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影一怔,立刻向她详细请教,可她不是地质学方面的专家,也说不出太多的东西。顾影递上自己的名片,诚恳地说:“您回去后可以请您先生把相关资料发给我吗?”

“可以。那些是对外公开的学术报告,不用保密。”那位女专家将她的名片收好,郑重保证,“我一回家就让他给你发。”

顾影连声道谢,把这事很认真地放在了心上。

专家们走后,谢恒亚也离开了,岳鸿图和顾影在海口呆了三天,仍然是在政府和农垦各相关部门间来来去去,试图加快他们同意立项的速度,不过,阻力一直很大,让他们渐渐也有点焦躁起来。

吃完晚饭,两人到海边去散步,顾影见岳鸿图有点怏怏不乐,便温和地安慰道:“目前总规和环评的工作进展得比较顺利,等这两项通过了,估计立项的难度会减小很多。”

“嗯。”岳鸿图点了点头,对着大海郁闷地抽烟,“徐场长在农垦总局那边摸到一些情况,他们主要还是认为我们要的土地太多了,因此建议我们变通一下,可以先做核心区,以旧城改造的项目报上去,那就比较容易立项。可这样一来,变数太大,我们是可以先拿到核心区的土地,但是等我们把配套一做,周围土地的价值马上就会提升好几倍,如果按那种价格卖出来,我们肯定吃不消,而如果我们不要,别人拿走以后乱搞一气,会让我们核心区的价值大打折扣,这个项目做起来也就没有意义了。”

“对。”顾影同意,“土地可以分阶段拿,但签的合同却必须包括整个区域,这个原则不能改变。”

岳鸿图笑着看了看她,“我和刘总也是这个意见,虽然目前看来难度很大,但事在人为,我们还是会继续努力,绝不轻言放弃。”

“太好了。”顾影松了口气,“我也很希望这个项目能够做成。”

“一起努力吧。”岳鸿图向她伸出手。

顾影犹豫了一下,抬起手放进他的手中。岳鸿图有力地握了握,然后放开,起身说:“我觉得好多了,走吧,我们回去。”

回到公司后,顾影在邮箱里看到了那位女专家的丈夫寄来的地质资料,包括资源卫星拍摄的图片、实地勘测数据、分析报告等等。都是相当枯燥的东西,她却看得很仔细,还把以前买来的地质勘探资料也拿出来对照着研究。

三张办公桌上堆得满满的都是图纸、资料,她正仔细地琢磨着,房门被推开了。李璇玉亭亭玉立地站在门口,笑吟吟地说:“顾总,不打搅吧?”

顾影有些纳闷,下面的保安现在似乎都不拦人了,谁来都让直接上来。她看了看眼前铺天盖地的资料,只得直起身来,淡淡地道:“李女士,岳总去县里了,要等一会儿才回来。”

这其实就是委婉的逐客令了,可李璇玉却仿佛没听出来,自顾自地坐到门旁的沙发上,拿出一支烟点上,姿态优雅,笑容可掬,“没事,我不找他,我是来看看让我女儿喊她‘妈妈’的女人。”

顾影一听她说这个,马上决定带她离开这间屋子,要是这个女人忽然不理智起来,像上次与岳鸿图一样在办公室里大打出手,那就麻烦了,这些资料是花了十几万买来的,要是被她毁了就惨了。心里想着,她微微一笑,“李女士,我这里太挤了,我们还是换个地方说话吧。”

李璇玉微一挑眉,“怎么?你这儿有什么见不得人的?”

顾影见她似乎不打算离开,立刻收起桌上的资料锁进铁皮文件柜。她动作麻利,不到一分钟就把桌子清空,然后为客人沏了一杯茶,这才轻松地坐下,“就在这儿说也行,没关系。”

李璇玉轻轻掸了掸烟灰,斜斜地睨了她一眼,妩媚地笑道:“顾总真是好手段,先拿下我女儿,接着就可以顺理成章地拿下女儿的爸爸,对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顾影很冷静,“妞妞是我干女儿,她坚持要叫我妈妈,我当然不会反对。”

“得了,别装了,也别掩饰了。”李璇玉满脸讥讽地冷笑,“如果只是认我女儿当干女儿,让她叫干妈就行了,你凭什么逼她叫你妈妈?”

“逼?你听谁说的我逼过妞妞?”顾影脸色一沉,“李女士,你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妞妞想要怎么叫我是她的自由,就算要兴师问罪,也应该由她的监护人来找我,而不该是你。”

李璇玉恼羞成怒,拿起桌上的茶杯就泼过来。顾影眼疾手快,一把提起茶几挡住。幸好她这级别不像岳鸿图是老板,给她配的茶几不是实木的,而是层板做的,份量很轻,一拎就起来了。茶水被桌面挡住,飞溅出去,反而滴到李璇玉身上。

顾影比李璇玉反应快,动作也敏捷,放下茶几就跨出门去,大声叫道:“卢经理,你上来一下。”

卢裕在二楼的办公室里答应一声,飞快地奔上楼。李璇玉这时才起身冲出来,伸手就要拉着顾影厮打。顾影轻巧地蹿到一旁避过,对卢裕说:“李女士有些失常,你把她带到你的办公室去,打电话向岳总汇报。”

