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拖着疲惫的身体,上楼去小旭的房间,看了一会儿睡得正香的儿子,这才回到房间去补眠。

第二天的时候,江绍铭很早就起来,为小旭穿衣服,带小旭下去吃早餐,吃完早餐后,带着儿子去幼儿园。因为几天不见,小旭的话变得多了起来,主动和爸爸交谈,说最近爷爷奶奶的事,学校里的人,叽叽喳喳闹个不停。

江绍铭一边开着车,一边听着儿子说话的声音,过一会儿后,儿子的声音立即没了,他偏过头去看小旭,“怎么了?”

“爸爸,我想妈妈了,妈妈怎么还没有回来?”

小旭的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让江绍铭看得直叹气,他拍拍儿子的头,然后轻声问着,“你和妈妈几天没有见了,就这么想她了。她和她的姐姐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见到了,你说你的妈妈该多想念她姐姐?”

小旭低头算了算,发现好多年比好多天要多好多好多,“但妈妈竟然电话都不打回来,她都不想你。”

江绍铭蹙着眉头,“妈妈不想你,那小旭想不想妈妈?”

小旭原本也想说不想,但妈妈又不在这里,赌气也没意思,没骨气的点头,“想。”

江绍铭把手机掏出来,并把摄像功能弄出来,教小旭操作了几次,“想妈妈就告诉她,爸爸当你的运输工具,把你的想念传达。”

小旭规规矩矩的对着摄像头说话,按照爸爸说的那样去做。

江绍铭看着听话懂事的儿子摇头晃脑的说着话,心里顿时甜甜的,那些繁杂的情绪,通通都离开了。

小旭说完话了,把手机乖乖交给爸爸,“一定要给妈妈看,爸爸你别忘记了。”

“嗯嗯嗯,爸爸把自己忘记了也不能忘记小旭的交代。”

小旭嘿嘿的笑着,有点不好意思的摸摸自己的头。

江绍铭把车停好,牵着小旭去到幼儿园,小旭进幼儿园时,再一次叮嘱他不要忘记了把录像给妈妈看,江绍铭只好再一次保证。

他在幼儿园门口站了一会儿,这才向自己的车走过去,开始向邻市出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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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之盼过去是不喜欢吃香菜这种佐料,说不清楚为何不喜欢,只是一直不尝试,只是这几天她被小思整得够呛。小思是个绝对的无香菜不欢的小朋友,在知道路之盼不喜欢吃香菜后,很是不解,并且正培养着路之盼吃香菜。路之盼和小思一起吃面,小思就会盯着她让她一定吃,一开始的时候,路之盼觉得简直就是折磨,到了如今,竟然觉得香菜好像还不错,前提是下面条时一起吃。

她提着一小撮香菜回到小区,远远的就看到了江绍铭的车。江绍铭也看到了她,从车里走了出来。她走近他,好像他们之间有很多话要说,偏偏看到了对方后又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我昨天回了家。”他看着她手中的香菜,印象中她似乎并不喜欢吃这个,不由得弯了下嘴角。

“爸妈…”这称呼她暂时是改不了了,“他们还好吗?”

“不太好,我觉得我再不把你带回家,我妈就不想让我进家门了。”他有意让彼此之间说话的气氛轻松起来。

路之盼沉默,在发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脸上后,不得不开口,“江绍铭,你为什么要带我回去?”她看着他,似乎根本就没有想过让他回答自己的问题,“其实我并不喜欢吃香菜,也没有打算吃,但这几天在小思的监督下吃了,竟然觉得吃着还不错,吃面的时候不放点还不习惯,但这也是一种习惯而已。因为习惯了才想着要放在碗里,而不是真的喜欢。”

江绍铭看着她手中的香菜,“这说明你原本也没有对它厌恶到深恶痛绝的地步,或者说你原来没有机会去喜欢上它,如今有了这个机会,你有了接触它的时间,重新发现了它的优点,于是接受了。这是一种接受,不是习惯。”他坦然的看着她,在看到她咬着唇后,略带笑意,“习惯是指积久养成的一种生活方式,但我觉得,它建立的基础是在一定的喜欢和接受。如果人与人之间也要用习惯来说,那我想,一个人习惯有了另一个人,那是两个人共同的幸运,因为那意味着互相接受,以及互相需要。”

路之盼看着手上的香菜,觉得自己大概不会想吃了。

“你的理解真特别。”

“你是第一个听到我这样理解的人。”

她难道还很幸运?

