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个交代

段雪寒做东,大伙儿酒足饭饱才散场。

卫家表少爷本来只是替母亲送舅舅一程,谁知出了京就被段雪寒拉着不肯放,这才到了涂原府与大家同桌饮酒。后面的行程不用他作陪,他识相地看看天色,再次表达过感激后,就辞别众人,带着家仆回京去了。

卫飞奉长兄之命,一路跟随父亲卫直前往海州府。他打发走自家表哥,回头瞅瞅苏叶,觉得这位苏少尹肤黄气短、羸弱无力,很明显就是一书生,心里难免有些小瞧了她。

即使小瞧,卫飞也没失了礼数,他很欣赏“苏季常”的性格,所以整个下午的路途中,他依然与苏叶有说有笑。

段雪寒酸着一张脸,时不时就抻头插上几句,不过他多数时间还是与卫直在讨论接下来的行程和以后的防守。

朝廷护送官银的往往是六品以上武将,为表谢意,海州府每年都会派人提前在京外负责引路。

说是引路,其实就是给足对方情面,担起管家的职责沿途照顾周到,免得护送官兵不肯上心,也能防着他们互相勾结。护送官兵要真把银两克扣几成,海州府也没办法。上奏吧,怕来年无人再应下这个差事,不上奏吧,哑巴亏就得自己吃。

所以某一任海州府府尹就出了这么个怪招:派个忠心能干的人借引路之名行看守之实,既可博人欢心,又可防范未然。

海州府引路人由此而来,苏叶扮演着这个她从未挑战过的角色,虽仍有些新奇,倒也没有露出丁点怯意。

天色渐暗,下一个小镇子也近在眼前。

卫飞停下了与苏叶的谈笑,稍作思量,还是问了:“苏兄武艺如何?”

苏叶道:“稍学过几天拳脚。”

卫飞只当苏叶怕外人嫌她累赘,因此宽慰道:“苏兄不要担心,你可与段兄同住,他出身武林世家,武艺非凡,定能避免苏兄遇险。”说着他就放慢了马速,“段兄,你意下如何?”

段雪寒原本正给卫直讲解武林各大门派的掌故,听得此言马上抛弃了“峨眉金山恋”的耸动八卦,飞快接话:“可以。”

找不到插嘴机会的苏叶不由惊呆:这算什么?她有说“要”吗?

就听那卫飞说道:“我与家父皆有自保能力,倒是苏兄,不如以后都跟段兄搭伙合住吧!”

苏叶垂死挣扎:“这……实不相瞒,我入睡后鼾声震天,连我家娘子都受不了,会不会打扰到段兄休息?”

卫飞笑道:“这算什么,家父鼾声如雷,到时候正好能隔墙听听,到底谁的声音更洪亮些。”

他自以为这话十分可笑,但苏叶现在只觉十分可悲。刚才她没来得及抢在段雪寒前率先拒绝,听了卫飞的话后就更不方便嚷嚷想单独住一间屋了,只好悻悻地就此作罢,自己憋闷着自己。

谁知卫小少爷还没发表完他的惊人言论——

“段兄,既然你要保护苏兄,从今晚起就别像昨儿个那样彻夜不归了啊!流连花丛固然美妙,可兄弟如手足,你好歹也要对苏兄负责。”

苏叶已经不对他抱有任何幻想,并认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绝对是卫飞的最佳写照。

但是……流连花丛?

她眯起眼,斜斜地瞥向落后一截的段雪寒。

段雪寒倒是镇定,以稀松平常的语气轻快地说道:“啊,昨晚啊!贤弟你是知道的,我们江湖人总有些打听消息的小手段。我听说刑部办案也常常设暗桩,那才叫遍地开花、无处不在。我辈无能,暗桩一个没有,只能去青楼这样的地方套些虚话了。”

卫飞打趣:“既是如此,段兄又该如何解释今天早上的事?也不看看都什么时辰了,你才想起要从脂粉堆里钻出来请我们吃饭。哎呀哎呀,打探消息嘛,就是不知到底消息更多还是知己更多了。我且问你,里头的妞儿哪个最合你心?怕不是个个都合吧?哈哈哈!”

