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标是前面那个人,傅冬平认出来,那是她的继父章幼群,忽然意识到什么,要从任天真手里夺过方向盘。

“你疯了,那是章叔叔。”傅冬平靠过来,想把任天真从方向盘前挤开,踩刹车停下,任天真像是疯了一样,一直要把车往前开。

☆、第29章

章幼群听到声音,回头一看,一辆车冲着自己开过来,本能地往前跑,哪知道那辆车越开越近,已经能看到是任天真坐在驾驶座,而她身边的傅冬平正和她抢方向盘。

眼看着车就要撞上地下车库的柱子,千钧一发之际,车终于被傅冬平停下,而他自己却因为解开了安全带,差一点撞到前车窗。

“任天真,你是不是疯了?竟然开车撞你继父,你还有没有人性?”傅冬平怒火攻心,紧抓着任天真的肩摇晃。

任天真吓懵了,茫然地看着他。傅冬平下车去看章幼群,见他跌坐在地,脸上还带着惊恐的表情,赶忙扶起他。

“章叔叔,天真不是故意的,是刹车失灵了,她不是故意的,她也被吓坏了。”傅冬平打开车门,把茫然无措地任天真从车里拉下来,让她向章幼群道歉。

“我——我做了什么?”任天真怎么也想不起来自己那一瞬间的所作所为。

然而,不等傅冬平说话,匆匆赶来的曲霞和天霖已经跑上前来,曲霞大概看到了刚才的情形,情绪激动,抬手就打任天真。

“我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不孝的女儿,你要恨就恨我,跟他无关。我们忍了你十五年了,十五年里处处让着你,你竟然要开车撞死他,你这个丫头,是来跟我讨债的么……”曲霞满脸是泪。

任天真吓得发抖,脸色苍白如纸,傅冬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用身体护住她,不让曲霞再打她,叫道:“曲阿姨,您控制情绪,天真不是故意的,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她怎么不是故意的,她就是故意的,她恨我们,一直恨我们——刚才我们都看到了,她开车要撞幼群,这丫头从小就歹毒,她弟弟才几个月大的时候,她就用开水烫她弟弟,还在我们吃的菜里放老鼠药,她这些年都没改变。”

也是是压抑了太久,曲霞的声音尖锐又歇斯底里。章幼群在一旁怎么拉她,她都不肯罢休,指着女儿,狠狠骂她。

天霖在一旁吓得大哭,抬起的手臂上,很明显的一处烫伤疤痕。章幼群顾着妻子,又得顾儿子,一手拉一个。

傅冬平惊呆了,他没想到任天真病得这么严重,怕曲霞再刺激她,只得告诉他们:“不是这样的,曲阿姨,天真的意识有时候不受她自己控制,她有双重人格。”

石破天惊的一句话,在场的几个人都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任天真更是身躯一震。

傅冬平低下头来,轻轻吻她额头安慰她,“天真,不要怕,我在你身边。”

他知道,真正的任天真是脆弱又敏感的,她在八岁那年因为父亲的意外身亡受了强烈刺激,在恐惧和寂寞中幻想出了一个强大的自己。

为了不让这场误会继续下去,傅冬平向惊愕不已的章幼群曲霞夫妇解释:“如果你们想听这件事的来龙去脉,我们可以找个地方说说,天真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趁着这个机会,正好把事情说开了。”

几个人回到章家,曲霞让天霖回自己房间去做功课,天霖说什么也不肯,非要留下来听听。章幼群说:“那就让他听听吧。”

傅冬平把自己在云梦山遇到任天真的经过说了一遍,又把他和任天真发现的双榕村的秘密也简单讲述了一遍,章幼群和曲霞的表情越来越凝重。

曲霞看了女儿一眼,见她缩在傅冬平怀抱里,像只受了惊吓的小猫一样,眸光中带着惊恐,心痛无比,当年她前夫任求实意外去世,家里来人吊唁那几天,这孩子就是这样的表情,可惜她当时处于悲痛慌乱之中,无暇顾及女儿,哪里想到女儿会在那个时候就产生了严重的心理问题。

“所以说,天真一直怀疑是我为了能跟她妈妈在一起,把她爸爸推下山崖,才会恨我们这么多年。”章幼群看看任天真,又看看傅冬平。

“对。”傅冬平说:“其实这不能怪天真,当年我爸爸他们都曾有过这样的怀疑,不然他们不会在你们结婚后和你们不再来往。”

