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她,似乎永远也折腾不起来,甚至连吵架都吵不起来,多没趣儿的女人,她这种性格,他性格也相近,他们两个这样的性格,真的适合在一起吗?

江绍铭在看到她之后,竟然觉得心沉沉的,他昨天就看到了,却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出现,又该以什么样的状态出现,他做不到理所当然的喊她回去,他那些理所当然的理由只会把她推得越来越远而已。

“上车吧!”江绍铭看着她,终于开口。

她走过来,拉开副驾驶位的车门,坐了进去。江绍铭看着她的动作,仔细打量着她的脸,不由得笑了起来,男人害怕两种女人,一种是过于独立的,一种是太有钱的,这两种女人都不用依附男人,于是可以不把男人当一回事儿。

“不认识了吗?”她竟然还有了开玩笑的心思。

“你似乎过得还不错。”

她看着他,“否则呢?”伤心难过,每天哭哭啼啼面容憔悴,还是一副没有了他都活不下去的样子,其实谁又能离不开谁呢,那些惊天动地的爱情不过是外人加工过的情感,离开谁就活不下去的人少得都可以忽略不计了,而她终究只是一个俗人。

“可以假装表示下很难受。”

她转过身,没有回应,假装表示下难受,表示下她在乎着他,他在乎吗,在乎这个吗?

江绍铭把车停在了某个饭店外面,路之盼跟着他下车,迅速拿出手机,向家里打去电话,让他们别等自己吃饭了,她就在外面吃,徐琳问她和谁一起吃饭,她沉默,徐琳也就不继续问下去了。

他们进了饭店,进了包厢。

“这家店的食物还不错。”他解释着为何会带她来这里。

路之盼没有看他,心里却明白了,他来这里不止一两天,否则不会连这个都清楚,而她只知道住处外面的一切,哪里有小型的菜市场,哪里有较大的超市,哪里有银行,徐思的学校在哪里…

他们坐下后,他就把菜单递给她,让她点菜。她拿着菜单,并没有客气的点菜。她看向酒水那里,点了一瓶酒,这才把菜单推到他面前。看到他把菜单交给侍者时,才又出声,让侍者先把酒拿上来,顺便给她提一壶水来。

侍者很快就把酒和水拿来,她看着那酒和水,笑看着对面的江绍铭,“江绍铭,我们好歹夫妻一场,似乎也没有玩过游戏。不如我们今天来玩玩。”

他看一眼桌子上的酒,“你想做什么?”

“不如我们都对对方诚实一次,喝一杯酒,换对方一个问题,很划算是不是?不过,你喝酒,我喝水。”

他挑着眉头,“这也算游戏?”

“不是说女人是水做的么,我喝水有什么不对?”

“没有哪句话在说男人是酒做的。”

“那你让一下我,不可以?”

江绍铭拿过酒,倒了一杯在自己面前的酒杯里,当着她的面喝下,表示同意了她的提议。他放下酒杯,这才看向她,“你住在你姐姐家里,习惯吗?”

她点头,“他们都对我很好。”

她喝了一杯水,“小旭在家好吗?”

“好,我们没有告诉他你的事,只说你去处理你自己的事了。”

她点头,表示知道了。

他喝下一杯酒,“什么时候打算离开的?”

“在你挂掉我那个电话开始,也不对,这个念头应该一直有,那一次只是个导火线。”

他眼眸黯然,然后点点头。

她喝下一杯水,“你…”犹豫了几秒,还是问出口了,“知道一切了,是不是?”

