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瞳的出现,似令他感到惊奇。随着她摇曳多姿地举步走向自己,他眯起眼睛,悄悄站直身体。

许瞳眼珠一转,脸上绽出灿烂笑容,一步一步向顾辰走过去。

他本来斜斜倚在窗前,看到她后不动声色站直身体。

她站定在他面前,离他极近,巧笑倩兮从他手里取走酒杯放到身旁窗台上。音乐声激狂震耳,她踮起脚跟,仰起头,扬着脸,将自己面颊凑近他,近到几乎与他肌肤相抵。软软嘴唇似勾引般贴向他耳际,娇俏的问:“多么无聊,不如陪我跳支舞吧?”

说完话即退回来,眨动眼睛望着他,流转的眼波妩媚而挑逗。

顾辰轻声一笑,挑眉问:“你想做什么?”换他低下头去凑近她,“突然对我这么热络,又要耍什么诡计?想把我当成手里的枪,去刺激你想刺激的那些人?”

许瞳嫣然一笑,“你未婚妻看到我们了吧?我猜她应该向着这边走过来了!”她将两手攀上他肩膀,脚跟轻轻抬起,两手顺着他肩头一路摩挲攀延到他颈后,妖娆地交握在一起,嘟起嘴巴,哝哝软软撒娇一样地问他:“你一向不是妻管严的,对不对?难道你怕她,所以不敢跟我跳舞?”

灯光在七彩之中,飞快的明灭闪烁着,光影投在她脸上,一忽儿明亮,一忽儿幽寐,她所说的话那样的假,可在明亮幽寐的转换中,他竟觉得自己不可思议地居然有些享受和怀念她这份已属久违的假。

顾辰飞快抬眼看了看她身后,再收拢眼神重新看回她脸上,嘴唇微微掀动一下,高深莫测的笑起来,“激将法吗?有点老套!瑶瑶你应该知道,我一向不待见这套路数!”

听他这样说,等同被拒绝,许瞳不禁笑容一滞。就快要来不及了,章真瞳离她一定已经不远。

忽然她腰间一紧。怔一怔后发现,是他手臂突然缠过来,将她带进他怀里去。

“不过——”他又开了口,接着前边的话继续;低沉的声音中,有丝邪邪坏坏的味道,“有一点你是真的说对了——我确实很无聊;不如就跟你跳完这支舞,说不定等下音乐一停,一方好戏就会上演,那时我就再不会觉得闷了。你说是不是,瑶瑶?”

他几乎是吻着她的耳朵喃喃叫出瑶瑶这两个字。

说话间,顾辰已经揽紧许瞳的纤细腰肢,随着激狂乐声向舞池中央飞快旋去。

章真瞳来不及赶到窗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两个人像花蝴蝶一样双双飞旋进人影幢幢的舞池里。

刚刚听顾辰说话时,被他热气一烘,许瞳耳根不受控制的一麻一软。

这男人单会说她是诡计多端的坏女孩,他自己又何尝不是一肚子黑水喜欢冷眼看他人笑话的大大坏蛋?

许瞳踩着舞点,贴紧顾辰,蛇一样来回扭摆腰肢,妩媚得像只妖精似的,看着顾辰妖娆一笑,“你真坏,当着未来岳父的面,一点面子也不留给自己未婚妻,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同别的女人一起跳贴身热舞!”

顾辰一个用力将她抛甩出去,再一个用力拉她旋回来,直撞进自己怀里。他把她锁在胸前,揽得更近更紧;她的每一下摇摆扭动,都在隔着薄薄衣料厮磨着他的肉|体。不知她究竟是否故意,她软软的胸脯,总是一下又一下蹭过他胸膛,蹭得他心肝痒痒的,恨不能将她揉碎在胸口前。

他贴着她的耳朵,声音低沉如蛊惑一般,对她轻声说:“谁让我的未来岳父,是你的父亲呢?瑶瑶!”

简简单单一句话,竟让他说得仿佛包含着万千种别样意味,令人不知不觉间便能堕入到无限遐思里去,想入非非,痴迷陶醉。

然而这一次,许瞳却并没有被他迷惑。想到妈妈墓地的事情,她心头漾起一股怨恨。

她对顾辰甜甜的笑,“顾少等下如果想看不无聊的好戏,我包你能够如愿以偿;但是有个要求哦,想有热闹瞧,你可就得站在舞台外,一个人看着,别掺和进来!”

