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知道这些把她弄丢了的年月里,她过着怎么样的日子。却知道自己的夜不能寐,知道自己每打听到一点风吹草动之后的兴奋如狂的夜晚。

蒋曼婷在确定结果的那一刻也泗泪横流,这么些年她都绝望了,她以为这辈子跟这个女儿便是缘分已尽了,无数个夜里抱着她儿时的照片泪眼朦胧地睡着,梦里她还扬着胖嘟嘟的笑脸朝着自己挥手,喊着妈妈你来找我啊

醒来的时候无数次梦境落空,一切都变成海市蜃楼。一遍又一遍,在她终于觉得绝望的时候,命运之神却猝然将活生生的人送到她面前,没有任何征兆。

蒋曼婷攥着报告,指节慢慢发白,终于颓然坐回了大班椅里,手上抚摸着相框里微笑的男人:“万里,我终于不负所托地找到她了。”

是夜,病房里的帘子拉得严严实实,只有床头留着一盏夜灯,散着温暖的橘色光。颜北北朝着光芒睡着,脸上朦胧着一层微光,显得十分不真实。

蒋曼婷无声无息地立在床头,久久凝视着这柔和的容颜。

却竟然连伸手的勇气都没有,像是近乡情怯的归人,害怕眼前的一切又只是重复着以前随着太阳升起而破碎的旧梦。

这场手术像是大梦一场,颜北北出院的时候觉得身体里的某一块被梦魔带走了,连同心里也变得空落落的了。

人人把这看做是一场病,把着错床的受精卵看做是一个随时爆炸的炸弹。可是在颜北北心底,这却是她跟颜培风唯一共同拥有的东西,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东西都要珍贵,她却连守护的能力都没有。

蒋曼婷亲自将她送回学校,语气温柔得像是母亲:“北北啊,真不考虑伯母的意见吗?你现在身子骨还没养好,学校的饭菜营养不够,还是住在我家方便点,我让司机每天送你过来。”

颜北北客客气气地摇头婉拒了:“伯母,不用麻烦了。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还有,这段时间谢谢伯母无微不至的照顾,饭菜也极为合口,我都长胖了不少了。”

蒋曼婷心里一疼,压抑住想要伸手将她揽进怀里的冲动:“没事儿,你和甘愿一个学校的,还是一个专业的,这也算是缘分。以后要常来家里玩,到时候我做拿手的茄汁鱼卷给你吃。甘愿,送她到宿舍去吧。”

颜北北赶紧摇头:“真的不用了,我有没有多少东西,自己能行的。这几天已经麻烦学长太多了,我都过意不去了。”

甘愿知她性子很倔,也点了点头嘱咐道:“那有什么需要尽管打电话给我,我妈是个乐于助人热心肠,看到你肯定不会嫌麻烦的。”

她点了点头,转身往宿舍走去。不过只是几天的功夫,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的样子,学校里的枯木成片,一如她此刻凋零的心。过去的九年,也恍如大梦一场,梦里有颜培风的宠溺和霸道,那么多的时日叠加起来像是一帧历史画卷。却总有翻到头的一天,是不是她跟颜培风,就真的走到头了?

因为走路出了神,撞了人才察觉到鼻子疼,手上的病例被撞得撒了一地,被秋风吹得四处飞舞,像是白色的蝴蝶。

等收拾好站起身的时候便有一阵轻微的晕眩,被人适时扶住,戏谑的声音响起:“怎么跟林黛玉似的站都站不稳?”视线扫到她手里的东西,“病例?这几天的缺课是因为生病?”

颜北北下意识将手往身后藏,却始终不及他的速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脸上跟走马灯一样变色,最后停留在锅黑色上。

“吴司机,掉个头吧,我们去看看万里。”蒋曼婷靠在车后座,又转头看着自己的儿子,“怎么?知道是妹妹了还愁眉苦脸的?”

