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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本意是想把他比作狗啊猫啊的,以降低他的身份,没想到听在有心人耳里却成了另外一种意思。

贺煜宸目光烁烁地盯着她,项上喉结暧昧地滑动,他将头下垂两公分,身体向她靠近三公分,坏笑着低声问:“你确定要当主人?有没有鞭子?”

大家都是成年人,带颜色的句子多少也听过。更何况聪敏如夏尧,她的耳根子当即噌地一下发红,掀开毯子就往屋外逃,逃到一半又折回来拿过沙发上的短外套,接着继续逃。

吴翠翠对贺煜宸好不崇拜,她费尽口舌劝说一下午都没把略显冷漠的夏姑娘请出屋,他才回来不到五分钟,屋里的人就赛跑似的一路直奔饭桌。

夏尧照旧不言不语不慌不忙不咸不淡地喝着猪骨汤,倒是贺煜宸有些不同寻常,舀了一碗又一碗的酥梨冰羹,不到十分钟,半钵汤碗就见底了。吴翠翠见不得自家少爷热成这样,赶紧又去厨房端了一碗银耳冰粥,这一行为自然受到了他家少爷透过眼神示意的高度表扬。

美得吴翠翠都舍不得走了,可该来的还是得来。她清清嗓子露出如少女般甜美的笑容:“闺女快生了,我得去照看照看,买了今儿晚上的票。你俩慢慢吃,我这就走了哈!”

贺煜宸长手一挥,批准她的请示。夏尧却慌了神:“怎么就走了,都没听您说呀?”

吴翠翠见她慌神的模样特别高兴,原来这姑娘并不像看上去那么冷血,实际上对她还是挺有感情的。虽然夏尧对她不能说没有感情,可她更怕的是和贺煜宸这头狼单独共处一室,跟一头狼单独相处,搁谁谁也慌神吧。

“走不了几天,我还回来呢。我不在的这几天,您可要好好照顾自己呀。”说完就万分留恋地细细看了看贺家小少爷,然后拎着小包说走就走了。

关门声砰地响起时,贺煜宸还在喝冰粥,夏尧镇定自若地搁下勺子,再镇定自若地站起来,刚转了身往房间走,手却被人一把抓住:“还没吃完,跑什么?”

她挣了挣说:“我困了。”

说话果真是一门艺术呀,孤男寡女的黑夜里别的不提偏提睡觉,你提个拉肚子这事儿不就完了么。

因此理所当然的,下一秒她整个人就被一股蛮力扯到温暖的怀抱里。夏尧像触电般狂乱挣扎,又踢又踹,又骂又打。她向来不是个柔弱的主,这会儿更加拼了老命的解救自己。

“混蛋!色狼!流氓!不要脸!”

贺煜宸将她紧紧箍在怀里:“你迟早是我女人,躲什么?”炸毛的小刺猬真不乖,早知道就让吴翠翠在排骨汤里放红酒了。

夏尧气愤,恼火中带着无尽的委屈。她早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一只虎怎么可能因为看起来面善而变成一只猫,她怎么就这么傻呢,见谁面善就信谁。

怀里的人蓦地停止挣扎,贺煜宸依旧紧紧箍着她的双臂,低头看她的脸,浅浅胡茬磨蹭她柔软的发,接着就埋头一边吮她眼眶下的泪花一边哄:“乖。”

见她安静不挣扎,他终于缓缓放开力道。怎料刚一松手,怀里的人就飞奔着往房间跑,临跑前还适时地伸手给了他一耳刮子。他及时伸手捞却没捞住,又顾忌着她手腕上的伤,更不敢用力拽她。就那么看着她穿着裙子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惊慌的像被猎人追赶的小白兔,饭桌前的地板上还散乱着逃跑时落下的一只拖鞋。

贺煜宸颓败地靠在椅子上,欲求不满地盯着桌上的汤。他早想这么干了,更出格的事都想过,却念着屋里有别人,又都是老爷子的眼线,若用强的,以后她也不好做人,才一直没来真的。

