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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我和阿羽远远地对猴子哥点了一下头,离开了.

在寝室楼下道别的时候,我觉得阿羽的眼神特复杂,复杂得让我恨不得找来个过滤器来过滤它几遍,看看末了究竟剩下些什么.而我的眼神,也比他的简单不了多少.

我拿钥匙一开门,就听见了美人鱼大叫:"小鬼儿!你也太不够意思了!我就快饿死了!"一听见美人鱼大叫,我才想起来,我忘了给她买肯德基了.

第四卷 (79)

饥肠辘辘的美人鱼一边啃饼干一边对我说:"江泊打了三通电话了,你赶紧给他回一个吧."我敷衍地点了点头,转身进了厕所.我把水龙头开得特大,让奔腾的水打在我的手臂上,飞溅向四处.我再一抬眼,从前面的大镜子里看见美人鱼抱着饼干盒站在我旁边.我吓了一跳,说:"你喜欢在厕所里吃东西吗?"美人鱼还在不管不顾地吃.她问我:"你嘴怎么这么性感了?"我照了照镜子,然后捂着又红又肿的嘴冲出了厕所.

还没在椅子上坐稳当,阿可回来了.她一摔门,再把钥匙往桌子上一扔,瞪着我,特义愤填膺.美人鱼抱着饼干盒进来,不知所以地看了看怒不可遏的阿可,问我:"你怎么惹她了?"我也是一头雾水,实话实说:"我没惹她啊."

"你问问她,今儿晚上做亏心事了吗?"阿可这话是对美人鱼说的.

美人鱼说:"她做了.她没给我买肯德基."

阿可给美人鱼作了个揖,说:"姐姐,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美人鱼眼珠子一转,对着我大叫:"你这性感的嘴该不会是让大飞亲的吧?"

这下我和阿可同仇敌忾了.我说:"美人鱼,你二脑炎吧?"阿可比我狠,她说:"大脑炎."

美人鱼噘了噘嘴,说:"到底怎么了啊?"

"她和阿羽在大马路上伤风败俗."阿可终于揭晓了答案.

我愣了.我心想真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助人为乐的事迹你们怎么不津津乐道呢?怎么我一出轨,嘴还没消肿呢,你们就追到我眼皮底下兴师问罪了呢?我问阿可:"是猴子哥告诉你的?"阿可特了不起地说:"用得着他告诉我吗?我看的是你们俩的现场直播."阿可又说:"猴子哥也看见了?好,省得你抵赖,说我冤枉你."我这下服气了.我的命就这样了,干点坏事儿还让两个人目睹了,不,应该还有大飞,不不,谁知道还有谁呢.

美人鱼倒是不紧不慢,照样好像老鼠似的在嗑饼干.她问阿可:"她和阿羽伤风败俗,你急什么啊?"阿可说:"你真是大脑炎啊,你想想,她和阿羽能有好下场吗?"美人鱼嘀咕:"我都大脑炎了,还怎么想啊?"

阿可果然是爱憎分明的.她是哀我不幸,怒我不争,她是见我跨出了幸福的大门,恨不得一脚把我再踹回去,哪怕把我的屁股踹三瓣儿了,好歹我也是悬崖勒了马.而美人鱼是了解我的,所以她特坦然地面对了我的出轨.也许这是她早就料想到了的,也许她不觉得我是跨出了幸福的大门,而是觉得我在冲锋陷阵,投入了一场爱情的战争.和她一样.

我低着头,说:"我对不起江泊."

"你不是对不起江泊,你是对不起你自己."阿可的怒气缓和了一点儿.

我的下一句话说得特笃定.我说:"我要和江泊分手."

美人鱼手里的饼干咔嘣一下折了半截,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我笑着说:"这饼干可真够酥啊."

阿可转身,背对着我,沉默了.

美人鱼说:"你何必呢."

我走去扳过阿可的身体,让她面对着我.我又看了看美人鱼,然后说:"我爱阿羽,爱得拔不出脚了."我顿了顿,又说:"让我再爱阿羽一年吧,毕业后,我就去地球的另一边儿."

阿可问我:"你不爱江泊吗?"

我没回答阿可的问题,我只是哀伤地说:"我不想害了他."