顾辰手臂揽在她腰间,忽地暗中用力一格,她软软身躯被他勒得更紧、更格向他怀里。

他低下头,离她极近,几乎已经吻上她嘴唇;他眯着眼看她,哝哝细语地对她问:“瑶瑶,你勾引我和你跳舞,从头到尾想要达到的目的,无外乎就是刚刚那句话吧?”

许瞳无辜地眨眨眼,还来不及做声,音乐便嘎然而止。

顾辰当即将她松开,对她挑眉一笑,“瑶瑶不如你猜一猜,等下我会不会参合进你的好戏里去?”

顾辰问完问题,不等许瞳回答便举步向前迈出去,与她轻擦肩膀错身而过。

许瞳不禁望着他的背影冷笑。

他总以为自己是无所不能的猫,又把她当成老鼠一样恣意玩耍起来,他似乎总是想让她受制在他股掌之间。

当她那样容易屈服给他?真是可笑。

假如母亲墓地的事情他是知情而为的,那么今晚她一定不会放过他!

眼前忽然变得通亮起来。许瞳觉得双眸一阵刺痛。

是司仪让人打开所有灯光。他站在最亮眼的地方,手握麦克风大声而激情的宣布着,接下来将由寿星去切她的生日蛋糕。

许瞳定睛看过去。章真瞳穿着蕾丝层层怒放的纱裙,站在硕大的生日蛋糕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灯光太刺眼,她看起来脸色竟无比苍白。她举着刀,迟迟不落;忽然抬头将视线调向场内,如同在找着什么人一样,眼神飘忽不定的来回逡巡。

而当她目光终于定格时,她脸颊上当即浮现出悚神神色。双手似突然不受控制地抖了一下,长刀立刻被她摔落在地上。

许瞳迎着章真瞳两道死死钉在自己脸上、饱含惊悚的视线,笑意晏晏、悠然自得的,一步一步走出人群,走近蛋糕,走到章女面前。

看到她出现,钱如云立刻踏上前来一步,站定在女儿身边,一副戒备姿态,仿佛随时准备着要与对方浴血战斗一样。

章康年站在原地没有动;他看向许瞳的目光里,有浓浓的惊、隐隐的喜、和些许的期待。

记不清他已经多久没有见过这大女儿,不知不觉间她居然已经出落得这样亭亭玉立。想不到今天她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她是不是来这里叫他一声爸爸?

许瞳目光越过钱如云母女,直直射向章康年。

她望着他,忽然绽放开灿烂微笑,娇柔婉转地袅袅开口:“我妈跟你早就没有关系了,你怎么可以随随便便想要动她老人家的墓地呢?我来是想对你说一句话:别打那块墓地的主意,就算你买得通所有人能收购到那块地,可想要动那里之前是不是该问一问墓地里沉睡着的人,她自己究竟愿意不愿意搬家呢?她生前你已经不够尊重她,难道她去世以后你还要继续践踏她的尊严吗?呵!我不会答应的!你该知道,妈妈最不喜欢搬家了,所以,你要是随随便便去动她的墓地,我保证什么坏事我都做得出,此后你们一家子就别想着会再有消停安稳的日子过!”

她说话的狠绝内容与她娇俏婉转的语调实在大相径庭。每个人都要怔怔品味好一会儿,才能明白她刚刚究竟在说什么。

只有顾辰除外。

他早已经太熟悉这狡猾女孩的千面万貌,她这副表里不一的奸诈样子,他已经隔了很久不曾见,眼下还真让人有了那么一点怀念感觉。

章康年立刻脸色一变,章真瞳抢在前边出声呵斥许瞳:“许瞳我拜托你顾些自己的脸面好吗?这里这么多人,你冲进来捣乱,也不觉得丢人么?还有,你怎么跟爸爸说话呢!他是你的长辈你知道不知道!你怎么会这样没有气质没有教养?你妈妈都不教你人前要懂礼貌的吗……啊!你干什么!许瞳你是不是疯了!!!”