这下拆穿了,刚才受到惊吓的小白兔明天肯定要收拾东西走人。他有些气恼,怎么每回好不容易把她抓住,却都被自己亲手放走了。耐心这个东西可真够磨人的。

到底是经历过生死的人,面对被调戏这种事除了愤怒,就是更加愤怒。逃回屋里的夏尧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咧咧歪歪地咒骂他贺家八代。

贺煜宸可算个厉害人物了,只要一旦碰上他,夏尧这多少年的修养都可在顷刻间毁灭得一无所有,且毁灭过程不分时间地点和人物,说毁就毁,比说曹操曹操就到还有效率。

其实夏尧也不简单,贺煜宸一面对她就不受控制地色胆包天,而且随着见面次数频繁越来越向着她说的流氓趋向发展。

从前可不是这样,好多漂亮姑娘都觉得他是翩翩公子,轻浮中带着几分疏离,疏离中又带着几分神秘,就连小时候的她不也崇拜过他么,怎么现在被成年后的小刺猬搞得越来越不能把握自己的方向。

夏尧洗澡的时候发誓,明儿天一亮就提着包走人。虽然她心灵上并不怯弱,可论肉体肯定搏不过高自己一大截的人。她是很识时务的新时代女性,想得通说不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超实用理论。

可是。任何事情往美好方向发展的过程中,最最令人七上八下的便是这个比双王炸还具有震慑力的可是二字。

但故事就是这样发展的。

可是夏尧洗完澡的时候突然发现,她亲切的大姨妈如约而至了。她真想一头撞死在毛巾上,这东西向来比央视一台的天气预报还准,偏偏这段时间因为伤心过度她根本就忘记这事

情。

忽然就这样来了,她在一个男人的屋子里上哪儿找必需品去。前思后想左磨右蹭,最后穿戴整齐打开一条门缝,见四下无动静,才蹑手蹑脚站出来。

光脚下了几层阶梯,才发现炭灰沙发上斜躺着个人,五十来寸的液晶电视嵌在墙里,正播放着无声画面。

她顿了顿,见沙发上的人没什么反应,才又一步步往前走。刚走到客厅,本来跟死了似的动也不动的男人忽然腾地一下从沙发上跃起,双眼亮炯炯地盯着她看。

夏尧本能地转过身往回跑,贺煜宸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别跑了,我不碰你!”

信他才有鬼了,她继续跑,还把房间的门反锁上。大概过了二十分钟,肚子痛的实在厉害,在听不见屋外的动静,又深感身下的卫生纸抵不过如潮水般猛烈的攻击的情况下,才迫不

得已再次开了门。

这回却是直奔主题:“我出去买点儿东西。”

“买什么?”

凭什么告诉你?她不说话,直接换鞋。开门的时候却犹豫了,因为,她没有钱。

视死如归地转过身,沙发上的人正满脸疑惑地将她上下打量。

“那个…你能不能…借我点钱?”

沙发上的人内心雀跃的像无数只欲上青天的白鹭,他一本正经地盯着她问:“大晚上的,要钱干什么?”

夏尧转念想了想,又说:“或者你借给我东西也行。”像这种花花公子,跟女人一起过夜是很正常的事吧,既然如此,他家里的某个角落大概或许有可能有她此刻用得上的东西。

“什么东西?”