甘愿摇了摇头,望向窗外疾驰向后脱离视野的风景:“妈,这些年你怨我吗?我当年一个粗心,让她流落在外这么多年”

蒋曼婷浅淡地笑了笑:“不用我怨你,你心里的自责还不够深吗?这些年任何人都没有你来得难熬,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

“她怎么会姓颜?怎么还在那个城市里?当初我们的调查不是陷入胶着状态吗?线索明明显示着她在C市的啊?”蒋曼婷有些疑惑,当初请了征信社调查这个失踪的女儿,得到的消息是线索在C市就突然断了。所以她们举家迁到了C市,为的就是能够早一日找到这个孩子。

甘愿也不清楚个中曲折,只知道一些大概:“她好像是被收养了,而且还是一个大户人家。我是在食堂里遇到她的,那个时候只觉得有些莫名的熟悉,只是后来有一次发现她头上戴着的发夹才慢慢怀疑的,只是”

“那发夹上是青花兰,并不是当初她当初戴着的粉彩桃。”甘愿念了二十几年的书,学得全是科学理论,到头来却是凭着直觉找到自己的妹妹的。

“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我会查清楚那个伤害了她的男人的。我蒋曼婷的闺女,岂容别人这样糟蹋!”她面色凛冽,眼里闪过狠色。

甘愿掀了掀唇,并没有开口。如果那个人没有护她周全的本领,那受一番教育也是咎由自取。虽然曾经他被自己奉为偶像,可是于颜北北在他心里的地位一比,便是变得不值一提了。

作者有话要说:为毛突然脚的颜大帅哥会不太好过啊望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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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说,在这个世界上有两种贼: ? ? 一种为生活富裕而盗窃,另一种为了人生定义而盗窃。

?一直以来,向松沉迷于偷窃这种带有刺激感的活动,而我极其享受打开一个个陌生保险柜后的那种惊喜感。直到有一天,潜入乔家,我金盆洗手的心情才变得越来越强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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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八章

颜北北想起那天颜培宇乍青还黑的脸色,心里还是有些忌惮的。他一向一点小事都能大做文章闹得鸡飞狗跳,跟顾意一个德行。万一要是把不住口风说漏嘴了,她就真的万劫不复了。然而这次却出乎意料地安静,好几天了都没有半点动静。

正当她悬了好久的石头刚落地之时,又一阵狂风暴雨在不知不觉中掀了起来。

颜培风刚刚飞完当天的任务,这几天正是飞行旺季,飞行密度十分大,常常是日以继夜,他虽然免不了有些疲惫,但整个人是兴奋而投入的。如同每一个飞行员一样,他的状态就是飞翔,不断地飞翔。用最好的状态,融入最极限的飞行包线。尽心尽力,为每一架飞机,飞出属于自己的轨迹。

很多人都认为试飞员的目标在于征服一架还不够完美的飞机,亦或是一位飞机的体检师。然而对于颜培风来说,每一架新的飞机,只是一个需要不断改进的朋友。他会耐心地寻找和发现,并且助他成长和完善。

所以每个人都紧张地脑神经都绷起之时,恰好是他颜培风最放松的时刻。

他闲庭信步在绿茵场上,初升的晨阳像是最可口的蛋黄,亦像是呱呱坠地的婴儿,通身散发着让人喜悦的光芒。轻而易举就让他想起了原在千里之外的人儿。

他发现好像眼前的一切,都能勾起他对小家伙的想念。可是这坏家伙,这么多天,也没舍得主动来一通电话。

正要掏出电话打给某个估计已经吃完晚饭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看电视的人时,颜培宇的电话就打了进来。

语气似乎并不十分友善:“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哥了,我在A&G酒店520房,我有事要问你。”

颜培风一向没有陪小孩子玩过家家的兴致:“我们没有通行证是出不来的。”

“如果我说这是北北的事,你是不是就能出来了?”颜培宇声音里有掩饰不住的气愤。

颜培风之前心里的不安又出来作祟,他也知道颜培宇虽然顽劣不堪,但还不到不知轻重的地步。

最近的飞行任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了,他跟搭档蒋慎思打了声招呼,就偷溜出来了。

刚推开门就来了迎面一击,幸而他躲闪及时,堪堪避过这一劫,抱着手臂猎奇地看着怒气冲冲的颜培宇:“怎么不懂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啊?上次的教训还不够?”

这世界上最让人懊恼的不是打不过对方,而是完全入不了敌方的眼。

颜培宇眼里几乎在冒火,顿时也后悔当初学自由搏击时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状态了:“你又比我好到哪儿去?!连自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的人有什么资格教训别人?!”

