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会记得他曾经看见。

宁遥总觉得自己是跟着王子杨而长大的,在她的镜头里自己成不了主角,就一直以记录者和陪衬者的方式亲眼目睹两个女生在呢样在路上变成不同的人。亲眼目睹,和亲身感受。

她们许多时候做一样的事,一样的雨水摞在裙角上,一样呼吸着带粉笔味的空气,一样在太阳下晒出小雀斑,但这些主题的细节却并没有动摇两人随后的大相径庭的璐。

王子杨在许多的注视下备受鼓励的成为更动人的女生。她在许多时候的可以俱都都不愁没有人关注着。她的追随者总能纷至沓来。

也许在这个时候说到追随者还是太过矫情了。可宁遥依然能够记得,当王子杨在舞台上演出的时候,自己是如何以一个完全分辨不出的黑影在人群中沉默着,沉默的看身边的男生怎样目不转睛的盯着舞台,完全忘记了掩饰那些不应该的眼神。

那对于一个十几岁女生来说,或许是最大的无名的刺激。完全寻不出根由的悲伤。

更说明了,在别人眼中出现的那部分自己,也许是比自己真是的本身更为宝贵的也说不定。在别人眼中莞尔的,漂亮的,出色的,细腻的,可爱的自己,即便是都带上了演出的性质,可因为有观众,这部分突然就成了真是的砝码,为自己的天平添加了相当的重量。

人人都存在着那部分为别人而活的自己。它会在各种评价中出现差异;宁遥是平常的,善良的,心思深重的,敏感的,远远不及王子杨的…有时候甚至会是友谊的,温柔的,美丽的…

各种各样的,在别人眼中的自己。

不管是怎样的,真的还是假的,那部分自己永远害怕没有观众。

宁遥感觉自己已经度过了太多没有人关注的日子。而她以往的大部分经历就用以扮演王子杨最大的捧场客。在漆黑的舞台座位里,静静的被台上的光束吞噬。

也许在很早以前宁遥确实期待过会有人走来对她说“我注意你了很久”,但这样的念头在没有显示可以支撑时,几乎已经完全泯灭在时间的沙石飓风中。于是很久以来,她都在王子杨身边独自一人。

知道这一天,好像受了魔法突然醒来,地面裂开一条温柔的线,将酝酿了一季的雨水在其中从此至彼的流淌过来,湿了她的指尖。

“说‘晚上一起回家’就是告白了?”

“…你这个大烂人…”

也许是谁已经不重要,不是心理最喜欢的那个人也没关系,宁遥只是为这突如其来的掌声而震惊的不能出声。她像是独自忙碌的一个小人,知道别人的掌声响起来,才让她发现自己的脚下其实也有舞台。没有灯光和帷幕的舞台,一小块水泥或柔软的苔藓。

在别人眼中存在的那部分自己,原来也有观众。

他在暗中观察了许多天,他其实也有不出声的时候,他像个莽撞的孩子绕着中心跑了几圈也不说话,他容乃公她的天平上多了几块“纯真和善良”的砝码,那么宝贵的砝码,他吧它们放上去,指针瞬间倾倒。直到最后,终于走来说“我们晚上一起回家好吗”。

一整条线的人都听见这句话。

宁遥死死咬着嘴唇,手指弯曲掐住的那部分大腿,离伤口很近,近的胀痛。

可她还是在这个闷热而超市的大厅里,在校长喋喋不休的降到“今年的学期任务”时,颤抖着肩膀,流下了眼泪。

事情快速发真。

散会后,宁遥回到教室时,立刻成为话题中心。女生们愤愤围上来询问着关于刚才“传话告白”的细节。一口一个“萧逸祺到底喜欢谁啊”“是宁遥还是王子杨”“开始搞错了吗”。宁遥又喜又恼的扮演着不耐烦的样子,推开她们说着“不知道不知道啦”