李璇玉大怒,“你才是神经病,你这个不要脸的女人,敢抢我女儿,你…”

“我没空听你骂人。”顾影打断她,“卢经理,送她离开,别让她再走进我的办公室。”

李璇玉气得破口大骂,污言秽语不绝于耳,与她的外表形成鲜明对比。二楼的人都听到了,纷纷涌上楼来查看情况。李璇玉上次来时惹得岳鸿图大怒,对她一点也不客气,他们都知道,因此这时也不必逢迎,都上前去把顾影护住。

刘博看着状若疯妇的李璇玉,笑着摇了摇头,慢悠悠地说:“真是江山代有才人出。”

丁跃文立刻接上,“不止一个二百五。”

顾影被他们逗笑了,其他人也笑,都上去挡着李璇玉,纷纷说道:“顾总,你忙你的去吧,这里交给我们了。”

“好。”顾影看也不看李璇玉一眼,便走回办公室,关上了房门。

对于李璇玉的谩骂,公司里的人都很反感,朱舜和卢裕的年龄比较大,便反复给她讲道理,刘博、丁跃文和陈志航都是年轻人,情绪就比较激动,先是要她尊重别人,见她反而闹得更厉害,就忍不住与她对骂。

守在下面的保安见楼上动静太大,也赶了上来,但李璇玉毕竟是女人,又是老板的前妻,他们都不敢轻易动手,就只能守在顾影的办公室外面,不让她再冲进去。

正闹得不可开交,岳鸿图回来了。他一下车就听到李璇玉尖利的骂声,每一句都在恶毒地侮辱顾影。他勃然大怒,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上楼,一把揪住李璇玉就往下拉。他力大无穷,下手又不留情,李璇玉根本无力反抗,马上被他拖下楼去。

岳鸿图一边把她往公司外面拽一边怒斥,“你这个不要脸的蠢女人,我上次就说过了不要再让我看到你,你还敢来,居然还有胆子辱骂我公司的人,是想要逼我打女人吗?”

“我不要脸?她才不要脸,守在你旁边勾引你不说,还去抢我女儿。”李璇玉拼命挣扎着不肯出公司。

岳鸿图更怒,“你以为别人都跟你一样?为了嫁我才怀孕,却根本不爱孩子,永远都只知道钱钱钱。我追她还不一定追得上呢,人家要走,是我想尽办法留下来的。你算什么东西?她比你高贵一万倍,你连她的一根头发丝都比不上。”

“姓岳的,你这个混蛋。”李璇玉又妒又恨,对他连踢带打,“我当初真是瞎了眼,嫁给你这个混账东西。”

岳鸿图冷笑,“是啊,你当初要不是瞎了狗眼,怎么会嫁给我?又怎么有机会挥金如土,吃喝嫖赌,花掉我上亿的钱?现在既然你的眼睛睁开了,就别再来找我了,免得又瞎了那双王八绿豆眼。”说着,他松开抓着她的手,向后退了两步。

李璇玉本来一心想从他的掌握中挣脱,这一下猝不及防,猛地向后退了几步,脚下一歪,便跌进水里。岸边的水很浅,她坐着都只淹到腰部,并没有生命危险,却让她狼狈到极点。她一时愣在那里,不言不动,似乎没反应过来。

岳鸿图挺立在岸上,冷冷地看着她坐在水里,裙摆与水草一起随波起伏,一点也不打算伸手拉她一把。

公司里的那些职员都鸦雀无声,在楼上看着下面的情景。连老板都不管,那他们也不会去多管闲事。

虽然是到烈日炎炎的热带来,李璇玉的衣着仍然没有随便。她穿着一套纪梵希的裙子,配饰很多,化妆更是精致得一丝不苟,就像才从时尚杂志上走下来的名模。此刻她坐在淡绿色的水里,一些飘浮的水藻沾到她身上,火辣辣的日头直射下来,几乎要晒掉她的一层皮,因为拉扯挣扎而披头散发,一脸油汗,让她看上去十分狼狈。水里的小鱼在她身边游来游去,好奇地碰碰她赤裸的手臂,滑溜溜的感觉惊得她大叫,赶紧从水里爬起来,可刚走两步,又被水草绊住,摔进水中。她又是羞窘又是恼怒,几番挣扎也没能站起来,索性也不顾什么脸面了,坐在水里放声大哭。

岳鸿图转头叫那两个刚从楼上走下来的保安,“你们去把她拉上来。”

两个军人出身的年轻人答应一声,先脱了鞋和袜子,把裤腿挽起来,这才走进水中,将李璇玉架起来,搀扶上岸。

岳鸿图打量着这个一身狼藉的女人,嘲讽地一笑,“你想跟小顾比,是不是?人家小顾一个人进入热带雨林,汽车在雨中陷进泥里,到林子里避雨的时候,一条蛇就在旁边盘着,可她连说话的声音都没变过。这水不过刚淹过脚脖子,你就这么狼狈,你拿什么跟小顾比?人家比你年轻,比你漂亮,比你有才华,比你有胆量,比你有素质,比你有品味,就连妞妞都死缠烂打地要认她做妈妈,却死活不肯见你。孩子最清楚谁才是真心对她好。你从怀上她,直到她生下来,就从来没有爱过她,还好意思说别人抢你女儿。我告诉你,不是别人抢的,而是女儿自己不要你。你每次一拿妞妞说事就是想跟我要钱,我什么都不欠你的,也不会再给你一分钱。你怎么着?是就这样回三亚,还是我让人去镇上帮你买套衣服换上?这里可没什么国际名牌,都是很普通的衣服,你要不要?”