寝室的电话响了,我们纹丝不动,因为我们清楚,这是江泊在今晚打来的第四通电话.电话铃尖锐地飘荡在客厅里,飘了好像一个世纪那么久.

我从书包里翻出手机,它耗尽了电,只是一块无声无息的金属而已.我又把它放回了书包.

我又失眠了,我甚至觉得闭着的眼睛特疼痛,于是我睁开,看窗外黑漆漆的天空.阿可的声音在寂静中突兀地响起,她说:"小鬼儿,你还记得咱们大一那会儿拿扑克牌算命吗?"我回答她:"怎么会不记得呢?我算来算去,都是做情妇的命."说完,我和阿可轻轻地笑了.美人鱼翻了个身,说:"小鬼儿,以后别再折腾了.逃不出去的话,就别逃了,省得撞了个头破血流,到头来还是在笼子里."阿可补充了一句:"你一个人头破血流倒也没什么,可你还让江泊沾了一身血.真是最毒不过妇人心."

阿可和美人鱼让我热泪盈眶了.我觉得她们会一辈子陪在我身边,陪我幸福,陪我不幸福,陪我失眠.那一晚叮咚去了亲戚家,不然的话,她也会.

我好像在一场大雾中跌跌撞撞地摸索了特长一段时间,我遇见的人们对我伸了伸手指,说:"往这边走吧,你会走出这场雾,清清楚楚地看见幸福".可每次我一迈步,就会看见金灿灿的光亮出现在另一个方向,于是我欢天喜地地转身,去投奔光亮.但这光亮却忽明忽暗,让我一次又一次地沮丧.我往返在光亮和指引我的人们之间,心力交瘁.我对自己说:你义无反顾地朝光亮跑过去吧,当它灭了的时候,你就坐地上等着,等它再一次地亮起来.这光亮,明摆着就是阿羽.

我并没有忽略了圆圆.她还是披着件大斗篷在我脑子里神气活现,她一转身,斗篷掠过了我的鼻尖,上面绣着的六个大字一目了然:阿羽的女朋友.可我无所谓了,我心想:第二名也光荣啊.这么一想,我就踏踏实实地睡着了,还梦见我站在领奖台上对观众鞠躬,而胸前挂着一个脸盘大的银牌.

第四卷 (80)

我醒得特早,爬下床给手机换了块儿电池,又带着它一扭一扭地爬上了床.只有两条新短讯,这多少让我有点儿吃惊,我以为,昨儿晚上江泊会发爆了我的收讯箱.而第一条,竟然还是阿羽发来的.阿羽说:"宝儿,你是属于我的."我一边啃指甲一边苦笑,心想:我怎么这么倒霉,属于一个并不属于我的人,这不成了奴隶和奴隶主的关系了吗?第二条才是江泊发来的,只有寥寥几个字:我对你是认真的.

我的手颤了一下,因为我的心晃悠了一下.

爱情跟自然界中的食物链没什么两样.一物降一物.阿羽在这儿沾沾自喜地把我圈在了他的地盘里,我却也不知不觉地降伏了江泊,至于江泊下面,自然还有小瓜.谁想风平浪静地过日子,谁就得把这食物链扯成两半.如今我准备动手了.要么扯在我和阿羽中间,要么,是我和江泊中间.

美人鱼也醒了.她特慵懒地问了我一句:"小鬼儿,昨儿晚上是不是亲得神魂颠倒了?"

我把棉被拉到了脖子,反问她:"大清早的,你怎么问这么不积极向上的问题啊?"

美人鱼坐了起来,顶着一脑袋乱发,说:"你半夜说梦话了,叽里咕噜的,但'阿羽'这两个字我还是听清了."

我也坐了起来,估计也是一脑袋乱发.我问美人鱼:"你没骗我?"

"我骗你这个对我有什么好处啊?"美人鱼愤愤地说完这句,又倒头睡了.

我一直到下午也没想出来应该怎么给江泊一个交待.我的手机开着,可江泊没找我,阿羽也没找我.我和美人鱼去上课的路上,碰见了阿羽和猴子哥.猴子哥一脸无奈地搭上我的肩膀,说:"我怎么有你这么个没出息的妹子啊."没等我还口,阿羽就把猴子哥的爪子从我身上扒拉掉了,还说:"别碰我们家宝儿."阿羽的话,让我坐着时空机,倒回了十八岁那年.那年,我和阿羽沐浴在爱情的阳光中,真的特幸福.

