饶是叶田田这般小心翼翼,可是她吃完晚饭去卫生间洗澡时,田娟来到女儿房间找一床毛巾毯。一拉开衣橱的门,一眼就发现了那块晾着的手帕。

湿手帕为什么不晾在阳台上而是偷偷摸摸地挂在衣橱里?而且看着也不是女孩子的用物,田娟不用问女儿就能大致猜出怎么回事,女儿一定是喜欢上某个人了,这块手帕,必定出自于那位不知名的男子。

田娟不由地暗中猜测,那会是谁呢?她觉得最有可能是女儿的大学同学。大学校园里,男生女生之间互生好感再谈恋爱是再自然不过的事,她并不会反对。她不像一些不开明的家长,认定求学时最好不要谈恋爱,唯恐会影响学业。恰恰她认为人至少应该在很年轻的时候恋爱一次,因为年少时的感情最真,最有着足赤纯金都难以比拟的纯度。她和叶田田的父亲叶振雄的感情就是由学生时代萌芽的。

一直以来,田娟都自认是个开明的家长,从不约束女儿与异性同学的接触。她不明白女儿有了喜欢的人为什么要刻意瞒着她,不让她知道。难道还怕她会反对?如果是,那么女儿喜欢上的那个人,没准是有明显不般配的地方,所以女儿会因为担心她反对而加以隐瞒。

这么一想,田娟有些紧张了。她不反对女儿在求学期间谈恋爱,但是她担心女儿被人骗。

把那块手帕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仔细察看—遍,田娟看出这是一块质地考究的手帕,应该是什么名牌货。这样的东西,普通学生大抵是用不起的,而且沉着稳重的深蓝色泽与菱形图案,也不像是年轻男生会喜欢的。

田娟突然心里一紧,不会是女儿认识了什么人吧?

有了这样的担忧,原本想装作啥也没发现的田娟就改变注意了。等到女儿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后,她马上就拿着手帕审问:“这块手帕是谁的?为什么偷偷地挂在衣橱里?”

叶田田没想到母亲这么快就发现了她的小秘密,一时间涨红着脸又羞又,“妈,您干吗乱翻人家东西呀?”

“我没有乱翻你的东西,我是想去你衣橱里找毛巾毯,结果一拉开衣橱的门就看见你挂的这条手帕了。谁的手帕,为什么你洗了要偷偷摸摸挂在衣橱里而不是晾在阳台?是不想被妈看见吧?为什么?你是不是在外面结识了什么不该结识的人了?田田,你年纪还小,还不懂事,千万不要被人几句花言巧语就哄骗了。有些所谓的成功人士,仗着手里有几个臭钱,最喜欢哄骗你们这种小姑娘了。”

叶田田听出了母亲话里的担忧之意,连忙分辩:“妈,我没有结识什么不该结识的人,这方面我很有分寸的。那时候做兼职模特时,我都不爱应酬那些什么成功人士,何况现在我都不干模特这一行了,更不可能去沾那些事。我在花圃打工很单纯的,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您就放心吧。”

叶田田当初跟母亲田娟说要辞了模特经纪公司的兼职时,她始终认为那个圈子很乱,年纪轻轻的女孩子置身其中,一个把持不住,很容易就学坏了。但是叶田田并未告诉母亲,她去彩虹花圃是连家琪的安排,更没说她在花圃打课余工是她所坚持的“分期还债”,这些事,她不想让母亲知道。父亲用生命欠下的债务,她想自己一个人解决。

“那这块手帕是谁的?”

母亲不依不饶的追问架势,让叶田田情知不说清楚是不可能过关了。想了想,她选择实话实说,于是有几分忸怩地开了口 :“是…连家骐的。”

这个答案出乎田娟的意料,她怔了半晌,方道:“连家骐?这块手帕是他的?”

“嗯。”叶田田深深低下头,双颊薄薄地透出两团姻脂红。

“怎么你最近一直和连家骐有来往吗?”