颜培风没打算跟他继续纠缠,直接拨了电话给北北。

电话还没接通之际颜培宇开口了:“她刚刚手术完,估计没时间接你的电话。”

手术?

颜培风转过头看着他,他脸上的神色是嘲讽的:“不错,她前两天刚刚做完人工流产手术。颜培风,如果你还是个男人,就不要再这么伤害她了。”

颜培风仿佛没有听懂,揪着他的领子再问了一遍:“你刚说什么?”

“我说你是个爷们就负起责任!既然给不了她名分,为什么要把她捆绑起来!北北不应该是你的个人所属物!我见到她的时候虚弱得跟张纸似的,风一吹就到了。我不知道她是吃错了什么药了这辈子非得跟着你,但是颜培风,你没有伤害她的权利!”颜培宇一改往日里嘻哈的风格,语气也带了三分狠色。

颜培宇这一瞬间就对他的话深信不疑了,手上的力道尽失,跌坐在身后的沙发里,连魂儿都没了。

他一直都知道北北其实心里是在向往着自己的生活的,他一直都知道北北不爱他的,他一直都知道这一切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对啊,他一直都知道的

上一次打电话的时候她是在手术前,还是已经手术完了?那么一如往昔若无其事的声音,是不是预示着,这个他还来不及知晓的生命,在她眼里,根本一文不值?

电话再次接通,颜北北是毫不掩饰的厌烦:“干嘛这时候打电话过来?我跟同学在外面吃火锅呢,没时间听电话了,先挂了啊。”

啪嗒之后便是漫长的忙音,像是千万条食人心肺的虫子,钻进他的身体里,吞噬着每一个细胞,每一寸皮肤

颜培风发现即便是这时候,他浑身上下都开始发凉,潜意识里唯一想告诉颜北北的话,不过是淡淡的嘱咐一声,别吃多了,回头又上火了。

颜北北嗜辣如命偏偏又体弱多病,每次吃完麻辣锅就得一晚上在床上打滚,可是下一次又记吃不记打地胡吃海塞。

颜培宇见他罕见的沮丧,整个人几乎是瘫软在沙发里,眉目之间尽是落寞。心里也明白了大半,他冲动地跑过来只是因为觉得颜培风不肯负责任,让颜北北一个人承受着一切。现在看来,事实好像并不如此。

他被愤怒迷住了双眼,连夜飞了过来,现在稍稍冷静下来才觉得肚子饿了。叫了好些吃的和酒,两人窝在沙发上一杯接着一杯。

颜培风是真正觉得迷惘了,他私心里将北北圈养起来,想着这样就属于他一个人的了。却忘了问她到底愿不愿意。感情就好像物理里的力的作用,不是两情相悦,就像是不往一处使的两股力量,越是强大,越是南辕北辙,徒劳无功。

“我认识北北其实比你还要早,你知道不?”喝得差不多了,颜培宇的衣服已经有些凌乱,却难掩上乘的姿色,眼角是自然的微勾,搁哪儿都是祸水。眸子里亮着水色,闪闪烁烁,是回忆的光芒。

颜培风吃了一惊,北北是到颜家的第二年才正式见了各位亲友,他以为那才是颜培宇头一回见北北。

“我哥当初还是个片警小头头,从开往C市的车上拦截下那俩人贩子,解救了一批被贩卖的人口。每个人都能说得出自己的姓名住址,只有北北一脸的茫然。那会儿我也不过十来岁,她揪着我的衣角管我叫哥哥,声音怯怯的,那时候我就觉得,我要保护这个女孩儿。”

“晚上的时候就发起了高烧,烧成肺炎了,因为体虚,所以有后遗症,醒来的时候除了我哥和我就谁都不认得了。小家伙就是嘴馋,我放学拐着路往那里走都捎带手给她带点零食。她一见着我就乐得合不拢嘴。那个时候哥给她取了个名儿,叫颜丁丁。原因很简单,她太笨了,怕她不会写自己的名,所以挑了个简单好记的。”回忆到这里,颜培宇自己也忍不住低笑了起来。

颜培风默默念着,颜丁丁,牙齿抵住舌尖,轻轻跳跃两个节拍,像是她的样子,灵动而调皮。而后来取的颜北北,是嘴唇的开合,变得有些沉重,有些笨拙了。

“十六岁的时候我交了第一个女朋友,叫啥我给忘了。那时候两人会一起去接她放学,带她去看电影,去吃肯德基。她总是特别缠人,我离开的时候总是一双脏手拉着不放,眼巴巴地问我下次什么时候再来。”