他点头。

这一次他只是看着她,而她也没有喝水,而是笑看着他,她的笑如同一层薄薄的纸,轻轻一碰就会撕破,她认真的看着他,“你来找我是做什么?觉得知道的宋雨薇的事还不够完善,想从我这里得到更多的消息,只说可能要说句抱歉了,你们之间的事,我真的了解不多,可能无法满足你的想法了。”

他久久的看着她,直到看得她有些慌乱的避开他的眼神。

“路之盼,你在乎。”他如此笃定的开口。

她咬着嘴唇,难道她不该在乎吗,不该去介意么?怎么从他口中说出来,她的在乎显得那么的…

“那你觉得我应该如何?当做一切都没有发生,继续当小旭的好母亲,你的好妻子,爸爸妈妈的好儿媳?然后把所有的记忆全都删除,告诉自己,那些过往都不曾发生。江绍铭,你自己都没有能做到…”否则不会那样不顾一切的去追寻真相,要知道当年都发生了什么。

“那你们当初是什么做的?”他只是淡淡的回应了一句。

路之盼的脸色变了变,是啊,他们当初是怎么做的?全都隐瞒着他,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让他过着新的生活,甚至贪恋着眼前的幸福。而如今,计较的那个变成了她,多像是风水轮流转,只是轮到了她而已。尽管一切的隐瞒她不算始作俑者,但她也参与了,这一点怎么说都没用。

她摇摇头,不回应他刚才的话,“你还没有回答找我是做什么。”

“你希望是什么?”

她揉着自己的额头,“我希望是给我送离婚证的。”

她的话音刚落下来,包厢中的气氛立即变得不对起来,他脸色难看的盯着她,而她这次没有逃避,对上了他的眼睛,仿若完全不在意他此刻会如何去想。她就是这么的矛盾,明明知道就算她遇到下一个男人,一定不会他优秀,他是可以笃定的那种人,不会出轨,会对家人好,会对孩子好,但还是会去计较那点瑕疵。人不能拥有太完美的东西,因为会计较瑕疵,如果事物不够好,才会去珍惜那点好。

江绍铭凝着眉头,手捏得紧紧的,在桌子上敲了敲,“当初孟正宇找过我,说了你很多的事。你的那个没有血缘关系的姐姐,也暗示过你很多事。路之盼,我是人不是神,他们说的一切,我未必没有一点想法,但我选择相信你。因为我告诉我自己,你和孟正宇之间的事都属于过去,无论你们过去多么相爱,拥有过怎么样难忘的爱情,都属于曾经了。至于他们对你的评价,我全都忽略,因为我觉得应该相信自己,重要的不是在别人眼中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而是你在我眼中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那能一样吗?我和孟正宇之间与你和宋雨薇之间能一样吗?你应该知道你为何会出车祸吧?”她站起来,抬抬头,抑制住那股儿冲动,“你知道你为何能说出这样的话吗?因为你只是知道了你过去发生了什么事,你忘记了一切,听别人说起你自己的事,如同在看一个故事而已。如果是恢复记忆的你,一定说不出这样的话来…此刻你连你自己过去的感情都没有找回来,凭什么对我说这样的话。”

“所以你就是全是对的?因为我自杀过一次,所以恢复记忆的我就得再自杀一次才对得起我过去的爱情?六年了,不是六天了。我过去的感情,我自己做不得评价,说不出什么话,因为只有你们这些曾经看过的人才有资格,你们比当事人还厉害,用着无数应该去判断,给出你们觉得应该有的结局…因为我对感情专一,于是我这辈子就应该只对她情深不悔,对别人就应该是排除爱情之外的感情,这样才对。于是所有人遇到我的人,都该用这个理由直接判下死刑。”

他瞪着她,说不清楚是愤怒还是什么。在他眼中,他与宋雨薇的感情,与她和孟正宇没有什么区别。他对宋雨薇做的一切,是他对感情的态度。而她对孟正宇的态度,是她对感情的态度,就像她无论遇到多少人,都不可能做出他对宋雨薇的态度。每个人的态度不同,才会做出不同的反应,就那么的简单而已。就像有些人,认真的对待的感情,但离开的时候,除了大哭一场,什么都不会做,难道就因为这样的态度,就要立即去否定这个人的感情不认真不对或者感情不深?