“卫生棉。”

“…”

半小时后,夏尧终于能安心的睡下,睡前看一眼贺煜宸从超市买来的半袋子女性必需品,不知怎的,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油然而生。

20

几天的连绵阴雨终于转晴,半公里外的青山翠绿,天地万物干净得像刚从清水里捞出来。贺煜宸趿着拖鞋进厨房,取出一只碗,又从柜子里拿了一包红糖,就着滚烫的开水冲了一碗红糖水。

昨晚从超市回来就看见坐在沙发里的人面色发白,没说上两句话就咬着下唇,还时不时用手捂肚子。他还没来得及问,她就像避瘟疫一样拎着半袋子东西闪进房间了。

捧着热气腾腾的碗走到门口,又折回去丢了只瓷白勺子在碗里,路过客厅时却有人按门铃,他不耐烦地皱眉,把碗放在桌上,往玄关走的时候已经准备好训谢东奎的话,一大早就干这等饶人清梦的事,实在罪不可恕。

却没想到门外站的是凌烟,她拎着书包走进屋:“舅舅,我被我妈赶出来了。”

贺煜宸松垮地站着,扬眉说:“这次又是为什么?”

“昨天逃掉一节钢琴课,她知道后就没收我的零用钱,还把我往出赶。”小女孩长着一张巴掌脸,淡然的表情看起来很是伤心。

贺煜宸十分轻微地笑了一声:“贺煜景不敢来,又拿你当枪使?”凌烟一边扒拉鞋柜一边抬头看他,“舅舅你真聪明,我就说了这招对你没用,我妈她偏不相信。”说着她就从鞋柜里拎出一只香槟色细跟鞋,转过头去的样子充满惊喜:“舅舅你真的金屋藏娇啊!”

他伸出长胳膊拍她的头,然后闲散地迈开长腿走到沙发上坐下翻钱包:“任务完成,你可以回去复命了。”凌烟没往他跟前去接钱,蹦跳两步走到桌边看正在冒热气的碗。近郊的早晨薄凉,她正巧也渴了,端着碗就往下灌,嘴里刚尝着味儿却一口气全部喷出来。她苦着一张脸,抽出盒里的纸巾猛擦嘴:“这什么呀,真难喝!”

娇生惯养的小姑娘过分挑食,一口红糖水都值得她专门用清水涮口。贺煜宸将抻开双腿搁在矮桌上,懒洋洋地看着她:“再不走可就没收赏钱了。”

“别呀!”她噌噌噌跑过去,“我妈说你在这里养了只金丝雀,那金丝雀是不是秦姐姐?”

话题刚进行到这里,夏尧就从房间里走出来,她穿着浅蓝泛白的牛仔短裤和简单T恤衫,看起来跟传说中的金丝雀还是十分有距离的。

凌烟张大眼睛好奇地将她上下打量,最后笑眯眯地弯着嘴角叫人:“秦姐姐好,我是凌烟。”

贺煜宸收起长腿从沙发上站起来:“别乱叫,这是你舅妈。”

夏尧半晌没反应过来,倒是凌烟张大了嘴巴,结结巴巴道:“舅、舅妈好。”不知夏尧是失血过量还是刚睡醒脑子迷糊,察觉到不对劲却也只注重眼前甜甜的小姑娘向她问了两次好,于是忒淡定地回了句:“你好。”

凌烟又惊又喜,自己老妈还怀疑舅舅藏了别的女人,那个姓秦的姐姐不就跟舅舅住在一起么。其实她肩上还担负另一个使命,于是把书包随手往沙发上一撂,重重一屁股跌进沙发里:“舅妈我渴,你给我倒杯水吧!”

夏尧微微蹙眉,这姓贺的一家怎么这么擅于使唤人,接水的时候她终于十分必要地跟小女孩解释:“其实我不是你舅妈。”

凌烟仰在沙发里挥挥手:“你们都是大人了,别害臊。我舅舅都说了你是舅妈,那你肯定就是我舅妈。”

她颤抖着嘴角瞪贺煜宸,好不容易忍住嘴里的脏话,以保持在小孩面前的风度,正想接着解释时,却被玻璃杯烫了手,本能地将右手的烫山芋转移到左手,却忘了左手已经失去承接一杯水的力量。