“那时候我真是烦透她了,觉得她就跟个跟粘豆包似的,随时随地粘着人不松开。那天女朋友也正跟我吵架,在游乐场吵得不可开交,原因很简单,就是我没下狠心甩掉这影响人约会的跟屁虫。”颜培宇苦笑了一声,仰头喝了一大口,呛得鼻子里都发疼,“于是那天我为了哄人就发了狠把她扔在摩天轮里,想着回去的时候再带回去就成。”

颜培风从始至终都一句话都没有,像是一个虔诚的聆听着,只是不断地仰头喝酒。深褐色的液体像是一条蛇一样吸溜一声就钻进了胃里,搅得天翻地覆。

“可是那天我们俩玩疯了,一直到后来打雷下雨了打道回府才想起把她落下了。”

“再见她就是在你们家了,一年半以后的春节。她穿着毛衣规规矩矩地喊人。那一刻我以为我认错人了,但是没有,我知道没有。”

“我以为只是人变瘦了,她还是那个丁丁。可是不是了,她见了我会躲闪,她开始抓着你的衣摆躲在你的身后了”颜培宇声音有些激动,几乎是带着哽咽。

“我有多自责只有我自己知道,我没有告诉任何人。跟所有人一样管她叫北北,不去深究她怎么会不记得我了,不去深究她怎么到了你家成了我的堂妹。”

颜培宇慢慢调整呼吸,平息了心里那股汹涌,才继续开口:“这么多年我没有开口,也没有跟你抢,只是因为我心里的内疚,觉得我不配再拥有了。”

“可是颜培风,时至今日,我跟你已经站在同一个水平线上了。从此以后,我也有资格去守护她了,所以。”他任视线变得坚定执着,“从今天开始,我要和你公平竞争!”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维妞给足了颜培宇镜头了有木有

颜培宇:亲妈,你再给我更多镜头吧我送你台跑车!!!

颜培风:亲妈我送你很多八喜冰激凌!

维妞:知我者,楠竹也~~~

ps:维妞最近坚决要日更,求撒花鼓励!!!

下面素推文时间:

耳朵的文,闷骚检察官罗憋憋的爱情故事

第二九章

颜培宇以为他会生气愤怒,或是警告自己最好离她远点。可是颜培风听完一切之后显得十分淡定,仿佛刚刚那是一个无关紧要的类似于夸父追日的故事。

“你难道没一点想揍我的意思?或是阻止我去追求她的意思?”这回他倒是有些丈二和尚了,颜家的男子汉个个霸道,绝不会允许自己的心上人被别人觊觎的。

“恰恰相反,我应该感激你。”颜培风眼神已不复刚刚的迷惘,反倒是一片清明,“你曾经这样傻帽地放弃过她,你以为我会跟你一样犯二吗?”

“颜丁丁是属于你的,但颜北北,只能是我的。”他站起身,一片阴影笼罩在他身上,是无比的气势。

人在追逐的过程中总会有怠倦的时刻,但有了敌人的加入,这是能瞬间激发爆发力的。而此刻的颜培风,就是一头被刺激的豹子。

这样耽误了一个上午,颜培风回宿舍的时候却并没有睡觉,还捧起之前教授留下的让熟读的专业书籍,精神百倍地研究了起来。

晚上突然刮起了狂风,可是飞行任务并没有喊停。颜培风按照计划登机,驾驶着已经磨合得差不多的战机,熟练地拉操纵杆,助跑起飞加速,一切都和平时别无二致。

所有的人都已经对这位学员的经验和技术佩服地五体投地了,几乎是不用思考就能断定他能够顺利且完美得完成任务。

一直到飞机在即将降落之前的低空通常之后,突然发生异常情况。飞机哼侧突发振荡,此时离地只有两米,振荡周期为2秒,振荡坡度到达了正负二十度。塔台的指挥以及紧随其后的教练机驾驶老师都已经吓呆了,这个时刻指挥已经完全失去了及时的作用。人人心里捏了一把汗,蒋慎思下意识闭上了眼睛,觉得像是末日来临。