侍者端着菜进来,成功的打破了包厢里的气氛。

第四十九页

江绍铭还是看着她,内心有着深深的无力感。他自己的感情,却得任凭别人去猜测,然后他自己说出来的话,还得接受别人的反驳,怎么想就怎么滑稽,旁观者什么时候比当局者里的人还清楚那样的感情了。他没有立即去找她,只因为想自己想清楚,或者也是太明白了她此刻的想法,他绝对不可能那么轻易的就带走她,用孩子家人的话劝说她回去,未必不会成功,却是一辈子的死结。他并未想多久,花的时间也很少,宋雨薇和他之间属于过去,路之盼和他之间属于现在,宋雨薇和路之盼之间根本就没有可比性,于是谈不上谁重要的话,如果没有宋雨薇的事,他不可能遇上路之盼,就像一件事的开端然后慢慢发展出了另一个结果。但没有了宋雨薇,他遇上了路之盼,这就是人生的另一个阶段,人生没有什么如果,只能够一直坚定的走下去。过去不能否定,现在也不能忽略,这就是他如今需要做的事。

或许在内心深处还有着比较隐秘的想法,但那都属于他自己最私人的感情。

路之盼也看着他,觉得自己挺悲哀,为何在看到了别人的感情后,就立即会否认自己的感情?诚如他所言,无论是她还是孟正宇,永远都无法做到愿意为对方去死,于是他们这样的人,这辈子就不该有爱情了?

她揉着自己的额头,这才发现自己有些慌乱,“吃饭吧!”

她这才又坐下,无论自己表现得多么果断,还是骗不了自己,在意就是在意,那为何会在意呢?想做那个唯一,想做最特别的那一个。她咬着唇,满桌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也无法吸引到她,只觉得心里木木的,什么都提不起她的精神来。

江绍铭也拿着筷子开动,他吃了几口,才看向她,“不合胃口?”

“人有点不舒服,所以没什么食欲。”

“是不舒服还是看到了我觉得不舒服?”

他难得这般讽刺的开口,她诧异的看着他,而他也发现了自己的失态,只是话已经说出口,无法再收回来了。他垂下眸,没再看向她。她也垂头开始吃东西,在这一刻,她想到如果她真决定离开,或许就是他倒数的见面机会了,未来他会娶别人,小旭会喊别人妈妈,那些可能发生的场景让她酸涩难忍,甚至觉得自己天真又矛盾着,她如此笃定着他会娶别的女人,会对别的女人那么好,那为何轮到了自己,就觉得自己是个错误了?无法说服自己,又无法前行。

江绍铭吃了一会儿饭,他放下筷子,自己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喝光,这才慢慢开口,“我不知道你在纠结着什么,或许知道,但知道得不完整。我想去追寻我过去发生的事,出发点不是过去中的谁对我多么重要,而是我不想一直感受空白的茫然感,因为自己什么都不知道,于是别人说什么好像就是什么,自己完全无力反驳,我不想我这一生都如此,这是我为何会一直想找出真相的原因。在那段时间,我的确忽略了你,这一点,我无法给自己找出什么理由来,这的确是我的过失。我也的确是想逼你主动开口,路之盼,就算在那个时候,我也仍旧信任你,只要你说,我就信,但你依旧选择了沉默。气愤一定有,但我也理解你所处的位置,那就自己找另外的方法知道我想知道的一切。在你打电话来的那天晚上,我正约了人对宋玉莲进行催眠,你打的电话会影响到他们,所以我立即挂了电话。我和宋玉莲之间,什么都没有,我只是想从她那里得到我想要的,最终我也得逞所愿。”

他顿了下,似乎在回忆,也在斟酌自己该如何开口,“我知道了过去在我自己身上发生的一切,从感情上说,很欣喜,我的人生终于得到了完整,而我生命中过去的那些人,也终于再次出现在我的记忆当中,他们该被我记住,因为他们的确占有重要的位置。我觉得人生就像一列车,而我是那一辆车,生命中出现的每一个人都是车上重要的零件,有人是油门,有人是刹车,有人是售票员,有人是乘客…你可以说有些人完全不重要,角色可以随时被他人替代,但不能去对比刹车和油门谁更重要,因为没有可比性。”

路之盼沉默,他的毫无保留,让她突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他太过坦荡了,于是对比起来,自己做的事立即任性又无理取闹似的。