李璇玉被这么一折腾,刚才的嚣张气焰全都消失不见。她审时度势,只得低头,虽然可以想象那种小乡镇里卖的都是什么衣服,但不穿也没办法。这里只有顾影一位女性高管,其他女员工都是本地人,而且个子都娇小玲珑,她们的衣服她肯定穿不上,顾影才被她辱骂过,自然更不可能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穿。想来想去,她只得悻悻地说:“先帮我买套衣服换上吧。”

岳鸿图也懒得跟她计较什么态度,转头吩咐道:“卢经理,你安排个房间让这位女士洗澡,再派人去镇上给她买套衣服。也不用伤脑筋挑选款式,估计能让这位女士穿上的衣服不太多,岛服或者裙子都可以,能让她穿上就行。”说着,他从钱包里抽出几张百元大钞递给卢裕,便转身上楼,不再理会狼狈万状的李璇玉。

推开策划总监办公室的门,看到顾影正在仔细研究桌上的图纸,手里还拿着一叠资料,他赞赏地笑了。一般来说,无端被人辱骂,肯定会非常恼怒,尤其是一个未婚的年轻姑娘,被李璇玉那张泼妇般的毒舌气哭也是完全有可能的,谁知这个女孩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仍然在冷静地工作,这气度真是少有。

顾影抬头看了他一眼,“其实她的脑筋还是清楚的,只是指责我抢她女儿,没骂我抢她男人。”

岳鸿图被她逗笑了,“她不敢胡说八道,我的脾气他知道。妞妞是她生的,这是血缘关系,她可以拿着做文章,可我早就正式与她离异,没有任何关系了。”

“嗯。”顾影点头,有些困惑地说,“既然离婚那么久了,她干嘛还这么反复地闹?这次更是莫明其妙,说什么我抢她女儿,简直语无伦次,毫无逻辑。如果你以后结婚,妞妞肯定也要叫你妻子妈妈吧,她难道还能冲到你家去骂你太太?”

“她那是借题发挥,以为过来闹一闹,我为了保护你,多半就息事宁人,满足她的要求,给她钱让她可以继续挥霍。”岳鸿图微笑,“她说话做事一向就没有逻辑,不然也不会是今天这个样子。有不少像她这样过气的模特儿经过努力成为了时装设计师,或者自己开了公司做生意,谁像她,除了吃喝玩乐养小白脸,就没做过一件正经事。其实她一直不喜欢妞妞,以前女儿还小,哭闹一下很正常,她却嫌孩子吵,竟然打她。后来妞妞见到她就怕得不行,甚至一度有了轻微的自闭症,我经常出差,发现得比较迟,跟她大吵了一架,把孩子交给父母悉心照顾,这才让妞妞渐渐恢复正常。妞妞一直没有享受过母爱,心里特别渴望,所以见到你才会那么喜欢,缠着要你做她妈妈。你后来答应了,她开心得什么似的,我和我父母都很感激你。”

“别这么客气。”顾影听他把家事和盘托出,隐隐有些不安,总觉得好像不说点自己的事就对他不太公平。她犹豫了一下,转脸看着窗外如火如荼的凤凰花,轻轻地说,“我很理解妞妞那样的孩子,其实我跟她的经历有点相似。”

岳鸿图听她愿意讲自己的事,颇感意外,心中一喜,脸上却只敢露出认真的神情,很安静地专心倾听。

顾影停了片刻,淡淡地道:“我父母的感情原本是不错的,但那个男人和他的家庭都相当重男轻女,他是家族中惟一的男丁,所谓‘千顷地,一棵苗’,所以一定要儿子来继承香火,后来,我母亲生下我,据说那个男人一听是女儿,当时就扭头出了医院,再也没来看过。我母亲抱着我回家,受到完全的冷淡,如果没有我母亲悉心呵护,大概我是活不下来的吧。我母亲到那时候还抱着一线希望,要那个男人给我起名字,结果就给了个这样的名。”说到这里,她自嘲地笑了一下。

岳鸿图本来听刘定国说她是孤儿,心里就很怜惜,现在听她说起,竟是连孤儿都不如,心中更加不忍,走过去轻轻揽住她的肩。

顾影转头看了他一眼,唇边的自嘲不减,“一般父母都不会给自己的孩子起这样的名字吧,‘影’这个字太轻飘,压不住,孩子以后很可能会受磨难,顾影自怜更不是什么好事,说明将来会孤单一世,虽然这样的说法有点算是无稽之谈,但只要是爱孩子的父母,都总会有所顾忌,希望名字也能给孩子一些保佑,让他将来不会吃苦。像你这样的名字就很厚重,大气磅礴,即使以后有什么挫折也镇得住,对吧?”