因为自己的工作忙碌起来日夜颠倒,加上女儿住校,一两个星期才会回家一次,母女俩时常碰不上面,只能通过电话交流。如果叶田田不说,田娟就完全不知道女儿的生活里正在悄然发生的那些变化。

“也不是一直有来往,只是偶尔会见面。因为…我工作的那家花圃,老板都是他的朋友,他有时间会过来看看。”

田娟不是笨人,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已经有足够的经历与阅历。女儿不说则已一说她就能听出破绽来。

“这么巧,他认识那家花圃的老板夫妇。你突然从经纪公司辞职去花圃打工,该不是他介绍的吧?”

母亲机敏地猜到了,叶田田也没办法睁着眼睛说瞎话,只能承认:“是,他说模特圈不适合我,劝我别再干了,就介绍我去了彩虹花圃打工。老板和老板娘人部很好,很关照我。”

“他介绍你去的,老板当然会关照你了。可是他干吗要找人关照你,你有没想过他会不会别有居心?”

不是田娟多心,而是连叶两家的恩怨纠葛让她不能放心。当年丈夫叶振雄以生命作讹诈本钱的一场车祸,让连家不但赔了一笔巨款,还给连家琪、连家骥两兄弟都带来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尤其是去年女儿为报父仇在媒体面前当众揭露连家骐“肇事后不顾而去”的“丑恶行径”后,不仅对他本人,连带整个连氏企业的形象都大大受损。虽然后来她当众说清真相还了连氏一个清白,但焉知人家能不能咽得下这口气,没准连家骐是处心积虑来报复的呢。

丈夫早逝,膝下又仅余这么一个女儿,爱女心切的田娟不能不小心,不能不担心。

“妈,您说到哪去了,连家骐不是那种人。”

“人心隔肚皮,你怎么知道他是不是?他把你安排在自己人的身边,还不知道是不是暗中打什么主意…”

“妈,”叶田田關急了,“您想得太多了,连家骐绝对不是一个坏心眼儿的人,他也绝对不会害我的。你是不知道,他曾经救过我。从一个精神病的刀下奋不顾身地把我救出来,结果他自己的胳膊挨了一刀。”

田娟听得一震:“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丫头,怎么什么 不跟妈说呀!”

“我也是不想让您担心嘛。可是您刚才那样猜疑连家骐,实在太过分了 。”

叶田田把那日在美丽新世界总店门口精神病发狂持刀伤人的事情,对母亲一五一十地详细叙述一遍。田娟仔细地听完,半晌无声后,突然冷不丁问道:“是不是因为这样,所以你就喜欢上连家骐了? ”

母亲出其不意的问话,顿时让叶田田整张脸都红透了。低低垂着头,她徒劳地想藏住自己的脸红,声音软软细细:“我…我不知道。”

她嘴里虽然说着不知道,但是,一个女孩子在回答这类问题时,如果说不知道,其实就相当于是确定答复了。因为她要是不喜欢那个人的话,她会直接地说“我才没有呢”。

田娟知道这个问题不用再问了,女儿已经是毫无疑问地喜欢上连家骐了。

连家骐从公司总部的办公大厦出来,天色已经完全黑透了。在办公室处理了整整一天的公务,他有些疲倦,但还是驱车前往一家体育酒吧。他和曾少航约好在这里看一场足球比赛的现场直播。

在酒吧看球,是他在英国念书时养成的爱好在足球文化浓郁的英国,酒吧一直是英国球迷除去现场看球外的最佳去处。喜欢热闹和啤酒的英国球迷把酒吧当成看足球比赛的第二现场,够热闹,够气氛。

去酒吧的途中连家骐发现车子快没油了,便在一个加油站停下来加油。加满油后准备付款时,他去对着钱包看了半晌都没有掏钱。

他的钱包里并不是没带钱,虽然现金带得并不多,也就是一两千块吧。这一两千块钞票,全部厚厚地叠放在钱包一边,另一边,则孤零零地夹着一张崭新的百元大钞。一张与一叠,形成鲜明对比。