凭空而落的玻璃杯被贺煜宸眼疾手快地接住,漾出来的开水淋得他皱眉。将仅剩的半杯水重重搁在桌上,他拿过她的左手细细查看,温热的指腹不断轻柔摩挲腕上的疤痕。

“烫哪儿了?”贺煜宸垂着脑袋,漆黑的眼珠里尽是化不开的专注和柔情。

这种情形已经不是第一次,好多时候夏尧在沉睡中半梦半醒间能感觉到有温热的手掌托着她的手,用若有似无的力道轻轻抚摸结成疤的伤口,她不敢睁开眼睛看看来者是谁,可是除了他还会有谁。

她一直捉摸不透,他明明是摊开了捉弄她为什么会有这种隐忍的感情,可倘若真的有感情又为何三番两次地轻浮戏弄毫不正经,更何况他的生活里还有别的女人。

窝在沙发里的凌烟害怕舅舅发火,也不管洒了满桌满地的水,跳下去拎着书包一溜烟就跑了。

夏尧从他手里抽回手,默不作声地打算回屋。

“过来!”他重新坐回沙发里,“我们谈谈。”

她转身,垂着头不说话。他又拍拍身边的空位:“你怎么想的?”

她抬头看着他,没往下坐,顿了顿说:“…我们不可能。”

贺煜宸揉着被烫红的手背:“什么叫不可能,以前又不是没在一起过,现在怎么就不可能?”

“…你又不是没女朋友,干嘛非得往我这儿打主意,何况…我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哪还有心思谈这些。”说到最后一句,声音已经很低很低。

“要有女朋友我还跟你这儿耗这么久?”他从容地挽起衬衣袖子,“我说在一起,又没说你非得喜欢我。”

她讶然:“为什么?”他这是什么逻辑,既然不喜欢还在一起有什么意思。

“因为我喜欢你就够了。”他看着她笑,“跟我在一起好处多了去了,想干什么干什么,不想干什么就歇着。”

跟这种比多面体还多面的人相处,注定了不能每句话都当真,见他又露出轻浮的笑意,夏尧半开玩笑地说:“那不是虚度光阴么,先跟你在一起,然后等着你再甩我一次?”

他敛了笑意:“跟过去无关,我既然说这话了,就是认真的。你好好考虑我的建议,过几天给我答复。”

说完就一边戴表一边出门,留下茫然呆滞的夏尧,还有已经凉掉的半碗红糖水。

姚漫从见面那一刻起就在不停地叽叽喳喳,像只服下毒药赫然又发现没被毒哑的麻雀,仿佛要把这一生的语言一次性表达完。当然谈话的大多数内容都有关陆翊明,她控诉他不人道,竟然阻止妹妹前来探望姐姐,又骂他狼心狗肺伪君子,不讲信用。

好不容易歇下来喝口水,又笑眯眯地问夏尧:“三哥没欺负你吧?”见她摇头,接着问,“那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你在他家住了这么长时间,岂不是打扰到别人的二人世界了?”

汽车呼啸着行驶在高速路上,夏尧转过盯着窗外的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姚漫:“当初是谁把我丢给别人的?现在还来怪我?”

她讪讪地摇她胳膊:“我要不那么做,你心里又该东想西想觉得愧疚了,我还不知道你呀!”

夏尧白她一眼,转而笑着问:“跟陆翊明进展到哪一步了?”

姚漫得意洋洋地朝她眨眼睛:“我还有件事儿没办,等这件事落实了,我就好事将近了!”

“姑姑同意了么,你就决定跟他结婚?”

“…谁说我要跟他结婚了?”

“是你自己刚才说好事将近了。”

“我的好事将近,关他什么事?忘恩负义的白眼狼,我过两天就跟他恩断义绝,再也不要理他…”

一路上,满车厢内又开始弥漫她吧啦吧啦地抱怨声。

晚上,姚漫特地打电话让江满楼送了几道菜到家里,夏尧握着筷子每样尝了一口,最后就不断拨

弄她五分钟前丢进她碗里的清炖石斛螺,姚漫见了便殷勤地盛了一碗补血养生粥放在她面前,她也只尝了一口就放下勺子。

姚漫不满意地皱眉:“我虽然知道三哥不会亏待你,可没想到他竟然对你这么好。”

夏尧心跳漏了半拍:“怎么了?”