苏叶也跟着卫飞一起笑。

笑了一会儿,她随意地转开头,脸上的表情却早变成了不耐烦:男人们凑在一起总是喜欢说这种荤段子,连卫飞这种大家出身的公子哥也不能免俗,他们自己说得不恶心,她听得都恶心了。

卫飞既已接话,苏叶也不想凑过去再回击段雪寒。其实她真的很想说:“啊段二少不是自称已有夫人了吗怎么才几天不见就急着去青楼享受了呢莫非这就是死性不改?”不过她懒得让段雪寒误会她这是在吃醋。

段雪寒看苏叶脸色便知她已厌烦了这个话题。也没多辩解,他简单地把自己知道的事情全都说了说,又道:“昨天中午我在京城与你们碰头,下午跟队到了涂原府,但是晚上我去青楼的时候却听见有人在议论官银。想不让消息传开不太可能,不过传这么快就有问题了。”

卫飞本就细长的眼睛因思考而眯成了一条线。好半天后,他请示父亲:“爹,是不是该重新清查一遍咱们的人?”

卫直从刚才就在听他们几个人交谈,此时也沉吟起来:“……这个……”

苏叶却忽然说道:“此举不妥!卫大人一旦动了真格地盘查,那就相当于在怀疑大家,这恐怕会招来愤懑吧?我倒是认为,消息走得快些于事无碍,可暂且忽略。”

卫直两眼一瞪,大腿一拍,险些没拍到马背上,“正是如此、正是如此!小苏这话就是我想说的!我们先别为这么点小事就乱了手脚,就按小苏的话来,暂且忽略、忽略。”

段雪寒的本来目的就不是想让他们彻底盘查,只是想稍微转移一下卫飞的谈话焦点,让卫飞不再揪住青楼不放。此刻见成效已出,他也适时地点头赞同,附和了卫直的话。

苏叶见状,冷笑三声,以怕马蹄打滑为名,低头专心研究路面去了。

苏叶以往办案崇尚孤身一人,乔装时也不是没跟人合住过一间屋子。但那都是在旁人不知她身份的前提下进行的。现在段雪寒看穿了她的身份,她又怎么能放松与他同住?

洗漱不方便、更衣不可以,就连收拾一下包袱都很困难,苏叶左思右想却整理不出个头绪,干脆倒在床上就要休息。

段雪寒回屋时,看到的就是苏叶蒙了一床薄被,把自己从头到脚都裹得严严实实。他挑眉溜了一眼床下空空如也的地面,不由笑道:“夫人睡觉不脱鞋子?这习惯倒也挺有新意,我想以后我应该能接受夫人的小小癖好。”

苏叶几次与他交手,深知此人脸皮之厚已登峰造极。如果短时间内无法集合起所有耐性与他相斗,那最好还是忍在心中,待到时机成熟再一次清算。

她三姑娘今天不太想动脑子了,所以闲杂人等最好速速退散。

段雪寒的不识时务绝非一天两天练就而成,唾手可得的大好相处机会,他怎么可能放过?关紧了屋门,他也不落锁,转身直接迈步来到苏叶床前。

“夫人,起来吧,我知道你没睡。你要是再这样,我就把你连被带人全抱着了啊!”

一句话尽显本性。

床上那团被子动了动。忽然又不想忍的苏叶一骨碌爬起来,扯了蒙在脑袋上的被子,怒道:“你究竟想怎样!你能不能明说了你的来意你的目的?就这么看着我乱猜乱想,你很高兴很得意?”

尽管生气,苏叶还是不忘控制音量。墙壁薄易透声,她不能让别人也发现她的女儿身。

段雪寒委屈叫冤:“我对夫人可是一见钟情,哪有什么来意目的?”

