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再开口,他轻声说:“还以为你躲在这里哭鼻子。”

许瞳看着他咯咯笑,“怎么可能?哭有什么用,只会让伤心变得滔滔不绝,我才不哭。想我之前都被你逼得快要成为A|片女郎了,那时我有没有抱着你大大腿伤心痛哭?”

顾辰沉吟半晌,喉咙里似吞咽掉一声叹息,“你那时是没有哭;不过我猜,不是不伤心,而是怕无法承受那种伤心,所以干脆躲进壳里去,把自己当成死掉的人——”

这样令自己麻木起来,就不会再觉得痛,失望,以及难过。

“——你现在依然没有哭,不过不是不难过,而是把眼泪倒流回去了心里面。”

不然怎么会那样专注的抬头看星星。

许瞳惊呆,瞪大双眼,怔怔望着顾辰。

一切的确如他所说。她那时,的确把自己藏进壳子里去,麻木掉所有感官带来的痛苦。她现在,的确隐忍了眼里的泪,逼它们流去心中。

想不到最后的最后,至懂至了解她感受的人,竟是眼前这一位。

许瞳忽然对顾辰嫣然一笑,“他刚刚抱我时,你是不是心里很嫉妒?想不想冲上来打他?”

顾辰呵一声笑出来,仿佛听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而忍俊不禁,“嫉妒?打他?怎么可能呢瑶瑶,他是我兄弟呢!”

许瞳甜甜的笑,倾身靠近他,手指绕到他胸口,把玩着他的衣扣,一派天真的望着他娇滴滴地说:“可你睡过你兄弟的女人呢,好没品!”

顾辰对她眯起眼睛,翘起唇角,声音有些低沉有些沙哑,回应她,“可我觉得,我要是收了你,其实是在解救我的兄弟!”

许瞳挑眉,“可惜,没人收得了我,只有我收别人!”

顾辰颔首,“不错,我的想法,正好和你一样!”他顿一下,神情暧昧,低下头去问她,“瑶瑶,你说我们到底谁会收了谁呢?”

许瞳松开他衣扣,大步快速地向后退开,“天色太晚了,我要回家了,家里一定有许多人在等我呢!”

说完即刻向前迈开脚步。

顾辰站在她身后,望着她背影,忽然开口:“生日快乐!”

许瞳一下停住。

猛地回过头,对身后那人甜甜笑开,“谢谢!”

垂下眼去,复又抬起,脸上已漾开一片柔和恬美,“觉不觉得我们每次见面都好像在战斗一样,非要分个高低死活似的?不如我们今天休战吧!你……要不要去我家里,一起喝一杯?”

许瞳把顾辰带到家里。

她让他先等在院子门口,自己走进去。许多人正没头苍蝇一样围在院子里团团转,焦急等待着主角现身。

终于看到许瞳从大门进来时,所有人情绪一下变得高涨激昂,几乎就要振臂欢呼起来。

许瞳越过其他人,直直走到唐兴邦身边,满脸歉意,“对不起唐叔,没交代一声就跑出去,这么晚才回来,害大家等这么久!我……”

饱经半世风霜的男人,仿佛知道一切事情,不等许瞳解释,已经对她摆手微笑,“不要紧!今天什么事都不重要,最重要的是,你能快快乐乐站在这里让大家为你庆祝生日!”他边说边从身边拿起一只小方盒,“曈曈,这只新款手机是唐叔送给你的生日礼物,我有种预感,你就要成为金融街的小白领了,该用点好东西!曈曈,唐叔祝你生日快乐!”他把手机递给许瞳,“好了,礼物送出去了,唐叔就此功成身退,接下来的时间就留给你们年轻人狂欢吧!我去街尾老孙那里下下棋聊聊天,今晚就不回来了,明早直接去店里。你们大家好好玩,别怕搞乱院子,开心尽兴才最要紧!”

许瞳软软叫一声“唐叔”,心中满满地荡漾开温暖与感动,鼻梁正中有些酸酸的,眼底已有泪珠在渐渐凝聚。

唐兴邦拍拍她头顶,笑呵呵走出院子。在门口时身影突然停了停,随即呵呵一笑,仿佛在与谁打着招呼,便又继续向外走去。

“傻不傻!”唐壮走过来,一巴掌撩在许瞳后脑勺上,“都多大了,还玩热泪盈眶呢?丢不丢人!”

许瞳怒目瞪他,“滚蛋!”