“瞧你这胃口给惯的!以前从没见你挑过食,贺家厨子把你当贵妃娘娘供着了吧?”

“别胡说八道,是这粥有点儿烫。”她说着便用勺子在热滚滚的粥里翻来覆去地搅,搅完之后忒淡定地把一碗粥解决掉。

姚漫心满意足地笑了。夏尧却想皱眉头,这东西是真不好吃,可不是她的胃口被惯坏了,嗯,一定不是!

21

“夏姐,我不活了!”当陆翊明在电话里第三次以死相要时,夏尧正托着塑胶小瓦罐装的仙人球往阳台上去晒太阳,并且十分淡定地回应他:“那就去死吧。”

陆翊明嗷地一声狼嚎,从焦急的声音就能判断出他在电话那端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那哪儿能算囚禁啊?我把她扣这儿还不是为了成全你和三哥的二人世界。你就行行好,让她见我一面成不?”

她摆正脑袋,把手机从肩上取下,又端起白瓷杯饮了一口上等铁观音:“一个月都让你扣下了,这两天却盯不住?”那头站在楼下沐浴阳光的帅气青年接着咆哮:“姐!她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我上哪儿盯去啊!她这会儿在你边上吧,你让她接电话,听不见她声音我可真撞墙了啊,就冲你家楼下这堵墙!”

夏尧把杯子放在三角圆桌上,阻止他:“别。”

陆翊明谄媚地笑:“还是夏姐你疼我!”

“你撞南面的铜柱子吧,那墙要被你撞坏了,街坊邻居该多不方便呐。”

高档住宅小区四周再次传来十分具有穿透力的哀叫声,姚漫捧着新一期的瑞丽窝在沙发里笑得肚子疼。调戏够了,夏尧面不改色地把手机递给姚漫,她接过电话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末了还连发三疑问句:“有你这样合作的么?有你这样说话不算话的么?有你这样缺心眼儿的么?”

那头陆翊明不知说了什么,十来秒后姚漫火大地将手机往沙发角落里使劲一掼,又啪地合上书,半天不说话。

“怎么了,真生气啦?”夏尧喝了口茶,劝道,“他待你挺好的,别动不动就使小性子。”说完还特意探头往楼下张望,瞧见大白杨底下的清瘦高个青年,“这么毒的太阳,干站三小时,连口水都没得喝,这样下去非得中暑。”

姚漫在极快的时间内恢复平静,一边翻书一边冷笑:“这算什么呀!展翼在楼下连站三天那会儿,还下着瓢泼大雨呢。”她猛然醒悟到说错话,抬起头讪讪地看着夏尧,“我是说,陆翊明他怎么不现在就中暑晕过去呢。呵呵…”

展翼到楼下堵人那几天,夏尧已经去了C城,等他赶到C城,她又住进贺家。姚漫为自己的决定感到十分骄傲,就因为C城有贺煜宸罩着,才让夏尧及时避免了在那乱麻里越陷越深。

很多事她都没跟她提过,比如展翼淋了三天大雨,晕倒之后是被一辆黑色大奔接走的;比如展翼给姚漫打电话,用近乎哭着的声音一遍又一遍求夏尧见她;还比如那天展翼打算当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她,可她提前几个小时就知道了真相。

两年坚不可摧的感情就这样败给了短短几小时。其实结过婚的男人没什么不好,甚至有人说离过一次婚的男人是块宝,可爱情这玩意儿千百年来都容不下背叛和欺骗这两粒沙子。

“过去的事,不要再提了。”夏尧看上去依旧波澜不惊,姚曼闻言连忙频频点头。

华灯初上时,三个人去江边吃海鲜。

姚漫生来不是坐得住的人,用她的原话来说就是,与其规规矩矩当个宅女还不如去风月场上当□,她这几天闭门不出纯粹是因为天气太热。此时江边,晚风习习,华灯璀璨,坐在这里一边赏景一边聊天,确实有助于增进食欲。