上课的时候,我左边坐着美人鱼,右边坐着阿羽.我趴在桌子上,可怜巴巴地对美人鱼说:"我真希望你们俩永远在我身边."美人鱼一点儿也不含糊,大包大揽地说:"我们会的."我眯缝着眼睛朝她乐了两下,就直立起来听课了.我拿余光扫了扫阿羽,他正捧着一本《电脑爱好者》孜孜不倦地看.可我的余光还是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抬头先看了看我,后握住了我的手.这和以前一模一样.但以前我会抽出我胖乎乎的小手,再胡搅蛮缠地盖在他的书上,问:"是杂志好看还是我好看?"可如今,我不敢抽,我巴不得他一辈子握着我的手.

我最后还是抽出了我的手,因为我想起了江泊.我好像看见江泊戴着一顶绿帽子,肝肠寸断地哭.我的心都快碎了.我迫不及待地想要摘了他的绿帽子,但我唯一可以做的,并不是离开阿羽,而是离开他.

我给江泊发了短讯.我说:"我们分手吧."

我这话说得俗气,江泊回得也同样俗气.他说:"为什么?"

"我们不会有结果,我不想耽误你."换了别人说这话,我肯定觉得特虚伪,可事实上,这是我的肺腑之言.

江泊没有再回我.我攥着手机的手一直在出汗,我盯着时间一分一秒地往下走,我告诉自己不管江泊再说什么,我也必须铁石心肠地面对,可我再没收到江泊的短讯.

下课后,美人鱼问我:"你和江泊摊牌了?"

"你怎么知道?"

"你快下课那会儿的表情只代表两种可能,一,甩人,二,被人甩."

"这么明显吗?"

"有目共睹."

我一下子觉得特讽刺.我坐在阿羽的身边,和江泊分了手,而我的表情还把这事儿昭告了天下.

美人鱼又问我:"是不是觉得如释重负?"

我没摇头也没点头,只是模棱两可地转了一下脖子,随便她怎么去理解了.

晚上,我做了两件特有意义的事.首先,我对着月亮诚心诚意地祝福了江泊.我说:"江泊,我这个不干不净的女人配不上你,你会找到一个比我强十倍的女人的."我说:"江泊,你有前途,以后会飞黄腾达的."我还说:"江泊,你长命百岁,你可以看着所有的恶人不得善终,包括我在内."美人鱼,阿可,还有对我和江泊分手的原因一知半解的叮咚,都好像看怪物似的看着我.叮咚问我:"你在这儿说,江泊也听不见啊."我还是对着月亮,说:"我不是说给他听的,我是说给天上的神仙."说完我哭了,啪嗒啪嗒掉了十几颗眼泪.我最后一句说的是:江泊,你一定要过得比我好.

我擦干了眼泪以后,做了另一件有意义的事.我把阿羽送我的戒指又套在了无名指上.

阿可问我:"你真的打算当二房了?"

我转了转戒指,说:"我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

其实美人鱼说得没错,我是如释重负了.从我对江泊说了分手的那一刻起,我彻彻底底地属于了我的爱情.我对她们说:"也许我天生是一个爱情的奴隶,但说不定我可以做一个幸福的奴隶."美人鱼感同身受地附和我:"我也是一个爱情的奴隶.

于是,在那个圆月的夜晚,我正式把自己定义成了一个二房,一个幸和不幸参半的二房.

第五卷 (81)

对我来说,日子并没有什么翻天覆地的变化.我这个二房既没有享受到荣华富贵,也没有遭人冷眼.我问美人鱼:"你觉得我和以前有什么不一样吗?"美人鱼在我大腿上捏了一把,说:"胖了."我暴跳如雷,抢了她书包里的肉脯.我一边嚼一边躲她伸向肉脯的手,嘻嘻哈哈地闹了二百多米.后来我喘着大气说:"咱一把年纪了,精力还这么充沛,真是万幸啊."美人鱼说:"这不稀奇,爱情,是青春的源泉啊."我一下子茅塞顿开了.我抛弃了我所有可以抛弃的东西,只是为了一件东西:我和阿羽不对等的爱情.

