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梅梅忙的焦头烂额,恨不得一杯烫咖啡,把围在她面前嗡嗡嗡的人群全都赶走。

“淡定淡定,今天礼拜一,大家都赶时间,所以别忙着发起床气,先把顾客招待好!”安臣抱着胳膊,靠在吧台边儿上,优哉游哉。

“阿三啊你别再煽风点火了!你没见着二梅那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小心她一会儿给你毁容啊!”何小学忙里偷闲,丢给安臣一句。

“放心,今天这个日子很特殊,她会很乖巧的!”安臣神在在的冲何小学眨眨眼。

确实,这一天对韩梅梅而言,是个极为特殊的日子,因为就在这一天,她的爸爸自杀了。

“你确定不让我陪着你去?”安臣晃晃手里的车钥匙,一脸诧异。

“嗯,我想一个人去,你留在店里吧,今天这么忙,我又不在,肯定需要人搭把手!”韩梅梅仔细打理着身上的新衣服,心不在焉的道。

“外面在下雨,你真的确定自己搭车去?”安臣不死心的又问道。

“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你真是很啰嗦啊!走了!”韩梅梅晃晃手里的伞,打了个招呼,出门了。

雨下的不大,细细密密的毛毛雨。韩梅梅穿过步行街背面的小胡同,准备到前面的地铁站坐地铁去陵园。

刚一出胡同口,就看见路边停着一辆眼熟的汽车。定睛一看,这不是李泯然的车吗?

她顾不得多想,连忙掉头往反方向走,电话里嚷嚷是一回事儿,万一路上撞见那就是另外一回事儿了。还是尽量别遇到的好。

可往前没走几步,还是被逮着了,李泯然一早就站在墙角里,没打伞,头发上白茫茫的都是小水珠。脸隐在蒙蒙雨雾里,有些模糊不清。

韩梅梅防备的后退了一步,板着脸道:“你在这儿做什么!”

“等你啊!”李泯然面无表情、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你等我做什么!我们该说的都说完了,你就不要在做这些瓜田李下的事情。你都有未婚妻了!”韩梅梅瞪着他,暗暗咬牙,凭什么!这个人就能这么镇定自若、理直气壮的站在这儿,而她却要怂了吧唧的逃跑。明明、是他比较理亏吧?!

“我只是有件事情想要确认一下,你不需要那么紧张,我对吃人没兴趣!”李泯然挑挑眉,双手插在裤兜里,往前走了两步。

韩梅梅连忙又往后退,还把伞挡在身前。

李泯然不着痕迹的翻了个白眼,指着前面的车道:“我现在想要上车,你确定要和我在雨地里僵持?上车吧!”

“不!你知道我要去哪儿?我又凭什么上你的车!从你说分手那天起,我们就是彻彻底底的陌生人。别来跟我套近乎了,我跟你不熟!”韩梅梅瞪着他,一句一顿的说道,说完,转身就“啪嗒啪嗒”的踩着积水跑了,连伞都没要。

李泯然无奈的望着她的背影,弯腰捡起地上的雨伞。他并没有骗韩梅梅,今天出现在这里,确实是他有件事情想要确认,那就是,是不是只有看到她,他心里如同破了洞一般的凄凉才能停下来。

这段日子,不管他怎样忙碌,都无法彻夜安眠,身体里像是有个声音一直在提醒他,她呢?她去哪儿了?这种隐秘的折磨几乎快让他发疯了。他一遍遍的嘶吼他不是李泯然,可是,当站在镜子前时,那个陌生的脸孔在提醒他,无论他愿不愿意承认,如今的他,就是李泯然了。

他颓然坐进车里,开始回想起当初苏醒的一幕。

困在那个水潭深处已经有千年了,千年的光阴,久到他都快把那些刀光剑影、兵荒马乱忘记了。就连自己身上的血海深仇,都被时间模糊了。他以为他会就这样一直煎熬着、沉睡着,直到那天消亡掉。却没想到,有天,一切都会发生巨大的改变。

那是一个春寒料峭的上午,有孩子落水了,每年都会有人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落水,他已经不稀奇了。

可这次却和以往不大一样,一个青年人跳进了水潭里,把孩子推上岸了,自己却沉向潭底,起初还挣扎着,到后来就慢慢没了气息,在气绝前,那个好样貌的青年人奋力呼喊了一句,可是却只吐出了几个气泡。