江绍铭吐出一口气,笑了下,“我没有想到的是你会离开,很意外,接受后又似乎情有可原。大概是我没有想到你会反应这么大,而我对于这件事,的确该检讨自己做得不够好,我只是生气你为何不肯告诉我实话,我都一而再的给与你台阶,让你亲口告诉我,但你始终无视着我。大概人都自私,首先考虑的始终是自己,于是同一件事,有了不同的结论。”

她动了动嘴角,却什么都没有说出来。

“我觉得挺好的。”他叹了叹,看向她的目光澄净了很多,“至少这件事出了之后,你不会因为藏着它而偶尔失神了,更不会忐忑,可以变得很坦然了,对你对我,都很好。”

他比较倾向于一个伤口出现了腐肉,那就挖了,即使挖的过程中会疼痛难忍,但如果那是痊愈的最好方式,一次性解决挺好,至少不会一碰着就会疼。

他的坦白,让她完全无力招架,“你…好像第一次说这么多的话。”

“应该是,我自己也很不习惯。”

她笑了下,想嘱咐点什么,就算他们没有在一起,也希望他会对小旭好,只是这话似乎不用说,她能够肯定,他会对小旭很好。

“怎么办,你都快打动我了。”她幽幽一叹,“但心底总有一个声音出来,在反复的提醒着我自己关于我自己的那些认定,如果是恢复记忆的你,会说得出这样的话来吗?恢复一切的你,在感受到你曾对宋雨薇做的那些,你又会如何?”

她看到他似乎失神了,摇摇头,站起身来,拿着自己的包准备离开,“我身体有些不舒服,我想离开了。谢谢你的邀请,饭菜的味道真的很不错。”

他看着她站起的样子,她还是很瘦,外形并没有什么变化,他怎么就觉得她身体里住着一个固执的小人,他的手指再次敲敲桌子,“路之盼,我觉得人更应该相信自己的判断,我和宋雨薇如何,我有我自己的判断,而我和你之间如何,你也应该有你自己的判断,不要否定你自己。”

她顿了顿,他在提醒着她他们之间的共同记忆?

“你怎么就那么肯定我没有恢复记忆?”

路之盼的身体僵直了一下,她看向他,脸上全都是不可置信。

他坦然他迎上她的目光,“我很清楚我过去发生了什么,也很清楚几年后的自己发生了什么,但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它带来了无限的可能,所以我很清醒的知道现在我在做什么。”

她看着他,似乎明白了什么,却又什么都不明白。

如果是他再次醒来,就恢复了记忆,和宋雨薇的那些记忆无缝接轨,他大概会排斥她。但是他恢复记忆的时间不同,在这个时间中已经夹杂了他与路之盼,于是他的生命中不仅有和宋雨薇之间的记忆,还有和路之盼之间的过往。他不想提爱与不爱,那东西他不觉得重要与不重要,只是个符号而已,他只知道他想带路之盼回去,他没有想过要和别的女人在一起,也不会去考虑别的可能,就是要带她回去,只是这么简单而已。

**********

路之盼慢悠悠的走回去,让她去回忆和江绍铭之间的过往,有吗?有的吧,正因为有,她才会被蛊惑,进入了一个美丽的梦,然后不愿意走出来。当她终于接受那只是一个梦后,决定走出来了,有种解脱感,同时也感到了惆怅。在她逐渐远离那个梦后,有人来告诉她,那个梦境中的事,都是如此的真实,不是梦,全都是真的…

她回去得有些晚了,伯母已经哄着小思睡觉了,徐琳和徐耀生还没有睡。徐耀生在看一部谍战片,里面那个男人娶了好几个老婆,徐琳正吐槽着导演恶心死了,渣男就渣男吧,还非弄出些情节表达男主角娶这些女人都是迫不得已。徐耀生性格很好的和老婆解释着,如果男主角不娶那个女人,立马就会死,而徐琳就坚定的认为渣男就是渣男,娶那么多就是个渣,然后徐耀生不再争了…

路之盼听着那样的争吵声,会心一笑,竟觉得无比的温暖,哪怕姐姐和姐夫明明是在争吵着。徐琳听到了开门的声音,从房间里走出来,先看了下时间,发现不算晚,随后才打量着她,“去哪里了?小思回来说你有事出去了,我都一直觉得奇怪着。”