若在以前,苏叶听了段雪寒这番囧死人不偿命的言论,绝对会以无言为应对方式。但她真不想和他这么你来我往的耗时间了,所以她很安静地把被子完全掀开,径自下了床,走到桌边为自己倒了一杯茶。

“看来我们都想装傻——装傻一个人就够了,再多一个人,这戏就容易唱不下去。”苏叶笑笑,“家父常常这么教育我们。”

段雪寒道:“的确。”

“段二少爷。”苏叶翻翻手心里的短刀,“我们今天来算笔总账吧。你说你对我一见钟情,这很可笑。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是什么情形吗?我易容成霜霜的模样,而你则代替了你的兄长。如果你确实对谁一见钟情了,那么这个人也不会是我,而应该是霜霜。”

段雪寒保持站在床边的姿势,缓缓说道:“我要能这么肤浅就好了。我对你一见钟情的不是长相,是性格。”

苏叶饮一口茶,唇边笑容不改:“这更是无稽之谈,我从未听说过一见钟情的不是容貌而是性格。请问段少爷,这第一次见面的人,如何能立即得知对方的性格呢?好,退一万步讲,你天赋异禀,识人本领高强,认定我是你喜欢的女子,但你不要忘了,我当时的性格是什么?”

他没忘:温柔美丽、说话慢声细语,符合大家闺秀的一切要求。

可他从未把这种温柔加诸于她的身上。

段雪寒道:“性格无论怎么变化,你还是你,这点是错不了的。”

苏叶不慌不忙地拿话堵他:“性格只会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慢慢表现出来,你所看到的那几点,不过是片面的我,怎么可以以偏概全?”

段雪寒不确定自己能不能说过苏叶。他在想要不要爽快些,就把实话告诉她算了。

苏叶还在继续着她的分析:“你们段氏之所以被称为武尊世家,正是因为历代以来的族长都十分了得,身为武尊主备受看重的弟弟,你绝非池中之物。当然了,我从不妄自菲薄,但我也实在想不到自己身上有哪点特质吸引了你的注意。我很好奇,所以就做了些合理推测。”

段雪寒不知该说什么,于是只好比了个手势:“夫人请讲。”

“都到这时候了,你还叫我夫人……”

苏叶摇摇头,似乎很感慨的样子,然而她的声音却在一刹那间变得冷厉无比:“究竟是变音术还是易容术?段雪寒,给个交代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已完。

小段童鞋,乃的脸皮啊……

势均力敌

“是变音术还是易容术?”

面对苏叶的质疑,段雪寒不是无法回答,而是不愿回答。看今天这样子,实情已不能再说。他沉默了一会儿,走到苏叶身侧,“你想多了。”

苏叶没抬头,依然将视线定在手心里的短刀上,“回答我,你想要哪个?段氏想要哪个?”

段雪寒道:“我哪个都不要,我只是很单纯地要你做我的妻子而已。”

苏叶不理他,继续说道:“不要用感情来骗我,我已经不是天真的小姑娘了。据说易容流派甚多,精通此道者更不在少数,相信段氏不乏一批习得易容的人物,我这点小把戏大约是进不了你段二少的眼。那么你们想得到的,就是苏氏百年流传的变音术?不过我得提醒你,可以修习变音术的人太少,过分强求会使修习者嗓音嘶哑乃至失声。”

她这是什么意思?!

这回换段雪寒冷冷地看着苏叶,“不愧是经过刑部训练的苏家女子,理智得可怕,无论什么事情都要深思熟虑一遍。苏叶,我怀疑你的感情早已荒废,难道你从来没有动过真情?”