这张单独的百元钞票,还是那天叶田田还给连家骐的钱。他收进钱包时,也说不清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单独夹放了这张钞票,不想把它和其他钞钞票混在一起。

油站收银员等得有点奇怪,起初她心想这位衣冠楚楚的体面先生该不会是钱包里忘带钱了吧。但伸头一瞟却明明有一叠钞票在皮夹子里呀!干吗不付呢?收银员这一瞟让连家骐回过神来,他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马上抽出几张百元钞票付账。自然,他没有用叶田田给的那张钞票。

连家骐到达酒吧时,曾少航已经在等他了。球赛还要差不多半小时才开始,大屏幕的电视机上正在放着一档娱乐新闻。

刚刚坐下,连家骐就一眼瞄到了电视屏幕上夏磊的面孔。他正和某电视剧组的几位主要演员一起接受记者采访。虽然与几位大名鼎鼎的一线明星并肩而坐,但他英俊的外表与明亮的笑容,却与一干大明星一样醒目与抢镜。

节目主持人的画外音滔滔不绝地介绍:“…《爱上你没道理》这部都市浪漫时尚爱情剧目前正在热拍中,由众多偶像派明星加盟出演的这部电视剧,从拍摄之初就引来多方关注。领衔主演的男女主角黎晓和左佩佩传出假戏真做的绯闻后,一时更是成为媒体追逐的焦点人物。而男二号的扮演者,新人夏磊也因参演此剧人气急升,被导演看好未来星途无限…”

见连家骐一坐下来视线就被电视上的娱乐新闻吸引过去了,曾少航有些奇怪:“家骐,你几时开始对娱乐八卦感兴趣了?以前你都不看这种节目的。”

连家骐回过头,淡然道:“哦,随便看看。”

曾少航也随便瞟了一眼,正好看到电视上打出一张夏磊的特写画面。邻座有两个女孩子哇的一声就叫出来了。

“呀,真是太帅了!影视界总算又有一张漂亮的新面孔了。就凭这张脸,我就敢赌这位帅哥一定会红的。”

另外一个女生更激动:“是夏磊呀!我见过他。他就是我们G城人。以前他是G城二中的校草,帅得声名远播。那时我在四中上学,都特意和班上几个女生结伴去二中专为一睹他的风采。那时候学校经常有女生慕名跑去看这位帅哥的, 美其名曰‘二中赏美一日游’。”

曾少航听了有所触动,夏磊是G城人,曾经在G城二中上学。他记得叶田田来花圃工作时,曾经填写的一份个人资料里也写道中学时代的学校是G城二中。夏磊和叶田田的年龄相距不远,照这么看,那叶田田应该也是知道这位本校大名鼎鼎的校草的吧?

一边想,曾少航一边随意地说出口:“夏磊以前是G城二中的学生,我记得叶田田也是G城二中的,她没准也认识这位未来的明星。”

连家琪静默片刻:“嗯,她认识,她和夏磊不但是同学,还是上下楼的邻居,关系很要好。”

曾少航一怔:“啊,你怎么知道?”

“那次叶田田在记者会当众发难后,我因为没能沉住气,找去叶家和她在楼道里发生了争执,当时夏磊马上冲出来保护她。”

曾少航知道连家骐那次和叶田田发生争执的事,但这个细节他却并不知情。一听之下,顿时脱口而出:“他冲出来保护她,这么说来他们的关系很密切。他…不会是叶田田的男朋友吧?”

连家骐答得简单:“我不知道。”

他一边说,一边浅浅地啜了一口酒,不知为何,说本口感纯正的蓝带啤酒喝在嘴里有一种淡淡的苦涩味道。

而曾少航,突然间若有所悟,为什么连家骐会关注起他一直都不关注的娱乐报道了。

“不会吧,叶田田从来没跟我说过她有男朋友的事呀!她也从来没提过夏磊这个人。看她对家骐种的那缸睡莲那么用心照顾,我还在猜她到底是因为感激家骐对她的关照,还是因为也喜欢上了他呢?”