一瞬间像带入了王子杨以往的位置。

人群中谁忘我的说了句“王子杨呢?问问她到底是怎么回事呀”。大家才把目光投到站在座位边面无表情的王子杨身上。

宁遥从王子杨那张她再熟悉不过的脸上辨认出了强烈的敌视。

微妙的尖锐只在她的眼角里转了转,并没有延续向脸部更多 的地方。但仅仅是这样的一个表情,宁遥依然察觉到了不可言喻的近乎仇恨的态度。带着默然的冷度,一直停留在那里。

两人对视着。全都竭力制止表情透露过多的心思。

宁遥非常清楚王子杨心里近乎被羞辱的气愤和不甘。本该朝她走去的男生,最后又掉头离开了,剩下她穿着精心准备的两层袜子,尴尬的站在那里。

也许对王子杨来说,最不可忍受的不是萧逸祺目标的改变,她锁不能接受的,仅仅只是男生所喜欢的,原来是宁遥的关系吧。

像要永远把宁遥留在自己身后那样的骄傲,被割草机连同花朵一起削去。

女生的心里容不得一点点被忽略。

正在宁遥无意识的握紧拳头时,从教室门口晃来一个人影,高高的截住了大半光线,手一撑窗框就喊进来:

“宁遥,走了啦。”

炸了锅。

宁遥被他人推搡着险些做不出任何反应,前所未有的快乐自她下内心激烈的流窜着,光和影摩擦在大脑皮层,如同烟花盛放的效果。

又有人多事的冲萧逸祺开玩笑:“之前不还是王子杨吗?”

男生过几秒才听明白:“什么和什么呀,是他们搞错了,乱说的。”一边搭上宁遥的肩:“走吗?”

叽叽喳喳的声音朝王子杨去:“看来宁遥以后不能跟你走啦。”

“是么?”王子杨淡淡的回答,“我看也未必吧。”

宁遥停下来望着她。

萧逸祺握过宁遥的胳膊,看看两个女生的脸。

“宁遥你会去吗?”王子杨笑笑,“你又不喜欢他。”

四周突然寂静下来。宁遥微张着嘴,听王子杨走上前看了看自己身后的男生,莞尔着:“宁遥你不是一直都喜欢陈谧吗?”

“陈谧?”困惑的男声。

“哈,你也认识的呀,我男朋友嘛。”

宁遥感到受伤的灼热的握感消失了一半。

(卜耀尼乱入:我知道,大家都很愤慨。我这一章打的也很崩裂,虽然看了很多遍了。但是。。。让我们一起破口大骂“玛丽隔壁”吧。囧。)

第十二章

1

自行车棚里倒了一排车。受到牵连的位数不少。只剩下长长一排不规则倾斜的部分,在整个原本扑通的队列群中像是突然扭曲的基因,显得有些突兀。

宁套从里面拔出自己的那辆,非常不巧的压在了最低下。必须的将牵制了它的自行车一一搬开,抓着他人的自行车金属座的手,很快带上了铁锈的味道。不时有人进来,如果是发现自己的车正斜压着,多半是三部曲的反应。先大喊“哇啊,搞什么家伙”接着跟进一句“谁干的啦”,最后走进去一边往外拉扯自己的车,一边相当怀疑的打量着宁遥。偶尔有人直接冲她喊“是不是你搞得啊”,宁遥神情懒蛋,不做理睬,有人便出来打圆场说:“你别乱猜,也许她只是好心帮忙扶正下。”

差不多将大部分恢复原样后,终于把自己的车取了出来。宁遥跨坐上去,骑了一会儿后,发现不太对进,又跳下车,用腿夹住前轮,把之前歪过的车把调整好。

在这之前回头扫了一眼车棚,里面还有不少人在忙忙碌碌。

肇事者。

其实他们猜的也没错,自己就是肇事者。

宁遥低头看一眼指甲蜂里的红色粉末,轻轻撮动手指,它们便少了一些。骑出一段路后,才开始感觉到脖子和腰边的伤口又有些扯痛。再这儿乱动下去,怕是好不了了。

好不了了。

事情的经过是宁遥挂划了王子杨的自行车,那辆漂亮的粉红色女式车,用的是自己的钥匙,后来又用硬币,用石子,反正所有尖锐的有伤害性的东西。发展是因为最后占起时有点头晕的缘故,宁遥撑过身边一辆车的车座,一不小心,结果到了一排。