他在水中听的真切,那青年人是在喊“丁丁”。

起初他并不知道这个“丁丁”是什么东西,可当他再次苏醒过来时,他明白了,丁丁,原来是一个人。

人人都或慌张或惊喜的叫他,泯然、泯然你醒来了,可是却无人知道,醒来的,不是那个勇敢、善良又痴情的李泯然,而是一个,挣扎了千年的,寂寞的灵魂。

Chapter 06

韩梅梅跑的上气不接下气,活像是身后有狗在追一样。等跑出小胡同了,她又开始懊悔了,妈蛋,跑什么跑!怂毙了!就该坦坦荡荡、趾高气扬的从他面前走开啊!最好还能淡定从容的来一句“再见,离开你我过的很好”之类的装逼话。

“唉,算了,这辈子我是没那个命在李泯然面前嘚瑟了,下辈子吧。”韩梅梅拍拍身上的雨水,认命的叹了口气。

在李泯然面前,她就像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对他又是依恋又有点儿小小的发憷,因为李泯然总是面瘫着脸,然后一本正经的告诉她这样不行、那样不好,管着她。以前她去羊肉串儿,都要漱了口才敢回家呢,不然就会被李泯然说教,说不定还会罚她不肯和她接吻。那种甜蜜的约束,让她甘之如饴,舍不得松手。

因为李泯然的缘故,韩梅梅没能坐上地铁,只好转公共汽车去郊区陵园,比她预期的要多耗用了大半个小时。等到达陵园时,雨已经渐渐大了起来。

不是周末,天气又不好,陵园里前来祭拜的人少之又少。韩梅梅从书包里取出已经折好的金箔纸,还有纸花之类的东西,放在爸爸墓碑前的小铁桶里引燃。天气潮湿,烧了很久,才点燃了一小叠。

墓碑上,韩北山的照片还很英俊,虽然是黑白的,也不算太清晰,但是眉眼分明,是个很好看的中年人。

在韩梅梅的记忆里,她爸爸一直是个潇洒帅气的单身汉。她妈妈在生她的时候就过世了,是她爸爸一手把她抚养长大的。记得小时候,有很多人都劝他,让他再娶一个妻子,他都毫不迟疑的谢绝了,因为他怕后妈会对她不好,他舍不得她受委屈。

“爸,你舍不得我吃苦…舍不得我受委屈,那你怎么舍得丢下我一个人呢,”摸着墓碑上那张熟悉的面孔,韩梅梅绝望的泪如雨下。

“爸,你知道吗,李泯然和我分手了,他有了新的未婚妻,他已经不是我的李泯然了。我如今真真正正的成了孤家寡人,爸,我真的很生你的气,你怎么这么狠心!以前你总说我只顾着和李泯然玩儿,都不陪你,你回来啊,我不要李泯然了,我谁都不要,天天陪着你!”

韩梅梅捂着眼睛,眼泪顺着指缝往下滴,身上的衣服都被雨淋透了,冷冰冰的贴在身上,让人狼狈不堪。

她抽了抽鼻子,勉强挤出一个笑来,哽咽道:“说点儿高兴的事情吧,爸,我在安臣店子里工作的很好,他很照顾我,身上这身衣服,还是他给我做的呢。当初你不过帮了他一个小忙,他如今却解决了你的大难题呢!你会不会很感谢他?我上班总迟到,他还威胁要扣我薪水呢,你帮我到他梦里说说,吓唬他一下好不好。”

铁桶里的火渐渐被雨浇熄灭了,韩梅梅扶着墓碑站起身来,蹲了太久,腿都有些麻痹,站不稳。她还想再跟爸爸说些什么,身后突然传来脚步声。回头一看,是几个面生的中年人,有男有女,气势汹汹的往这边走来。

韩梅梅连忙往里挪了挪,想给他们腾出路来,没想到那群人里领头的一个中年女人一把揪住她的头发,就往地上拖。

一切发生的太过迅速,她根本来不及反应,只觉得头皮火辣辣的,人就 已经被掼倒在了地上。

“你们…你们要干什么啊!疯了吗?!”韩梅梅火从心来,撑着水泥地站起身,冲那女人吼道。

“要干什么?!你还问我?!我还要问你呢!你死鬼老爸的钱呢?他骗了我们这么多人,就想一死了之?把钱都给你这个小贱人拿去风流快活?!”那女人狠厉的瞪着她,满是横肉的脸上写满了恶毒。

“是啊,你还我钱来!你爸的钱都给你了吧?赶紧把钱交出来!”旁边的男人也跟着帮腔。

韩梅梅这时明白过来,这些人,应该就是她爸爸那桩诈骗案里的受害者。可是,她爸爸也是被牵连的啊,又不是主谋,甚至连帮凶都算不上,他也是被人欺骗的啊!