听看球归来的丈夫把之前在酒吧里发生的小插曲说完后,陆晓瑜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

“她真的一点都没提过? ”

“一分半毫都没有。”

“可是听家骐的口气,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很要好的。”

陆晓瑜有所明了:“难怪家骐明明心动又有所顾虑的样子,没准就是因为夏磊这个人。”

“这还用说吗,一定是了。家骐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谢蕴雅当年就是被突然出现的竹马帅哥抢跑了,我要是他,我也不想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再者他那个人你还不知道嘛,总以君子不夺人所爱自律。”

“蕴雅也不想伤害家骐的,但是感情的世界容不下三个人,只能二选一的话须有一个人牺牲。一个人痛苦总好过三个人受罪,我觉得家骐当时放手是对的,就算蕴雅继续和他在一起,他们也不会过得开心的。”

连家骐的女友谢蕴雅,和曾少航、陆晓瑜一样,也是他的大学校友。

当时,谢蕴雅是学校副校长的孙女。十八岁以前,一直生活在扬州,跟着身为戏曲艺术家的外婆长大。她能弹琵琶,会唱昆曲,是个静则亭亭玉立,动则娉娉袅袅的古典息十足的美人。不知是不是学过戏的缘故,她的眼神特别美,看人时哪怕只是轻轻一瞥,就已然眼波流转惹人醉。

大学迎新晚会上谢蕴雅穿旗袍抱着琵琶上台吟唱了一支昆曲,顿时满座惊艳。她迅速成为了全校男生追逐的对象,大学论坛上票选校花时,她的票数遥遥领先第二名,高居榜首。

谢蕴雅人学那年,连家骐正好从英国回来读大四。这个古典美十足的清丽女孩让他大学前三年从未被任何女生攻下的心防为之崩溃。他为了能够追到她,当时可是费了不少工夫的,陆晓瑜也帮了他不少忙。

那时候陆晓瑜和谢蕴雅同在学校文艺部,关系很密切。因为她对谢蕴稚足够了解,就帮着连家骐设计了可行性高的追求方案。一系列的投其所好后,再加上连家琪本人的条件也相当优秀,谢蕴雅最终点头答应做了他的女朋友。

这段感情发展得顺风顺水,问题出现在谢蕴雅大学毕业那一年的夏天。连家骐带她去英国玩了一趟,算是他送给她的毕业礼物。结果在伦敦塔下,熙熙攘攘的如织游人中,谢蕴雅意外重逢了儿时邻家的男孩——十二岁那年和父母一起移居海外的展鹏飞。

“嗨,你好。请问…你…是不是姓谢?”

一个高大英俊的华裔男孩面带微笑跑过来向谢蕴雅搭讪时,连家骐起初都不甚在意。因为谢蕴雅身上那种独特的东方古典美,在这个西方国家实在惹眼。频频招来男士注目与搭讪。但是这个男孩居然会问她是不是姓谢,就有些让他惊讶了。

而令连家骐更加惊讶的是谢蕴雅的态度。她一怔之后,突然看着那个男孩一脸的惊喜,秀丽的脸庞极度喜悦而像一颗夜明珠般熠熠生辉起来。

“展鹏飞! !你是不是展鹏飞?”

“谢蕴雅,真是你呀!对,我就是展鹏飞。真高兴能在这里遇见你。”

经年未见,却得以在异国重逢的两个老朋友兴高采烈。谢蕴雅一直在不停地笑着、感叹着。她一直是个沉静温婉的女孩子,以前从未有过这样的肆意欢喜。这一次,显而易见是发自内心狂喜难禁了。

当时,连家骐尚未知晓伦敦塔下的这幕充分, 将会是他感情世界的一场灾难。但是看见谢蕴雅这样一反常态的惊喜也觉得有些异样,本能地察觉到了潜在的危险。他自我安慰:好在只是来英国度假,过几天就回去了,谢蕴雅不会和这个展鹏飞有太多来往。