开始时许瞳还任由章真瞳一副正气凛然的样子喋喋不休着;说到后边,当听到对方提起妈妈来谩侮自己,许瞳当下怒火中烧耐心全失,极快伸出手端起一杯酒,毫不犹豫地对着章真瞳脸上狠狠泼下去。

章真瞳跳脚尖叫,所谓气质教养顷刻间通通化为虚有。她看起来实在狼狈不堪,猩红酒液淌了满脸,从此再不像个骄傲的公主,倒像个暴跳的落汤鸡。

许瞳看着她甜腻腻的笑,“章真瞳我告诉你,今天晚上,到底谁丢人谁不丢人,在场每个人心里自会有一番评断的;行得正坐得端,心里没有鬼,何惧人前会现到眼?”忽然她语调一转,甜腻不再,声音冷冷,凌厉警告章真瞳:“我让你少提我妈的,真是不长记性!别觉得委屈,这一点小教训是你应受的!我告诉你,我妈教我教得很好!她教给我知道什么是礼义廉耻,让我懂得自爱的女人断然不会对自己姐妹恩将仇报昧着良心去抢夺人家老公!更教会我做人不可以小气的!不像你,心眼儿就像小米粒那样大,之前只用二十万就想打发掉自己姐姐,威胁利诱不许她见你爸爸、不许问你爸爸那里收一分一毛钱,哈!章真瞳,相信在场所有人都会因为这个数字如此‘庞大’而替你感到寒碜的!”

章真瞳手忙脚乱,一边慌张地擦着头发和面颊,一边用眼神溜溜的望向自己父亲。

钱如云本来愤怒得像恨不得要提刀砍人,此刻脸上却也一下变得讪讪的,连忙走回章康年身边,似想要澄清解释什么。

章康年看着许瞳,面颊上浮现出几许痛苦神色。

见父亲似乎并没打算责怪自己,章真瞳立刻又变得嚣张起来,对着许瞳跳脚大叫:“许瞳你真是给章家丢脸!你简直就是个女流氓!”

许瞳一扬手,把手里的杯子往一旁桌上随意一丢,浑不在意的咯咯娇笑着:“别跟我提什么章家的脸不脸的,我姓许不姓章,脸什么的,只和姓许的有关系;再说论起丢脸这种事,你一向比我更擅长得多啊,何必非要把它歪到我身上来呢?呵呵!丢脸?别说我做得比你好,就算我真的不如你,你算哪一位、你有什么资格和立场来说我丢脸?女流氓又怎么样?就算我是女流氓,那也是因为我有爹生没爹养少人管教啊!”

听完许瞳这番话,章康年脸上的痛苦,瞬间又增加许多。

章真瞳气得浑身哆嗦,挥舞双手大喊大叫:“来人啊!快啊!把这女流氓给我轰出去!快!我们这里不欢迎没教养的下等人!”

许瞳双眼一眯,软哝哝开口:“我倒真想看看,有没有人敢碰我一下;章真瞳你记得,我有好多流氓弟兄;除非你以后别出门,否则今天在这里,你让人碰我几下,我就招呼我的弟兄们陪玩你几次!花残柳败什么的,这一套动作实施起来,流氓们最拿手不过了呢!哦对了,你爸爸有都是钱可以请保镖是吗?我告诉你,保镖什么的在明我们流氓在暗,说起玩阴的,我想你应该知道,你的流氓姐姐最在行了!所以,你千万要当心啊!”

她语气阴绵,一字字说着话时,脸上虽笑,声音却冷,慑人的气势令章真瞳忍不住又是哆嗦又是打寒战。

“许瞳你真卑鄙无耻!”她凄厉厉的叫,似有满腹辛酸委屈,“你们母女为什么这样可怕?!为什么就不肯给我们好日子过?!是你们自己不讨人喜欢好不好,为什么非要把一切结果推到我和妈妈身上呢?为什么要和我们这样百般过不去!”

许瞳迅速一扬手,在章真瞳脸上又快又狠甩下清脆一耳光。

“不长记性的东西!”她沉着脸冷声叱骂章真瞳,“拿我的警告当耳边风是吗?你给我听清楚,再敢提一次我妈,”她把脸凑上前,眯着眼,小声的,阴谲的,狠厉的对章真瞳放下四个字:“我杀了你!”