曲霞双目含泪,“其实你们都误会了,幼群怎么可能去害任求实,是任求实骗了我们,还企图害他……”

说到伤心处,曲霞低头拭泪片刻,稍微振作了点精神,她把当年的事情经过一一讲述。

“我跟幼群恋爱,任求实一直不甘心,给我写了很多信表明心迹,但我还是不为所动,直到幼群去美国留学,终于给他等到机会,他模仿幼群的笔迹写了一封分手信托人从美国寄到国内,让我误以为那封信是幼群写的。”

为了证实妻子的话,章幼群补充:“任求实喜欢临摹古代碑文,所以很擅长模仿别人笔迹。我那个时候因为参加篮球赛拉伤韧带住在医院里,和曲霞很长时间没有联系,给了他可趁之机。我在美国留学那时候还是八十年代末,通讯没有现在发达,跟海外联系除了越洋电话就是写信,曲霞那时候还是学生,越洋电话很贵,和我都是书信往来。”

“也就是说,你们是因为任求实伪造的那封分手信才会分手?你们都没有找对方证实一下?”傅冬平有些难以置信。

曲霞说:“他后来打过电话给我,否认他写过分手信,但我没有相信他,因为那个时候我也从其他去美国留学的同学那里得知,有个跟他一起留学的女生很喜欢他,女生家里条件很好、人长得也很漂亮,一直追求他。”

“所以你一气之下就跟章叔叔分手了?”

曲霞点点头,“我也知道我太冲动,但当时真的太痛苦了。他在美国学业很紧,还要经常出去打工赚生活费,我怕他分心,越洋电话都很少打。你们现在这些年轻人没法体会,热恋中的人,隔着千山万水,三个月甚至半年都联系不上一次,思念刻骨的痛苦滋味,经常会想,宁愿分手算了。”

傅冬平明白了,任求实就是在那种情况下趁虚而入,骗取了曲霞的信任,跟她结了婚。

曲霞说:“婚后一开始还是挺幸福的,他对我很好,但是相处长了,我就发现,他心胸非常狭窄,老是用各种话试探我,是不是还惦记幼群,怀疑我不爱他。”

“事实上,你也真的没有爱过他。”傅冬平客观地分析着,“你只是把他当做避风港,一个逃避失恋的借口。”

曲霞抽泣,默认了。章幼群替她说下去。

“我听说他俩结婚的消息,整个人都傻了,很想立刻回国找曲霞问个清楚,但当时我临近毕业,为了拿到学位,根本没时间回国。”

“你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好几年后了,那时候天真都七岁了。”傅冬平低头看了看任天真。她正聚精会神听母亲和继父说话,情绪还算稳定,稍稍放了点心。

曲霞擦干眼泪:“之后的事情你们应该都知道了,幼群回国以后联系过我,我们见过两次,什么都没发生,就是叙叙旧,甚至没提当年的分手信,哪怕是这样,任求实知道以后仍然嫉妒得发疯,他动手打我,说我辜负了他。”

涉及到三个人情感纠纷,期间必然有很多隐情,时过境迁,他们不愿再提,傅冬平也就没有深入追问,双眉拧紧,转而问了章幼群一个关键性问题,“云梦山断肠崖那一晚,到底发生了什么,你能详细说一遍吗?”

章幼群深吸一口气,讲述着:“我们五个人本来打算在山洞里住一夜,但任求实说山里过夜太冷,不如下山去村里找户人家借宿,过断肠崖的时候——”

他顿了顿,看了傅冬平和任天真一眼,斟酌着该怎么说。曲霞握住他的手,“任求实在他后面,割断了一根他身上系着的安全绳,他差点摔下山崖,好在抓住了一条古藤。”

“你胡说!我爸爸不会的,他不会的。”任天真听到这里,腾一下站起来,情绪快崩溃了。

傅冬平拉住她,把她搂住,“乖,别激动,听曲阿姨把话讲完。”“我爸爸不会的……”任天真在他怀里哭泣不止。

章幼群见任天真不信,恳切地说:“人都不在了,我不会栽赃给他,的确是他割断了我的安全绳,看到我快掉下去,他故意伸手拉我,其实是想推我下去,哪知道他自己竟然踩空了木栈道,武佐看得一清二楚,但武佐跟他关系好,想救他上来,却没有抓得住他。”

“你的脸也是那次受伤的,是吗?”傅冬平看着章幼群。他右脸上一道伤疤着实吓人,可只要仔细看他眉眼,依稀还能看得出来,年轻时的他必然是个风华出众的美男子。

“不仅是脸,还有胳膊,他的右胳膊骨折了,这么多年不能提重物,甚至拿鼠标绘图都不方便,不得不改成用左手绘图。”曲霞爱夫情切,声音有些激动。

傅冬平看了看章幼群的右臂,正如曲霞所说,仔细观察的话,能看出他右臂有些许变形。

“章叔叔受伤住院,你去看他,他把事情经过告诉了你,然后你们又提起当年的分手信,发现是任求实捣鬼,所以你们顶住压力,冒着和所有朋友断绝来往的风险,半年后就结婚了,是吗?”