我踏踏实实地过了一个星期.这其中有三天我和阿羽并没有见面,有两天我们有正常范围内的身体接触.一星期后,我打电话给我爸,说:"爸,我毕业以后去美国找您."我爸说:"有本事你就来吧."我挂上电话,马上上网查了美国大学的排名.

阿可问我:"你真去啊?"

我斩钉截铁地说:"去."

关于阿羽和圆圆的一如既往,以及我和江泊的分道扬镳,我和阿羽是心照不宣的.我默默地不卑不亢地却又悬悬而望地等了他七天,等他给我一个交待,但他没有.我心想:阿羽,你不拉我,我又拉不动你,那就干脆让中美的距离把咱俩的情意彻底地毁灭.毕竟,我不能当一辈子的二房,毕竟,我不能把我姥姥把我妈把我爸这么生生地气出毛病来,毕竟,我不能等阿可她们喜气洋洋地嫁了,又生了胖小子,我还孤苦伶仃,形单影只.

美人鱼听了我的想法,特不屑地说:"我还以为你多爱阿羽呢,原来也就这么回事啊."

我揉着太阳穴说:"你还想让我多爱他啊?难不成让我为他奉献完了青春,再奉献中老年?"事实上,我觉得这易如反掌.但凡让我由着性子来,估计我还真的会等他等到七十岁,最后老死在离他不足一公里的地方.但我不想这样.这就叫理智.

我偶尔会认为我和阿羽之间太不公平,但我却从来没怪过他.如今这世道,承诺都变得特有灵活性了,何况这次阿羽连句承诺都没给我.我又凭什么向他索要名分,难道凭路灯底下的那个差点要了我命的吻?那是两厢情愿的,谁也不欠谁.既然我当时没一巴掌扇过去,就没资格再讨后帐了.

我的心放得特宽.我要无所畏惧地过完这一年多,想怎么爱,就怎么爱.以后的事,留给以后去操心.我对美人鱼说:"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

阿羽学开车了,和核桃一块儿,每星期大概会去练两三次.不用阿羽说,我也能猜出来他和核桃凑在一块儿,得把车上的气氛搞成什么样.

阿羽兴致勃勃地给我讲了核桃和教练的一段对话.

教练说:"你打方向盘的手势不对啊."

核桃说:"师傅,您不觉得我这手势比您的强吗?"

"怎么比我的强了?"

"您是转方向盘,那多没劲啊.我这是揉方向盘,特过瘾."

"这有什么过瘾的?"

"您看我这手势,是不是特像在揉姑娘的胸?"

教练气得没话了,后来,又乐得说不出话了.

我哭笑不得,对阿羽说:"我以前还觉得核桃特老实,真是看走眼了."

"他这小孩儿也是受了挫折才变成这样的,这是一种保护色."阿羽的表情中透着点儿凝重.

这是真正的阿羽,是我真正的爱.他好像洒脱得几乎粗枝大叶了,可实际上却细针密缕地洞察了一切.

阿羽又说:"等我拿了驾照,开车带你出去玩."

我还喜笑颜开地客气,说:"你不是不喜欢出去玩吗?"

"可宝儿喜欢啊."

阿羽说这句的时候,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他的宝儿了,一个价值连城的宝儿.

我又收到了江泊的短讯.他说:"我们是不是真的没希望了?"我简简单单地回了三个字:对不起.其实这三个字有多么冷冰冰,多么无济于事,我清楚.但在阿羽面前,我自身难保,又怎么去给别人希望?江泊又说:"这些天我不仅仅是在等着你回心转意,我也认真地考虑了我对你的感情.我不想失去你."我把这条短讯抄在了日记本里,然后从手机上删除了.我没有回.我好像挑着一个扁担,一边是江泊对我的爱,另一边是我对阿羽的爱,两边都那么沉甸甸的,快要把我压垮了.后来,江泊拨电话给我,我没有接.我去厕所洗了洗脸,于是连我自己也不知道,我究竟有没有哭.

再后来,我在公寓门口看见了江泊.他一个人站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脸色特苍白.我仓惶却又谨慎地逃走了.两个小时后,他还在原地.又两个小时后,我没再找到他.