转眼她的面前已经堆满了虾壳。一小时前她和夏尧刚出门,躲在大白杨身后的哀怨青年就嬉皮笑脸地突然冲出来,吓得姚漫当场大叫有鬼啊,并且在得到哀怨青年的安抚之后,拳打脚踢地将他揍了一顿。

不过显然姚漫的功力并不怎么样,此刻坐在她对面的陆翊明除了对她刚刚那句当宅女不如当□的奔放理论微微皱眉以外,看上去依然是一个眉清目朗,如春天阳光般温暖的大好青年。

系白围裙的服务员盛上一碟凉拌海蜇皮,夏尧伸出筷子夹了一撮,清爽脆滑的东西放进嘴里,立时脆生生的特有嚼劲。

前不久也是这样一个夜晚,吴翠翠将调好的海蜇端上桌,贺煜宸又往里加了诸多芥末膏,搅拌三两下后示意她吃。她犹豫着试了一口,立即被呛得眼泪直流,贺煜宸手忙脚乱地从酒柜上拿下一瓶白酒,往透明玻璃杯倒了半杯,然后端着杯子慌乱地往她跟前跑,拖鞋踩在地板上,吧嗒吧嗒地响,他把杯子往她面前送时还不留神绊了一下椅子。

“来来来!闻一下这个!”半杯明晃晃的白酒倒映出头顶的白光,显得更加明晃晃。她缓过来后怒视他,脸颊上还有未干的泪水。

贺煜宸往她面前凑了凑,高大的身体遮挡住大半灯光,半威胁半调戏地耳语:“再看,我就亲你了。”

那个色鬼,倒是蛮适合妓院的。

“想什么呢?”姚漫伸出沾了辣椒面和热油的手在她面前晃,“这东西就那么好吃?看你一口嚼在嘴里又是皱眉又是笑的,半天还舍不得咽了!”

陆翊明立即伸出手夹了一筷子,特别专注地细细品尝,半天后对着姚漫点头:“不错!”

“我看着你那傻样儿就没胃口!”说完自己也不慌不忙地夹了一筷放嘴里,嚼了两三口后睁大眼

睛,“真的很好吃呀!”于是高举白生生的小胳膊吆喝,“服务员,这里再加一个这道菜!”

夏尧忽然没了胃口,心里像装了闷热的气体,满涨涨的不太舒服。

河边有风,五颜六色的地灯更加彰显此处的花红柳绿,香鲜味在空气中浅浅飘荡。陆翊明戴着手套抓虾吃,颇考验吃相的一道菜也被他吃的风度翩翩,跟坐在摄影棚里喝咖啡一样特有画面感。姚漫掰着蟹腿,吃的汁水横流,吃的正欢时包里的手机响了,她单手掏出手机一看,顿时把两只充满香辣味的爪子往浅色桌布上蹭,接下电话时已经笑得满面春风:“三哥,你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呀?”

夏尧心跳忽然漏下半拍,对面的陆翊明正朝生蚝伸出去的手蓦地僵住,他若有所思又意味不明地看着她。本来没觉得有什么,他这一看却让她浑身不自在,就像小女孩偷抹妈妈的腮红被人发现一样,又羞又窘,情急之下夏尧只好凶巴巴地瞪他,瞪得他心生愧疚硬生生把目光转移。

姚漫把手机递给夏尧,笑的比刚谈恋爱的小女孩还甜:“三哥有话跟你说。”

夏尧接过手机,往靠河的栏杆走去:“什么事?”