中国人一般都很讲究名字的涵义,岳鸿图对她的话很赞同,但此时却不敢顺着她的话说,怕会让她更加难过,便轻声安慰,“其实你这名字挺好听的,很美。”

“我早就觉得无所谓了,名字什么的不过是代号。”顾影牵了牵嘴角,神情变得有些冷淡,“从我母亲生下我的那天起,那个男人就没再碰过她,接着就一个接一个地出现了外遇。他的目的很明确,就是要生个儿子,而他父母也不阻止,默许他在外面胡来。我母亲的性格温顺,从来没跟他吵过,只是死忍,想要为了我维持这个家庭。在我长到三岁的时候,那个男人在外面的小三生了儿子,我母亲就被扫地出门了。全家人逼她离婚,她根本扛不住。后来我外公外婆知道了,去那个男人家理论,跟他们大吵一架,却被他们说的那些话气得病倒,在一年间相继去世。我母亲万念俱灰,同意离婚,带着我回到外公外婆留下的房子里住着,辛辛苦苦地工作,独自把我养大。她心情太坏,又劳累过度,还没撑到我大学毕业就去世了。我一直觉得,我工作后遇到的人再坏,也没生下我的那个男人恶毒。”

岳鸿图自然知道重男轻女的男人非常多,却没想到顾影也会遇到这样的事。他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温和地说:“失去你这么出色的女儿,是那个男人最大的损失。”

“嗯,我也这么想。”顾影觉得好多了。这是她第一次对别人说出自己最隐秘的往事,本来以前也想告诉刘定国,但跟他见面的机会实在太少,每次都只顾着高兴,根本没机会坐下来聊以前那些不愉快的事。感受着岳鸿图的安慰,她心里舒坦了一些。自从见到妞妞后,她就对岳鸿图的印象非常好,因为他是一个当女儿如珠如宝的父亲,这让她十分赞赏,还有一丝羡慕与向往,在潜意识里便对他感觉很亲切。她沉默片刻,微笑着说,“后来我做策划的时候就总是会为女孩子和生活艰难的妇女们多考虑一些,想方设法地忽悠你和刘总多拿点钱出来帮她们,这个也算是劫富济贫了吧。”

岳鸿图哈哈大笑,“劫得好,我支持。”

顾影深吸口气,将软弱的情绪摒除,扬了扬手中一直抓着的那叠资料,“你看看这个。我认为,我们的总规要做修改,凡是靠近山体的区域都不能修建房屋,否则有可能引发地质灾害,造成巨大损失。”

第30章 我喜欢小顾

做房地产的公司很少会重视地质勘探资料,特别是在做总规的时候更是如此,他们通常关心的都是盈亏平衡点、利润增长点、容积率、绿化率等等。对于顾影提出的问题,岳鸿图并不是特别在意,海南的海拔不高,山岭的地面相对高度也比较低,就算真有点小滑坡、小塌方,问题都不大,不像四川西部那些动辄海拔四千米以上的高山,一滑坡就可以把整个村子给埋了,所以在那里做项目要很注意,而在海南就用不着这么小心翼翼了。

顾影看出他的心思,不由得有些着急,“岳总,我不是危言耸听,这事确实得重视。我仔细看过我们的总规,只有这座回风岭是我们要用来做别墅群的,而它之所以被当地人称为回风岭,就是因为这里正是台风走廊的节点,台风一来必然是它首当其冲,而它的地质结构很不稳定,现在只是因为山坡上种满树,固定住了水土,这才能够避免出现地质灾害,可我们如果要在那里做别墅群,必然要把树都砍了,那就很可能出现山体滑坡、泥石流之类的大灾害,后果难以预料。”

从理智上讲,岳鸿图并没有被她的这番话打动,但从感情上说,他不愿意伤害她,因此笑着点头,“好,那你把资料整理一套出来寄到北京去,我让刘总找地质专家请教一下,你看行吗?”

“行,我马上就做。”顾影当然赞成,现在她手上的资料也只是一家之言,多找一些专家看看总是好的。

岳鸿图没把这事放在心上,因为农垦总局的谈判小组要过来了,这才是目前工作的重中之重。他每天都与徐兆伦碰头,隔三差五就召开农场干部与公司管理人员的联席会议,就这个项目的谈判问题反复讨论。

最近,徐兆伦从农垦总局了解到一些重要情况,一直没有对这个项目表态的局长明确表示,农垦系统再也不能有“杀鸡取卵”式的单纯卖地行为,而必须考虑长期的发展,“万花农场的这个项目要支持,但不要一次性搞得太大,先做启动项目,我们可以适当给予优惠,但拆迁安置方案必须让万花农场的职工满意。土地要综合开发、深度开发,不要只是盖了房子,卖完就走人。在合同中先签启动项目,但必须列明,下一个项目他们要搞什么,农垦有什么收益。总之,以后每搞一个项目,对于农垦都必须是可持续发展的,这是谈判的基本原则。”

而岳鸿图和刘伟业的想法比较简单,他们的原则就是要与农垦正式签订合作协议,明确整个项目涵盖的十二平方公里的土地在五年内不能交给别人或由农场自己开发,而项目中心区大概六平方公里的土地必须保证交给他们来进行开发。合同签订后,他们要拿到项目核心区的建设用地。只要有一千亩,这个项目就可以启动,他们也就放心了。