第五卷 (82)

不知不觉就迎来了献血这档子事儿.其实这"献血"在我眼里反而比较类似于卖血.我属于觉悟特低的那一种人,报名的时候根本不是想用我健康的血液去拯救苦难的生命,我想的就是献血后得到的那五百块钱,那一口袋补品,那几天的假期,尤其重要的是,学校的那一句隐讳的承诺:我们是不会在期末考试中为难献血的同学的.

我没想到我们班会有那么多人报名.体检的那天,人头好像比开班会的时候还齐.我和美人鱼,阿可,叮咚站在队伍的尾巴,踮着脚尖儿也看不见队伍的头.我问她们:"这献血到底是苦差,还是美差啊?"阿可大义凛然地说:"没素质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为了点儿好处,什么都干得出来."我们三个拼了命地点头,真好像我们不是为了好处,而是为了救死扶伤似的.

叮咚在体重这第一关就没过去.大夫看着她离九十斤还差一大截子的小身子骨,心疼得直摇头,这怎么可能再让她去放血.

我过了九十斤,欢天喜地地排队去量血压了.

阿羽在量血压的队伍中朝我招了招手,我就笑眯眯地过去夹塞了.同学们见我和阿羽一路连滚带爬地走到这地步也不容易,另外这血压早量一会儿晚量一会儿也没什么差别,所以对我的夹塞也就没什么不满了,反而还给我让路,跟夹道欢迎似的.

阿羽趴在我肩膀上看我的体检表,然后说:"宝儿,没我管着你你就一个劲儿地瘦啊."

我也看了看阿羽的体检表,然后得意洋洋地说:"你还不是一样?"

再然后,我们俩就对着笑,旁若无人.

我和阿羽是同时量的血压.我们并排坐在两个小板凳上,我面前是个年轻的男大夫,他面前是个处于更年期的女大夫.量完以后,我们的体检表分别放在了两摞上面.阿羽问:"大夫,怎么不把我们俩的搁一块儿啊?"女大夫特不耐烦地说:"一个合格,一个不合格."男大夫又和蔼地给我们解释了一下,原来,阿羽的那摞是合格的,而我的那摞是不合格的.我又问:"我血压不高不低的,怎么就不合格呢?"男大夫又给了我一个解释:高压低压差距太大.

我噘着嘴就出门了,心想我的钱和补品都泡汤了,心想我的假期和期末考试的保障也没戏了.阿羽说:"正好,我还舍不得我们宝儿献血呢."可我还不乐意.阿羽又说:"我的钱给宝儿花,吃的给宝儿吃,我也不放假了,就留在学校陪宝儿上课."我笑了,觉得只要阿羽在我身边,那点儿好处根本不值一提.

一会儿,阿可和大飞也别别扭扭地出来了.我和阿羽一问,才知道原来大飞也不合格,而原因和我的一模一样.我紧紧地握住了大飞的手,说:"咱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啊,同是喜欢玩过山车的人,也同是血压不正常的人."大飞哪壶不开提哪壶,说:"还同是过不了四级的人."

美人鱼也不合格,而理由是低血压.于是我和美人鱼,叮咚一致决定,以后寝室的劳动就由阿可这唯一一个身强体壮的人包揽了,至于我们三个,需要休养.

大概学校是看见报名献血的人数太多,而指使医务室有意地压了合格率.可想不到矫枉过正,医务室一没留神儿,淘汰得又太多了,结果合格的人数又不够了,不得不再一次组织了体检,从我们这批矬子里再拔几个将军.

我不可一世地站在队伍中等着量血压,心想:当初你们残酷地把我们淘汰,如今还不是又求着我们回来?

可又想不到,我是矬子里的矬子.这一次,大夫又想把我淘汰.我觉得这是我最后一次机会了.我据理力争:"大夫,我身体特好,就是一看见穿白大褂儿的就紧张,血压就不对劲了."大夫笑了,说:"那你就真不能献血了,难不成到时候我们还得专门找个便衣为你服务啊?"我又说:"不用.我闭着眼就行了.还有啊,大夫,我的血可香了,我们寝室只要有我在,她们都不用挂蚊帐."也不知道那天大夫有什么喜事,反正他就是一边笑一边不紧不慢地听我贫气.他说:"我们又不是拿你们的血去救蚊子."我觉得大夫每句话都说得有理,可我就是不甘拜下风.最后我说:"求求您了,我特想献血."真是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大夫在我直截了当的请求下妥协了,把我的体检表放在了合格的那一摞上.幸亏那天是逐个儿地进去量血压,要不然这过程让别人看在眼里,对我和大夫的名誉都太不利了.大夫在我临出门前,说:"这两天多吃点儿,你这体重也是擦边儿合格啊."我对他一鞠躬,说:"我这就吃饭去."然后带着一脸得意的笑离开了.