“我家的家产已经全部被冻结了!我爸爸不是害你们的人,他也是被人骗了!你们为什么不去找真正拿走你们钱的人,却要来找我!”她急切的解释道。

“我一无所有的离开我家房子,就带走了一些衣服,其他东西全被查封,我学业也中断了,只能靠打工为生,我要是有钱,我做什么要活成这个样子!!你们看看我,像是有钱的样子吗?”

那群人中,有人面露不忍之色,小声道:“要不咱们去找刘家吧,为难一个小丫头,有点儿不是个事儿!”

“她说了,你就信?也就是仗着有张好面皮来骗你们这些老男人吧!想骗老娘,你还嫩点儿!”那女人唾沫四溅的快语道,指着韩梅梅衣服胸前的绣花印记道。

“打从你老爸死了,你就躲起来不见人影,你说的那些,我一个字儿都不信!说你们老爷们儿不懂,瞧见她身上这标识没,这可是安臣定制的标签儿,一件衣服快六位数儿了,你说她一个小丫头能穿这么好的衣服,钱从哪儿来的!”

那涂着猩红色指甲油的手指,几乎要戳到韩梅梅的脸上,她又是愤慨,却又深深的无奈,她知道,她再怎么解释,这帮被金钱冲昏了头脑的人都不会相信了。

“这衣服,是朋友送给我穿的,根本不是我买的,无论你信不信,我没钱是真的,你可以去法院要求调查我的资产,我随你们查!”

“嘿,小贱人嘴还挺硬,你拿不拿出来!不拿,我今天让你死鬼老爸的脸蛋开花!”那女人又逼问了一句,从身后人的手里拎过一桶红油漆,作势要往韩北山墓碑上泼。

“我真没有钱,求你们去查一查再来找我好不好?”韩梅梅解释的口干舌燥,她身上一阵一阵的发冷,从头到脚的无力感与凄凉,几乎要把她整个打垮了,眼泪和雨水混在一起,她只恨不得此刻就一头撞死在父亲的墓碑前,好和他相聚。

“不见棺材不掉泪!”那女人冷笑一声,手一扬, 的油漆整个泼向灵位。

“不要!!”韩梅梅失声尖叫着扑了上去,那里是爸爸这一生,最后的脸面了,绝对不能容许人破坏它…

眼前一片赤红,头上身上,都是气味刺鼻的红油漆,韩梅梅抱着墓碑,铺天盖地的绝望席卷而来,她嘶哑的低声喃喃道:“李泯然,救我…爸爸,救救我啊…”

Chapter 07

“你们…究竟在做什么!”声音低沉,带着难以掩饰的怒火。

“你又是那根儿葱啊!我们私人恩怨,你少搀和!小心吃不了兜着走!”中年女人转过身蛮横的回了一句。

李泯然的脑子里“嗡嗡”作响,手有些不由自主的发抖,不是害怕,而是极度的愤怒。他觉得自己身上的血都要沸腾了,视线全都集中在,那个浑身狼狈,脆弱的几乎下一刻就要消失的女人身上。

“你们是自己滚,还是要我送你们!”

“哎,你口气不小嘛,小伙子别逞能…”离的近的一个中年男人走了过来,表情不善。下一秒,“啊!!!!松开松开!!”那中年男人叫的像是被捏住脖子的鸡——他的手臂被李泯然扭成了一个不自然的角度。

“你们还愣着做什么,快帮老李啊!”那女人急了,连忙招呼身边的人去帮忙。

不过李泯然的武力值显然高出了他们的想象,他出手又快又狠,全往不致命,却又敏感的地方招呼,那群肥胖臃肿的中年人完全抵抗不住。不一会儿,几个过来帮忙的人也倒下了。

“自己滚,还是要我送?!”同样的话,李泯然再说出来,威胁的意味,可比刚刚要大的多。

众人不敢多言,纷纷互相搀扶着跌跌撞撞的离开。那女人躲在人群后面,想要悄悄溜走,却被李泯然一把揪住了头发。

“刚才你就是这样揪她的?”