然而这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从英国回来后,谢蕴雅和展鹏飞通过电话与网络保持频繁联系,而且这种联系越来越热络。她依然是他的女朋友,但是他已经渐渐感觉到,她的心离他越来越远。原因他不用问也知道,自然是因为展鹏飞。

连家骐心里真是苦涩难当。当初带女友去英国的旅程是他安排的,而那日去伦敦塔的行程也是他计划的。如果在英国旅游期间,早一天或玩一天去伦敦塔观光,都不会遇上展鹏飞。他也只是一个从法国飞来英国度假的游客,伦敦塔就是他行程的最后一站。可偏偏不早也不晚,他选了那天去游览伦敦塔,以致弄成如今这种苦不堪言的局面。他越想越有一种作茧自缚的感觉。

陆晓瑜也从谢蕴雅口中得知了这对好朋友间存在的感情危机。谢蕴雅把心里话对这个好朋友半吐半露地说了一些,说到展鹏飞时,她一双眼睛流露出从未有过的光彩。小时候他们是怎样地一起长大;又是怎样地一起度过了许多难忘的时光;后来他随父母移民后她又是怎么地伤心难过…十年过去了,但她依然清晰地记得当年那个小哥哥展鹏飞。伦敦塔下的意外重逢,他一声呼唤,整个世界刹那间石破天惊,云垂海立。

无论是谢蕴雅还是展鹏飞,他们都没有忘记过对方。虽然失去联系已经长达数年。他们已经从少年成长为青年,但重逢时他们都第一眼就认出了对方——并且,再见钟情。有着童年共同度过的美好时光大抵,再加上这么多年的念念不忘,几乎在重逢的一瞬间,正值大好青春的年轻男女,就从心底迸出了爱的火花。虽然明明知道连家骐的身份是谢蕴雅的男朋友,但是在西方生活多年的展鹏飞依然对她展开了热烈的攻势。他认为只要她还没结婚就还有选择的权利,他要与她现任的男朋友竞争到底。

谢蕴雅为此非常痛苦。因为在感情这方面,她一直以来受到教育累死古代的从一而终。她外婆总是告诫她,女孩子对待感情一定要谨慎、不要轻易交男朋友,而选中了一个人与之交往后,就要专情专一,不能辜负了人家的一片真心。

对待感情问题要专情专一,这是外婆一直来对谢蕴雅的要求。她也认同这样的说法,但是她没想到自己会在英国重逢展鹏飞。他的出现、他热烈的追求攻势,让她不由得乱了章法。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移情别恋,连家骐是个无可挑剔的男友,对她非常好。她原本也打算了要和他一生一世的,在一个美丽的月夜还和他一起许下过长相厮守的誓言。可是,可是命运似乎在捉弄她,让她陷人两难的地步。

然而,虽然谢蕴雅在感情上已经越来越情不自禁地倾向展鹏飞,但在理智上她却一直控制着自己不能见异思迁、移情别恋。她不能那么做,那样会伤害连家骐,他没有任何错,不应当受到这样的伤害。

思来想去,谢蕴雅最终决定牺牲自己的感情。虽然她爱的人已经变成了展鹏飞,但她不能辜负连家琪对她的爱情。于是她含泪发了一封电邮和展鹏飞说清楚,说她不能接受他的追求,因为她是连家骐的女朋友,他们之间有誓言,她无法违背自己当初许下的誓言。

发出这个电邮后,谢蕴雅就中断了和展鹏飞的一切联系。结果,他用最快的速度飞回了中国,历经周折地找到她:“你不应该这样,你这样做只会 让我们三个人都痛苦。爱不等于怜

3

早晨八点钟,叶田田一如既往地准时出门。先乘地铁,再转公车,将近八点的时候,她抵达彩虹花圃。

这天叶田田在花圃里帮忙剪花,一枝枝娇艳的鲜花被剪下后,再一束束整齐地束在一起,然后由工人开车送去花卉市场销售。

忙碌了半晌,总算可以清闲一会儿了,叶田田去了兰花温室后面看那缸睡蓮。

睡莲依然开得很好,一朵花尚未开败,又有一朵花粲然盛开。片片碧绿的莲叶更是茂盛得几乎把整个陶缸挤得满满当当。

一边伸手拨弄水面上浮着的一片青碧莲叶,叶田田一边随口低吟:“江南可采莲,莲叶何田田。”