路之盼笑笑,知道姐姐在奇怪什么,自己在这里没什么朋友,还和别人一起出去吃饭,不奇怪才是假的。她走过去,自己为自己倒杯水,喝了几口,才坐在沙发上。走了很长的一段路,全身都暖融融的,甚至她能感到自己脖子在冒着汗。

徐琳走过去在她身边坐下。

“姐,他来找我来了。”

她很郑重,说话中还带着叹息,让徐琳很快想到了那个“他”是谁。妹妹的丈夫,现在找到这里来了,还和妹妹见面了。

“他是来找你回去的?”徐琳挑着眉头。

路之盼盘腿坐在沙发上,想了想才回答,“我也不清楚。”

徐琳凝着眉头,不满意妹妹这样的回答,只是没有开口逼妹妹说。

路之盼犹豫了好一会儿,然后靠在徐琳的肩膀上,“姐姐,我给你讲讲我自己的事,好不好?”

她觉得自己活得小心翼翼了,看到姐姐给自己买了比较贵重的东西都觉得忐忑,然后和姐姐一起聊天,才终于从内心深处接受姐姐,对于姐姐对自己的好,完全的接受并感恩。姐姐就是自己的家人,也是自己最好的倾诉对象。

路之盼放下很多东西,像个局外人那样讲自己的故事,她不带任何的感情因素在其中。从她被路家收养了,路家对她是真不错,当然她也赔上了很多的东西,她和路锦程之间的事,她和孟正宇之间的事,然后是她和江绍铭之间的事…

她看到了江绍铭和宋雨薇是如何相爱,于是她对那个男人是多么的欣赏,她竟然成为了他的妻子,还为他生下了孩子,一晃多年,他失忆,他们重新生活,然后是他找回了记忆。

路之盼讲诉自己的人生,才发现,原来用语言去描述,竟然只需要短短一些话,就描绘出了自己的人生,远没有自己想得那么沉重。

徐琳默默的听着,边听边伸手揉着她的头。

“是不是觉得我很天真?”她只在这里住了几天,就看到小区里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有人老公出轨了,那个女人想离婚,大多数人竟然都劝那个女的好好过下去,不要选择离婚,当那个女人闹起来时,有些人还在背后说着那个女人多不懂事,简直颠覆了路之盼的三观。

别人出了那么大的事,还被劝着好好过,而她的丈夫,似乎没有犯什么错,甚至她很清楚,她离开了他,是真的再也找不到比他更好的男人了,这个笃定让她偶尔会忧伤起来。

“不一样。”徐琳摇摇头,“每个人的原则和底线不同,而他们所处的环境也不一样,看你这样我很开心,如果你仍旧天真,那说明你并未受到多少苦。”

天真,通常是被现实的残酷磨平成了圆滑,徐琳对这一点,太有感触了,她一个人去念大学时,因为得出去打工赚学费生活费,和寝室的室友关系都不怎么好,她得奖学金后,因为没有请客吃饭,被寝室的人孤立,甚至和其中一个室友大吵,她直接和对方打了起来,叫嚷着你别看我穿这样,你以为我真没关系?那句话吼出来后,再也没有人敢欺负她了,甚至有什么班级上重要的事时,别人也会通知她,谁愿意那样,只不过被逼出来的而已。

路之盼听到姐姐的话,心里暖暖的,眼睛再次酸涩起来。最关心自己的人,才会最在意自己有没有吃苦吧!

