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和南娴一辈子就安歌这么一个闺女,如珍似宝地养这么大,突然有一天被猪给悄无声息地拱了,完事最关键地是他和南娴还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气都要气死了,好在傅斯珩懂事,认错态度非常好,又会说话,及时安抚到了他这颗老心脏,不然他真能被安歌气进医院。

好容易领了证,虽然当时傅老爷子里里外外给足了面子,但到底没举办婚礼。

说不介意是不可能的,他就安歌这么一个女儿,巴不得把最好的都给她,但这事毕竟不能强人所难,人父母都有大事在身,哪里会被小家小事牵绊住。

如今心里那一块疙瘩可算是解开了,安之儒长舒了一口气,瞧了傅斯珩好几眼。

傅清让在大政方针上明显听白露的,捧着茶盏道:“那就这么办。”

这事算是拍板定下了。

“不是…”安歌再次试图出声。

声音被淹没。

两对夫妇的话题又跳到了婚礼形式上。

那想法就更多了,气氛更热烈了。

“中式的吧,凤冠霞帔。”傅清让率先提议道。

“确实,咕咕穿红色好看,衬肤色!”白露附和,又说,“但中式的种类也多,主要有周制、唐制和明制三类,到底选哪个才好?”

“西式的婚纱也不能少啊,凤冠霞帔一套下来,配饰零碎,臃肿又累赘!”南娴说道。

“我看要不这样,帝都那场凤冠霞帔,喜庆又大气,我们这里穿婚纱,紧跟时代!”老安头说完,一想又摇头,“也不行,把旗袍给忘了!”

白露轻啊一声,说到:“对啊!我怎么把旗袍给忘了,咕咕穿红色旗袍最好看!又衬肤色又显身材!我们家阿珩到时候可以穿军装!”

“哎唷!”南娴一拍手,乐了,“小傅穿军装肯定帅!”

讨论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安歌插不上半句话,左看看南娴右看看白露,最后看向了身边一直没开口的傅斯珩。

傅斯珩垂着眼,看上去心不在焉的。

安歌凑近了点。

傅斯珩抬头,紧抿着唇。

安歌在心底轻啧了一声。

这人看着不在意,心里其实在意的要命。

从桌上拿了一个橘子递到傅斯珩手上,安歌说:“想吃橘子,傅傅给我剥。”

正说着,喵弟从外面蹿了进来,绕着沙发喵喵叫了一圈,没人理它。

喵弟又甩着尾巴,贴到了傅斯珩的腿边,蹭了一圈后,一跃跳上了正给安歌剥橘子的傅斯珩的腿上。

踩着傅斯珩的大腿,喵弟将自己团成一团,趴了下来,丝毫不拿自己当外人。

傅斯珩看了眼团在自己大腿上的肥团子,撕掉橘络,将橘瓣喂到了安歌嘴边。

安歌看了眼讨论的正投入的两对夫妇,发现他们没人注意自己,飞快地叼走了橘子,将手伸到傅斯珩那里,顺着喵弟圆滚滚的身子。

喵弟非常惬意,甩着尾巴,懒洋洋的。

“我看军装和旗袍绝配!”

“白无垢也行,拍照可以穿!”老安头甚至提到了日式婚纱照。

四个人都想自己的想法,谁也不能说服谁。

白露一心想让傅斯珩穿军装制服,到时候配安歌的旗袍。

安歌吃了一个半橘子,他们还没讨论完。

四方僵持不下,最后南娴拍板:“纠结什么啊,不纠结,一辈子就结那么一次婚,都穿!”

“都穿好!”白露欣然同意,转念一想又怕累到安歌,“礼服太多,到时候会不会累到咕咕啊。”

“没事!”南娴语气骄傲,“我们家闺女是专业的!网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流水的时装秀,铁打的安咕咕!”

“咳咳——”安歌差点被橘子汁呛住。

南娴什么时候学会网上冲浪了?

傅斯珩捏着喵弟的大肥脸和捏安歌的后颈肉一样,扯了下唇角。

安歌见状,手掌撑到傅斯珩腿上,凑近了傅斯珩耳边悄声说:“哥哥,妹妹想看你穿军装。”

后面的音更低。

“配马靴,扣子扣得整整齐齐的那种。”

“哥哥配枪吗?”

傅斯珩抬眼,看着安歌,唇线一勾:“你要试试么?”

思想单纯的安歌眼睛一亮:“我真的可以摸吗?”

傅斯珩目光幽深。

两人几乎是在用气音交流,彼此微热的呼吸纠缠着。

末了,傅斯珩突然偏头,擦着安歌耳边低语了一句。

安歌满腔沸腾的热血迅速转凉,一口气卡在嗓子眼,不上不下。

讨论持续到中午。

虽然仍然有许多小细节未敲定,但两家的关系却迅速热络了起来,尤其是南娴和白露,双方年纪相仿,手拉手的样子俨然一副好姐妹。

入秋天气渐凉,最适合吃烫菜。

阿姨看气氛又好,提议中午吃火锅,她提前准备了很多火锅配菜。

花园里支了张大圆桌,圆桌边围坐着两家人。

火锅汤底滚沸,雾气腾腾,香味浓郁。

安之儒健谈,见识广,傅清让虽寡言,但学识丰富,两人碰到一起非常谈得来,从历史哲学一路聊到社会时事,随后又聊到高新技术。

小酒酌了一杯又一杯。

几杯酒下肚,安之儒多愁善感起来,替傅斯珩心疼,拐着弯说:“你们也真舍得。”

傅清让手指抚在酒盏边,顿了会,才说:“如果连我们都退避,还有谁来做?”