这两句诗是小时候父亲教给她的,在她刚开始牙牙学语的时候,经年来,早已经深深地印在她的脑海中,连诗句、连景致一起。只要一看到莲叶田田的画面,就自然而然地吟出来了。

莲叶何田田——今日随口吟起这句诗时,叶田田却忽然心中一动。这句诗,当初父亲教她背时告诉她里面含了她的名字,但此刻,她发现这句诗里不仅仅含着她的名字,还含着连家骐的姓——“连” “莲”同音。

她的名字,他的姓,暗含在同一句诗里。这个新发现,让叶田田心里泛起一丝丝小小的欢喜。欢喜于这样小小的无关的关联,感觉上仿佛又与他亲昵了几分。

正一个人红着脸偷偷微笑,身后突然有人轻轻拍了她一下:“田田,什么事这么高兴,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地笑?”

叶田田被吓了一跳,转身一看是陆晓瑜站在身后,她当然不会说自己方才的那点小心思,拍着胸口转移话题:“晓瑜姐,你走路怎么都没声音的?吓了我一大跳。”

陆晓瑜笑道:“我走路怎么可能没声音呢,只是有些人不知在想什么,一个人对着莲花傻笑,所以听不到。”

叶田田有些窘:“我就是…看见莲花开得那么好,高兴。”

陆晓瑜昨晚听了丈夫的一番话后,今天是打定主意要来问一问她底有没有男朋友,和夏磊是什么关系,她都想旁敲侧击地问清楚找到莲缸这里时,她远远地就看见叶田田对着莲花静静出神,眸子如星子般明亮闪烁,唇角一抹安静的甜笑。这是典型的陷入爱情的女孩子才会有的表现,一个人独处时,总是偷偷欢喜或忧伤。

陆晓瑜看出了几分端倪,她想,叶田田就算没有交上男朋友,她心里也一定已经藏着一个人了。

所以,叶田田笨拙的掩饰让陆晓瑜听了失笑,她试探地问道:“不是吧?只为莲花开得好就这么高兴?我还在猜,你该不是交上男朋友了,所以心情这么好,一个人躲起来甜蜜蜜地笑。”

悯与同情,爱更不是施舍,如果我是连家骐,我绝对不会要你这样的怜悯、同情与施舍。”叶田田顿时把头摇成拨浪鼓:“没有啊,我哪有交什么男朋友,晓瑜姐你别瞎猜。”

一边留意査看叶田田的表情反应,陆晓瑜一边做出开玩笑的样子道:“没有交男朋友,那就是一定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

叶田田顿时红了脸,底气也不足了:“没…没有啦。”

从叶田田底气不足的回答中陆晓瑜知道自己没猜错,她心里的那个人就是夏磊呢?可能夏磊未必是她男朋友,但她却很有可能一直在单恋夏磊。情窦初开的少女,爱慕上那样英俊的一个男生实在是件再正常不过的事。

思索片刻,陆晓瑜索性问得直接:“田田,你认识夏磊这个人吗?”

叶田田惊讶了:“认识,晓瑜姐你怎么知道夏磊呀?”

“哦,昨晚看娱乐报道,看到一个电视剧组的主要演员接受采访,这个帅气的小伙子。据介绍说他是G城人,我有朋友说认识他,还说他曾经是G城二中的校草。我突然想起你也是G城二中毕业的,就问问你认不认识他。”

陆晓瑜不再追问自己是否喜欢上了谁的问题,叶田田的语气就轻松多了:“我当然认识夏磊了,他不但是我的学长,还是住在我家楼下的邻居。我和他很熟的。”

“听说他那时候在学校很受女生欢迎,还有其他学校的女生慕名而来看他,是不是真的?”