这时杨阳火车头一样从唐壮身后冲出来,不给许瞳任何说话机会,连珠炮一样开口问:“许瞳你跑到哪里去了?我等你等得快饿死了!我一饿奇怪都饿得坏肚子了!啊不过想不到我刚上趟厕所的功夫就能把你给拉出来!早知道我早点去厕所多好呀!不是,我说难道你忘记今天大家要为你庆祝生日了吗?你这个破孩子,怎么越到关键时刻越不给力!真是的……”

她还没唠叨完,忽然转头看到顾辰正从门口走进来,不禁大大吃了一惊,“他……他……许瞳你……你……”她看看顾辰又看看许瞳,指着顾辰对许瞳结结巴巴地问,“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你领来的吗?”

许瞳回头看了看,嗤一声:“咦?不是说等我叫你时你才进来的吗?也不怕你威风凛凛的样子吓到我无辜的弟兄们!”

竟然自己走进院子里来,真是难得他走到哪里都可以这样如入自家的泰然自若。

顾辰对她挑一挑眉,“我怕你聊起天来就忘记还有人一直站在门口,这样我会一直吓到路过的人!”

许瞳一耸肩膀。

他的话听起来倒似有些埋怨的味道,仿佛在怨她将他冷落一旁。

许瞳若无其事地对杨阳笑了笑,把顾辰拉到身边,指着他说:“我刚才不小心遇到他,他说晚上还没吃饭,我今晚心情不错,就告诉他咱们这吃大盘子,问他要不要来,他说好,我就带他过来了。就这么简单,没什么好吃惊的。那什么,大家随意啊随意,今晚百无禁忌!既可以直接无视他,也可以把他简单看做蹭饭的路人甲!”

许多人看着顾辰时,都面露迟疑神色,不知究竟该不该无视他或者把他看做路人甲。

这个人曾经开着漂亮跑车到麻将馆来过,带走了许瞳;后来听小伍说他叫顾辰时,没有一个人不觉得吃惊的——这名字在A市着实响当当,恐怕没有谁会不曾听过。

杨阳和唐壮都是一脸沉思模样。

顾辰似笑非笑瞥了瞥许瞳,抬眼对大家极有风度的微笑问好,“今晚寿星最大,她既然说百无禁忌,大家就百无禁忌好了;你们无视我或者把我看成路人甲就好,不用拘泥!”

气氛依然稍稍有些僵滞。这时二花冲出人群,飞扑到许瞳身边来,扯着她一只手臂摇来晃去,笑得两只眼睛都弯弯的,“瞳姐瞳姐,你今天好漂亮耶!真的好漂亮好漂亮耶!祝你生日快乐了啦!”

许瞳做出一副忍受不了他发嗲的不耐神色,手掌铺在他脸上,一把推开他,没好气地说:“想让我快乐别光用嘴巴说,快,礼物呢?拿来拿来!”

顾辰在一旁暗暗有些忍俊不禁。

她粗蛮霸道的语气同窈窕俏丽的身姿实在不算协调。

二花瑟瑟缩到一边去,仿佛十分害怕她似的,对着手指嚅嚅地小声说着:“我没有空手哦!人家带了一只烤鸡来耶……”

许瞳一抬脚踢过去,“等下开饭的时候,那只鸡除了鸡屁股最后都会进到你肚子里头去!谁不知道你最爱鸡!你也敢说是为我带的!”

大家都笑起来。以小伍为首的唐壮那些小弟们一溜烟把二花围起来,又笑又闹对他上下其手地嚷嚷着:“二花听说你最喜欢‘鸡’了?来来,哥哥们帮你看看,你自己的小jiji长大没有……”

嬉闹有些猥琐。许瞳偷偷望了望站在一旁的顾辰。

顾辰刚好也抬眼望她。见她正偷觑自己,不禁挑挑眉,一副询问样子。

许瞳笑一笑,“会不会觉得,他们开的那些益智怡情的小玩笑,有点猥琐?”

顾辰吃一声轻笑,“想不到我在你心目中的印象还尚有如此纯洁的时刻!”

许瞳一派天真的歪着头眨眼睛,“也对喔!你们那些公子哥之间换女朋友的戏码,比起来要更加猥琐龌龊得多呢!”

她一副全无心机的单纯模样看着他,视线如同长出小手,扑到他胸口一下下轻轻磨蹭,撩得他几乎有些心痒难搔。

或许因为气氛实在热闹,月色也明亮温柔,导致这夜晚无端变得旖旎起来,让人那么轻易就松懈了心防理智。

在还来不及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那样做时,顾辰发现,他的手已经探去许瞳脸颊上。

他一边轻轻捏她脸颊,一边戏谑地笑,“你这是在记仇吗,瑶瑶?”