刘定国对他们的这个项目持肯定态度,但并不会随便从上往下打招呼。他通常只会在他们的项目启动以后,为他们介绍一些正在寻找好项目投资的基金会,以帮助他们得到足够资金来做这种大项目。这些基金会的利息都比较低,还款期限也很长,相对来说融资成本很低,他们的压力就会小很多。如果他们的项目实在走进死胡同,挣扎不出来了,刘伟业请他帮忙,他也会酌情出手,但刘伟业和岳鸿图都不愿意轻易动用他的关系,以免对他的事业造成不利影响。

两人做房地产多年,各方面的关系都经营得比较到位,但是,不到万不得已,他们都不会动用高层的关系。将心比心,如果一遇挫折就去找关系,居高临下地压下来,肯定会让人反感,很多时候不一定会让事情顺利进行,反而会使当地干部产生抵触情绪,一句“坚持原则”就可以把他们堵得死死的,因此岳鸿图虽然在这个项目的前期工作中感觉阻力很大,但仍然坚持按部就班地把每一步工作都做扎实,这也让徐兆伦和农垦总局的许多干部感觉很舒服,对他的印象非常好。

顾影将有关的地质资料寄往北京不到两天,集团总部的财务总监就过来了,但这位经验丰富的总会计师只是来参加他们的谈判,将对他们每个涉及成本、费用和收益的条款进行财务评估,为岳鸿图提供专业意见。而顾影作为岳鸿图的主要助手以及这个项目的总策划,必须全程参与接待、陪同看现场以及其后的谈判。对于那些地质勘探数据的研究需要时间,她不便去催老板,因此没有急着去过问,而是全力投入这场关键的谈判中。

农垦总局的谈判小组很快就到了,组长是负责审核立项条件的一位副局长,此外还有国土、计划、财务、统计、建设等处的处长或副处长,再加上万花农场场长徐兆伦,可谓阵容强大。鸿图伟业公司的谈判小组由集团董事长、两个总监和卢裕、朱舜两位经理组成,虽然人数不多,但在身份上是完全对等的。

在双方的谈判阵营中,顾影最年轻,同时也是惟一的女性,而她比参与谈判的所有人都要清楚这个项目的全貌。她对农场每个生产队的所在区域都了如指掌,熟悉他们的橡胶林和大中型果园的位置,清楚需要拆迁的户数、职工情况、农田数量、果园面积,直至需要补偿的一草一木,这令农垦总局的领导们相当惊讶,对她踏实严谨的工作态度大加赞赏,这说明鸿图伟业集团是很有诚意想做这个项目,不然不会下这么大的力气去了解情况。而她也是这个项目的总策划,全程参与了概念设计、总体规划设计以及控制性详细规划的沟通,所以在谈判中她说的话最多,给出的东西也最有说服力。她身为女性特有的温和、亲切以及对当地原住民发自内心的深切关怀与尊重都给农垦的领导们留下了深刻印象,极大地缓解了双方可能出现的剑拔弩张的局面,使谈判一直在亲切友好的气氛中进行。

岳鸿图下定决心要拿下项目,因此在谈判中只坚持要把项目中心区大约六平方公里的区域全部签下,其他条件都可以做适当让步。土地可以根据每年国家下拨的指标来拿,第一期只要项目核心区的一千亩地就行了,而农场有一千一百余亩建设用地,因此不涉及土地改性的问题,而这个项目是和农场联合开发,也不涉及土地出让的问题,手续减少了很多,既能推动项目进展的速度,也能保证农场的应得利益。

有关农场职工的拆迁安置、配套设施的修建等问题,顾影已经考虑得非常周密,农垦总局的领导们并没有太多意见,只是担心他们只是现在说得好听,真正开始做项目的时候就偷梁换柱、偷工减料,损害农垦利益以及农场职工的根本利益。

岳鸿图立刻表示,“我们可以在协议中明确约定,另外,拆迁安置的时候也会专门签订有关协议,并由农场干部与我们共同组成拆迁领导小组,一定会保证农场职工的利益。再说了,我爷爷就葬在海南,与他并肩作战多年的老战友又是海南农垦的元老、徐场长的爷爷,我骗谁也不敢骗农垦,不敢骗徐场长。法律啊舆论啊什么的先不提,我首先就怕我爷爷会半夜入梦来揍我。”

所有人都哈哈大笑,有关条款便沟通得很顺利,不过,最终还是卡在签订项目的区域范围上。农垦方面坚持按照局长指示,只给核心区,最多可以给到三千亩,也就是两百公顷,相当于两平方公里,但岳鸿图却坚持要三倍于此的面积。

农垦强调,“这个区域原则上肯定都是会给你们的,但现在不能一次性签出去,我们也要防止你们屯地。将来如果你们只做了核心区,然后拿着其他的土地却不开发,那我们不是吃了大亏?”