傅冬平的推测条理清晰,章幼群和曲霞不住点头,曲霞又垂泪:“我们都没想到,外表看起来那么老实憨厚的任求实内心那么卑鄙,他不仅骗了我,还要害幼群,他的心太坏了。”

章幼群叹息着:“我知道你父亲他们都对我有误会,但我和曲霞受打击太深,都不愿费心思去解释这件事,我们只想过好我们余下的日子,所以我们很快就结婚了,还离开了雁京,回到鹭岛定居。”

“你们考虑了自己,却没有考虑天真,没有考虑到一个八岁的孩子失去父亲之后,还要面对母亲迅速再婚,重新组织家庭,这对成长期的孩子来说是个残酷的打击。”傅冬平毫不避讳地说。

曲霞嘴唇动动,想说什么又忍住了。

傅冬平继续分析:“就是在那个时期,天真有了人格分裂的早期症状,开始出现幻觉,幻想出一个聪明又强大的自己,能替她赶走恐惧和寂寞,随着年龄增长,这个幻想出来的影子越来越具体化,最终成为主人格之外的次人格,而且是主人格不知道其存在,而次人格能诱导主人格行为的症状,这样的症状任其发展下去,最终会导致精神分裂,次人格代替主人格,而主人格永远沉睡。”

在场的几个人都被他这段话震惊了,任天真更是惊愕地久久不能言语。

☆、第30章

曲霞此时才有些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女儿经常有反常的举动,问傅冬平:“所以她小时候烫伤她弟弟,还有刚才开车撞幼群,都是次人格唆使的?”

傅冬平点头:“确切地说,是次人格代替主人格对大脑发出指令,所以等她恢复正常后什么都记不得。”

曲霞回想起当年,她在阳台晒衣服,听到客厅里襁褓中的儿子哇哇大哭,跑过去一看儿子的小胳膊被开水烫伤红肿一片,而十几岁的天真则缩在墙角茫然地看着她弟弟,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看到丢在一旁的水杯,她又急又气质问天真,天真说自己什么都不知道,无论她怎么问怎么责怪,始终不承认是自己烫伤弟弟,直到章幼群回家,天真才跑回自己房间里躲起来,一晚上没再出来。

想到这里,曲霞泪如泉涌。任天真捂着脑袋,努力回想,却怎么也想不起小时候烫伤过她弟弟。

傅冬平搂住任天真,轻抚她的背,柔声安慰她,等她情绪稳定了一点,才继续说这件事。

“曲阿姨,你是医生,家里有很多医书和心理学书籍,大概你还不知道,天真经常看那些书,她甚至学会了催眠术。”

“催眠术?”曲霞惊愕不已地看向女儿,“没有人教过她,我也只是好奇,买了几本这方面的书,并没有细看。”

傅冬平点点头,“天真的次人格非常聪明,而且狡猾,学什么都是一学就会,拥有你根本想都想不到的知识,她会用寻龙尺,你们相信吗,没有人教的话,很少有人能把寻龙尺运用自如,能驾驭寻龙尺的人,都是具有超强第六感和自我辨识能力的人。”

“我会用寻龙尺,是我爸爸的笔记上教的,然后我又看了这方面的书。”对这一点,任天真能辨认,并非记不起来。

傅冬平叹道:“所以我才说,你的次人格非常聪明,躲在主人格之后指挥一切。天真,你知道我是怎么发现你有第二人格的吗?”