许瞳顺势偏过头用嘴巴去咬他的手。

他连忙躲,却不及她快。她把牙齿印狠狠烙在他肌肤里。小小一排,整整齐齐,看起来竟无比可爱。

一连串动作进行下来,都自然无比;从旁看过去,他们就像一对正在打情骂俏的小情侣。

杨阳钉在一旁呆怔惊叫:“许瞳!你怎么可以和他有肌肤之亲!!!他是个有妇之夫哎!”

杨阳那一声“有妇之夫”,令许瞳有如被人当头棒喝。

差一点就忘记了今晚为什么叫他来。

演得太过投入,几乎连自己也骗到;差一点就信以为真,自己是真的想在今夜与他泯去恩仇把酒言欢。

暗暗提醒自己一句“冷静,办正事要紧!”许瞳斜睨着顾辰,嫣然一笑,“谁说我和他有什么什么亲来着?我恨不得咬断他的手指头才好呢!”她转头看向杨阳,岔开话题,问她:“今晚准备多少酒?包管够喝吗?”

杨阳呲牙,“绝对管够,别说你一个酒鬼,就是再来十个八个你,一样包你喝不完!”

许瞳想也不想立刻拉起杨阳唐壮,“那还等什么?还不去喝酒!”

走出两步,忽然停住回头,“喂!”她对顾辰叫,“路人甲,还站在那里干嘛?过来拼酒啊!”

酒过三巡,除了顾辰许瞳以外,几乎所有人都已经醉倒。

杨阳本来算是清醒的,但因为唐壮被灌得实在高了,为了给他挡酒,最后她居然一口气连干两杯下去,硬把自己给喝得个迷迷糊糊。

借着酒劲,杨阳扯着唐壮训斥警告他,以后不许花心,不许好色,不许偷看好看小姑娘;她逼唐壮做出回应,唐壮醉醺醺晃着头,嘴里嚷了句:“保证什么鬼东西啊!那都不靠谱!媳妇儿,这时候我们应该亲嘴儿!”说完立刻狠狠亲住杨阳,两个人一路从院子里又咬又啃跌跌撞撞冲进屋里去。

门“砰”一声关上。

傻子也猜得到接下来里边将会上演怎样一幕春光剧。

或许是酒精上头的缘故,许瞳觉得浑身有些燥。转头看顾辰,他也正眯着眼瞧向自己,一对眸子像被水润过一样,亮得惊人,透射着炯炯的光。

她连忙别开脸。

再望下去,真怕身上会着出火来。

一院子人七扭八歪的散布着,墙角处被吐得一片狼藉,借着微风,气味简直不堪入鼻。

许瞳不由皱皱鼻子,“好难闻!这群猪头怎么搞的,喝下去又吐出来,真是浪费!”

顾辰低声笑。

许瞳睨他一眼,“你是在笑话我们底层人民生活粗俗吗?”

顾辰摇头,难得一张刁钻的嘴巴肯说出几句好听的话,“不!你的朋友们很淳朴,这一晚上,和他们待在一起,我很放松,也觉得开心!”

这群人,直爽又单纯,他们想说就说,想叫就叫,想吵就大声吵,喝酒直接用碗,忍不住就扶墙去吐,吐过还可以继续酣战,身上没有一丝虚伪,脸上不见一分矫饰,声腺里发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真诚。

这一夜,这些人,这里的每个场景,一切令他觉得酣畅淋漓。

金钱最大的本事是给人们镌刻虚伪面具。这里的简单真挚令他感念和留恋。

许瞳歪头似想了想,转去问顾辰:“我好像还没有尽兴,你呢?”

顾辰挑起眉梢应她,“换个地方继续?”

许瞳调皮的仰起脸,对他粲然一笑,无比快乐地点头:“好呀!”

“想去哪里?”他声音里竟似带着纵容。

“有天台的地方!去看星星!”

顾辰开车把许瞳带到一处大厦顶。

倚着顶楼天台栏杆,许瞳仰起头,闭上眼睛,深深吸气,无限陶醉的样子。

顾辰靠在她身旁,燃一支烟吸起来。

许瞳忽然转头,“也给我一支!”

顾辰眯了眯眼。

掏出烟盒敲出一只来递给她。

想找出火顺便帮她点燃,却突然被她一把搂住脖子。

她踮着脚凑过来,搂住他脖子,双眼晶亮地望着他,嘴里叼着烟,就上他夹在唇间的那抹烟火。

他再眯眯眼。

下一刻,双手不自觉去扶向她的细腰,稳住她微微摇晃的身体,嘴里用力吸两下,烟火使劲红了又红,明灭之中,已经将她那支烟幽幽点燃。

她松开他,倚回栏杆。

手间的细软腰肢一下滑脱开去。

不动声色将手攥紧成拳,掌心似依然留有一丝怅然的空虚滋味。

许瞳眯着眼吞吐烟雾。

顾辰去看她时,那股莫名冲动又从身体里直直窜出。

喉结滚动。喉咙里无声吞咽着唾沫。

他看着她戏谑地说:“打架,玩牌,抽烟,你就快要五毒俱全了!”他望着她,声音低柔暧昧,“瑶瑶,你好毒啊!”【哎迈,俺点题鸟~\(≧▽≦)/~】

许瞳回他灿烂一笑,“我再怎么毒,也毒不过一个变了心的男人毒!”她冷哼一声,“哼!连结发妻子的墓地都要掘,你说这样的男人心肠毒不毒?”对着他吐一口烟,隔着一片朦胧她忽然轻轻问他:“你以后会不会随便挖你妻子的墓?”