“不不、没有!”那女人慌张道。

“我不是瞎子!”李泯然森然冷笑,手一扬,一把黑黄相间的头发便被他揪了下来。

女人立刻如杀猪一般叫开了:“哎呀妈啊!!!救命啊,杀人啦!!!”可惜她的同伴都忙着自己跑了,没人顾得上她。

李泯然把那把头发扔在她的脸上,“这是回报你方才对她的,接下来,该算算你往她身上泼油漆的帐。”

“没啊!!我是往碑上泼,是她自己扑上来的!”女人一边嚎啕一边狡辩。

李泯然冷笑,掐住她的肩关节,两手一错,女人的肩膀被卸了下来。

这下,女人连哭都哭不出来了,连涨的通红,浑身哆嗦着,连滚带爬的跑了。

韩梅梅依偎在墓碑前,就像靠在爸爸的怀抱里,半梦半醒。

雨水顺着发尖缓缓滴落,一道道水渍将脸上触目惊心的红油漆冲刷的龟裂斑驳,衬得她巴掌大的脸越发苍白。

李泯然无措的望着她,心里的疼好似点击一样在男人的体内快速的蔓延开来 通过四肢百骸 渗透到身体周遭的每一处血脉中。

他迅速脱 上的外套,包裹在韩梅梅身上,半强迫的把她抱起来。韩梅梅的身体在微微发抖,嘴唇都是青紫的,看上去极为可怜。她目光呆滞的靠在他怀里,也不说话,也不哭泣。

“别怕,我来了,我们回家!”他低头亲了亲她冰凉的额头,快步往陵园停车场走去。

韩梅梅在车上便昏睡了过去,脸上烧的通红。

李泯然把车速一加再加,一路超速的急驶回城。

他没有带韩梅梅去医院,如今她的样子,去医院怕惹出更多事情,万一惊动了警察就麻烦更多了,他只能把她先带回自己的公寓,同时和办公室的秘书通电话,要她帮忙联络医生。

傍晚时分,雨终于停了。而韩梅梅还昏睡着,她睡的很不安稳,不断的挣扎、呓语,在睡梦中也呜呜哭泣。李泯然没有办法,只能一直抱着她,安抚的拍她的脊背。过了很久,她才慢慢安静下来。

查看了一下她手上的注射针管,又把被子给她盖紧了些。

李泯然的手机一直间断的震动着,他皱皱眉,起身到来到阳台。

手机上满是他母亲及那个所谓的未婚妻的未接来电。他对这个可以通信的小东西有些捉摸不透,当初为给韩梅梅发个短信,他研究了许久,在李泯然的记忆力翻找许久,才找到发短信的方法。

这会儿看到这些未接来电,他心里烦躁极了。前世他一生戎马、又英年早逝,并不曾和女人有过什么往来。所以自打他成为李泯然后,就立刻同韩梅梅断了关系,以多生事端。

谁知前脚分手,后脚,李泯然的母亲又冒了出来,强塞给他一个矫揉造作的女人,要给他当未婚妻。与李泯然母亲打交道已经算是勉强而为之,毕竟她是李泯然的亲生母亲,无论如何,他有义务要照顾她。可那个莫名其妙的未婚妻,则让他实在无法忍受,相比之下,他更情愿娶韩梅梅,最起码,她给他的感觉,很不一般。

想了想,他拨通了母亲的电话,很快,电话那头传来张雅文略显焦急的声音。

“泯然啊,你跑哪里去了,不是说好今天要和林涵去选戒指的吗?”