任天真摇头,表情忐忑不安。

“应该说,是云梦山派出所的警察老赵头一个怀疑你。他们在我遇袭受伤的现场发现我们丢弃的那根火把,火把经过大雨冲刷,指纹已经无法分辨,但是火把头上有血迹,经过法医验证,那正是我头部受到撞击时留下的血迹……也就是说,是你从背后攻击了我,而不是什么高大背影的男人。”

任天真惊呆了,嘴唇哆嗦着,半天说不出话来。

傅冬平看着她发怔的表情,心中虽有一千个一万个不忍心,却还是不得不继续说下去。

“那个所谓高大背影的男人,是根本不存在的,是你幻想出来的坏人,或者说,是次人格编造出来,让你信以为真的坏人,看到章叔叔以后我可以笃定地说,那个背影就是他的化身,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任天真呆在那里,眼睛中泪光闪烁,半天才哽咽着问,“你知道这件事多久了?”傅冬平仰起脸,缓缓吐了口气,“有一段时间了,大概就在我去凤凰山看你之前,我差不多就知道了。”

他知道一切,可他一点儿也没怪她,任天真心里被一种陌生而又疼痛的情绪左右,让她沉重到快喘不上气来。

章幼群在一旁忽道:“如果天真说的那个高大男人不存在,那云梦山那个叫疯三的人是被谁杀死的呢?”

“是村长曹东海,他知道宝藏的秘密,一直利用疯三把成批的文物运出去转卖,所以他们特别害怕有外来者到双榕村去,编造和散布各种恐怖传说增加双榕村的传奇性,对村民洗脑,好让双榕村人迹罕至。”

傅冬平把曹东海形迹败露的经过描述了一遍,众人这才了解前因后果,任天真细细回想,记忆的线索一个一个似乎都能连上了。

“天啊,事情竟然会演变成这样,我真的没想到会是这样。”曲霞内疚地看着女儿,心痛她承受的一切,也懊悔自己对女儿疏于照顾。

傅冬平平静地看着他们一家的表情,若不是缺乏沟通,亲人之间何至于疏远至此。

“曲阿姨,难道你从来就没有想过,当你知道任叔叔真面目之后,你潜意识里对天真已经有了厌恶的情绪?”

他不会忘记,当曲霞看到任天真企图开车去撞章幼群时,像个发疯的母狮子一样冲过来打女儿,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表情和动作吓坏了女儿。

低头看着任天真,傅冬平心里充满怜惜,为什么任天真不喜欢回家,是因为她早就知道,自己已经被排斥在一家三口之外。

豪华气派的复式公寓,精心布置的家具,这个家里的一切都在告诉别人,主人的经济富裕,而且很有生活情趣,可偏偏任天真没有从这个家庭里感受到任何温暖。

母亲和继父不是不爱她,不是不疼她,可他们更重视自己的生活,更在意自己曾经遭遇过的一切,而忽视了他们的女儿,需要细致入微的爱来抚平她年幼时就受伤的心。

而正因为他们的这种忽视,让任天真更加亲近去世的父亲任求实,任求实成为她最后的避风港,在她的幻想中,任求实非常疼爱她,是她的精神支柱。

曲霞再次流泪,无法言说心里的情绪。章幼群曾经不止一次提醒她,对天真包容一点,不要老是指责她,她却置若罔闻,直到今天,被傅冬平一语点破,她才发现,自己对女儿的确有一种既心疼又讨厌的复杂情绪。

任天真没有再说话,她这种沉默一直保持到傅冬平和章幼群、曲霞的谈话结束,傅冬平察觉出她有点不对劲,跟着她回房间。

任天真脱掉外套躺到床上,疲倦地闭上眼睛。傅冬平在她床边坐下,握着她的手,柔声说:“不如今天你就别回观测站了,好好休息一晚,明早我来接你,送你上山。”

任天真没说话,和傅冬平交握的手却始终没有松开。傅冬平俯下身吻她前额,知道她需要时间去消化他们之前说的那些话,对她来说,那些话足以颠覆她现在的精神状态。

任天真缓缓睁开眼睛,伸出手臂搂住傅冬平的脖子,嘴唇轻触,很快吻在一起。

傅冬平伸手□□她头发里,轻轻把她的头往上带,她柔软娇嫩的嘴唇他早就想品尝了,唇舌相依,越吻越沉迷,但就在一瞬间,他忽然意识到什么,猛然放开她。

“你怎么了?”她明亮的双目注视着傅冬平,眉梢眼角一丝妩媚的笑意。

傅冬平也注视着她,态度沉静,缓缓道:“你不是她。”“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明白?”任天真表情疑惑。

傅冬平坐起来,目光如炬地看着她的脸,“你不是她!”任天真也跟着坐起来,脸贴近他的脸,用一种挑衅的语气说:“你知道?”