而起因是――

起因。会做出这种事的起因已经在整个岁月超市迷茫的雾中消失了。

或者说,只是它变得不再重要。谁也不再需要去追究这样的迷雾中是否曾经出现过照亮的火把。因为一切都变成了含混不见出口的白色茫茫。滋养着所有不得章法而又歇斯底里的恶意。她越是屏息忍耐着,反而越是在忍不住的时候,吸入了比以往更多的有毒的空气。

做这种事很不熟练,王子杨的车显然性能良好,宁遥用了很长时间也只能划出细长的白色痕迹,太不明显了。可类似的事情,用笔画或涂鸦来发泄的类似的事情,其实宁遥早就做过,她在墙上用铅笔,粉笔,或一小块深色的石子写下“王子杨不要脸”“最讨厌就是王子杨”,这样每一笔的书写,都足以让她在日后做出更多过分的事时,可以保持相对平稳的心跳。

终于从她的车把下方直接划掉大块的尤其。

三两下,粉红色亮眼的车变得不堪入目。碎片卡在指甲里。

宁遥骑车路过书店,电话亭,和三两个卖盗版DVD的小贩。她记得自己在哪个电影还是动画中听到的一句话:“我当时只是想,如果不着谁报复一下的话,我恐怕会发疯。”说这句话的女子后来去向杀害自己未婚夫的男子复仇,却又在漫长的相处中发现自己爱上了他。可不管后来的故事多么的温情脉脉,在那个时候,她确实这么想过:

如果不报复一下,恐怕要发疯了。

总有那么一瞬间,心里的桃花枯萎,刹那剧烈的风吹乱了云层。

第二天早上,宁遥在家门口捡到王子杨换了辆有些年头的旧自行车,立刻“啊啊啊”的嚷着,流露出满脸一问走过去:

“怎么了?车被偷了么?”

“不是啊。”王子杨脸色懊恼。

“那是怎么?”

“坏了。”

“坏了?”

“恩。”苦笑的表情行进到半路被撤换成冷淡:“不知道是谁搞的。”

“…啊?是被人弄坏的?”

“…恩…好像是。”

“谁?”

“不知道。”

“昨天吗?你流下来值日的那个时候?”

“对。”

“坏得要紧么?能修好?”

“不修啦,过两天去买辆新的吧。”

“哦…这样…”

对话中止了一会。

“你们后来怎么样了?”

“什么?”宁遥问。

“你和萧逸祺啊。搞到一起了么?”王子杨逗趣似的笑着。

“…什么啊。不要再乱说了。”

“哪天你们不还是一起回家了嘛。”好像讨论一个温馨八卦似的口吻。

“…别说了,”宁遥动了动嘴唇,后半句只有自己听得见,“如果不是你说了那样的话。”

如果不是你说了那样的话…

萧逸祺的情绪变化是非常容易一眼看出来的,这个平时话多的让人不由产生“他是不是很怕寂寞”这种小资念头的人,如果有片刻寂静,就足以说明他脑袋里想的问题已经多到骇人的地步。虽然他不会一五一十的向人说明,可他的不出声却更让人感觉由于位置而越加清晰的恐惧。

哪天宁遥就是这样克制不了心里的恐惧,跟着男生走下楼梯。

因为距离的关系,让在两臂之遥的人有了更多值得猜测的范围,宁遥就在各种念头中寻找着能对他开口的机会。可该怎么开口,解释?王子杨说的是事实也不需要解释,随意的聊天,那个胆小的失踪在脑海里的话题不知去了哪儿。

就在宁遥手心微微出汗的时候,男生突然转过头来对她微笑着,之所以宁遥确定他是在笑,因为那张英俊的脸上兀的多出一块浅色的部分。眉心。

“好像又要下雨了。”

“啊?”宁遥透过走廊望着外面的天。

“你带伞了么?”