章真瞳怔一怔后,终于感觉到屈辱。她竟然在众目睽睽下被人打了一耳光!

她气急败坏扬起手,想要对许瞳打回去;却在途中被许瞳一把拦住。

许瞳捏紧章真瞳的手腕,忽地暗暗一收力,章真瞳立刻痛得尖叫。

许瞳不屑的笑,“这么草包,还想打我?做梦!”她松开手,将章

四三强男强女之【好戏】...

真瞳手臂随便一甩,两手互相扫拂轻拍,仿佛手上沾了什么脏的东西,她要把它们抖落干净。

章真瞳满腹委屈地转头望向顾辰,“顾辰,她打我!”她对他痛哭泣诉。

许瞳实在觉得这叫屈一幕被章真瞳演绎得太过丢人现眼——她那副没有出息的窝囊样子,假如她是她未婚夫,一定会恨不得休掉她才好。

抬眼向顾辰看了看,他倚在窗旁,抿着嘴唇,仿佛若有所思一样。

许瞳心中微微一动。担心他下一刻会真的站出来,不禁抢在他开口前对他说:“今晚的事,是我们的家事,顾先生您还只是订婚者的身份,并不算是章家真正的女婿,所以这件事您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应着她的话,顾辰微微一笑,对她举举手里的酒杯,“恩,你说的对!这的确是你们的家事,所以——”他转头看向章康年,“章老,我看我确实不要插手比较好!”

章康年木着脸对他微一点头。许瞳终于松下胸前一口气。

钱如云见自己女儿居然遭到未来女婿的拒绝,不禁有些气急败坏起来,万分心疼走到章真瞳身边,心肝宝贝似的紧紧搂住她,恶狠狠的盯着许瞳说:“真真有句话的确说得没有错!许瞳你就是个没有教养的野孩子!”

许瞳呵呵笑起来,拍着手掌一派天真的叫着:“不错不错!我的确是野孩子,因为我那父亲受小三勾引,抛妻弃女,对我不管不问;从小没有父亲管教,钱秘书你说我怎么可能不野呢?说到这我真诚地想问上一句:钱秘书,当年你勾引章总的时候,就没想过人家是有家有老婆有孩子的呢?”

十多年前,民风尚纯朴,许瞳妈妈许燕又是个要强的女人,再加上后来章康年把家搬去海外多年,所以章康年这一段负心的风流韵事倒也鲜为人知。如今这件事被许瞳当众直直白白地说出来,直叫章钱两人臊得几乎要恼羞成怒起来。

有人在窃窃私语,有人在啧啧称奇。有人在暗暗唏嘘着,想不到看起来光鲜亮丽雍容华贵的章夫人,她的身份背后竟然隐藏了一段如此肮脏的真实内幕。

许多人的目光里,开始浮现出丝丝鄙夷。

钱如云羞愤交加,失去平日理智,手指用力戳向许瞳尖叫起来,“许瞳你这没教养的人,胡说八道些什么!我真是好奇,你小小年纪,可为什么会心黑成这样,专要挑你妹妹生日这一天过来闹事!你凭什么说我是小三?我和你父亲是真心相爱!难道相爱是有罪的吗?凭什么拥有真爱的两个人不可以厮守在一起?……”

钱如云喋喋不休的讲述着她自己的光明道理。许瞳听着她那些歪话,手臂激起一层又一层的鸡皮疙瘩。她觉得所认识的人里,再也没有谁会比眼前这人更加囧囧有神。

眼前这女人,对付男人的手段倒是又多又辣,可对付起女人来,想不到竟完全是蠢蛋一个。当年要不是妈妈太过要强,不想将就一个负心的丈夫,就凭她钱如云这副脑残资质,又怎么可能登堂入室做得成章太太。

此时此刻,她真心同情章康年。

看,他当年竟是为这样一个寒碜丢人的女子抛妻弃女、为人唾弃;真不知这算不算叫做恶有恶报、坏人自有坏人磨。

钱如云完全意识不到自己正在出丑,自顾自地喋喋不休着。

最后时,还是再觉丢不起更多人的章康年一声断喝喝止了她,“闭嘴!想说到什么时候?还不够丢人吗!”