“我知道你是谁,你至少在我面前出现过两次,停车场是第二次,而第一次就是在云梦山玩笔仙的那一次,你催眠了夏霆宇。”傅冬平动也不动,任由任天真的脸近地跟他鼻尖对鼻尖。

“看来你还不算太笨。”任天真端详着傅冬平的脸,有意把头靠在他胸前蹭蹭。傅冬平抓住她双肩,略带激动地说:“你最好给我老实一点,不要伤害天真,不然我不放过你。”

任天真笑了,目光深邃中带着彻骨的寒意,“你怎么不放过我,你能钻进她脑子里把我挤出去吗?拜托,你别再自欺欺人了,你明知道,她根本不爱你,她爱的一直是温嘉明。”

傅冬平把手放到她脸侧,把她的脸挤压变形,“你给我听清楚,不许伤害她。你利用她做的坏事已经够多了,你把她害得够惨了。”

“有吗?”任天真语气轻松,“我倒觉得我是在保护她,否则就凭她那种敏感脆弱的小白兔性格,只会挨欺负,是我让她变得强大。”

“可你也让她远离亲人,变得孤僻,沉湎在幻觉里走不出来。”傅冬平尽量压低声音,不让任天真父母听见。

“他们都不是好东西,她有我就够了。”任天真语气恹恹地垂着头。傅冬平摇晃她肩膀,“你滚回去,把天真还给我。”

任天真很感兴趣地瞧着他,“我要是不呢?”“那我就消灭你,让你彻底消失。”傅冬平俯下身来,压迫着任天真,逼得她躺下。

“你舍得吗?”任天真娇笑吟吟,手指轻抚着傅冬平的嘴唇,“你还记不记得,在云梦山那一次,白素房间里点的晚香玉让你做了一夜春梦,你梦见我了……抵赖也没用,我全知道。”

她的目光似乎有一种勾魂摄魄的魔力,让人看着看着就有些六神无主,傅冬平察觉不妙,赶紧把眼睛移开,以免被她催眠,语气淡淡的,“是吗,你全知道?”

“我当然知道,我在洗澡间门口看到你站在那里打呵欠的时候就知道你一晚上都没睡好,梦见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后来到了断肠崖,我告诉你白素点晚香玉的时候,你的表情更证明了我的猜测是正确的。”任天真说话的时候,脸上带着点得意的表情。

这一个人格狡猾得过分,傅冬平无法否认,在断肠崖那一次,他在脑子里早就把她吃干抹净,假意叹息一声,“可惜呀可惜,我梦见的不是你这只小狐狸,而是天真,我喜欢的是天真。”

“是吗?你是这么说服自己的?说服自己喜欢的不是狐狸的妩媚,而是木讷的小白兔?傅冬平,你自己说过,你不是没见过女人的少男,这种可笑的谎话,你以为我会信?”任天真狡狯地笑。

傅冬平看着她,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不敢相信任天真能这样笑,如果是以前,他会觉得这样的笑容艳光四射、销魂蚀骨,此时他只觉得心生寒意。

天真是受了多少委屈,经历了多少寂寞和恐惧和挣扎,才分裂出这样一个人格,细细想来简直可怕。

脑海中的念头只一闪而过,傅冬平没有停留,继续之前的话题,“这么说,你怂恿天真去断肠崖,目的不是调查真相,而是因为我?”

任天真咯咯娇笑,“你真会自作多情,我们才不是为了你,是为了调查我爸爸笔记里记载的事。”

“是吗?”傅冬平慧黠地看着任天真,脸上也有一丝笑意,“小滑头,你别忘了,就在刚才,是你主动吻我,难道不是因为我亲了天真的额头,你清楚那不是吻你,所以嫉妒了,把她催眠,自己出来跟我见面。”

任天真的目光凝住了,但很快就释然,“你的确有点小聪明,但你若真聪明,就该知道,她喜欢的不是你,而是温嘉明,喜欢你的人是我。”

傅冬平摇头,“不是这样,天真喜欢我,只是她还没有认真体会,时间长了,她会明白自己的心,而你……我讨厌你对天真做的一切,她这样的年龄,本不该如此郁郁寡欢。”

任天真冷笑一声,“你最好不要再说这样的话,她就是我,我就是她,我跟她共用一个身体,是她骨子里最真实的自我,我的善恶全来自她的思想,得罪我,我会让你追悔莫及。”

她恶意的眼神让傅冬平怒不可遏,把她的手推开,两人厮打起来,她练过跆拳道,力气比一般女孩儿大很多,傅冬平几乎要制不住她,好不容易才把她身体压住,牢牢按住她肩膀不让她动。

