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绵顺手把手机往枕头底下一塞。

她出了房间,许边牧还停在那,保持原来的姿势。只是他的眼睛盯着枕头好几秒,抿了抿唇。

还把手机藏起来了,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小秘密?

隔日。

清晨的天还是灰蒙蒙的,雨虽然已经停了,可整个城市还是浸润在雨水之中,路边的积水积得老高。

风是冷的,拂过树木枝叶的时候,窸窸窣窣,落下细细点点的雨水来。

乔绵和晏秋走在无人的街上,走到路口后,晏秋拦了辆出租车。

许边牧还在睡。

一直睡到十点来钟,他才恍恍惚惚地醒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噢,他妈没有一大早叫他起床。

乔绵也没来盯着他看书做题。

许边牧揉着睡得凌乱的头发起床,走出房间,发觉家里没人。

他爸肯定是不在家的,假期都在医院忙。

但是他妈和乔绵呢?她们怎么也不在???

许边牧又走回房间,拿手机给晏秋打电话。

电话响了很久晏秋才接。

她那边特别嘈杂,似乎人很多,声音特别乱。

“边牧啊,妈妈忘了跟你说,今天妈妈有事,中午你先去外面吃,下午就回来了。”

“……”

“不跟你说了啊,我这实在有事——”

电话挂断了。

许边牧额角抽了抽。

退出通话界面时,他看到一条未读短信。

【乔绵:今天放过你,找徐子昂打球去吧。】

许边牧的眼光一下子沉下来,他特意看了看今天的日期。

10月3日,星期一。

原来是星期一啊。

许边牧脑海里闪现过运动会那天周恪的脸,心里发堵。

握着手机的手指一点点收紧,像是要把手机给捏碎。

还没睡醒就被叫出来打球,徐子昂也是一脸懵逼。

小区楼下的篮球场是露天的,昨天的雨下的太大,球场上积了不少的水。

徐子昂勉强找了个可以坐的地,屁股坐下来,打着哈欠问:“许哥,你又又又又怎么了?这个点我应该躺在床上睡觉等着一会我妈叫我吃午饭的啊……”

许边牧的球鞋踩在湿滑的球场地面上,恹恹地把球往篮筐一丢,球碰了碰篮筐,没进,落到一边地上。

他也不是真的想打球。

就是跟吃坏了什么东西一样,心里堵得慌。

徐子昂见许边牧又是这副模样,瞬间了然了。

他这样还能是因为谁,除了乔绵没有别人了。

因为没有人能让他那么在意。

徐子昂绕着圈子问许边牧:“你昨天干嘛突然跟乔绵走了?”

许边牧慢悠悠走过去捡球,回答着:“觉得在那没什么意思。”

“这么多小学妹还没有意思?别的不说,就那个施晚晚,你走了之后失落得都快哭了。还特意来问我你会不会回来。”

“……”

“她对你的心思,大家都看得到。人家小姑娘是真喜欢你。”

许边牧沉默了一下,抱着球走过来,淡漠地说:“我对她没意思。”

终于到正题了,徐子昂问:“那你对谁有意思?你喜欢谁?”

许边牧没答话。

嘴唇抿得绷直,漆黑的眼眸没有一丝星光。

“你千万别跟我说没有喜欢的人啊,多大了还没喜欢过女生,说出来没人信的。”

“那你呢?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

忽然被反问的徐子昂愣了愣,随后顺着他答:“我当然喜欢漂亮的聪明的。”

“噢,”许边牧看着徐子昂微微笑,“钟灵那样的啊?”

徐子昂呼吸一滞,整个表情都不自然起来。

他慌乱地说:“我喜欢一个天天瞪我白我的人,我有病啊!!!”

许边牧突然不笑了,他低垂着眼眸,低声道:“我有病。”

徐子昂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他了解许边牧,当然知道此刻许边牧是什么意思。

本来以为许边牧不会这么快承认,没想到——

他承认了。

许边牧带着球坐到徐子昂身边,低头垂着手把玩着放在地上的球,看起来漫不经心,实际却很认真。

他对徐子昂说:“我大概是喜欢乔绵。”

“真是该死,我连喜欢她什么都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真的很野蛮,从小到大我被她打了多少次。我爸妈又帮着她,我连还手都不敢。”

徐子昂默默听着,听到许边牧叹了口气:“我不该喜欢她的,我们一起长大,我爸妈把她当女儿养。”

徐子昂揽住许边牧的肩膀,给他打气:“又没有血缘关系。有什么该不该的。”

许边牧沉思了会,而后抬眸看向徐子昂,问:“你好像一点也不惊讶?”

“我惊讶什么,”徐子昂笑,“早就知道的事,就等你亲口承认了。”

许边牧:“……”

徐子昂:“你对乔绵跟对别人不一样。”

许边牧:“哪里不一样?”