钱如云立刻瑟缩噤声。

许瞳桀桀娇笑,“钱秘书,你应该知道这样一个道理:脸,别人给你的时候,你就好好收下,这样大家皆大欢喜;可如果别人给你脸你不只不要,还把它给丢掉,那就是你自己不要脸和非要丢脸了!”

章康年终于再也沉不住气,对许瞳也吼了起来,“你也给我闭嘴!”

章康年一声断喝,全场陷入一片安宁。一瞬间,竟静得没有一丝声响;一瞬后,许瞳咯咯轻笑出声。

她随手抹下一朵蛋糕上绽放着的小红花,送到嘴里,吮去手指上的奶油后,抬起眼,看向章康年,轻轻问:“记得吗?小时候你说,以后每年我过生日,都会买蛋糕给我吃。”顿一下,舌尖拂过嘴唇,仿佛流连回味着奶油的甜蜜味道,“可你从来没有做到那件事。我想你一定不会记得,今天也是我的生日!”

许瞳把目光转向章真瞳,呵呵笑着,“我知道,你无论什么事情都爱学我,我只过阴历生日,于是你也只过阴历的;可是怎么今年突然就改成过阳历了呢?哦,我猜到了!一定是被你发现,今年你的阳历生日正好就是我的阴历生日呢!哈!真是讽刺,所有人里,能知道今天是我生日的,居然是你!”

似被人当众拆穿心事,章真瞳面颊上浮现出气急败坏的神色。

许瞳知道章女此刻一定恨不能扑过来撕烂自己的嘴,于是她笑得更加甜美;说起话来,语调更加宛转悠扬,“章真瞳,说起来我们身上不是没有相同点的,比如从懂事开始,我们就在彼此厌恶着;当然也有非常显著的不同之处,比如我厌恶你,我会恨不得离你远远的最好可以永生不见,而你厌恶我却死命贴着我,恨不得能从我这里扒走一切我所有。父亲,名字,男朋友,从小到大,我所拥有的,你通通都要抢,不惜任何代价,不计任何后果,不要脸不要皮不要命,豁出去一切的,只不过为了能掠光我的东西令我一无所有。今天,我想问你一句,你这样做已经小半辈子,觉得有意义吗?章真瞳我想告诉你一句话,就算你妈和你爸终于能做成合法夫妻,那也磨灭不了你是以私生女身份出现在这世上的事实!你母亲大人的卑劣行径注定你出生时是个户口本上没有爹的见不得光的庶出!这辈子,就算你能抢走我再多东西,你也比不了我堂堂正正的出生,光明正大的长大成人!”

看着章真瞳抽搐痉挛的面部肌肉,许瞳对她不屑的嗤笑一下。

抬手从身旁桌面上取过一杯酒,送到嘴边仰起脖子喝光后,她将杯子倒过来提在手里,视线望向章康年的同时,手指忽然一松,酒杯“啪”一声摔落在地上,只一个刹那便已溅得粉碎。

许瞳感觉到脚面似有微微刺痛。她没有低头去看自己是否被割伤,只是一直望着章康年微笑,“乔爷爷告诉我,说你惦念我。呵呵,你惦念我?”她本来恬美的笑着,皎白面容上,似有一种隐在薄雾之后的朦胧美好。忽地她将笑容一下收敛,神情只一眨眼就变得肃厉冷凝,“这还真是个笑话!回国那么久你有找过我吗?连说话都是靠别人为你转达,你自己做过什么?真是有趣,以为我会在乎你的钱?以为你说想把遗产一部分分给我,我就会迫不及待收下,对你前倨后恭说谢谢,冲你感恩戴德叫爸爸?从此怀揣着你所给予的钞票,抱着你的脚,谄媚的笑,一边帮你制造父慈女孝的天伦假象一边替你掩盖你曾经抛妻弃女的卑劣事实?呵!简直荒谬!不错,钱的确是充满诱惑的东西,可惜那诱惑对于我来说,如果不带感情,就是一文不值的废纸,我不稀罕!”

无视章康年已经惨白无血色的脸和颤抖如筛糠的唇,许瞳冷冷地厉声继续:“你一没养我,二没教我,三任由她们娘俩一直装疯卖傻的对付我,在你心里什么时候真正有过我?你只知道为你身边这个宝贝女儿如此隆重地庆祝生日,却压根不记得真正在这一天过生日的,其实是你另外一个女儿;你对我根本没有尽到身为人父的责任,所以今天,你没有资格说我半句!你刚刚那句‘你也给我闭嘴’,现在我原封不动把它还给你!”