“上车吧!”江绍铭拉开这边的车门。

路之盼并不动,挑着眉看他。

“请你吃饭。”

“我好像有权利拒绝。”

他先是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脚,随后无所谓的看向她,“随便你,只是我来的时候小旭千叮咛万嘱咐要带给你东西,我这人没吃饱时记忆力不太好,你也知道,我受伤严重,现在还没有恢复过来。”

路之盼瞪着他,她以前都没有发现他还能这样?

江绍铭笑看着她,做人不能太尊重对方,那些太尊重对方的人,最终都把自己最想要的东西也让给了别人,男人得适当强势些,该利用的都得适当利用,手中没筹码,日子会很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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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之盼还是上了江绍铭的车,她的情绪得以平静后,再面对他时已经没有多少激动和愤怒了,甚至有点想不起自己当初一定要离开的心情了。她想自己终于明白那些好了伤疤就忘记了疼的人的想法了,对于过去的伤痛,只要不再有痛意提醒自己,就会下意识的淡化那样的痛,只感受此刻的平和了。

“想吃什么?”江绍铭边开车边看她。

“随便吧!”她很无所谓,对他这种半强迫自己上车的行为有种说不出的味道,不是特别的难受,但说开心就更不是了,就像她原本就在踌躇之间,去也可以,不去也行,但偏偏由别人为自己做出了决定,于是怎么想怎么就不舒服了。

江绍铭眯着眼睛,看着前方的车流,红灯,他停下车,手指在方向盘上轻轻敲动着,“如果有时间,给爸妈打个电话回去吧,他们都很挂念你。这次回去,妈都瘦了很多。就当给他们老人一些安慰,他们要求不多,只是想知道你现在好不好。”

路之盼心神一动,再看向她,愧疚难受各种情绪混合在一起,她一直没有给他们打电话,不是真那么无所谓,而是不知道说什么,更无法去面对他们的询问。无论是温可云还是江仲达,对她的好,她都清清楚楚,甚至在她和江绍铭闹不愉快时,他们说的都是江绍铭不对,对她的维护,她恨清楚。

她手指微微一动,有些被压抑的情绪,就这么涌动了起来。

绿灯,他继续开车前行,这次把车停在了某个饭店外面。

路之盼随着他下车,看到这陌生的店面,忍不住开口,“你来过这里?”

“没有。上次路过的时候,看到外面等了很多人。”

路之盼点点头,了解了,现在这么多饭店供客人选择,还有这么多人愿意在饭店外面等着入席,说明这家饭店的饭菜应该很不错,才会这么招人喜欢。

他们一起进去,外面的餐桌已经没有剩多少了,包房还有几间,只是包房需要多加包房费。江绍铭径直选择了去包房里,路之盼也没有反对,环境相对安静一点对他们彼此都好。他们进了包房,点菜,等菜,侍者先端上了一盘水果供他们等待的时间享用。

路之盼看着那红红的西瓜和橘子,光看着就赏心悦目,多花钱还是能享受到精神方面的东西,“你最近不忙吗?老往这边跑,还是正好在这里出差?”

“时间都是挤出来的,除非真的走不开,通常情况下,男人对于自己在乎的人,不会一直忙。”他淡淡的看着她。

路之盼迎上他的目光,随即笑了,“所以说前段时间,我算自讨苦吃?”

他不回家,每次她都得以他在忙这种借口去安抚着儿子。江绍铭还是看着她,没有回避她这样带着几分嘲弄的目光,“我认为,那是我们双方都有问题,站的角度不同,于是得出了不同的结论,我们都是成年人,应该擅于自省才对。”

“那你自省出了什么?”她挑眉。

江绍铭嘴角弯了下,“按道理来说,把一切都看成是没有感情的事件,你们隐瞒一切,对我是一种不公平,没有人应该自以为是的决定别人的人生应该如何,何况我一而再的给与你机会,但你都不曾主动告诉我一切。从你的角度来说,你有你自己的顾忌,我父母有我父母的想法。”他顿了一下,“只是一切都按照这冷冰冰的道理来算,多没意思。既然我让你感到不愉快了,那就一定是我自己做错了,才会逼得你走了。我现在在挽回,你没有感觉到?”