徐子昂开始给许边牧列举他对乔绵的特殊之处。

“首先,你对别人态度都还行,但到了乔绵那,就阴晴不定,脾气特差。”

许边牧抽抽嘴角,叫停了:“好了不用说了,我觉得你接下来没什么好话。”

徐子昂夸张地挑眉:“哎哟,被猜到了啊。”

许边牧:“……”

徐子昂:“从我的角度看,你对乔绵真没什么好脸色。她每次揍你,真的都是你活该。”

可是这个年纪的男孩,对喜欢的女孩最直接的表达,不就是惹她生气么。

这样她才会看到他,才会在意他。

许边牧才知道,原来自己不知不觉间也做了这样的事。

他什么时候喜欢乔绵的,不知道。

没有答案。

或许,他对她的喜欢是在这些年的朝夕相处中一点一点生根发芽的。

没有哪一刻,也没有哪一个特定时间。

他习惯了她在自己身边,不管是家里,还是上学路上,还是班级教室。

所以那时候知道她选了文科,他才那么生气。

不能抄作业这些全是借口。

不能再抬头就见到她,这是真的。

许边牧现在才明白,原来他是喜欢她。

真是后知后觉的明白啊。

☆、17个泡泡

17

徐子昂劝许边牧对乔绵好一点。

因为乔绵不差,不是没有别的男生喜欢。

许边牧也觉得自己应该对乔绵好一点。

但是他那该死的脾气,只要一想到今天乔绵去了哪,就没有什么好脸色。

想到现在乔绵应该跟周恪在一块,许边牧就咬紧牙关,脸崩得紧。

中午跟徐子昂随便在外面吃了点,又打了一下午的球,许边牧等到精疲力尽了,才肯回家。

刚走到家门口,许边牧就闻到了从门缝中渗透出来的浓烈的中药味。

不刺鼻,但是特别难闻。

他一进家门就问在厨房的晏秋:“妈,家里什么味道?”

晏秋把煤气灶的火关小了一点,回答着:“没什么,就是点中药。”

“中药???”

许边牧走过去,走到晏秋身后,问:“什么中药,你病了要喝中药?”

晏秋神色含糊着,说:“乔乔的中药。今天我带她去抓了点药,刚回来不久。你别在这干扰我,我忙着做晚饭。”

许边牧被晏秋往外推了一下,大脑迟钝了几秒,而后非常紧张地问晏秋:“妈,乔绵是不是生病了?什么病?治得好吗?”

晏秋嗔他一眼:“不是病,就是补身子的。说了你也不懂。”

“喝中药补身子?她那么虚?”

“你就别问了,反正乔乔没生病。”

见晏秋这么肯定,许边牧瞧了一眼在煤气灶上冒着白烟的陶瓷锅,心中纵然有怀疑,但是也知道自己问不出什么来。

他想想算了。

回房拿了本论语课本,敲响了乔绵的房门。

乔绵正在房里喂小金鱼,看到许边牧进来,再看到他手上拿着的论语课本,眼神充满疑惑。

“你……该不会是要跟我说,你现在想背论语?”

许边牧把论语课本往乔绵桌前一丢,震的透明缸里的水微波阵阵,小金鱼害怕地逃窜。

他理直气壮地说:“不是背,我连看都看不懂。文科生翻译一下。”

乔绵把手边的鱼食袋子封好,小心地放到一边,然后打开论语课本,无奈地说:“怎么会看不懂,是你上课根本没在听。你语文课都在做什么?”

“睡觉。”

“???老师都不管你???”

“全班差不多有一半的学生都在睡觉,他管不过来。”

“……”

服了。

乔绵让许边牧在旁边的凳子上坐下,然后拉过自己的椅子,离他近了点。

她把书翻了几页,认真地指着书说:“这些‘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你应该都能理解吧?这些比较通俗。”

她慢慢讲话的时候,跟平时很不一样。

声音轻而柔缓,很有耐心。每一个音节,仿佛都从许边牧的心尖划过。

痒痒的。

很喜欢。

可是很快,乔绵的耐心就没了。

在许边牧摇头的时候,她无法置信地盯着许边牧:“你不是吧,这些话你都不知道什么意思?平时都没听过吗?”

许边牧滚动了下喉结,没脾气地说:“别用这种看智障的眼神看我,这几句我懂,刚刚逗你的。”

乔绵不相信。

“那你翻译给我听,就这句最简单的‘工欲善其事’。”

许边牧侧了侧头,看着乔绵手指头指着的那句话,声音毫无波澜:“这是说,要想干成大事,就要找到好的工具。”

“……”乔绵拧着眉毛,说不上哪里怪,“意思是这么个意思,就是……”

“意思对了不就行了?”

“考试不是这么考啊,要翻译工整。”

“语文怎么这么啰嗦。”

“……”

“乔绵。”许边牧突然叫乔绵的名字。

乔绵正在想怎么更通俗好懂地给许边牧完整翻译这句论语,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干嘛。”

许边牧的眼睛紧紧盯着她的侧脸,眸光闪烁,最后别开眼,听起来很轻松地说:“你今天跟我妈出去了啊。”

“对啊,不然我能去哪。”乔绵不明白地瞧他一眼。

许边牧嘴角扯起一个不明显的笑,很快就被掩藏了。

“今天不是九班那谁的生日?”

“???”

乔绵一瞬间没反应过来,但很快就想起来了。

许边牧说的是周恪。

她露出了疑惑又奇怪的表情:“所以?”

“所以你快点翻译这句话啊,我都一天没有学习了,我不能浪费时间。”

乔绵:“……”

她真的怀疑,许边牧脑子被门夹了。

论语讲了不久,吃饭时间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