有经验的人自然看得出这就是空中隐形杀手人机耦合振荡,这是一个突发并且随机偶然的事故。是飞机本身的振荡特性,系统的延迟以及飞行员的操纵干预共同作用的结果。

事故的本身原因复杂,但只要是有足够熟练老道的空中飞行经验的人,都知道这时候只要稳住操纵杆,在契合的时机将飞机的仰角调整到刚好弥补振荡坡度就能顺利将机身稳住,平安降落。

所有的人都相信颜培风能够不出意外地控制住机身,能够完美利落地完成此次飞行。

颜培宇又连着飞回了C市,终于逮着机会睡得昏天黑地,起来收拾体面了就捧了一束花往C大赶了过去。顾意刚从食堂出来,见了朝思暮想的人十分兴奋,兴冲冲贱兮兮地往上凑,还伸长了手臂扒拉着那捧娇滴滴的玫瑰花:“你终于记起我了,是不是我觉得我天下无敌美艳一树梨花压海棠的好哇?不过呢,送红玫瑰也忒俗气了点吧?”

颜培宇撩开她的爪子问道:“别闹了,北北呢?”

“不知道啊,最近老是神神秘秘的,上午才脸色苍白急冲冲地走了,让我帮她办休学手续。电话也打不通,也不知道干嘛去了。”顾意也挺担心的,只是最近每每碰到了她说话总是支支吾吾的,人也越来越瘦,话也越来越少。

颜培宇刚要转身走人就发现衣角被人抓住了,顾意满眼睛里都是期待地望着他手里的东西。颜培宇扛不住这情深义厚的眼神,将玫瑰一股脑甩给她了。

这个时候颜北北突然休学,确实事有蹊跷。

可颜培宇打了一个电话都全部清楚了,颜培风在执行夜间飞行计划的时候出了意外,现在躺还躺在医院里,声称暂时未对外公开受伤程度。

用这样语焉不详的消息,把颜北北骗到身边去,简直是易如反掌。

颜北北刚下飞机就踉踉跄跄地到处跑,眼睛像是已经摆脱了中枢神经系统的控制,眼前的一切都变得遥远而模糊了起来。

在她心里颜培风从来都是一座山,巍峨地屹立在她的身后,永远都不会倒下。她说不上接到电话的那一刻是怎么样绝望的心情。就好像一瞬间天塌地陷,世界再次陷入一片混沌。

一双不够坚实但依然有力的手臂扶住她已经发软的身体,颜北北转过头就看到一个女孩子。也不算是女孩子,准确的说是已经蜕变破茧成蝶的女人。

“你就是队长的宝贝疙瘩?”蒋慎思觉得有些奇怪,她用手机拨出电话的时候心里还是闪过嫉妒的,嫉妒这个女孩子占据了颜培风所有的心智。即便是在昏迷之际,他嘴里念着心里想着的,还是这个叫做北北的女孩子。可现在她一眼见到颜北北的时候,那些心里的疙瘩突然就消失了,就像春风过境,吹走了冬的冰霜。

她不是最漂亮的,不是最迷人的,甚至不是最吸引人眼球的人。可是蒋慎思就是第一眼就辨认出来了,这个穿着简单的开衫牛仔,身子骨瘦的跟发育不良的竹竿一样的女孩子,就是她最大的劲敌了。

平心而论,蒋慎思觉得跟她比,自己在客观条件上算得上是完胜了。

只是,她那以往势在必得的决心和志气,却像是平白无故短了一截。

颜北北顾不上答她,只是苍白着脸色问道:“他呢,他怎么样了?”

颜北北急冲冲推开门就发现病房里颜培风跟没事人似的翘着二郎腿正啃苹果啃得欢,右手还在电脑上运指如飞,外音播放着她无比熟悉的游戏里的背景音乐,旋律明快而欢乐。

从汤进手里接过机票护照到抵达病房门口,不过是一天的功夫。颜北北已经在脑海里将所有可能出现的情况都预想了一遍,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一直到踏进来之前,她都做好了一切能与颜培风共同进退的准备了。就这样吧,哪怕每个人都扛着语言伦理的大炮轰击,她都不在乎了。只要他能活着,能够平安无事,她就什么都不在乎了。

于是,大抵是情绪还转换不过来,颜北北怔怔地站在门口,身子倚着门框,害怕自己一个体力不支地软了下来。

颜培风挑着眉毛勾着眼尾,模样极其魅惑:“怎么?见了我就傻眼了?”