路之盼撇开自己的目光,看向墙角。屋子很简洁,白色的顶,四周都是黑色的实木,镶嵌和镜子同样功能的东西,四周都能够看到他们自己的身影,让她无从逃避。他为什么要这样,让她觉得自己的一切在他面前如此的任性,甚至怀疑自己,他真的应该和自己绑在一起吗?

他们说如果一个人比你好一点,会产生嫉妒,如果好太多,那就只有羡慕了。她现在觉得,他大概好太多了,于是她麻木了。

江绍铭不解她此刻的反应,直到侍者端着菜进来,他主动为她夹菜。

等侍者出去后,路之盼才整理了自己的情绪,她看着对面的他,“你想过去找别人吗?再结婚,再生子…”

“没有。”他连犹豫都不曾,“两个人之间出现问题,那就尽力解决,除了生离死别这种客观因素,别的都应该不是问题。”

“万一不合适呢,真正的性格不合或者别的。”

她在和他较劲儿,他这才放下了筷子,“我认为性格不合的人,不会在一起这么久,无论我是否失忆,我们之间的相处,已经证明了我们是否合适,我一直都认为时间会给出我们最想要的答案。”

她低头吃饭,“以你这样的性格,几乎没有性格不合的人吧?”

“我从不知道你对我的评价这么高。”他专注的看着她,眼神略带侵略性,“那你告诉我,为什么是你,为什么偏偏是你?”

如果她觉得她自己的身份换成另一个女人都可以,那为什么偏偏那个人是她,而不是别人。

她竟然回答不出来,也没有办法对着他的目光,只能够垂眸吃饭。原来自己和所有人一样,以及自己是最特别的那一个,念头就在一念之间而已。

她安静的吃饭,江绍铭这才拿起筷子认真的吃饭,看到她喜欢的青椒,她似乎很喜欢吃这种整个圆圆的青椒,他把青椒夹在了她的碗里。碗里多了一样东西,路之盼没有抬头,只是筷子僵了几秒,想说谢谢,那两个字怎么都吐不出来,眼睛看着那颗青椒,好一会儿后,才夹进了嘴里,和想象之中一样的美味,不油腻、不辣,温度也合适。

有些回忆不能去想,害怕眼泪会决堤。

他初时醒来时,一直对她排斥,应该说是对所有人都排斥,但渐渐的,他只要她靠近,只用她挤干的毛巾,只接过她送来的饭菜。他做着复健,从这边走到那边,她站在他身后,看到他走了几步然后回头看向自己,他的目光并没有什么特别,看了她一眼,又继续走,依次循环着,走一段距离和,回头看一眼她…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重要性,好像他只是在回头确定自己在不在,只有自己还站在原地,他才能够继续向前。

她在那样的需要中感到了隐秘的快乐。

她很快就吃饱了,情绪却变了好几次,她抬头看向他,“小旭让你带了什么,现在应该揭示答案了吧?”

他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机掏出来,按了几下,然后推给她。她没想到他会这么干脆,哪怕他只是骗自己到这里来,她大概也会认了,毕竟这也算是本事。

路之盼拿过手机,那是一段视频,封面就是小旭的脸,她感到心里暖暖的,心里想象无数次儿子的画面,都敌不过看到小旭这一刻的感受,她几乎是颤抖的去点开视频。

视频中出现了小旭摇头晃脑的脑袋,眼睛还是那么大,亮晶晶的,好似这个世界的复杂全都与他无关。

“妈妈,你去哪里了?爸爸说你去做很重要的事了,能比我更重要吗,都不回来看我,连电话都不给我打,妈妈你好坏,我一点都不想你了。但我又忍不住想你,妈妈你什么时候回来?我昨天做了一个梦,梦到我放假了,你和爸爸带着我出去玩,可醒来后,爸爸不在,你也不在,我就哭了…男子汉大丈夫不该哭的,但我真的好想好想你…”

她拿着手机,没有发现自己的眼泪滴到了手机屏幕上,她咬着自己的唇,不让自己眼泪决堤,她的孩子,十月怀胎,自己每天照顾的孩子。她摸着手机上的那张小脸,每一个“想你”都在她的心口上扎针…

江绍铭没有说话,只是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小旭的声音传来,让他内心也一片酸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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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绍铭送她回去,一路上她都一言不发,而他也没有勉强她。

回到家里,她还有些失魂落魄,徐琳很快就发现了她不对,跟着她回到她的房间里去。徐琳关上门,才一把拉住她,“小盼,你怎么了?”