岳鸿图反复说明,“我要做的配套投入相当大,水电气的供应、地下管网、污水处理厂、垃圾清运站、道路交通网、公共休闲、园林绿化、环湖公园、职工安置、场部和镇政府的行政区、学校、医院等等,全都需要投入巨额资金,初步估算将近二十个亿。如果我拿不到六百公顷的土地,等以后做完了这些配套,你们却不再给我地了,那我这个核心区修出来,房子得卖到天价才有可能不亏损,更别谈什么盈利了。一点好处都没有的事,谁都没法做吧?”

艰难的拉锯战持续了一个星期,农垦总局的谈判小组在周末回到海口,因为各处的领导不能把精力都放在这个项目上,还有别的工作要处理。岳鸿图当机立断,带着公司的谈判小组成员赶了过去,希望谈判能在海口继续进行。

经过两天的等待,双方又开始了第二轮谈判。农垦总局局长听取了谈判小组的汇报后,同意让一步,先给三百公顷。岳鸿图这次没有断然拒绝,而是回到酒店与自己的两位总监仔细测算。

三个人讨论了大半夜,经过详细计算,认为至少要四百公顷才能保证收回前期投入,使这个项目不会亏损。第二天,岳鸿图便将各类数据拿出来,提出要四百五十公顷。

实际上,这些土地拿到手以后,也有三分之二的面积是用来做各种配套设施和公共场所,真正能用作开发的只有三分之一。顾影连夜做了核心区的总体规划与征用土地现状的对照表,用投影仪放出来,让所有人都一目了然。

她拿着荧光笔,指着场部周围的几个小村子说:“这些村落的房屋破旧,垃圾就在河边堆成了山,环境污染严重。村民都是黎族和苗族,还有一部分是壮族,生活水平普遍较低,我们打算出资帮他们修整房屋、清理污染、改造环境,同时帮助他们整理传承他们的民族工艺与文化,把那里建成富有当地少数民族特色的民俗风情村,将来可以依托我们的核心区,将这几个村子打造成一条民俗风情游的旅游线路,这样就可以极大地改善他们的生活。”

她说得热情洋溢,PPT里接连打出当地特有的黎苗文化的图片,黎锦、植物染布、各种银饰、乐器、家酿米酒等等,琳琅满目,美不胜收。领导们边听边点头,脸上渐渐都有了笑容,显然对她的想法颇为赞赏,也很支持。

岳鸿图趁热打铁,“所以,我们坚持要拿到这些土地,并不是打算把每寸土地都修成房子,主要还是准备把这里作为一个整体来考虑,有核心生活区、商业区、文化区、会展区,有热带雨林区、热带水果花卉区、农业区、体育休闲区、民俗文化区等等。我们不能只拿到核心生活区的土地,这让我们做项目的时候施展不开,也在前期投入的时候不敢砸那么多钱进去。你们如果给我四百五十公顷,我可以投入二十亿做好所有的配套,但如果只给我三百公顷,也要求我投入二十个亿做配套,那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对吧?各位领导考虑一下,我们的这个开发思路应该是符合中央有关小城镇建设和城乡一体化战略的,如果这些地不给我们,给了别人,他们不一定会按照我们的思路来做,很可能就是追求短期利益,搞破坏性开发,卖完房子走人,留下一个烂摊子给你们收拾,那才是真正的麻烦,你们说对不对?”

他这番话有理有力有节,那些领导都点头,“有道理。”但是,话是这么说,他们的局长就是不同意多给土地。

岳鸿图一直试图跟农垦总局局长面谈,但托了几个可靠的朋友去约,得到的回答不是下去检查工作了就是在开会或者出差,总之就是没空,连一向对政治漠不关心的顾影都知道他在避嫌,心里不免有些郁闷。

这么大的项目,都怕别人说自己私下收受了开发商的好处,所以谈判小组的那些成员也都拒绝与他们单独见面,他们请吃饭也答应,但都是一起来一起走,绝不落人口实,惹来闲话。徐兆伦一直在努力推动这个项目,而他的热心也引来不少流言,总有一些人在猜测他和农场其他干部到底拿了岳鸿图多少好处,这些谣传给他带来了巨大压力,就连农场的书记、副场长和几个主要干部都有些顶不住了,可他仍然锲而不舍地咬着牙争取,目的非常明确,只要这个项目能够做起来,个人受点委屈无所谓。

岳鸿图虽然有时候脾气有些暴躁,但在关键时刻却很沉得住气,并没有为局长的屡次拒绝而气馁,更没有恼怒,仍然按部就班地努力把工作向前推进。

谈判虽然暂时陷入僵局,总规评审却一路坦途。八月中旬,骄阳似火,他们这个项目的总体规划正式在海口进行专家评审。刘伟业专程从北京飞过来参加会议,以表示鸿图伟业集团对这次评审的重视。

顾影看到修改后的总体规划就急了,回风岭朝向大海的那一面从山腰到山脚仍然是别墅区,并没有做任何改变。她焦急地打电话给岳鸿图,要求与他面谈。

岳鸿图立刻说:“你来我房间吧。”

顾影拿着笔记本就到他的房间去按门铃。岳鸿图打开门,微笑着把她让进去坐,一边给她沏茶一边问:“什么事啊,这么急?”

顾影打开电脑让他看屏幕,“怎么这个定稿的总体规划没有把这个别墅区取消呢?”