徐琳拍拍妹妹的脸,“生活的环境不同,价值观、世界观、人生观都会不同,你介意他的过去,尤其是那段时间他如此忽略你,你有那样的想法很正常。”徐琳抱住自己的妹妹,“我知道,你只是害怕自己再一次被抛弃。”

她终于忍不住,在姐姐怀中轻轻啜泣着。

被她们共同的父亲骂着野种,被外婆嫌弃是个拖油瓶,然后被继父嫌弃,最终失去了母亲,无依无靠,只能够被人收养,然后小心翼翼的活着,好像自己的人生,谁都可以为自己做主,终于在江家安定,以为是落叶归根,但最终看着江绍铭越来越冷的目光,开始害怕,开始怀疑…

她害怕自己被放弃,害怕自己被抛弃。

“一切都过去了。”徐琳安慰着她。

是啊,一切都过去了,她并不是真正的一无所有,或许她还有着更多,只是太过敏感了,于是忽略了很多很多。

第五十页

徐琳和江绍铭见面的地点就在小区附近的一个人工湖边,这是个死湖,湖水不流动,湖面笼罩着一层厚重的绿,上面漂浮着一些垃圾,如果是在夏天,湖水甚至会泛着臭味,只是此刻,它安静的躺在那里,如同一片碧绿的宝石,远处是浓墨重彩的绿,近处是躺在地面上的落叶,有些萧瑟之感,同时又如此的安静。

在小路上有着一些形似树桩的凳子和桌子,徐琳走过去,直接坐下了。她是个行动派,在决定找他好好聊聊时,就立即行动了起来。江绍铭也走了过去,凳子上多了些灰尘,他也没有介意直接坐了下去,并看向徐琳。

徐琳在打量着他,原来真有人可以这样,从你第一眼看到他开始,就知道他和自己完全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那种从小培养起来的气质,都是后天无法比拟的。看到了江绍铭,徐琳开始真正的理解了小盼的想法了,这样的人,的确很适合做梦,站在旁观者的角度去幻想,一旦有一天他属于了自己,连自己都开始患得患失。

“我是小盼的姐姐,亲姐姐。”徐琳介绍着自己的身份,“很早就想和你见面,只是一直没有这个机会。”

“你知道你和她的关系。”江绍铭看了她一眼,拧了下眉头,才继续道,“我想我得感激你,在她一个人的时候,给与了她最现实的温暖。”

“不需要你的感激,她是我的妹妹,我对她好,是我这个做姐姐应该做的。”徐琳对这不以为意。

江绍铭温和的笑了笑,没有辩驳这一点。这大概算亲情的神奇之处,无论经历了多少事,无论彼此之间多久没有联系,只要有着那一层血缘关系,终究属于特别,永远无法做到真正的袖手旁观。

旁边都是萧条的树,徐琳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突然笑了起来,她怎么就觉得这个男人缺乏真实感呢,她宁肯回家去抱着徐耀生看电视剧,“你不好奇我找你做什么吗?”

“就是好奇才会来。”

徐琳嘴角微微上扬,手按在大树桩桌子上,想了想,然后平静的描述着,“我不知道你对小盼的事了解多少,她是我的亲妹妹,但是是同母异父。我们的父母早已经离婚,甚至离婚得不美好,小盼小时候就被很多人指指点点,用各种粗鲁的言语描述她。长辈们的教育方式,可能你永远无法想象,毕竟年代不同。小盼是跟着我们的母亲,开始在回了外婆家,外婆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对我们的母亲态度都不好,何况是对小盼了。母亲带着小盼改嫁了,但小盼依旧过得不好,甚至母亲是在她面前自杀。之后没有一个人出现愿意收养她,她只得去孤儿院,然后被路家收养…她的人生,我不知道她过去有没有期待过,但无论她期待与否,最终都只能被动的选择一切,完全没有选择权。她和你之间的问题,我作为外人没有什么发言权,毕竟就算我知道过程,也只是个倾听者罢了。但我知道,她只是害怕了而已,害怕再一次被舍弃。”

江绍铭沉默,他想他明白了,在他以为无关紧要的时候,她却因为那些他的态度忐忑不安,最终做出了离开的决定。

“我不管你们出了什么问题,彼此之间谁对谁错,我只知道我妹妹受到委屈了,她竟然还从你们家离开了。而且,她还为你生了一个儿子。你不会懂得一个女人连自己的孩子都会舍弃时,得用多大的勇气。我觉得,就是你的问题,就是你的错,至于怎么做,你自己去好好想想吧!”徐琳说得特别的理直气壮。

江绍铭点点头,“嗯,你说得都对。”

徐琳汗颜的发现自己竟然无言以对,都不知道反驳自己一下,“嗯!”

