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那天凌晨下了霜冻,窗户上冻出了一层冰凌花,付云倾夜里赶完画稿,清晨开车去多晴那里,他带了永和豆浆的早餐,当她的闹钟,多晴昨夜跟白薯玩网游玩到凌晨一点,早上恹恹地没精神,付云倾满身的寒气,她把脸蹭上去,冻得她清醒了些。

“喂,我可不是冰箱。,”

“冰箱哪里有你冷。”多晴叉腰教训他,“你就不怕你在路上开车撞到人吗?这几天网上整天都能看到过劳死的报道,你也差不多了。”

“我还不想早死,我是来睡觉的,你把被窝暖的热乎乎的,多舒服。”

“小云先生现在有种高科技的家电叫做电热毯。

“不一样的。”

她不知道哪里不一样,他开始解扣子,看着她又慢又煽情,像要做什么坏事一样,屋子里暖气很足,他脱掉衣服,露出肚子上几块训练有素的小砖头,多晴盯着小砖头研究,他钻进她的被窝里,慢条斯理地抛着睡意盎然的媚眼,“在看要给钱的。”

她挺胸,“我没钱。”

他又往被窝里缩了缩,“那姑娘走好,大爷就不伺候了。”

现在又添了个认床的毛病,昨夜熬了一整夜也扛不住跑过来。这样躺下再也挡不住倦意,朦胧中听见她翻箱倒柜地找衣服,在卫生间和卧室之间来回跑,一点都不懂得什么叫温柔,半响,他听见她在耳边说了什么,他没听清下意识地应了两声,接着门“咣”一声关上,她出门去了,他终于可以安静地睡觉了。

多晴带着祝平安一家三口到家,本来还有几分拘谨,可是彭小鬼是个有奶就是娘的主儿,阿姨烤了几个苹果,小鬼立刻谄媚弟弟爷爷奶奶地叫个不停,上午纪多澜也回来了,还带了景信回来,他平时来的多,纪爸爸和阿姨都知道他是孤儿,是多澜的合伙人,为人也细致温和,基恩上也把他当了半个儿子来使。

景信跟她比起来,更像这个家的孩子,本来打算像以往那样斗地主,今天恰好多了彭大会计,所以纪爸爸去邻居家截来的自动麻将桌,女人们包饺子,男人们就入围城杀上了。

小孩子都喜欢凑热闹,彭小鬼里里外外地跑,跟祝平安通风报信。

“妈,我爸输了!”

“妈,我爸又输了!”

“妈,我爸一直输!”

“......景叔叔赢了,我看见爷爷和纪叔叔在桌子底下换牌!........”

外面传来纪多澜的暴喝,“小鬼你血口喷人!”

满屋子的人都忍不住哈哈大笑,厨房里祝平安擀面皮,多晴跟阿姨包饺子,多晴把饺子包得像漏掉的船,让阿姨哭笑不得,劝她在旁边看着,彭小鬼跑累了,干脆去客厅看电视,家里从来没这么热闹过。

大概是人上了年纪就爱热闹,看着小鬼更是打心眼里喜欢,阿姨对着祝平安说,“以后周末你们也过来,反正多澜跟多晴每周都回来,不过是添两双筷子的事,孩子想吃什么就跟我说,热闹点好,先适应适应,以后多晴有了孩子一下子就习惯了,”说完又冲着多晴说,“有个孩子也好,有了孩子就收心了,也想着回家了了。”

多晴笑了一下,干脆咬着苹果去客厅里看他们打麻将。

也许是因为这个家太热闹了,她本身就不是个爱热闹的人,所以突然觉得很寂寞,早上她离家时,他躺在她趟过的被子,枕着她枕过的枕头,谁的迷迷糊糊地应着她,透着浓浓的鼻音,眼睫又长又密,她睡不着就数他的睫毛,数着数着就睡了,所以她从来没数清过。

付云倾从十二岁开始,出了春节,很少跟家人过节,后来他十七岁到北京上大学以后,连春节也没有在家里过过,像冬至这样的节日,他说,“我以为就是个节气。”

她说,“是个节气,可是冬至要吃饺子的,这样冬天就不冻耳朵了。”

“我从没在冬至吃过饺子,也没冻过耳朵啊,中国人总是想各种各样的理由来吃喝玩乐。”

她顿时笑了,“是啊,这么说也行。”

以前母亲还在的时候,每个节日她都记得清清楚楚,一年之内有那么多节日,圣诞节,二月二龙抬头,清明节,端午节,植树节,国庆节,中秋节......年纪越大过得越多,也是找些堂而皇之的理由叫儿女回家团聚而已。

可是那个人连自己的生日都很少过。

多晴跑到厨房里,问,“阿姨,今天饺子包的够不够,我能不能再叫个朋友过来?”