岳鸿图看了看那张图,将手里的茶杯放到她面前,温和地说:“刘总拿着你的资料去请教了几位著名专家,他们又从其他渠道找来了一些地质勘测资料和有关的学术报告,认为你提供的那些资料和报告只能做参考,用来进行学术探讨是可以的,但仅凭他的研究,还不能断言万花农场那里的地质构造不能修建低层建筑。弘达旅业的别墅区已经动工,现在好好的,也没出什么问题,所以,我和刘总商量了,决定还是按照原来的规划不动。”

顾影紧皱眉头,“可是…”

没等她说下去,岳鸿图便道:“小顾,你的工作态度严谨是对的,但你也要考虑,我们这个项目的前期投入非常大,这不是我们空口说白话,拿来糊弄农垦总局的,而是要真金白银投入,所以也得考虑我们的利益。这个别墅区依山面海,是黄金宝地,肯定能卖个好价钱,那是我们这个项目中很重要的收益来源,我们不能仅仅只凭某位专家的推测就轻言放弃,你说对不对?”

“对,你说得不错,可是…”顾影仍然坚持,“我觉得我们应该先弄清这个问题再完成总规,不然的话,一旦总规通过,而我们没有拿到回风岭,以后别人就会在那里做这个项目,如果因此引发地质灾害,岂不是我们的罪过?”

“小顾。”岳鸿图笑容一敛,神情变得很严肃,“回风岭我们是一定要拿下来的,没有如果,也没有万一。你作为公司高层,一个策划总监,怎么能自己先说丧气话?”

这一刻,他就像是一位大将军,正指挥千军万马打一场大仗,并且怀着必胜的信心要拿下前面的那个高地。顾影看着他那夺人心魄的神采,不由得怔了一下,好半晌才喃喃地说:“我不是说丧气话,只是不希望公司到时候被动。”

岳鸿图点了点头,口气缓和下来,“你遇事考虑周密是好的,但也要全面地看问题。地质问题可以慢慢考察研究,毕竟我们拿到土地后要进行梳理,要拆迁安置,真要做到回风岭的项目只怕得一年以后了,目前我们最重要的是通过总规评审和环境评价。事情的轻重缓急我相信你能把握,不需要我来多说。”

顾影低头想了一会儿,眉宇间涌出几分倦意,便不再与他争执,轻声说:“我明白了。”她关上电脑,礼貌地向老板道了一声“晚安”,便默然离开。

岳鸿图坐在那里,看着顾影没有动过的茶杯,过了好一会儿,忍不住打电话给刘伟业,“要不要出去喝一杯?”

刘伟业欣然同意,“好啊。”

岳鸿图对海口的夜店并不熟悉,因为要喝酒,也没开车。他与刘伟业上了出租车,让司机帮忙找家清静点的酒吧。那个出租车司机是东北人,海南大开发时期过来的,在海口呆了将近二十年了,见到他们顿感亲切,滔滔不绝地介绍了几个酒吧,然后一路走一路侃,将他们送到海甸岛。

岳鸿图向这位热情的东北大哥道了谢,与刘伟业走进那家被他隆重推荐的音乐酒吧。这里不像迪吧、慢摇吧那么吵,装修是欧式风格,客人都比较斯文,很适合小酌两杯,聊聊天。两人满意地坐下,叫了两瓶啤酒,然后看着窗外的夜景。

等到服务生送上酒,岳鸿图喝了两大口,这才轻声问:“大哥怎么样?”

刘伟业顿时感到郁闷,一口气喝下半瓶,低低地说:“表面看上去跟过去一样,对什么都淡淡的,最近一直在外面出差,不在北京。我给他打过电话,他一个字都没有提到小顾,只是问了一下我们的项目进展情况,知道卡在农垦总局那儿了,就问我需不需要帮忙。我想着你这边虽然进展艰难,但毕竟还是在往前推动,暂时还是不要轻举妄动,免得节外生枝。大哥听我这么说,就没再提了。从头到尾,他正常得不得了,可我知道他心里难过得很,只是自己闷着,那样会伤得更重。唉,小顾呢?最近怎么样?”

“吃得很少,瘦得厉害。”岳鸿图叹气,“也是表面看上去正常得很,该说的时候说,该笑的时候笑,可是就这么一直瘦下去,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刘伟业也只得长叹。两人闷闷地喝完一瓶酒,招手又叫来一瓶,再要了些下酒的小菜,这才放慢速度,浅斟慢酌。

岳鸿图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说道:“伟业,我喜欢小顾。”

“嗯?”刘伟业没听明白,抬头看向他。

岳鸿图坦然地与他对视,清楚地说:“我喜欢小顾。”

“你…”刘伟业一愣,随即大怒,正要拍桌子,却又泄了气,“鸿图,小顾是我大哥喜欢的人。”

“我知道,可他们现在分手了。”岳鸿图很冷静,“大哥上次走的时候叮嘱我照顾她,我答应了。这些日子以来,我仔细考虑过,我想照顾她一辈子。”

刘伟业不吭声了,一直闷头喝酒。岳鸿图没有阻止,也陪着他喝。这一瓶很快就见了底,岳鸿图索性叫服务生拿半打过来放在桌上。

刘伟业又喝掉半瓶,这才难过地说:“小曾要去当市长了,大哥那儿新来了一个秘书。他当然不可能像对小曾那样亲近,除了工作之外,别的话都不会讲,就只是一个人闷在心里。他的失眠症更严重,常常整夜整夜睡不着,不是工作就是对着棋盘打谱。这样下去,我真担心他会撑不住。”

岳鸿图发了一会儿呆,“那怎么办?他们明摆着是不可能在一起的,你总不能让小顾等大哥一辈子。她还那么年轻,你忍心吗?”