他低笑,“随便挖,当然不会。计划好再挖,也许可能。”

烟雾散去,许瞳看清他脸上神情。

不动声色。

她看着他,眨动眼睛,模样极其天真无辜,对他轻轻问:“我妈妈的墓地在你想要开发那块地上!”

映着她水一样的目光,顾辰心里微微一动。

吸烟,粲笑,一眨不眨的望着他。

她又在对他耍心机勾引他了!

几不可见的皱下眉,他轻笑回她:“恩,我知道!”

许瞳对他爱娇地嘟起嘴巴,彷佛不经心一问:“是一早就知道吗?”

一早时,顾辰并不知道许瞳母亲的墓地就在半山上。章康年同他讲想要一起开发游乐场项目时,他之所以点头应允入股共建计划,也并非想为未婚妻打造梦幻乐园。

只是单纯以商人角度去看,觉得这件事做起来,一本万利,那么何乐而不为。

然而听到许瞳问他,是不是一早就知道时,他却并不想说出实话。

这女孩狡猾又骄傲,他一直想做一件事,就是折弯她那些可恶傲骨,令她对自己躬身低头。

想着对她说“不知道”以后,她会在眉眼之间隐藏得意地对他笑,展露一副如果他知道就不会答应开发那项目的样子,他心底忽然觉得十分别扭。

顾辰呵呵低笑,眉眼间充满奸猾神色,“瑶瑶,你不是以为,我爱上你了吧?所以为了你,不会去动那块地?”

他满脸不以为然,对她戏谑地勾唇淡笑,“别说我没有爱上你,就算爱了,我也会坚持自己的做法。我是商人,在商言商,半山那块地做墓地的确浪费,如果有风水更好的地方,你母亲搬去那里会更开心,那块地被开发后也会大大增值,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顾辰无从知道的是,从这一刹那起,许瞳心底变得冷寒一片。

在这一瞬,她对他彻底怨恨起来。

她责怪自己愚蠢,不该对他再存任何幻想。

为什么在屡屡被他伤害过以后,还会那么天真的心有期待,期待其实他并不知情。

她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得像个高尚圣母,总以为恶魔或许也能心存善念。

他同她之间,除了征服和较量以外,哪会真的有义气和感情?

这一

四五强男强女之【别扭】...

瞬里,许瞳在心底变得冰寒一片。她暗暗做出一个决定。

新仇旧恨加起来,无论如何,这一次她要令他付出代价!

她用足十二分功夫,对顾辰嫣然一笑。那笑容实在妖娆妩媚。对方的瞳孔在她绽放笑颜的一霎,急遽回缩起来。

她看着他,笑一笑说:“是啊,其实我心里倒是懂这个道理的,你说的很对。单由别人来开发这块地,或许我是可以接受的;只是由他章康年的话,就绝对不行!他辜负我妈妈一生一世!他没有资格起意动迁我妈妈的墓地!哪怕迁移后的地方的确更好,也轮不到他假仁假义!况且说到底,他所做一切只是为了自己的利益。他对我妈妈薄情负心,让她郁郁而终,他这辈子都亏欠我妈妈的!他对我妈妈本来就有亏欠,我绝对不允许他再从妈妈这里谋取自己的利益!”

她看到他听完自己这番话,不动声色地挑了挑眉梢。

时机正好,要的便是他这样一副表现。因为她刚好可以这样说下去: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暴躁很偏激?”她看着他问,“想不想听我讲一个故事?”她微笑,吁一口烟出来;薄薄烟色令她笑容变得迷离,“等你听完我的故事——”隔着将要散尽的袅袅薄烟,她望着他,专注而温柔,脸上带着恬然微笑,迷人得就似一只蛊惑人心的小妖精,对他幽幽地感叹着:“——或者你会变得和我一样暴躁偏激!”

天台上备着椅子,许瞳走过去把椅子拉过来坐下。顾辰没有动,他在离她两步远的地方,面对面站着,背靠着栏杆,好以整暇,等她开口讲她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