“真的,夏磊那时候可受欢迎呢,好多女生都喜欢他,还有两个女生为他争风吃醋打过架呢。”

陆晓瑜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道:“那么你呢,有没有喜欢过他呀?”

叶田田窘住了,刚刚才退下的红颜色又重新浮上两颊,声细如丝:“晓瑜姐,别开玩笑了。”

“被我说中了,你真的喜欢他是吧?那有没有近水楼台先得月呀?”

叶田田急忙分辩:“晓瑜姐,你别瞎猜了。什么近水楼台先得月呀,夏磊哥都有女朋友了。”

夏磊有女朋友了,这个消息倒令陆晓瑜有些意外。怎么昨天娱乐新闻里没提?不过转念一想也正常,明星不同于普通人,拍拖结婚这些事都得秘而不宣,否则人气很容易受到影响。

这么看来,夏磊绝不会是叶田田的男朋友了。但是叶田田心里是不是有他的位置,陆晓瑜觉得有必要搞清楚,便故意道:“就算夏磊有女朋友又怎么样,田田,如果你真喜欢他,只要他们没结婚也还是可以争取的。”

叶田田情急之下,连羞都顾不上了,脱口而出:“晓瑜姐,我以前是喜欢过夏磊,但现在已经不了。他就像是一个我曾经做过的梦,可梦早就醒了。他也已女朋友,我更加不会再做梦了。”

叶田田诚实的承认与斩钉截铁的否认,都让陆晓瑜由衷微笑。很好,她想问的,她想知道的,都已经一清二楚了。

叶田田心里已经没有夏磊这个人了,那刚才令她站在莲缸前甜蜜微笑的那个人是谁,陆晓瑜心里已经有了八成的把握。有道是睹物思人,叶田田站在连家骐手植的睡莲前欢颜无限,她心里的那个人究竟是谁,答案简直呼之欲出。

飞机刚刚在香港降落,连家骐才出机舱,就收到一则短信。按键查看,发件人一栏中,叶田田的名字跃人眼帘。

“你好,你的手帕我已经洗干净了。今晚你有空吗?我想把手帕还给你。“

连家骐想了想,回复道:“有空,晚上八点半,我在你家楼等你。”

短信发出后,连家骐马上交代助理:“请帮我订好两张机票。一张必须要今晚八点之前赶回G城,另一张是明早八点之前返回香港的。”

连家骐这次来香港公干,至少又要待上七到十天。每天的工作行程安排很紧,他只能利用晚上的休息时间当空中飞人,披着星星飞过去,再戴着晨曦飞回来。

有些愕然的助理脱口而出:“G城那边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

连家骐只嗯了一声不说话,助理顿时明白自己多嘴了,不再发问。

重要的事?如果助理知道自己这趟星夜兼程地返回G城,只为取回一条手帕这么大费周折,一定会觉得很可笑吧?连家骐自己都觉得有些可笑,为了一个不喜欢自己的女孩子,为了她一句随口的话,而匆匆往返于两地之间。只因为,她难得会主动找他,他怎么也舍不得错过这次见面的机会。

白天一天都在紧张忙碌的工作,在一个接一个会议的空隙中,连家琪打开手机发现陆晓瑜给他留了一个电话留言。

留言很简单:“家骐,我上午和田田聊过了,夏磊不是她男朋友,她也不喜欢夏磊。如果我没猜错,她喜欢的人应该是你。老朋友一场,我就恃熟卖熟地提醒你一句,如果你也喜欢她,就别再犹豫了。”

约好八点半在楼下见面,晚饭后叶田田就洗头洗澡换衣服,开始打扮自己了。

这算是头一次,她和连家骐正儿八经地约好时间、地点单独见面,而非彩虹花圃的偶然相见,也非跟着曾少航、陆晓瑜夫妇去网球俱乐部与他见面。那几次她完全没有时间装扮自己,这一次,她想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见他。