“够,正好面和菜都弄多了,除了饺子还有下酒菜,足够吃了。”

“好,那我打电话给他。”

多晴在楼下等着付云倾,有小孩子再跳皮筋,马兰花开二十一,二五六二六七。

付云倾的车开进来,她摆摆手带他去泊车,他眼底却有明显的暗影,精神确实很好的,一点都不影响他的美貌,他叹口气,“是不是我们的关系BbS .joOyOO·NeT暴露了,等我一上楼有人拿着杀牛刀砍掉我的脑袋?”

“........你是香港警匪片看多了吧,今天是冬至,立刻一定得吃饺子才行。”

“我又不喜欢吃饺子,而且,这样把我带到家里好吗?”

“你一个人在家里,我在这里坐不住。”

“为什么?”

“......你可怜。”

付云倾本来在后车座拿东西,来别人家拜访总是要拿点礼物,他来时顺便就拐弯买了茅台酒,他顿了顿牛回头来,不动了,他看着她笑,在阴暗的车库里,眼睛闪闪发亮,牙齿也闪闪发亮。

多晴歪头凶他,“看什么看?不是拿东西吗?茅台酒呢?贵不贵?纪叔叔很挑嘴的.......不许看.....听见了没!不许看我!”

“我就是要看某个坏蛋口是心非......”

“你乱说什么,神经。”

她的脸已经红透了,被看穿后顿时有点恼怒,扭头要走,付云倾已经扣住她的手腕,将她拖进车里,狭小的空间,他热乎乎的气息喷在脸上,嘴唇也寻着她的耳垂咬下去,慢慢地磨。

多晴觉得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一动不敢动。

他兴致盎然地啃了半响,又去舔她的耳朵,温吞吞的声音哄着她,让她使不出力气,“谢谢你啊”谢谢你这么想着我,唉,你说你傻不傻,就这么怕我孤独吗?这是不是代表你已经很爱我了?是不是啊?

“你神经......”

“你说啊,是不是啊?”

问一句,他亲她一下。

她的脸更红了,大声说,“付云倾,你有病啊!”

小狼崽子的声音脆脆的,又急又凶,可爱的想让人把她一口吞下去,他又狠狠亲一下,舔了一下她的鼻尖,“说啊,不说不放开,,是不是啊。”

“你你......”

“反正我再也不离开你了,你得负责。”

他无奈又疲惫的闭上眼睛,多晴慢慢伸出胳膊搂住她的脖子,脸埋在他的胸口。

已经很爱他了,可是这能说吗?

这不能说。

两个人静静拥抱了一会儿,他一直顺着她的后颈,又耐心又疼爱,让多晴忍不住让在靠近他一些,想多再拥有他一些。

等他们回到家,饺子已经包的差不多。

女人本来就容易对英俊美貌的男人产生好感,再加上他温文尔雅,讲话优雅得体,几乎立刻俘虏了阿姨的心,纪多澜微微吃惊,却也没多说什么,祝平安频频超多晴望,她一派坦荡,倒让她觉得自己反应过度。

不过是吃顿饭而已。

席间吃饺子,彭小鬼头喜欢的芹菜牛肉馅,纪爸爸喜欢的香菇鸡肉馅,还有多晴喜欢韭菜虾仁陷,阿姨真不是普通的能干,多晴有点理解为什么纪爸爸会选择离开母亲而跟她在一起了,后来她才知道,他跟母亲结婚掺杂了不少父辈的因素,多少带了点联姻的性质,而这个女人是他自己选择的,这种女人天生是该属于家庭相夫教子的,儿母亲是属于她的工作的。

吃过午饭,多晴去楼下陪彭小鬼打球,男人们索性都出来了,景信还拿了羽毛球拍。

景信和彭大会计站了球场的一角,多晴跟彭小鬼也玩的不亦乐乎,纪多澜和付云倾两个替补远远站在旁边看着,纪多澜点上一根烟,又递给付云倾一根。

“谢谢。”

“什么时候回来的?,没听我家多晴提起过。”

“一年多了。”

“不走了?”

“不走了,”付云倾看着球场上蹦蹦跳跳的人,喃喃自语似的,“我能去哪里?”