路之盼一下子抱住了徐琳,大哭了起来。从看到小旭的样子时,她就忍不住了,尤其是听到小旭说的话,她甚至后悔自己为何没有能在小旭身边陪着,她把小旭生下来了,又自私的为什么别的原因离开,却从不曾考虑过小旭该怎么办,母亲的角色,谁都无法替代,她终究是一个自私的人。她自己都生活在那样的家庭中长大,对自己的敏感一向都自弃,却要让自己的孩子再去遭受一次。从她把小旭生下来的那一刻开始,她就应该对小旭的人生负责,别的通通都是借口罢了。

她一开始决定为小旭留下来,那就应该做到底,而不是到了现在才开始后悔。

徐琳把路之盼紧紧的抱住,“你又见过他了?”

路之盼点点头。

徐琳让她坐下来,忍不住叹气,“你现在太激动了,好好休息一下,明天醒来就会好,永远不要在你激动的时候做任何决定。”

“姐姐,我好想小旭,好想好想。我以为压抑住就会好,只要我不去想,就会养成习惯,原来不是,听到他的声音,我觉得让我做什么都好,什么委屈不委屈,什么难不难过,全都是次要的了…”

徐琳拍着她的肩膀,“小盼,你不要这么激动。”

“我真的好难受好难受…”

“你振作起来,就算你现在妥协又如何?你终究意难平,不如让自己痛一次,然后再做出自己的决定。我想,小旭长大了也不希望,你是因为他而选择你的未来,因为他没有责任去承担你的人生。”

路之盼的情绪这才微微缓和起来。

她还是呆呆的,在刚才的那一个瞬间,她只想说自己什么都不再计较了,就跟着江绍铭回去。她想在那一刻,她该感激江绍铭什么都没有说,没有用孩子和他的父母对她进行情感绑架,或许他自己清楚,他不该在这个时候带她回去。如果他多说几句话,她的一切坚持,就此瓦解。

她吐出一口气,“我有时候觉得那些只为自己不顾孩子的人很有勇气,也很羡慕和支持,只是更多的时候,想到自己的童年,我会觉得那样的人很没责任感,偏执的时候觉得他们根本不配当人,我一直都希望我不要成为那样的人。当决定创造一个生命的时候,就得为他们负责,尽自己最大的可能让他们开开心心…”她的眼睛再次红了起来,“小旭出生的时候,只要那么长一点…”她伸出手比划了一番,“我看着他一点点长大,开始学会哭,开始笑。然后开始在地上爬,当他学走路那一天,我忍不住哭了。我看到他走不到很长的路,先是贴在墙上走,再是摸着茶几和沙发,停一会儿走一会儿…”

孩子的每一个小细节,都记得那么清楚,但选择离开的那个人,竟然是自己。

徐琳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她自己为了女儿也会好好和徐耀生过,生活就是这样,总要为了谁而妥协,看起来似乎牺牲了很多,但那种连让自己付出的人都没有的人,不是更荒芜么。

路之盼压抑的哭泣,突然感到浑身不对,她推开徐琳,向洗手间冲去。

徐琳大惊失色,跟上去,“怎么了,哪里不舒服了?”