母亲田娟上班不在家,叶田田正好毫无顾忌地挑衣服、换发型。衣橱里的衣服几乎全被她翻出来了,这件那件,那件这件,衣服与衣服要怎样搭配效果最好,她几乎一一试遍。结果试来试去试太多了,搞得自己都没了主张,不知道穿哪一套才好了。最后决定越简单越好,就选了一件白T恤配蓝色牛仔裙,不容易出错。

而一头长发她起初想扎成马尾,配上T恤牛仔裙有一种青春无限的活力美。后来又觉得梳成麻花辫可能会更清纯甜美。但两根麻花编织好后,又觉得麻花辫有点过时落伍了,不如绑成葫芦辫,俏皮又可爱。葫芦辫绑出来的效果她却还是不太满意,想想不如盘个丸子头试试。

丸子头,对着镜子左右端详半天后,叶田田还是觉得不够好。正准备拆 发时,扔在床上的手机突然响了。她看也没看地接起来一听,连家骐的声音响在耳边:“我提前到了,你现在能下来吗?”

才八点钟他就已经到了,叶田田一边抓着电话,一边探头往窗外看。楼下一盏街灯旁,连家骐正披着一身橘黄灯光抬头往上看。深邃的眼睛比夜空还要漆黑,却又有着星辰般的明亮光芒。

叶田田喜滋滋地点头:“好,我马上下来。”

衣服已经换好了,但发型还没有弄好。叶田田也没时间再梳别的发型了,松开丸子头后决定干脆就披着一头长发,这样最自然。只是披肩发不能乱,乱了就不好看了。所以临出门前,她不忘抓把小梳子在手心。跑下楼后,在一楼的楼道用小梳子把长发再飞快地梳上一遍,梳得顺顺滑滑地拢在两肩,方才走出去和连家骐见面。

从楼里走出来的叶田田,连家骐目光敏锐地发现她的样子和刚才在窗口 时不同。那时她是在头顶斜斜地束着一个丸子头,可是这一刻她的发型变成了披肩发。一头乌发长发梳得整整齐齐,柔滑似水地披满双肩。

奇怪,她的气息有些急促,明显是从楼上跑下来的,怎么一头披肩长发却不乱呢?稍一留心,连家骐不难发现叶田田紧握的手心里露出的一小截梳子柄。显然,她走出楼房前又细致地梳理了一下头发。

这时,叶田田也敏感地察觉到了连家骐的目光,下意识地把捏着梳子的右手往身后一缩。突然很是懊恼没有穿一条没有口袋的牛仔裤,现在梳子都没地方藏。被连家骐的目光一瞟,她有些难为情地红了脸。

那么刻意地美化自己来见他,是不是已经被他看出来了?这么一想,她的脸更红了。从双颊一路飞红而上,直漫进眉梢眼角,眼皮都染成一种桃红色,映得眼波盈盈欲滴。她不由得低下头盯着地面发窘,话都不会说了。

她不说话,她的头发却在无声地替她说话。女孩子的头发也是会说话的。三千青丝亦是三千情丝,丝丝叙述的情意无限,只看有没有懂得聆听的人。

连家骐是懂得的,叶田田梳得整齐的头发是无声的诉说;涨得通红的脸颊,亦是无声的诉说。她什么都没有说,却又什么都说了,他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连家骐也什么话都不说了,只是上前一步,轻轻地,却紧紧地牵住了叶田田的手。

一直低垂着头的叶田田蓦然抬头,睁得大大的黑眼眸中,意外、疑惑、明了、激动轮流闪过,最后呈现的,是完完整整的欢愉与喜悦。虽然连家骐什么都没说,但他紧握着她的手,以及他温柔而眷恋的眼神,已经足以让她深深明白他完全懂得她的心思。而他所要表达的心意,她也同样懂得。

意料不到的幸福如潮水般席卷而来,叶田田纤小柔软的手蜷在连家骐宽大温暖的掌心中,两个人甜蜜地相视而笑,笑容比天上的万千繁星还要榮然明亮。

手牵着手,叶田田和连家骐一起漫步去了附近的江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