大飞也当上了矬子里的将军,这让我越来越认定我们俩是拆不散的兄弟.美人鱼是替补,万一在献血的当天有人顶不住了,她顶.

就在我陶醉于这个二房的角色中时,美人鱼也自暴自弃了.

温度一天比一天高,人心也一天比一天焦躁.美人鱼又在等待中爆发了,一步一步向班长哥哥逼近.我问她:"你上次不是尝到了耐着性子的甜头了吗?怎么如今又耐不住了?"美人鱼咬牙切齿地说:"这离上次都多长时间了,再这么下去,我们俩非得不了了之了."我脱口而出:"也没多长时间啊."美人鱼有理有据,说:"那时候是江泊的生日.那时候你还是江泊的人呢,可这时候呢,你是阿羽的人了.你觉得这时间不够长吗?"我没话说了.这的确够长,长得我换了男人,长得美人鱼多一天也等不下去了.

"班长哥哥是什么态度?"

"还能什么态度?我越追他,他越躲."

"你何必吃力不讨好呢?"

"我不想管那么多了,与其这么不了了之,还不如再痛痛快快爱他一年."

美人鱼这语气和我的如出一辙.我们好像是老了,渴望着拼尽最后一口气,活得再轰轰烈烈一点儿.我们只渴望在今天狠狠地爱,而明天,去他妈的.毕业,是一条死亡线.我以为我对阿羽的爱,美人鱼以为她对班长哥哥的爱,会不痛不痒地死在毕业的那一天,不拖泥带水.但事实上,这简直是无稽之谈.

美人鱼又说:"你说的啊,青春就是用来挥霍的."

我有点儿自责了.我给美人鱼做了一个恶劣的榜样,带着她往死胡同里闯.一个寝室四个人,有两个无怨无悔地想做二房,这是多么的可歌可泣.世上要是多几个像我们这样的女人,男人非幸福得六亲不认不可.

班长哥哥并不像阿羽待我那样待美人鱼.我总是觉得班长哥哥不配拥有美人鱼这样的奉献.可后来我想通了,谁的酸甜苦辣,谁知道.

第五卷 (83)

真正到了献血的那一天,我处心积虑地没在脸上扑上白花花的粉儿,这样我的脸就透着红扑扑的本色了,看上去特健康.

我们在休息室里捧着大杯子喝红糖水.阿羽说:”宝儿,从一大早你就笑得合不拢嘴啊.”我吧唧了几下嘴,说:”谁让今儿是卖血的好日子呢.”听见了我这句话的所有人,都对我会心地一笑.后来,我们听说献血前应该喝盐水,用来稀释血液,而红糖水应该献完后再喝.下了肚的红糖水是吐不出来了,我们只有再加上了一大杯盐水.胃里那叫一个不舒服.

献血前还要照相.我们一个系的佼佼者排了三大排,站在楼前的台阶上.楼门口挂了红色的大横幅,上面写着”献血光荣”,我们个个胸前带着朵大红花,红花下面的飘带上也写着”献血光荣”.我和阿可,还有美人鱼这个替补,站在一块儿,笑得比大红花还妖娆.

测体温的时候我又有麻烦了.特凑巧,给我测体温的大夫就是给我第二次量血压的大夫.他拿一个破玩意儿在我脑门前一测,说:”你还真是怕我们这些穿白大褂儿的啊,吓得体温都上去了.”我苦着一张脸,特老实地点了点头.他给了我一个传统的体温计,说:”别看着我,上一边量去.发着烧可不能献血.”

我就扭过脸,夹着体温计嘟囔:”别发烧啊,别发烧啊,别发烧啊.”嘟囔了几十遍,我把体温计交了上去.大夫看了看,问我:”夹紧了吗?”我一本正经地说:”当然,这种事我不会乱来的.”我说的是实话,我是不会以次充好,用不健康的血液去换那五百块钱的,我也是会为需要我们这些血液的人着想的.何况,真金不怕火炼,我真的是因为怕白大褂儿才升温的.大夫说:”进去吧,一会儿我让给你抽血的大夫把白大褂儿脱了.”我受宠若惊,一边摇头一边摆手,说:”不用,不用.”

