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谈不上牺牲、认错和原谅,灿灿,我们都是做自己认为该做的事。”
王灿的眼泪终于溢出了眼眶,“你该做的事,只跟他们有关,根本不用跟我商
量,甚至说也不用说一声,出了事后干脆不理我。请问我这个女朋友在你心目中
究竟占了什么位置?”
陈向远抽了纸巾替她拭着泪,“对不起,灿灿,这几天我一直太忙,忽略了你
的感受,是我不对。”
他这样并不辩解地诚恳认错,王灿跟往常一样,有被狠狠噎住.再也发作不
得的感觉,加上酒精仍在起着作用,她又急又气,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索性
~下哭出了声。
他似乎给吓到了,一时不知道怎么安慰她,又看到有路人朝车内看过来,只
得有些手忙脚乱地发动车子,“别哭别哭,我带你出去转转。”
“时间还早,去我那里洗个脸,我煮点儿咖啡给你喝,等酒醒了,我再送你回
家,好吗?”陈向远征求她的意见。
王灿~向并不任性,也不算娇气,一个晚上第二次哭出来,自己再度羞惭了,
拿纸巾捂住脸抽泣,歪在座位上,知道哭成这样回去,妈妈看到非得起疑不可,
只得接受这个安排,可就是不肯说话。
陈向远将车开回了他住的公寓,两人上楼后。她径直去了卫生间洗脸,出求 后,只见陈向远已经煮好咖啡,替她加了糖和牛奶,端到她面前,她一声不晌地
喝了,“送我回去吧。”
陈向远手抱住地,“傻孩子,生这么大气,我怎么可能不理你?”
有时候,身体的接触让语言变得多余。王灿只轻轻一挣,便停在了陈向远的怀抱中
“忘了这件事吧别再为这件事烦恼了。”
“能够轻易忘掉的,怎么算真正的烦恼?”她涩然说道,没有意识到她在不知
不觉中引用了何丽丽的话。
“都过去了。”陈向远在她耳边轻声说,“下次不要喝这么多酒,实在想喝,
我陪你去,女孩子喝多了不好。”
她想,他对沈小娜也说过同样的话吧。可是她现在提不起精神去计较,他的
怀抱带着她已经熟悉的温暖,他的唇温柔地印上她耳朵后面的皮肤,暖暖的气息喷在耳垂上,痒而酥地撩动着她,她能体会到他的渴望和她的响应。
一瞬间,她的恼怒与委屈消退了。
她固然带着醉意,他的动作也来得些平时更加不拘束。透过彼此激烈的需索,
放纵心底隐秘无以言宣的欲望,所有疑虑被放到一边,无须羞惭,似乎只要激情
交融,便能证明一切。
可是,也只是似乎而已。
当激情平息下来,现实世界便随之回来了。
王灿只轻轻一动,陈向远已经察觉,更紧地搂住她,“再躺一会儿,我送你回
去。”
这样静静地躺在床上,没有一丝距离阻隔,感受得刭彼此的心跳。王灿侧过
头去,看着枕畔的陈向远。他一只胳膊搂着她,合着眼睛仰卧着,那张清朗的面
孔看似神情平和,但眉间唇边那些微小的线条弧度却提醒这王灿,他并没有彻底
放松下来。
她从做记者开始,就发现在不同的角度看同一个人,可以看出不同的面弛
公众场合不苟言笑的人私下接受采访,会换上亲切的笑容,甚至努力表现的风趣;
在以为别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强悍的人会显露出暂时的空茫;她以善良的接
近天真的人,会有某一个时刻流露出让她惊异的心机……
她曾与见识了更多不同类型人物的罗音谈起这个感受,罗音点头,“人性的复
杂远超过我们的意料。别看很多人对着我一讲就是几个小时,滔滔不绝,好像把
他们生活中的每一件小事、心理的每一个波动都告诉我了,我也不敢说我真正了
解了他们。”
从最初将视线投注到那个看似理智、冷静而有气质的男人身上,直到现在躺
在他怀中,她与陈向远的距离已经拉到了无限接近,他并没有让她幻灭。
她不得不承认,于琳说他是近乎完美的好男人,并不算太夸张,至少她在他
身上没有看到明显的缺点。他工作努力,没有不良嗜好,对她温柔体贴,就算太
过呵护沈小娜,也可以算是重感情、善良。这样的男人放在普通人的平凡生活里,
接近了完满。可是她却不敢说她完全了解他,更不敢断定他们达到了彼此理解,
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任何疑问。
激情过后,酒意全消,安静而温暖地依偎着,再去追问他到底有多爱她、她
在他心里排在什么位置,是她做不到的事情。
她想,何必庸人自扰,还是让时间来证明一切吧。
下到地下车库,已经是深夜时分,空气更凉了,陈向远坚持要从后座取出他
的外套给王灿披上。
她乐于接受这个照料,却还是嘀咕着,“我妈看到我这么晚穿着男人衣服回
去,又该审问我了。’
“那也比感冒妤。再说,披男友的衣服不是很正常吗?”