“恩,我有事情,戒指不挑了,订婚我也不打算继续,对不起了,妈!”李泯然淡淡通知了一声,然后在张雅文的惊叫声中,挂掉了电话,并关闭了手机。

床上的女人苍白如纸,脸上、头发上还斑斑驳驳的沾着油漆。算不得什么美人儿,顶多是顺眼罢了,却让他如此为难。

李泯然轻轻叹了一声,他实在捉摸不透、也想不明白,对自己而言,这个女人明明就是个陌生人,可偏偏他的脑海,有无数关于这个女孩的回忆,他了解这个女孩儿的所有。这是多么诡异却矛盾的事实。

他焦躁的在屋子里转来转去,脑子里不由得想起了那日,水潭里那张濒死的脸庞,那么绝望、那么留念。

鬼使神差的,他走进卫生间里,面对着那张巨大的镜子。镜子里那张脸,鲜活的、灵动的。他抬起手,轻 摸自己的眉眼,镜子里的人也做出了同样的举动。

“我…是他?还是,他…是我?”

这个问题,没有人能回答他,就像庄周梦蝶一样,究竟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呢?

Chapter 07

韩梅梅觉得身上一阵冷一阵热的,就像在冰天雪地和火炉之间来回穿梭一样,难过的不得了。脑子昏沉沉的,挣扎了半天,才睁开眼睛。

眼前先是一片白光,而后,像积雪融退一样,渐渐的清晰起来。

李泯然坐在床边,右手撑着下颚,出神的望着地板,不知在想什么。精致的面孔,隐匿在逆光中,显得模糊朦胧。

她呆呆看了片刻,才恍然想起,之前发生了什么。她连忙想要说话,可刚一出声,嗓子就像塞了块儿滚碳一样,火辣辣,声音也嘶哑晦涩。

“哦,你醒了。”听到动静,李泯然淡淡说了一句,而后起身端来一杯温水,递给她。她手还有些抖,晃了半天,也没对准杯子的方向。李泯然怔了一秒,弯腰把她托在臂弯里,然后喂她喝水。

热水平息了嗓子的干涩,韩梅梅轻轻长出了口气。

“谢谢,给你添麻烦了!”她低头小声道。

“知道添麻烦了,就好好养病吧。”李泯然倒是没有客气, 的回了一句。他放下杯子,在衣柜里翻翻找找。

韩梅梅被他堵的直翻白眼,捂着闷痛的胸口怏怏又躺了回去。

李泯然拿着几件衣服放在床角,那些都是她以前留在这间公寓里的衣服。

“睡一会儿,有力气了就把衣服换了,饿吗?想吃什么?”

韩梅梅面露迷茫,想了好一会儿,突然问道:“我爸的墓碑呢?他们没把我爸的墓碑弄花吧?!”

“啧,先操心你自己成吗?”李泯然瞪了她一眼,教训道:“墓碑是死物,弄脏了可以洗刷可以换。人是活的,你傻乎乎的冲上去又有什么好处呢?把自己弄的一身狼狈,我连医院都不敢带你去!”

“呐…我那不是一时着急嘛!”韩梅梅委屈的不行,眼眶又红了,想到老爸连死了都还要受人侮辱,她是又气愤又无奈。

见韩梅梅要哭不哭的,李泯然心一软,不由自主的放柔了声调,“下回再遇到这种事情,记得自己先跑,不过,应该不会遇到了。”

“那也得我跑得掉才行,对了,你怎么会在那儿的,别说你跟踪我啊!”韩梅梅狐疑的瞪着他。

李泯然不自在的摸摸鼻子,“我碰巧想去祭拜一下韩叔不行吗?如果不是遇到我,你可要吃大苦头了!傻货。”

两人大眼瞪小眼,面面相觑,一时有些不知该说什么。

正在这时,丢在沙发上的背包里传来电话铃声。是韩梅梅的。

“啊,完蛋,这么长时间没回店里,安臣一定着急死了,帮我拿下手机,可能是安臣打来的呢!我要跟你说一声。”

“安臣??”李泯然眼神一暗,直觉的讨厌这个名字。

他从包里掏出手机,却并没递给翘首以盼的韩梅梅。

“你发烧,嗓子哑了,不要多说话,我帮你给他请假!”李泯然居高临下的通知了一声就拿着手机出去了。

“呃?”韩梅梅一脸莫名,好像有哪里不对啊?

李泯然捏着手机,耐心的等着铃声唱完,等手机第三次响起来时,他才慢慢悠悠的接听了电话。

信号一通,那头的男人就大着嗓门儿吼道:“韩!梅!梅!你丫躲哪儿去了!为什么不接我电话!”