测了体温之后还需要验血.我两条腿直发软,扶着墙,心想:老天爷,您就让我顺利一次吧.否则我真的会对我的健康产生怀疑的.老天爷还算仁慈,这次总算让我顺溜地过去了.

我站在放血的房间的门口,探头探脑,看见一大排的白大褂儿,对面坐着一大排的学生,学生的胳膊上插着针头,脸上都没了血色,我再一看,好家伙,血色都跑到大夫的白大褂儿上了.我的手没完没了地哆嗦,心想我拼死拼活,费了多少口舌,就为了走入这血腥的房间,我这不是有毛病吗?

阿羽偷偷抓住我的手,问:”害怕了?”我一瞪眼,说:”这小场面,吓不住我.”然后我在阿羽耳边悄悄说:”你从门口数,第三个大夫,看见了吗?就身上沾了特多血的那个.一会儿千万别坐他那儿.”阿羽问:”怎么了?”我说:”你看看他,跟刽子手似的.”阿羽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发.通常他揉我头发的时候,就是觉得我特可爱的时候.

轮到我们班鱼贯而入了.我没掐算好,正好对上了刽子手.我连眼都不眨地就把他忽略了,一屁股坐在了从门口数第二个大夫的面前.刽子手不乐意了,说:”挨着坐,挨着坐.”阿羽在我前面七八个的位置,早就卷了袖子在消毒了.我看得出他想过来和我换位置,可大夫一下子就把针头扎进他胳膊了,还批评了他一句:”别乱动.”阿羽只动嘴不出声儿地对我说:”宝儿,没事儿.”我就深呼吸了一个回合,坐在刽子手那儿了.

自从我坐下,就没再看刽子手一眼.我感觉到他对着我的胳膊又打又掐了一会儿,然后又感觉到好像让蜜蜂蛰了一口,我明白,这是扎进去了.刽子手让我不停地握拳,松开,再握拳,再松开.直到我的手都机械化了,直到我两边的人抽完了站起来了走了,直到我两边的接班人也抽完了也站起来了也走了,我受不了了.我正视着刽子手,问:”大夫,您想把我的血抽干了吗?”刽子手说:”你这流得太慢了,还不够呢.”我当时就发誓了,这辈子再也不献血了.我这献血的路实在是太崎岖了.

阿羽在休息区看着我,我朝他瘪了瘪嘴,又揉了揉眼睛.

在我两边的接班人的接班人拔针头的时候,刽子手也拨了我胳膊里的针头.我拿棉花按着针眼,就从椅子上弹了起来.大夫们吓了一跳,我身后的小护士也忙不迭地扶住我.刽子手说:”别这么猛,小心头晕啊.”我精神抖擞地说:”没事儿,我就是这手握得有点儿累.”说完,我愉快地跑去休息区了.

阿羽看起来也没事儿,只比我虚弱那么一点儿.可还真有不少人靠在椅子上,说话有气无力的,特性感.阿可最能耐了,她是让两个大夫架过来的,然后在四把椅子拼成的床上躺了一个钟头.大飞守着她,我就负责跑来跑去地给她倒水,拿毛巾.小护士说:”你这献了血的别乱动,这些事儿让你们班没献血的同学做.”我说:”他们的行动都太迟缓,没我快.”小护士一脸的不可思议.我又说:”我没事儿,您放心.您赶紧忙去吧.”

等阿可恢复了精神,我们拿着餐券去学校里最贵的餐厅吃免费的午餐了.阿羽没有去,他把餐券让给了美人鱼这个没派上用场的替补.我没问阿羽为什么不去,因为阿羽不是我一个人的阿羽,他有着一部分我不能触及不想触及也不应该触及的私生活.我也没有失落,毕竟阿羽和圆圆隔山隔水的,也做不出什么太让我堵心的事儿.他充其量也不过是找个旮旯给圆圆写封信,打个电话,要不然就是俩人在网上碰碰面.这点儿气量我还是有的.所以,我和美人鱼,阿可,大飞咽着口水去吃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