任天真缓缓抱头,似乎是头痛欲裂,表情渐渐痛苦,过了很久很久,她的意识才渐渐恢复,看到傅冬平,有点惊讶。

“你还没走?”她看看手表,已经是傍晚六点钟了,“我刚刚是不是睡着了?头好痛。”

傅冬平惊喜不已,把她抱起来,不住吻她脸颊和嘴唇,“天真,天真你终于醒了,见不到你,我就快急死了。”

“什么呀?我这不是好好的。”任天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羞涩地推开他。他俩的关系才刚亲近一点,他就这样又抱又亲的,让她很不适应。

察觉到她的抵触,傅冬平捧起她的脸,细细端详着她,脸虽然还是那张脸,但表情中有着他熟悉的那种戒备,“你不是我女朋友吗,怎么不让我抱你?”

☆、第31章

“外面有人。”

“他们又不会进来,而且,他们是你父母亲人。”

任天真垂首不语,半晌才用余光瞥了瞥他,“我觉得我跟他们更疏远了。”傅冬平没有做声。

回想起之前的谈话,曲霞话里行间对任求实充满了恨意,哪怕任求实已经死去多年,她依然不能释怀当初受到的欺骗,以及他对她现任丈夫造成的精神上和身体上的伤害,天真聪明敏感,她怎么可能体会不到自己目前的处境。

“不管怎么说,她终归是你妈妈,是爱你的。”

“她爱章幼群和天霖更甚于爱我。”

“天真,你为什么非得这样想,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亲人之间哪能计较那么多,你那个……”话到嘴边,傅冬平及时收住,斟酌片刻才道:“那一个人格思想偏激,你不能再受她影响,你明白吗,你才是主人格,一定要控制好情绪。”

任天真望着他,眼睛里有些迷惑,“你见过她了?”傅冬平点点头,“刚刚你不是说头疼,就是那时候,她催眠了你。”

“是不是很可怕?”

“不可怕,就是有点棘手,她太狡猾了,藏在你身后,指挥你做坏事。”

任天真轻叹一声,“所以我妈不喜欢我也很正常,没有人会喜欢一个坏女儿,我弟弟手上的伤原来真是我烫的,在他还是小婴儿的时候。”

“你不必内疚,那不是你的错。如果你相信我,我会找医生替你治疗,让你的次人格慢慢消失。”傅冬平轻抚着任天真柔软的头发。

“她不会消失的。”任天真语气消沉,“她就是另一个我,邪恶的我,就像一个镜子的两面,我们本是一体,她怎么会消失呢?”

傅冬平安慰她:“并不是这样,次人格的产生是基于你心里的恐惧、寂寞和仇恨,只要你放下这些,让心胸变得开阔,就能让坏的人格消失。我找人咨询过,心理治疗是可以做到的。”

听到这样的话,任天真感动之余又带着点怀疑,“她有没有跟你说什么?”“说得可多了,不过,我暂时不告诉你。”傅冬平故意卖关子不告诉她。

任天真见他不肯说,也没追问,从床上下来,拿起梳子把头发梳梳,“我想这就回观测站,你能送我吗?”

“干嘛这么急着回去,明早再回去不好吗?”傅冬平怀疑地看着她,觉得她又想逃避。

“我想一个人静一静,山上比较适合。”

两人从房间里出来,曲霞听到声音,以为是傅冬平要走,在厨房叫他们,“晚饭就快好了,冬平你吃了饭再走。”

任天真走到厨房门口,“妈,我想回观测站,冬平送我,我们不在家里吃饭了。”

“天都快黑了,还回去干什么,再说冬平开车上山路也不安全,还是明早再回去吧。”曲霞一看到女儿,心里就很不好受。这么多年,她亏欠了女儿太多母爱。

任天真没有答话,看了傅冬平一眼,征求他意见。傅冬平搂住她,贴贴她脸,“既然曲阿姨盛情挽留,我当然要留下来吃饭。”任天真跟他笑笑。

曲霞看到这一幕,非常欣慰。

傅冬平嘴甜,吃饭的时候不住夸奖曲霞厨艺了得,把曲霞哄得非常开心。章幼群在一旁问:“你是做什么职业的?”

傅冬平告诉他,他和他们一样,当了建筑设计师。

“小时候,我爸经常带我到各地参观,培养我对建筑的兴趣,这些年过去,我已经去过七十多个国家,也真的喜欢上这一行。”

章幼群点点头,心里觉得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