“我不忍心。我…我没那么自私。我他妈又不是铁石心肠。”刘伟业本来想爆发出来,眼圈却红了,“我只是…只是心疼大哥。”

“我也心疼。”岳鸿图苦笑,“你已经让我有负罪感了。”

“算了,不关你的事,你没错。”刘伟业抹了把脸,对他摆了摆手,“你没娶,小顾没嫁,倒是郎才女貌,挺般配的。我想,大哥也宁愿是你跟小顾在一起,至少对你很了解,比较放心,总比以后让小顾遇到什么禽兽男人要好得多。”

岳鸿图继续苦笑,“说是那么说,可我根本开不了口。我知道小顾心里只有大哥,现在根本装不下我。”

“是啊。”刘伟业点头,“她是真心喜欢我大哥,我大哥也是真心喜欢她。”

“我也是真心的啊。”岳鸿图强调,那种认真的神情很孩子气。

刘伟业的心情好了一些,“反正你一直守在她身边,那就先照顾她,注意不让其他男人接近她,温水泡茶慢慢浓,总有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那倒是。”岳鸿图精神一振,“反正咱们这个项目要做十年,我就不信打不动她的心。”

刘伟业笑了,拿起酒瓶对他扬了扬,“那就祝你成功。”

岳鸿图举起酒瓶跟他碰了碰,诚恳地说:“谢谢。”

两人喝完酒,一起回到酒店,以后再也没有提起这件事,而是全力以赴地准备总规评审。

这是正式评审,各方都很重视,谢恒亚更是携夫人虞阡来到海口。这位美丽的女子眉目如画,与谢恒亚站在一起,就如金童玉女,仿佛是两颗晶莹璀璨的钻石,令人目眩神迷。

虞阡是著名的房地产策划人,曾经担任国际著名的意大利镜像设计中国公司的行政总监,全面主持工作,后来与恒亚创造合并后,由她出任新公司的策划总监。她在旅游、休闲、体育等地产项目上有独到见解,曾经在全国各地参与打造出好几个五A级风景区和数家著名的高尔夫俱乐部,提起来都是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她与谢恒亚一起对总规设计做了详细介绍,并在说明中即兴发挥,对这个项目提出不少延伸发展的思路,让参加评审的领导和专家们都很兴奋。

不但是恒亚-镜像,鸿图伟业集团以及海南本地的规划设计公司都准备得很充分,对专家们的提问给予了完善的答案,让他们相当满意。

专家评审会开了两天,经过详细讨论,最后全票通过他们的总体规划。

所有人都喜形于色,互相握手祝贺,并向有关领导和专家表示感谢。等送走参加评审的人员,岳鸿图大手一挥,爽朗地笑道:“走,今天我请客,咱们好好庆祝一下。”

第31章 我听见山在哭

总规通过了,自然就要快马加鞭地做环境评价,但这必须等到报告出来,才能向国土资源厅提出申请,于是,谢恒亚他们回去搞控规,岳鸿图带着顾影回了万花农场。

这段时间是海南最热的时候,太阳白花花地罩下来,大地一丝风都没有,似乎整个世界都在炽烈的高温中融化。只要没有必须出门的事要办,每个人都尽量呆在屋子里,有空调开空调,没有空调开风扇,什么都没有就拿把扇子摇着,尽量给自己降温。

顾影越来越没胃口,精神也更加萎靡,脸色苍白,形容消瘦,下巴更尖,眼睛更大,只有一头乌黑的头发仍然带着光泽,是她身上最有生命力的部分。

看着她就像一朵花般迅速枯萎下去,岳鸿图非常心疼。看着坐在面前,与自己商量下一步项目推进方案的女孩,他忽然脱口而出,“抽两天空,我们出去走走吧。”

顾影抬眼看向他,有些不明白他在说什么。他过去下过死命令,十月份一定要把这个项目启动,明年雨季来临前要初具规模,时间这么紧,哪儿还有时间出去玩?

“去五指山住两天吧。”岳鸿图温和地笑道,“你在可研里一直强调山海相接,要把我们这个项目做成滨海旅游圈与中部绿心之间的枢纽,这个规划令人振奋,可我们之前主要还是着眼于海,对山还没怎么深入研究过。”

顾影想了想,觉得他说得有理。对于海南的东南滨海旅游圈,她已经了解得很全面,从三亚到海口的东线高速也跑过无数次,沿岸的海湾几乎每一个都看过,花了不少功夫,可对于海南中部地区却只到过七仙岭,连大名鼎鼎的五指山都没看过,这应该是一种信息的不对称,对项目的策划会造成一定的偏颇,是不应该有的。她爽快地点头,“好,我们去五指山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