路之盼只是对着厕所呕吐着,似乎才好了那么些,又伸手在洗手池的水龙头下接水,洗洗嘴。

“是不是今天吃的东西有问题…”徐琳边说边用干帕子为她擦手,她的手拉着路之盼的手,像是感到了什么,立即把路之盼的手抓住,然后按着她的脉搏处。

而路之盼没有抽出自己的手,只是让徐琳摸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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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琳拉着她的手,脸色渐渐有了变化,缓缓抬起头来,神色不定的看着路之盼。白瓷砖衬托得洗手间更为炫白,路之盼的脸色也似乎因此白了些,只是她的脸色很平静,淡淡的看着徐琳,似乎早就知道,于是等待着对方给出自己那个结果。徐琳则眼神复杂起来,眉心狠狠的皱着,连呼吸也改变了频率,“小盼,去医院吧,我送你过去。”

路之盼摇摇头,抽出了自己的手,似乎叹息了一声,“不用了。”

“但…你…”徐琳也不知道应该怎么说了。

“我知道。”她垂头看着自己的脚尖,“也明白。”

徐琳彻底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有些诧异,又瞬间释怀,那就是她离开的时候就知道自己怀孕了,怀孕了还这么选择,让徐琳有些不能理解,都怀孕了,还这么乱跑,要么留在江家,好好养着自己的身体,要么离开把孩子打掉。只是女人永远那么为难,明明是两个人共同的责任,孩子却留在女方的肚子里,承受生育之痛,身材走形,如果不要孩子了,还得承受自己良心谴责,以及身体损害,而男人则什么都不用做,还能够站在一边任意责怪女人这里没有做好哪里做得不对。一切已经发生,讨论为什么以及没有意义。

“那,去休息吧!”徐琳说不出别的话来,只能拍拍她的肩膀,想着还是得在什么时候让小盼去一趟医院,做个检查什么的才能放心,而且这个孩子的到来…

路之盼点点头,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她现在心情沉重,大概是刚刚狠狠的哭了一场,身体软得没有知觉了,什么也没有想,就蜷缩在床上躺着。她闭上眼睛,那些过往纷纷扰扰的出现在她眼前,宋雨薇、江绍铭、温可云、江仲达…他们全都出现在她眼前,像一个个模糊的剪影,而她如同一个看客,只能看着那些剧情发展着。渐渐的,那些人影都散去,出现了江绍铭的笑脸,接着是她自己,他们彼此牵着手,不远处有声音传来,他们转过身去看,是小旭正和小伙伴们玩着风筝,正惊诧于风筝能飞得很高。有人在喊妈妈,她低头去瞧,扎着两个辫子的小姑娘正睁大眼睛瞧着她,小姑娘眼睛水汪汪的看着她,伸出手让她抱,她立即抱起她来,毫无预兆的,心里就有着笃定的情绪——这是我的宝贝。

路之盼睁开眼睛,周围的一切好像很模糊,又如此的情绪,至少她明白自己在哪里,如今又是什么状况,只是当她把自己捂在被子里的那一刻,会很怀疑,是不是自己还在原来的家里?醒来后会是熟悉的房间,然后熟悉的人?

原来自己的内心如此矛盾,她可以骗别人,甚至可以约束自己的行为,却无法骗自己。她是如此期待着和江绍铭的未来,儿子女儿还有他,如此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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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是周末,阳光明媚,尽管冬日已至许久,今年却终究不如那几年冷,不知道是全球真变暖了,还是这个省市的天气一向如此怪异,不过能有阳光明媚的日子,大家都很欣喜,因为已经习惯了上一刻狂风残卷下一刻烈日阵阵,这是这些城市居民的觉悟。徐思小朋友想出去玩,徐琳觉得这主意不错,日头很好,出去晒晒太阳不错,何况这太阳晒着很舒服,还能散发下平日在阴沉天气中的阴郁情绪。徐琳发话了,徐耀生自然是毫无保留的支持,开始准备着东西,对妻子的决定无条件支持加赞同。

阳光确实不错,从窗户望出去,地上的浅黄让心情也因此明媚了起来。

于是一家人都出去走走,这座城市还是有不少可以休闲的地方,有爬山之所,也有不少草坪,这种天气通常都有很多人。徐琳和徐耀生商量了一下,决定去一个比较人少的地方,人太多了,会很麻烦。

徐琳和徐耀生都没有买车,他们住房的交通挺方便,不远处就有一个轻轨站,夫妻俩早上也都坐着轻轨去上班,考虑到如今保险费保养费以及堵车费油的情况,徐琳和徐耀生立即放弃了买车的打算。因此一家人坐着轻轨去东城那边,那边人口相对较少,也就偏僻些,卖东西的也相对少,但环境肯定比这边常年聚集着大量人口的地方好。