——段雪寒在无意中说出的话正触及深扎在苏叶心底的那根刺。

苏叶记得自己十几岁的时候也曾经独享过那种情窦初开的少女情意。

对方是皇亲国戚,身边总围绕着数不清的贵族少女,而他却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唯有这样的男子,才懂得什么叫“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可是到了后来,他也变了,变得时常出京、时常有差可办。就算是钦定的皇商领袖,又哪来那么多事情需要他去处理呢?明明就是在外面有人了吧!既然外面有人,为何不带回京城叫她死心,还藕断丝连地缠着她不肯放手?可能对方是风尘女子或罪臣之后,他带回王府没法对父母交代,所以才这样做,企图掩人耳目……

苏叶怔怔地望向对面空白的墙面,都要从那上面看出一朵花儿来了。她心里却做着无数合理的不合理的猜测。

段雪寒说错了。她动过情,只是那感情尚在萌芽就被她亲手掐断。

良久后,苏叶突然换了种平和的语气,慢吞吞地说道:“论武功,百招之内你我不相上下,我大约是这群人中最不用你保护的,别为我一个耽误了你的无数猎艳。”

这下子,段雪寒纵使有气也要提不上来了。

他指着苏叶,恨恨道:“算你狠!刚才怀疑我觊觎你家祖传绝招,现在又把我当成纨绔子弟!我看起来很像花心大少吗?”

苏叶道:“不像。”

段雪寒稍稍满意了些,勉为其难地帮自己顺气,“这还差不多……”

苏叶接着说:“你是花花二少。”

噎。

段雪寒怒极反笑,几乎想表演胸口碎石大法:为什么苏府的人都这么神奇,总让他欲哭无泪、无言以对?

看他这般模样,苏叶心情有所好转:“难道我说的不对?不应该吧,卫飞可都说了,你昨晚玩得挺开心,似乎还找到了不少新的红颜知己。”

段雪寒决定不同她一般见识,所以他摆正心态,微笑应答:“夫人,你吃醋?”边说边不怕死地俯了身,低头又要占人便宜。

苏叶坐在椅子上就翻了个身,运足全身力气向后一蹬,直把身下的椅子带出去半间屋的距离,而且还一丝动静都没有,完全不会惊醒隔壁住着的卫氏父子。

她悠然地翘起二郎腿,来回摇晃着手上的短刀,笑眯眯地说道:“二少啊二少,你以为你拿走我的乌剑,我就没有其他顺手的兵器了?”

段雪寒摆开架势:“我既有本事缴了你的剑,就有本事再缴了你的刀。”

苏叶跟赶苍蝇似的挥挥手,就差没一脚把他踢出门外,“去吧去吧赶紧去吧,快去寻找你的红颜知己吧!我这边不收留你,总有地方会收留。你放心好了,依你的条件,别说今晚,就算你想夜夜醉卧花丛,都易如反掌。”

短短时间,段雪寒竟像是忘记了两人方才的不愉快,面带笑容、语带挑逗:“可是我只看上你这朵花了,偏偏夫人你不让我摘啊!”

苏叶也不脸红,只道:“再不走,当心我拿迷药对付你!”说着她便朝怀里伸手,作势要掏迷药。

段雪寒貌似害怕地跳开,在距苏叶有好几步远的门口小声问道:“夫人,你想怎样?迷昏了我,要对我施暴?其实我更喜欢温柔一点儿的……”

苏叶阴惨惨地笑:“施暴?温柔?哼哼,我先迷翻你,再扒干净你里里外外所有衣服,拖出去游街示众!前胸贴上‘段氏雪寒’,后背贴上‘花花二少’。这个主意你觉得怎么样?”