“不管怎样,感谢你对她的照顾。”

徐琳点了下头,很快就和江绍铭分别。徐琳走在回家的小路上,越想越不对劲儿,一开始想约江绍铭的时候,她想了好多种版本,如果这个人特别傲的话,她还打算和对方来一场厮杀的说,大吵一架,骂死他。结果没有这个机会,她能说自己挺遗憾的么?

原来真的有人能给人那样的感觉,很安定,很舒适。见到了江绍铭本人的徐琳,彻底相信了自己妹妹所说的话,同时更加坚定自己内心所想。徐琳听了路之盼的话,原本就觉得小盼和江绍铭之间的问题不大,好吧,她是个俗人,觉得对方只要没有犯原则性错误,再加上不大男子主义和无理取闹等习惯,别的都觉得还好。加上他们两个人之间还有着孩子,徐琳自然是希望二人只是小吵小闹一段时间就算了,只是不能让自己妹妹低头,还是得对方表示重视,这样妹妹以后才能有地位,在家里有着发言权。

徐琳回到家,路之盼正和徐思在玩着什么,徐思一看妈妈回来了,立即拉着路之盼假兮兮的问着一道题怎么解,徐琳懒得理会他们,现在的小孩子怎么就那么多心眼。徐琳回到房间,徐耀生正等着她回来,特八卦的问着妻子,“怎么样,见面的情况如何?”

“原来也不是所有的有钱人都不是人样儿。”

徐耀生笑了起来,“你那是对有钱人有偏见。”

“或许吧。不过我感觉江绍铭那人还不错,家教还行的样子,我觉得还好。不过他和小盼之间的事,我不打算管,他们自己该怎么就怎么。”

徐耀生自然是没有意见。

***************

江绍铭连夜开车回了公司,把公司里的大小事全都处理掉,又吩咐了助手秘书一些事,这才回到了家。

他回到家的时候,小旭早已经睡下了。而已经睡下后的江仲达和温可云,听到外面的声响,立即穿着衣服起来了。江绍铭连夜开车回来,又在公司待了很久,此时也已经疲倦不堪,只是看到父母心事重重的样子,他只好打起精神走过去了。

温可云出来得急,只是随手拿着一件衣服披上,江仲达手里拿着件厚衣服,赶忙再给妻子披上。这些天江绍铭出去了,路之盼也离开了好久了,小旭每次都问他们妈妈爸爸去哪里了,每问一次,温可云心里就发酸,连小旭的眼睛都不敢看。

“绍铭,见到小旭了吗?”温可云有些急切的看着儿子。

江绍铭点点头,并让他们都坐下。江仲达这才拉着着急的妻子坐下,孩子简直就是一辈子的债,都这么大的人了,他们也抱上孙子了,还得还儿孙的事担心。

“那小盼是什么反应?她都说什么了?”

江仲达看到儿子的反应,就知道一切不那么顺利,拍拍妻子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这些话了。江仲达看着儿子,“你自己也多注意身体,都这个时间点了才回来,多注意身体,不用这么着急赶回来。”

“小旭已经几天都没有看到我了,我明天送他去幼儿园。”

江仲达这才点点头,“小盼还好吧?”

想到路之盼,江绍铭笑了起来,她倒是过得不错,比他们过得随意多了,“她现在挺好,她有个姐姐,现在联系上了,住在她姐姐那里。她姐姐对她很不错,所以你们不用担心。”

江仲达和温可云这才放下心来。

温可云又准备开口说点什么,江仲达立即打断了妻子的话,“绍铭,我和你母亲的态度,你都知道,该怎么做你就怎么做吧!”江仲达说着就拉着妻子进屋,他知道妻子要说什么,只是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还是让儿子自己处理,以妻子的性格问东问西的,儿子连点休息时间都没有了。

江仲达看着自己父母的背影,嘴角的笑掩饰不住。他真该庆幸自己拥有这样的父母,对自己全心全意的疼爱,处处理解自己,只是过去把父母的爱太当做理所当然了,才无法体会。等自己当了父亲,才能理解那种看着孩子好自己就好的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