纪多澜笑了,慢条斯理地说,“看来你们现在相处的不错,真不知道男女分手了还能再做朋友,不过我们结婚你没来,看来多晴没邀请你,不过没关系,以后孩子的满月酒还是会请你来的。”

付云倾也笑了,“孩子,你确定是你的?”

纪多澜皱了皱眉。

“在我面前不用伪装,我什么都知道,不过,多晴不知道我知道,我希望你也不要告诉她这件事,因为,我在等她自己跟我说呢,”他的眼睛一直追随者球场上娇小的满身孩子气家伙,“有些错误犯过的一次就算了,怎么还能第二次?”

纪多澜对于付云倾和多晴的事情也只是知道一点点,只知道多晴有个很喜欢的人,后来那个人离开了她,这世间的男女情爱无非就是这样,谁离开了谁,太正常不过,所以,对那个人他也说不上什么厌恶。

只是他又回来了。

他允许多晴受伤,可是他不允许多晴在同一个男人面前栽倒两次。

“我不相信你。”

“她也不相信我,”付云倾自信满满,“不过,一天两天不行,一年两年也不行,十年二十年他总能信了,我就一直在这里,总有一天她能看见的,她是有点笨,但是不傻,她聪明着呢。”

纪多澜沉默起来,漂亮的脸上阴晴不定。

球场上一大一小两个孩子都是小动作,你踩我一脚,我拐你一肘子,纪多晴对于自己欺负小孩的行为并不觉得羞耻,反而撒欢似的欺负,热的小鬼一直跺脚叫嚣,“等爷长大了,不打的你桃花朵朵开,你就不知道花儿为什么这样红!”

景信的羽毛球打的不错,可是遇见彭大会计完全是遇见人生的劲敌,打了几圈,漂亮的完败,顿时气急败坏,连出球都凶了几分。

这一切看起来都很美,很幸福。

这么多年来他从未尽过一个做兄长的责任,到了最后也是她做出了牺牲,他没有任何理由,阻碍别人有可能给他带来的幸福的机会,如果最后的结果是伤害,他大不了替她教训下这个混蛋男人,然后给她一个温暖的怀抱。

纪多澜吐口气,把烟头扔地上,狠狠踩死。

“对多晴好点,她最禁不住别人对她好,笨得很。”

他这是答应了,付云倾垂眼,无比谦逊,“我知道了,谢大哥指教。”

纪多澜狠狠翻了个白眼,他可爱的妹妹,竟然被别人夺走了,真是不爽实在是很不爽,怎么看都是个除了一张皮就肚子坏水的臭男人。

他气不打一处来,跑到球场上,“景信,我来替你报仇。”

“滚,碍事!”一向文静干练的男人杀红了眼。

“水品菜的人让开。”

“你说谁菜!你说谁!有种你再说一遍!”

“.........”

3

周一去上班,付云倾把多晴送到社里的楼下,他还要赶回去做事,他倾身过来帮她解安全带,而后把嘴唇凑过去,厚着脸皮说,“来,亲一下,感谢我送你上班。”

多晴亲了一下,“我走了。”

他却眉开眼笑地扣住她的腰,“没诚意的家伙,认真亲一下。”

她正考虑怎么叫认真亲,他已经捧着她的脸认真亲了,多晴不得不承认他亲的真的很认真,把她的舌尝了一遍又一遍,连每颗牙齿都仔细舔过,像在检查她有没有少,她脸都涨红了,不知道为什么最近他总是黏糊糊的,像块牛皮糖一样贴着她。

“我......我得走了.......”

“走吧。”他这才心满意足的放开她。

多晴下车后顿了一下,又回头说,“付老师,你换一辆车吧,今天就换。”

“恩?”

“我不喜欢这辆!你载过别的女人。”

多晴说完就跑了,没脸确认身后那个男人的态度,她这叫什么?吃醋?撒娇?她凭什么?她最近真是越来越无理取闹了,这都是她害的。他怎么可以去别人的老婆这纵容?他是傻瓜吗?恩,现在看起来傻得差不多了,越来越不正常了,他现在的眼神她都不敢去看了,怕看一眼就被他牵着鼻子走了,又深情又克制,让她无法抗拒。

这么想着她的脸又烧起来了,连她也跟着快坏掉了。

上午她什么毒做不了,中午拖着林嘉去吃午饭,饭钱也是他掏的,因为她忘记带了,下午开例会,提起今年的码洋的完成进度,让人真的很头疼,多晴在开会时提倡的是明哲保身,从来不多话,随大流。