“你对我根本没有尽到身为人父的责任,所以今天,你没有资格说我半句!你刚刚那句‘你也给我闭嘴’,现在我原封不动把它还给你!”

许瞳顿一顿,厉声又说:“章总,请‘你也给我闭嘴’,听清楚,我妈妈这辈子你都欠她的,她的墓地你没有资格去碰!”视线如刀子一样划去章真瞳脸上,“你想建你的游乐场,在哪里不成?非挑中半山上一块墓地?不要以为我猜不透你心里打的什么算盘!玩阴的,冲我来,再敢把花花心思动到我妈妈那去,当心我把你送到她身边去给她扫厕所!”

章真瞳一脸委屈,捂住胸口急急喘息,一副摇摇欲昏的样子,仿佛不胜娇弱。钱如云出声痛斥,“许瞳,你太放肆了!你把这里当成什么地方?想来就来,想骂就骂,父亲,继母,妹妹,从头喷到尾,你眼里还有没有规矩王法?”

她还想说下去,许瞳不耐烦的打断她,“你老公刚刚没有告诉你‘闭嘴’吗?我放肆不放肆,跟你有什么关系?这房子的主人,姓章不姓钱吧?章总都没有说我放肆,什么时候轮到你来抢白我?你有资格吗?自己女儿教育得一塌糊涂,真难得你还有勇气去管教别人孩子——你看你那宝贝女儿,除了继承你的衣钵愿意夺姐妹所爱,外加自杀成瘾,她还会做些什么事情?”

呵呵冷笑两声,许瞳无限怜悯的看着钱如云,“钱秘书,你老公都没站出来说我什么,顶多一句‘你也给我闭嘴’,你凭什么蹦出来对我指手画脚的?真可怜,蠢还不自知。知道你老公为什么放任我这么‘放肆’吗?因为他心里有愧!因为他知道今天他要是不让我把话说出来,明天或者我会叫来许多记者一起堵在你家门口!想必那时,你们的丑事可就不单单只眼前这些人知道了,说不定整个神州大地都会流传你们的真爱风采呢!到那时候,你老公想每个人都解释一次,他大女儿自幼性格乖戾思想偏激、想要蒙蔽大伙的认知可就不是眼下这么容易的了!啧啧,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她视线扫回到章康年脸上,对方不知究竟是因为被人说中心事,还是想不到自己在亲生女儿心目中竟然已经坏到如此地步,他脸色惨白得几乎没有半分血色。

许瞳心中钝钝一痛。期待对方反驳一句:“我在你心里难道就这样不堪吗?”可是久久不得回应。

最后一丝几乎已经小不足道的希望,终于也就此破灭掉。

她看着章康年,脸上隐隐浮现出几缕悲怆神色,心中似有无限恨意。幽幽开口时,她将这恨全都转嫁到钱如云身上去,“钱秘书,你老公有今时今日的身份地位,岂是白混的?他都没有吭声,什么时候轮到你来多嘴?就不怕激怒我之后,我索性真的把事情搞大吗?我告诉你,之前我不跟你计较,是我妈妈念着一份旧情不许我同你们纠缠,你们已经做了那么多对不起我妈妈的事,够了;假如以后你们继续不知好歹,连最后一点良心也泯灭掉,”说到这里,她稍稍停住;目光凉凉如锋利冰刃,从章家三人脸上逐一划过,“如果,再让我知道你们有谁还想以什么名义打我妈妈墓地的主意,那么,以后谁也不要想再会有好日子过!”她冷笑,“我会拖着你们一起下地狱!”