嗖地一闪过后,段雪寒没了影。

苏叶抬头,却见他正蹲在房梁上。

“夫人,你好狠的心!”段雪寒指控。

“承蒙夸奖。”

苏叶扳回一城,顿觉痛快淋漓,重新打水梳洗收拾了,终于赶在子时前进入梦乡。

曙光闯进客栈房间。

屋内刚有些翻身的动静,苏叶就睁开了眼睛。

她起身,穿上鞋子整理好帷帐,活动活动手腕胳膊,然后朝对面床铺瞟了瞟,笑道:“二少昨晚竟忍住没去喝花酒,真是奇迹。”

“哈啊……什么花酒,没喝过……交杯酒倒是挺想跟夫人喝一杯……”

一只手囫囵着拽开灰布帷帐,段雪寒打着哈欠,露出了一张不修边幅的脸。

他那邋遢的样子令苏叶发噱:头发乱糟糟、眼睛半闭着,鼻头微皱、嘴唇轻撅,完全找不到半分潇洒侠士的影子,倒像个爱困的孩子,揉着脖子直叫肩膀疼。至于他衣襟大敞的程度,弥勒佛见了都会自叹弗如,就差没在裸 露的胸膛上标明“速来观赏”的字样。

苏叶平移开了视线,“二少,形象。”

段雪寒下巴一扬,“什么形象,反正咱们是夫妻。只要夫人不用捣衣棒撵我,我就会乖乖听话,叫我往东走我绝对不向西!”

“是吗?”苏叶得到了段雪寒小鸡啄米般的点头,于是笑得温柔,“那我可不客气了……”伸出纤纤素手,在段雪寒期待的神情中,重重推了他一把,“走开!挡路!碍事!”

段雪寒耷拉了脸,摆出受气包似的媳妇脸。

拎着水盆,苏叶嗤笑:“收起你的可怜相,我看着恶心。”

段雪寒大受打击:“夫人,你真的很过分!”

苏叶拉开门,回头补充:“一并收起这种怪腔怪调,我听着更恶心。”

段苏二人从起床后就在持续进行的这些对话全是小声说出,隔着一层墙壁没人听到。所以当隔壁的卫直父子在房间门口巧遇苏叶端着水盆出来打水的时候,就听到段雪寒不知因何而出的悲呼:“气死我也!”

卫飞一个趔趄,赶紧扶住父亲,惊疑不定地问着苏叶:“苏兄,段兄他这是……?”

苏叶冷静地:“无妨,受了些小刺激。放心,很快就会好的。”

粗略地用过早饭,一行人护着官银再度启程。

段雪寒之聒噪,一个足能抵过百余人。耳边堆满了他清亮却不刺耳的讨喜嗓音,活泼俏皮的笑话更是一个接着一个,凡听到的都忍不住释放笑颜。

冷眼旁观,苏叶发现只有她心里清楚段雪寒的底细。他的插科打诨绝对源于作假本能,他真实性情究竟如何,这点尚且无解。但他若想有意用这种方式瓦解别人的心防,那将所向披靡——实在是因为他装得太像了。

不过他非善男,她也算不上信女。

势均力敌的两个人同台对峙,究竟谁能笑到最后,这本身就是个值得期待的结局。

同行两三天,某日卫飞半开玩笑地对苏叶说道:“我一直等着苏兄的鼾声,可苏兄非要玩一手真人不露相,让我平白准备了这么多天,生怕晚上被你们吵得睡不着。”

苏叶这才想起她之前为避与段雪寒共处一室时随口造了什么谣。

当晚,苏叶就紧急命令段雪寒制造些鼾声。

段雪寒为难了:“打呼噜又不是说来就来的。我要是晚上睡觉真打呼,夫人你可就没法过甜蜜小日子了。”

苏叶支着额角长叹道:“段雪寒、段二少,当我求你好了,你就不能换个方式也当是换种花样?总这么赖皮,难道你想一路赖皮到老?”

段雪寒嬉笑:“夫人喜欢,我义不容辞。”

苏叶一反刚才单手撑额的忧郁造型,拍桌而起,连声音都忘记要变回男子的低沉:“谁会喜欢!又不是在养儿子!”

门外卫飞关切地问道:“段兄,我怎么听着你房里有女人在说话?”

苏叶的脸顿时呈“囧”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