陈向远帮王灿整理着衣领,顺势拨开她的短发,吻她的颈后。她笑着闪避,
却一下僵住,只见沈小娜站在不远处车位上停的一辆白色本田CRv旁边,冷冷地
看着他们这边。
陈向远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皱起眉头,“小娜,你怎么又这么晚才回家。”
沈小娜摇摇晃晃地走过来,王灿顿时意识到,她今天晚上大概也喝了酒,果
然陈向远皱眉说:“我不是跟你说过,不要动不动喝醉,更不要酒后开车。”
沈小娜不理他,一直走到离他们很近的地方才站定,上下打量着王灿,“今天
晚上这打扮不错,总算有了点儿……小性感,比平时好看多了。”
王灿懒得作答,不禁回想,刚才自己醉后该不会也是这么一个混不吝的样子,
她只得不带偏见地下判断,这个姿态真说不上好看。
沈小娜不怀好意地笑,“该不是特意穿成这样给向远哥看的吧。”
王灿顿时恼怒了,不过没等她说话,陈向远先开了口',“小娜,不要胡说八
道,赶紧回家睡觉去。”
沈小娜撇嘴,“看来你得手了。恭喜你,祝你好运。”她晃动着手里的金色小、
包,转身哼着歌向电梯走去。
”等等,我跟你说了很多次,不要图方便把车停在别人的固定车位上。”
沈小娜站住,从包里取出车钥匙丢了过来,娇声笑道:“我喝多了嘛,向远
哥,帮我挪一下车。”
她自顾自进了电梯。王灿看着陈向远,陈向远尴尬地说:“灿灿,物业已经专
门向她打了几次招呼,那个车位的业主也说如果回来再发现被占了车位,就会采
取措施。你等我一下,我去挪车。”
王灿拢着西装外套,静静地站在原处,看陈向远过去挪车,她不无自嘲地想,
现实世界回来得比她想象的还要迅猛。
不管她再怎么爱他、他们刚有过什么样的激情,她的男朋友仍然会理所当然
地照顾那个女孩子——从不计前途地帮她家里跑贷款,一直到给她泊车。
难道这就是她从此以后需要习惯、默认、接受的事实?一阵寒意从她心底升
起,这是他的外套也没法抵御的。
第十八章
爱情确实是一个折磨人的东西
王灿看着报纸上开始密集出现的信和地产三个在售楼盘的广告,着实吃了一
惊。
当然,未来青年城那场业主与开发商之间的轩然大波已经以并不离奇的方式
平息了下来:
王灿去采访规划局,跟她预料的一样,看到了变更规划的批复,只有局部要
做小小的整改。信和地产的客服经理甚至打来电话,邀请她去采访整改情况。她
想了想,还是去看了一下。
楼间距当然不可能调整,不过一期的中心花园做了重新设计,正在加紧绿化,
面积仍然不算大,可已经看得出精致的雏形,不再是明显敷衍的小花坛。临街的
那一排商铺也恢复成了停车位。
她再采访那些前期反应强烈的业主,得到的答复各不一样,韩律师索性托辞
再不见面,很多人开始保持观望。
一位业主悲观地预测,等风头一过,停车位还是会被改建成商铺,这一块利
益可观,信和没理由放弃,。到头来我们实际就得到了一个小花园”;另一位愤怒的业主则十分肯定的断言,韩律师挟众多业主的要求,已经与开发商私下达成了
“某种协议”,所以才会突然失语。
王灿承认,他们说的话尽管带着情绪,可都不无道理,然而得不到证据
的支持,她自然只能听听而已,事实就是在没有了带头的那几位维权人士组织
统一行动后,业主果然彻底成了一盘散沙各说各话,就算还有人提出抗议,也
显得没有新闻价值可言BBS.j OOYOo·NeT了。
她写了一个篇幅很短、不痛不痒的陈述性后续报道,交了上去,杨主任对这
个结果也并不意外。
让王灿感到吃惊的当然还是信和突开始做的这一场看上去颇有声势的促销。
她打电话给广告部门,了解了一下信和投放广告的时间和金额,只能得出结
论:看来信和的资金问题已经得到了缓解。
王灿思索之后,决定向陈向远求证。当然,她倒不仅仅是想深挖题材,更多
的还是关心他是不是更深地介入了信和的贷款计划之中。
她对他提起近期信和的广告,陈向远说:“聂总确实能力超群,他对所有在售
楼盘的销售计划做了重新定位,据说已经取得了不错的效果。”
“不过这都需要资金投入。信和争取到贷款了吗?审批放款应该没这么快
啊。”
他踌躇一下,“信和取消了向担保公司的贷款担保申请。沈叔叔说他已经争取
到了一个合作方注入资佥,不过现在还处于保密阶段。”
王灿松了一口气,根本无意继续打听,“我只要知道你不必继续介入就放心
了。至于信和这方面的动向,除非主任交代,否则我不会跟进。我们毕竟是市民
生活类报纸,信和也没达到财经专业报刊来报道的规模,他的秘密应该是安全
的.”
信和看似安然渡过了这场危机。
最终受到影响的,竟然只是陈向远。于琳打电话告诉王灿她听到的消息,市
行信贷部任命了新的副总,果然不是陈向远。更糟糕的是,内部传畜他有可能被
调出信贷部,去某个偏远支行任职。
“你要知道,信贷部是国有商业银行的核心部门,调出信贷部就意味着不只是
一次升迁受阻。”于琳在电话中长叹一声,“向远这次付出的代价太大了。”
放下电话,王灿长久地看着面前的显示屏,内心充满了烦恼。
然而晚上两人见面时,陈向远似乎并没有受到困扰,表现得十分平静。
“我也听到了传言,说什么的都有。调动我觉得暂时不会。”
王灿再也忍不住了,“信和的问题根本无须你出手一样可以解决。向远,你觉
得值得吗?”
陈向远默然,好一会儿才说:“我不会对你撒谎,灿灿。当时我确实没有考虑
值不值得这个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