许瞳说完转身即走。脊背挺得笔直,脚步迈得干脆。她脸上带着一种决绝的炫目之美,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面颊上,无声注视着,直到她窈窕身影消失在门口时,仿佛还有一丝意犹未尽的味道,暗自咂摸不已,并不急于收回视线。

从屋子里出来,许瞳没有当即就走。章家的房子建在高处,临街的地方建了一个悬空的小小花坛,周围围着栏杆。

许瞳走过去,倚在栏杆上,抬起头,一个人静静的看着天上的星星。

她纤瘦背影隐没在夜色中,无比荏弱,像一片孤零落叶,只一阵细小微风,已经足够令她飘零。

身后有人踩着一地怜惜行来。

许瞳没有回头,她猜得到对方是谁。

刚刚走出来时,那些射落在自己身上无数目光的主人里,虽然她只是匆匆一瞥而过,但已经看得足够清楚,有两人是她所认识的——其中一个她熟得很;另外一个,她想,从他颇为惊艳的神情里,或许她很快就能获得想要的那份工作。

来人走近她,停在她身后。她没有回头,只轻轻说:“想不到你也会在这里;是不是快要走了?真是不好意思,没能在你走前留给你一个好念想,让你看到这样一场笑话。”

对方立即答:“我怎么会当笑话看;我只是觉得你很……”你很令人心疼。

可是他并没有把话说下去。这样暧昧的关怀,她已经明确表示过,她不喜欢,所以他不必再说。

转开话题,他轻声告诉她:“我并不是为了参加谁的生日派对而来;我是来见师父的,向他辞行,他是章老的朋友,在今晚被邀请之列。许瞳,”他轻轻叫她,“三天后,我就要走了!”

许瞳转过身,看着庞蒙,伸出手,等他来握住时,对他微笑着柔声说:“祝你有新的开始!”

月光下,望着她莹白面颊,想着她刚刚孤身一人经历过那样一场战斗,他不由深深地叹息。

此刻虽然她在对他笑着,温柔而坚韧,可他却宁愿她能卸下坚强外壳,可以偎在他胸前委屈倾诉。

胸臆之间凝起无数怜惜,双眉皱过又松,松过又皱,最后终于还是无法自持地,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能不能,让我再抱你一下?最后一次!”

许瞳稍稍迟疑一下,想到不管从前如何,以后却是长久分别,心里最终软下来,对他点点头。

庞蒙走上前,俯□,小心翼翼包拢住她,手臂渐渐、渐渐收着力,直到勒得她甚至已有些疼。

他贴着她的耳朵轻语,“对不起!”

许瞳怔一怔,随即立刻明白他在为什么道歉。

“不怪你;从前你也只当我是过阳历生日的。同学之间不都是过阳历生日?除非刻意地说明过。所以真的不怪你!”

他在为不知道她今天过生日而自责。

过半晌,庞蒙终于松开她。

“就算再舍不得,也还是要放开。”他自嘲的笑一笑,同她真正告别,“许瞳,要说再见了;无论如何,你一定要过得幸福,假如不,我会回来再纠缠你的!”

许瞳微笑点头,真诚回答他一句:“谢谢你,庞蒙!一路顺风!再见!”

能够这样平静地说出谢谢和再见,从此与他之间,总算真正地爱恨两消了。

庞蒙离开以后,许瞳继续倚在栏杆前,一个人抬头看着天上的星星。

背影依旧那样荏弱纤纤,孤零落寞。

身后又有脚步声响起,声音由小渐大,直至身畔方停下来。

来人停在她身侧,与她并肩站。

他轻笑开口,语调不羁,充满玩味,“真是想不到,他居然这么放不下你!”

许瞳转头,凉凉一笑,“顾少,偷窥偷听可不是好习惯,这事儿我做也就罢了,由您来做,恐怕有些丢份儿吧!”

顾辰不以为然地微笑,“幕天席地,你们不遮不挡,那么光明正大的抱在一起,难道是怕被人看的吗?”忽而他笑容变得似有些迷惘,“初恋真的那么难忘吗?”

许瞳淡淡一哂,“恐怕他真正难忘的并不是初恋的情人,而是那份初恋的情怀吧。我想他始终放不下的,恐怕不是我,而是一份求而不得的心结。谁叫得不到的才是最好?假如真的得到了,他就会发现我和他印象里所期盼的那个影像其实相差很远很远,到那时想必他再也不会这样念念不忘了;恰相反,那时他所烦恼的将是究竟怎样才能甩掉这已经变得面目狰狞的女人,令自己获得解脱。”

她话语幽幽,有些意味深长。他听过后似有些感慨,就此打住,没有再继续戏谑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