“没…啊。”

“我也是。”男生又转回头去。

不知道是不是这句话打下了铺垫的缘故,两人都把车骑的稍稍快过以往,准确的说是宁遥快过以往,萧逸祺为了配合她,事实上减慢了部分速度。可在这一块的细心中,更多突出了他的沉默的力量。

宁遥感觉纱布下的血管又开始跳动。夸张的厉害。

“你平时都和王子杨一起走呢?”随口问问似的。

“…恩…”

“哦,有段时间不是。”

“什么?”

“她腿受伤那段时间。你还记得么?”

“…对…”

“我一朋友跟这事情差不多的,他喜欢的女生发烧,就是送她会去这么一次的,两人就好上了。”

“…是么。”

“最生气的肯定是老师吧,因为我那朋友是卫生委员,现在可是彻底的借工作之机发展个人感情啊。”男生乐起来。

宁遥想跟着笑,又动不了嘴角。

两人保持着让呼吸都有些困难的寂静持续着路程,过了不知多久,宁遥终于听到男生一句真正的心里话。那么轻的,像只是在空气中的一个凝固,却还是让她察觉了:

“原来是这样…”

是怎么样?他以为是怎么样?宁遥不敢回答。

“你是因为这个原因,才那么讨厌王子杨的吧。”男生冲她弯了弯嘴角,却辨析不出实在微笑,“写那些话,都是因为这个吧。”

宁哟难以置信的眼睛制止的瞪着萧逸祺。

他说了什么?他为什么会这么想?自己才不是什么老套的三角恋里那个满心破坏的巫婆啊!

“怎么?”男生回视着她几乎愤怒的眼神。

“…什么…”宁遥转头蹬着自行车。

2

没什么。

会这么想也是再自然不过的。以所有言情剧的模式,三角最不稳定的生活定论。以这样的推理开始,才能把自己的各种矛盾座位一个可信的逻辑串连到一起。谁都会这么想吧。不过是十七岁的小孩子,已经开始学会为人争风吃醋,以至于连朋友都可以背弃。

怎么听怎么恶心。

宁遥很像在这个时候能够对陈谧微笑着说:“他们都认定我是这样想的,他们都觉得我一定是那样的人。”对这他浅色的薄薄的神情,他的样子又一次从温暖的回忆中丧失了所有细节,变成只是心脏的一部分。不知道哪里的血是它那里流出的。自它那里流经的,又流向它那里去。

可那一部分却恒久的存在着。

自己是多么的委屈。

那么多事过去后,才终于爆发出的委屈。让她感觉,如果不找谁报复一下…如果不找谁…

王子杨没有对她的自行车再过多提及,因为很快她就换了新的,同样漂亮的款式,从任何一处看来都有些招摇过市的感觉。或许以莫个角度来说她还得感谢那个对自己的车下手的人,不然的话,哪儿有机会那么快就换上新的?

宁遥很满意这样不懂声色的太平。

她的胆子不大,有太多想做的事还是不敢做。从最初就是如此,找个美人发现的角落,像那个心里都是咪咪的过往一样,挖上洞后,一句句的把话说给那个黑幽幽的穴口听。又或者是如同现在,当王子杨在讲台上朗读她的英语作文时做不鼓掌的一个,在有男生冲王子杨大山的时候走过去拦下对方说“她已经有男朋友了好吧”,看对方带有些微的气愤悻悻离开…知道宁遥抓着一把从窗台上擦来的灰尘将它们抹到王子杨的座位时,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已经进入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失控状态。

塑料材质的椅背上,灰色的,长长的无痕。

如同具象后的满足与害怕。

而王子杨不过是喊了两人“怎么搞的啦,谁拿我的凳子去用过了”,又不见有下文,就这样草草罢了。宁遥也没有对她提起类似的话题。也许对王子杨不以为意的消失一旦兴师动众的去打听,反而会显得很奇怪吧。

一旦不安没有被揭穿,它就会转化成更大的胆量。好像是小偷一次得手,两次的手后,就有越来越猖狂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