笼伸入门内,人还撑在门外,一步也不敢入内。

屋内的喘息声更加重了,人的重量压在血液上的噗哧声轻轻的响起,不用看都让人觉得浑身发抖。

洛落打着冷战,抖着喉咙半哭泣着喊:“小汪汪,你在不在?”

灯笼的光亮太暗淡了,只能照亮门内的方寸之地,屋里沉甸甸的黑,压得她喘不过气。

霍地,一只苍白的手凭空出来,瞬间笼罩在她的面庞上,她还没叫出声,那只手就堵住了她的嘴。她感觉手心有什么流淌到了唇瓣之间,一股腥味。

“你是来杀我们的么?”不知什么时候,汪子封已经整个人压在了她的身上,冲击太大,几乎把她跌跌撞撞的推压到了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