萧漫一改往日虚伪圆滑的态度,直接把矛头指向多晴,夹枪带棍的,笑里藏刀,“今天早上我上班看见付云倾来送纪主编上班,两个人关系好像很不错,应该可以把他从辉月社抢过来吧?我已经跟那边可靠的人打听过了,付云倾签的书约,不是长约,这事看来有门儿。”

老头子那个笑面虎女副手立刻问,“你们这些人真该跟纪主编学学,跟手下的作家和漫画家沟通,不要只靠利益,关系铁了什么事都好办,纪主编,这件事就靠你疏通了。”

多晴差点一脑袋撞到墙上,郁闷坏了,果真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还有句话叫做最毒妇人心,这两样萧漫占全了。

这下好了,要是她把付云倾拉回来,就证实了他送她上班,两个人关系不正常。

可是拉不回来,笑面虎跟老头子念叨念叨,社里怪她不出力,小鞋再穿穿,她就不用做了。

多晴不免有些失落。

她现在名义上是已婚少妇,而付云倾是她见不得光的情人。

她甚至不能要求他不能跟其他的女人说话,他随时都可以离开她,跟其他女人在一起,连一个简单的解释都不用,这真是悲哀的关系,想着那些甜言蜜语会给其他女人,她就嫉妒的发疯。

多晴想了半响,全找楼上的办公室找萧漫。

萧漫在跟印刷厂的负责人打电话,她就在一边儿等着,走到书柜旁,付云倾很早起的作品,甚至画集,还有连载过的杂志,她码的整整齐齐,连出版顺序都列的整整齐齐,多晴拿起一本漫画,还没翻开,就被人不客气地夺走了。

“你来干什么?”没了外人,萧漫也不再装客气。

“我想跟你谈谈。”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出去。”

“那以后少在我背后使卑鄙的小动作,我没逼付云倾跟我在一起,他不喜欢你,你可以怪他瞎了眼,关我什么事?大家做同事这么久了,既然以前能保持和气,现在也保持吧,撕破脸对谁都不好。”

萧漫咬碎了牙,“你这是来炫耀吗?我使小动作怎么了?你要是问心无愧你怕什么?纪多晴,原来耍我很好玩吧,看着我傻乎乎地跟你什么都说,还以为你跟我同病相怜来着,你肠子都快笑断了吧,既然你敢玩我,你就要付出代价。”

多晴定定看了她半天,她快气疯了,好像随时都要扑上来撕烂她。

萧漫已经疯狂了,不明是非,不辨黑白,说什么都没用。

她慢慢仰起下巴,像个公主一样骄傲又自信,“好,那我们就走着瞧。”

萧漫的脸慢慢涨成猪肝色。

她刚关上门,背后有本书砸在门板上,隔着门“嘭”的一声。她又把萧漫惹恼了,不过萧漫也把她惹恼了,这有什么关系。

4

付云倾的父亲病重,他买了机票连夜赶回去。

电话里他的姑姑打来的,上了年纪不添好毛病,原本已经闹了几次,脑血管堵塞,不算严重,在医院住了两次,而这次是半夜突然陷入昏迷,人已经没有反应了。

多晴本来想送他去机场,可是被他按住了,已经太晚了,他不放心,她没坚持,他已经够疲惫了,她不能给他多事。

下班前李默然在MSN上问,狼崽子,明天我们在蓝冰的店子里给何明若小朋友办生日会,你来不来?多晴回了一个字,来,反正她没心情上班,干脆请了假。

第二天早上过去,蓝冰正在鼓着腮帮子吹气球。

“来来,多晴,咱比比谁肺活量大。”

“没有充气筒?”

“坏了,乌鸦去买了。”

“我不吹,我害怕爆炸。”

话音刚落,蓝冰嘴上“啪”爆了,多晴脸色铁青,她恶作剧得逞得意地笑,接着蓝冰的男朋友来来,听李默然说过,这个男人原本是她的食客,后来因为同样喜欢巴西队,又在一起看球,渐渐地称兄道弟,又渐渐地变成了男女朋友关系。

今天蓝冰见了他就横眉竖眼,挡在他面前恶声恶气的问,“谁让你来的。”

“蓝冰——”

“滚,你当老子是冤大头吧,老子不会给你钱了,你跟其他女人怎么样都没关系,给我滚。”

那个男人忍着怒气还低声下气,“蓝冰,我真的错了........蓝冰.......”

蓝冰拎起个凳子砸过去,男人抱头鼠传地跑了。

“垃圾,真晦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