“是啊。”安之儒喃喃自语,“文人是国家的气节,你们是国家的脊梁。”

而那些受气节熏陶,在脊梁庇护中成长起来的孩子国家的未来和希望。

从来如此。

在成长的路上,有无数双看不见的手在庇护着少年人前行的道路,他们披荆斩棘,一往无前,铸就国之重器。

傅斯珩仰头,一饮而尽。

“小傅在我们家你们就放心吧,我和南娴都不忙,就爱逗孩子。”

“那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辛苦什么?”南娴熟练地烫好牛肉片,一片夹给傅斯珩,一片夹给安歌,“养一个也是养,养两个也是养!”

白露虽然斯文,但比起南娴,丝毫不甘示弱,自己没吃多少,烫熟的配菜全往傅斯珩和安歌碗里夹。

没一会,两人碗里堆到冒尖。

安歌替南娴和白露分别开了罐热的椰奶,本想再给傅斯珩也开一罐,哪知道刚拿到椰奶罐子就被安之儒摁下了。

安之儒手脚麻利地替傅家父子俩将酒满上,嘴上说:“小傅也来!”

这俩人谈天说地,别人都插不上话,独独喝酒这事不忘把傅斯珩捎上。

一瓶白酒喝完,安之儒又开了一瓶。

安之儒越喝越高兴,和傅清让相谈甚欢,要端杯子了就伸手去拍坐在身旁的傅斯珩的肩膀,拍的非常顺手,和带儿子一样,一口一个小傅来。

傅斯珩陪着喝了全程。

最后又开了三罐啤酒,一顿饭足足吃了两个小时。

安之儒终于宣告阵亡,被南娴扶上楼休息区了。

傅清让没趴下,傅斯珩更不可能醉。

父子俩一个比一个精神,喝完了一个看向白露,一个看向安歌,眼神都亮,眼底清明。

尤其是傅斯珩,安歌总觉得他看自己的眼神像狗在看肉骨头。

“扶你去躺会?”白露温柔地问。

“嗯。”傅清让相当乖顺,“还想喝水。”

“给你倒。你多大个人了。”

白露扶着傅清让走了,小花园里只剩下了安歌和傅斯珩。

傅斯珩喝得比上次还多,眉眼褪去了几分凌厉,稍显柔软,看上去非常乖顺,发梢微湿。

他支着额角,一瞬不瞬地看着安歌。

安歌伸了一根手指头竖到傅斯珩眼前,左右晃了晃:“这是几?”

“一。”

安歌又加了一根手指头,晃着:“现在呢?”

“二。”

安歌第三根手指头翘到一半,腕子被人握住,她屈着的手指松开。

傅斯珩低下头,脸埋进安歌的手掌心中,喉结轻滑,声音被烈酒灼得发烫:“老婆。”

“啊…”安歌轻啊一声,心悸。

她的手掌心被他的眼睫毛扫过,微痒,像过电一样。

被他这样喊着,连骨头都可以软下来。

他像一个受尽委屈终于得到宠爱的小孩子。

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再傲再硬的骨头的都会软掉。

“你在这里等我,我去给你煮醒酒汤,好不好?”

“好。”

“你今天还要去工作吗?”

“那我等下打电话给魏舟,让他来接你?”

客厅落地窗被拉上,安歌去煮醒酒汤了,小花园里只剩下了傅斯珩一个人。

傅斯珩抽开领带,坐在长椅上,虚眯着眼看午后的秋阳。

他虽然喝了不少酒,但远没到醉的那个点。

秋阳并不热烈,温暖舒适,它透过枯萎叶片间的缝隙照进来。

寒来暑往,秋收冬藏。

万物在春天初始,生根发芽。

埋藏在泥土中的根可能一辈子都见不到花与叶,但它们却是花与叶的根基,为花叶提供源源不断的养分,供花发芽结果。

不见也不是自私。

从来都不是。

他只是走入了一个死胡同,一直没有学会和父母和解。

落地窗再次被打开。

“诶?阿珩就你一个人吗?咕咕呢?”白露进来。

“在煮醒酒汤。”

“咕咕真是个好孩子。”

白露坐到了长椅的另一端,俩人中间隔着段距离。

风一缕接着一缕,拂得树叶沙沙作响,落在地面上的大大小小的光斑跟着移动。

安歌端着醒酒汤,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刚想喊傅斯珩,目光落到花园里的母子身上,又及时地消了声,站到了原地。

母子俩没人开口说话。

过了会。

傅斯珩喉结一滚,似乎酝酿了很久,唇瓣才动,喊了一个字:“妈。”

音涩。

白露听清后,肩膀崩紧了看向傅斯珩,眼眶迅速红了一圈,她抬手,似乎想碰傅斯珩,又不太敢。

模样太过小心翼翼。

傅斯珩看着白露发颤的指尖,起身,向前,弯腰半抱住了白露,低声说:“谢谢你们。”

谢谢有你们这样的人存在,如今山河无恙国家富强。

谢谢你们没让安歌受到委屈,他其实很早就想过婚礼的事,但父母不在,总归少一点什么,没办法对安之儒开口。

安歌隐到了窗帘后面,吸了吸鼻子,悄悄上了楼,拿手机给傅斯珩发了条消息。

没一会,傅斯珩上来。

指了指床头柜上的醒酒汤,安歌说:“这个。我给老安头和你爸爸都送了。”

见傅斯珩喝完醒酒汤,安歌支着双大长腿半躺在床上,拍了拍床面:“上来吗?娘娘侍寝。”

娘娘侍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