这边看出去是鳞次栉比的高楼,那边则能看到波澜起伏的山。

路之盼原本不想去,被徐琳劝服了,让她出去多走走,有益身心,加上徐思小朋友也拉着她一起,路之盼只好一起陪同。

到了东城那边,才发现这种天气,大家都出来了,到处都坐着人,椅子早已经被霸占了,草坪上一些小朋友在追逐着。这是一片很大的空地,修建了许多东西,人工湖、凉亭等等。徐思好久不曾出来,看上了一边卖的小食品,这次徐琳直接给女儿钱让她去买了一碗豆腐脑,徐思小朋友特别开心。徐耀生和徐思则坐在一起,聊着什么,偶尔看一会儿女儿。

路之盼想随便走走,徐琳点点头,让她别走远了,这地方还是很大,到时候找不到人怎么办?路之盼晃了晃手机,让徐琳也有点无语,手机在手,没什么找不到人的。

路之盼沿着一条石板路走进去,两边都是些花草,石板路围城了一个桃心的地面,里面有着一些不算高大的腊梅,小黄色的花朵,传来阵阵清香。这些地方围绕的都是一些办公楼,居民楼极少,还处于开发阶段,平日人口少,即使突如其来很多人,依然干净美好。她走了一会儿,目光落在了一对新人身上,他们正在拍婚纱照,摄影师正让新娘子把头巾扯起来像飞的样子,这个镜头一直没有拍好,新娘在摄影师没有看到的角度,冲着新郎嘟嘴,新郎则轻轻的笑着。

洁白的婚纱逶迤拖在草坪上,女子娇俏的笑着,挽着另一半的手臂,身后则是一大片人工湖,波光粼粼,散发着碎金的光芒。路之盼站在看那对新人,这才发现原来有很多人都和她一样,在看着他们拍照,两位新人年龄不算大,被人围观了也没有任何不适,反而很享受。而他们的笑,让路人感到的是满满的幸福。

路之盼看了一会儿,便绕着小路继续走着着,路上都有来来往往的人。一对母子从她身边走过,孩子嘟着嘴正找妈妈要钱买雪糕吃,孩子的母亲不愿意,说没有大冬天吃雪糕的,这话让孩子再一次不爽起来。她看了一会儿,继续向前。

前面有许多树,芭蕉竹子成片,地面被笼罩成大片的阴影,走过那片树后,又是阳光明媚。在树后面,又有着一大片的草坪,只是草坪,没有花和树,草坪像是个花园,坐在草坪上的人不算多,也不算少,和刚才那片草坪相比,人数较少。

她走过去,因为草坪后面的屋子看上去很特别,风格有些欧式,但不大,挺小的。

她向着屋子走去,发现这是一座不大的教堂,里面有着人祷告,他们样子虔诚,神态认真,让人不敢打扰。她走向另外一间屋,那间屋是空着的,不知道是做什么的。她走进屋子里,发现这里的格局虽然简单,却让人感到心静。

她站了一会儿,有人走了进来,是个外国人,冲着她说了很多话,是英语,但说得太快,她只能听懂很少的话。

对方很快离去,换了一个中国人过来。

“我有什么可以帮你的吗?”男子温和的看着她。

她摇摇头,“我只是随便看看。”

男子柔和的看着她,却让人很有好感,“嗯,你也可以随便和我聊聊。”

“耶稣它真的存在吗?”

“你觉得他存在,他就存在。”

“那他存在在哪里?”

男子摸摸自己的心口的位置,“这里。”

路之盼笑了,这不是典型的信则有之,不信则无的观点么。

“信奉这个能让你感到快乐?”

“快乐与不快乐,和信奉与否有关系?”男人语气平和,“我不是牧师。”

“那你是什么?”

“你觉得我是什么那我就是什么。”

“坏蛋?”

男人笑了,“无论是人和事物,原本就活在别人的唯心论中,认为你是小偷时,在他眼中你就是小偷,认定你是坏蛋时,就是坏蛋,比如你现在。”

很有意思,路之盼勾了下唇角,“那你认为我是什么?”

“心事重重的固执女人。”

“所以不管我是不是那样的人,你这样认定了,那我就必须是那样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