李泯然嫌恶的皱皱眉,把手机拿远了一些,公式化的道:“她现在在休息,请你不要打搅她!”

“耶?你是…李泯然?你们怎么又搅合到一起了?休息?这个时候她休息什么?我擦!你到底对她做什么了!?”电话那头的安臣活像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嗷呜的尖叫起来。

“这好像和你无关吧!”这种反应诡异的取悦了李泯然,他勾起嘴角,愉悦的回道。

“你!太过分了!你已经有未婚妻了,就不要来打搅我们家丫头的生活!她还要恋爱还要嫁人呢!”

“你们家?睡醒了吗?没别的事了吧?没事我挂了,顺便给她请个假,她明天不去上班!”说完,李泯然不顾电话里还在咋咋呼呼,就挂掉了电话。还你们家?简直笑话,是他的才对吧!

李泯然不屑的哼了一声,敢跟他抢东西?下辈子再惦记吧。

走进屋里时,正好和韩梅梅忧心的目光撞在一起。

“怎么了?怕他扣你薪水?”李泯然依旧没有把手机还给她,而是装进了自己口袋。

“不是,那个…我是怕安臣知道我在你这儿,他更加担心!”韩梅梅实话实说。

闻言,李泯然的眉头顿时可以夹死苍蝇了,“什么意思,你在我这里,他为什么要担心?我这里是狼窟吗?”

“不是狼窟啊,可是比狼窟也好不到哪儿去!”韩梅梅悻悻的答道,一想到回去后要受到的审问和教训,她就有些无力。对于她和李泯然分手,安臣一直是乐见其成的,他总觉得李家情况太复杂,不适合她。在分手后,安臣一直致力于让她走出失恋阴影,并积极给她介绍“第二春”。如今她和李泯然又搅合在一块儿了,安臣知道了,一定气炸了,一顿教训肯定少不掉。

“哼!”李泯然凶凶的瞪着她,瞪得她都有些不自在了,才转身出房。

韩梅梅搓搓身上的鸡皮疙瘩,心里有些奇怪,怎么李泯然像是变了一个人呢,气场超强,连眼神都锐利多了。还有对她的态度,总是别别扭扭的,疏离中又透着几分亲密,就像是一只骄傲的狼狗,尾巴摇的老厉害了,渴望你来摸它两下,可是眼睛珠子就是不看你,鼻子昂的高高的,拽里拽气,等你要去摸它时,它说不定还要躲几下,才肯老实让人摸。

韩梅梅有些迷惑的望着李泯然的背影,为什么会觉得,熟悉又陌生呢?

Chapter 08

“嘶,好疼呢!”韩梅梅愁眉苦脸的轻声抱怨道。

“既然有勇气去挡油漆,就要有勇气忍受洗油漆的痛苦!”李泯然一本正经的说,不过说归说,给韩梅梅擦脸的动作还是轻了不少。

韩梅梅身上头发上都沾了不少的油漆,衣服还好,换掉就是了,可是头上脸上的就难办了。李泯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清洗,还是打电话让秘书查了一下才知道,要用酒擦洗。幸好李泯然的车里有之前别人送的几瓶白酒,这会儿正好拿出来给韩梅梅擦脸。

“要不,你放下来,我自己擦吧?”两人距离离得有点儿太近了,韩梅梅觉得很不自在,要是过去,离得再近一点儿也无所谓,可是现在都分手了,还像这样就有点儿不太对了,尤其是在李泯然都有了未婚妻的情况下。

李泯然还当她是怕疼呢,又把动作放轻了三分,“不用力怎么能擦掉油漆啊,娇气,这一点儿疼都受不了,我当初…”李泯然话说一半,顿住了。

“你以前怎么了?”韩梅梅顺着话头问道。

李泯然抿了抿嘴唇,“没什么,就是让你稍微忍会儿,就快好了。”他能说什么?能说他当 战沙场、伤痕累累?能说他刮骨疗伤,面不改色?不能,所以只能装作若无其事的说,没什么。

韩梅梅直觉他像是隐瞒了什么,可是仔细想想,好像又没有什么可隐瞒的,只好作罢。

白皙的脸被油漆酒精轮番折腾,不一会儿就肿了老高,韩梅梅疼的挠心挠肝的,可是当着李泯然又不好抱怨,只能包着嘴,眼泪汪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