颜北北这才回神,半晌说不出话来,心里也是五味杂陈。尼玛这就是汤进嘴里描述得惊心动魄的生死不明?这就是她设想中的世界末日?

可现在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小丑,任人摆布控制还不自知。反应过来顿时怒火攻心,提腿就准备离开,她可没那么强烈的表演欲供人欣赏。

颜培风一个箭步冲上来抓起她的手臂,手上的力度因为一时着急并没有控制住,把她的泪珠子都捏出来了。

“我道歉成吗?”颜培风关起门,隔绝了一对沁着忧伤的眼神,又软下声音哄她。

蒋慎思转身的时候脊背笔直,但是掩饰不了那份外泄的挫败。这样宠溺的语气,这样亲昵的姿态,这样一反常态的颜培风,恐怕只有在那个妹妹面前才有的一面吧。这样看来,她一路上自我安慰她只是他的妹妹而已的行为,真的是,傻透了。

“我错了,我不该编这弥天大谎来骗你。”嘴里的措辞倒是十分到位,语气却没有半点歉疚,只有愈演愈烈的哄骗。

颜北北甩开他的手,眼泪婆娑地质问着:“怎么你觉得看我跟小丑似的很好玩吗?看我这样为了你慌不择路什么都顾不上了你很得意吗?!”

本来以为他会反驳,可是颜培风竟然笑了,是那种释然的笑,像是十里春风的温柔:“对啊,我很得意。”

说着便强势将她搂进了怀里,禁锢住她挣扎的双臂。声线低沉而情深:“先让我抱抱再发脾气成吗?”

“让你担心了我真是罪该万死,可是北北,你不知道我看到你在最短的时间里出现在房门口时的激动,那一刻我就觉得,就算是真的残了死了,那我这辈子也值了。”

“北北,你是不是有点事该跟我交代下了?”颜培风声音再降一个调,诱哄着她。

“什么?”北北哭得有些累,趴在她怀里的那一刻开始思绪就已经离家出走了。

“没什么?要不要休息下?还是要先吃个饭?”他知道北北一向吃不惯飞机餐,而且在上面也睡不着。至于那个问题他到底不忍心问出来,似乎潜意识里也在拖延,害怕听到不愿意的答案。

只要这一刻,她在他怀里,有踏实的触感,就足够了。

大概是最近所有的事都累积在一起,耗尽了她的心神,颜北北压根就没听到他说的话,也没注意到他柔软得近乎溺人的眼神,直接就睡死了过去。

颜北北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是在颜培风的怀里的,病房并不宽,但他的手臂颀长,总是能够圈成最舒服的角度,让她睡着不会嫌挤。

夕阳斜斜拉长了树影,数不清的斑驳光影从窗户漫了进来,同样漫进来的还有人语车声,昭示着这里的生活很地球上任何一个城市都大同小异。医院边上的街道并不宽敞,还能听得到斜对角的屋子里传来的钢琴声,起调轻盈如蝶,仿佛带着贺家村月色下浮动的栀子花香气。

颜培风睡着了,她慢慢和着琴声打量着他。三十五岁的男人,额迹浅浅绷起的皱纹是对时光最好的诠释。睫毛长得不真实,乍一看就跟长得茂盛的草,在上面搁一根签字笔都绰绰有余。颜北北有些妒忌,自己刷了睫毛膏都没这程度。嘴角维持着一定的弧度,仿佛无比满足,鼻梁高挺得像是水墨大师笔下的一脉山川。

单论长相,绝对算得上是人中龙凤了,标准的言情小说大叔配置。可是一想到他的性子,颜北北就架不住摇头了,自己可算是跌坑里了了。

手里正把玩着他纤长浓密的睫毛,颜培风就毫无预警地睁开眼睛了,嘴角弯起一抹戏谑,十分恬不知耻地开口:“怎么了?今儿个终于觉着我惊为天人了?”

颜北北还惦记着被糊里糊涂骗过来白白浪费了一大盆眼泪的事,决定跟他没完了。这回哪会轻易服软,挣扎着起身:“不要脸可以,但请保持下限!我还要上学,先回学校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