“什么态度?”光听这理所当然的语气,就仿佛能看到他挑眉的轻佻模样,“没良心的东西!跟着别人吃香喝辣,就把我给忘了。”

明明有那么远的距离,偏偏隔着话筒听起来,和以往在耳边低语的暧昧没什么分别。

夏尧心里像装了一尾鱼,左摇右摆地游来游去,撞的她闷疼,同时又痒得不行。两端都陷在无声息的沉默里,贺煜宸突然开口:“尧尧。”

记忆忽然和那年夏天重叠,年少时的贺煜宸总喜欢在电话里这样叫她。用夏尧事后的想法来看,这时候的她不知是撞了邪还是中了魔,竟细声细气地恩了一声。

那头接着传来不可抑制的笑声:“亲我一下,我准备挂了。”

被捉弄的窘迫感,即使无人在场,也让夏尧面红耳赤。“滚!”她率先摁了断线键。

重新回到座位时,那两个又是一副刚吵过架的样子。

“没什么事,他问我是不是有东西落他那儿了。”

这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解释并未换来预想中的回应,反而把她自己弄的更加尴尬。

姚漫沉浸在无边际的遐想中,满脸通红地靠在椅子:“吃饱了,回吧!”

回去的路上再不像来时那么喜气洋洋,陆翊明一路沉默不语,黑着一张脸像别人欠他几百万似的。在夏尧的记忆里,陆翊明一直像只猴似的嬉皮笑脸,以前扎爆她的自行车轮胎被贺煜宸打到骨折都没见他愁成这样,问怎么了也摇摇头说没什么,可那委屈的样子叫夏尧心里很不是滋味。

她决定回去好好教育姚漫一顿。

洗完澡坐在床上擦头发,那丫头却主动蹦进了她的房间。

“我终于下定决心了!”

夏尧甩起毛巾拍在她头上:“你要敢跟陆翊明分手,我就拍死你!”

她揉了揉脑袋:“分什么手呀,我跟他就没真正开始过。”夏尧正纳闷,又听姚漫说,“当初说好只是幌子的,我假装跟他在一起是为了多些机会接近三哥,是他违约先反悔的又不能怪我!”

“姐,我问过了,三哥他亲口说秦依不是他女朋友。”她羞羞答答地扯着毛巾,“我等了这么多年,终于有勇气向他告白了。”

21

那时候他们都是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屁孩,成群结队爬东家的树,接西房的瓦。小时候的姚漫很娇气,逗她一下哭,气她一下也哭,方圆十里的街坊邻居都知道她这个臭毛病,每回她一哭,那群小孩子就都躲得远远的。

可能是她过于强大的肺活量导致哭声腔圆音广,极具扩散力的程度令她亲妈都有点接受不了,偏偏每次还得全家上下卯足了劲哄半天才肯罢休。她撒起泼来不管不顾,逮着谁凶谁,这样任性的女孩儿却唯独只服小小少年贺煜宸一个人。

这东西很微妙,如果非要说个为什么,大概是因为贺煜宸脾气更坏,横竖不吃她那套。一开始她弱小的心灵其实对他是充满畏惧的。

清晨阳光正好,彼时小学快毕业的贺煜宸受自家爷爷之托,专程在路过姚家门口时进门拜访,并礼貌谦逊地邀姚家爷爷去喝茶。众人搁厅里聊天,夏书瑜端着五颜六色的糖果请小少年品尝,小少年豪气地摆手:“我不喜欢吃甜的。”

语毕,偏厅追出个扎小辫的女孩儿,抱着夏书瑜的腿,一屁股坐在地上,闭着眼睛就嚷嚷:“我不管、我不管!那是爷爷买给我的糖,为什么给别人吃不给我吃!妈妈你坏蛋、大坏蛋!”

众人已经习惯此等场面,这种戏码在姚家上演的频率比上厕所的次数还多,他们熟能生巧地拿别的东西诱惑她。坐在皮裹的实木椅上的贺煜宸颇为嫌弃又不耐烦地瞥了一眼赖在地上使性子的姚漫,心里觉得真烦,比他姥爷押着他在雕花窗的旧时书房里练字还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