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述公主一死,埃及与亚述,势必决裂。据说那亚述王捧得那个小公主当宝一样,如今她在埃及遇害,估计这事儿不动动刀子什么的是没法儿解决的了。

我恍恍惚惚地回到拉美西斯的宫殿,背上的毛全湿了。险呐,幸好拉美西斯那厮封了我的灵力,否则,就我那么点小道行,不被阿肯希维当场撕了,都会缺条猫腿什么的。这么说来这倒不是什么坏事。

咂咂嘴,后腿一使力跃上软软的床榻,尾巴一甩把毛茸茸的小身子圈住,半眯着眸子打起瞌睡。

那个叫安普的小侍女不知怎么样了,他们公主临走前意味深长的眼神也不知道他看明白没有,显然是让她见苗头不对便通知亚述王子,以防不测。可见那位克隆某猫还是有点脑子的。

轻轻叹了口气,我的心情复杂起来。

瑾下落不明,“阳神之子”没什么线索,拉美西斯高深莫测难以揣摩,休奇和莎伊的暗杀法老事件,娣弗拉变态又血腥的圣浴……情况越来越复杂,现在又加上唯恐天下不乱的阿肯希维和亚述公主之死,这简直太超乎一只涉世未深的猫的想象范围了。

一起埃及和亚述的战争,才是阿肯希维煽动娣弗拉出去亚述公主的目的吧,我不禁猜测。这个魔女,还真是哪儿乱往哪儿钻啊,灾星一个,怪不得当初会被逐出吟风。

窗外的阳光依旧和煦,我却再也没了晒太阳打盹儿的闲情,翻了个身,伸出爪子挠挠肚子,我听见了心中祈祷了千万次不要想起的声音——

“亚述公主失踪了,法老有令,全力搜寻底比斯王宫的每一个角落,不得稍有怠慢,违令者杀无赦…”

整齐的脚步声四散奔走开来,掺杂了兵碰击发出的清脆鸣响,渐渐远去。

唉,祈祷不要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

我从床上快速地跳下,一溜烟往底比斯王宫的议事庭方向冲过去。

“大胆!区区一个女仆竟敢污蔑我埃及法老,给我拖下去!”

远远的,还没进门儿,我就被一个暴怒的粗砺声音震住了,悄悄地抬起前腿迈过门槛,挪进了即便在白昼也点了灯火的议事政厅。

法老依旧端坐上位,他单手撑着额,眉头微锁,双眼闭着,似乎有些疲倦。而在他身旁则是立着一群服饰相近的大臣,一位络腮胡子的肥硕大汉正双目血红地指着右手,看起来像是气得不轻。

“安普没有说谎!没有污蔑埃及法老!那个女官明明说是陛下请公主过去的,如今公主不知去向,法老您怎能推说一概不知呢!”

我这才发现小侍女也在场,他双眼肿的像核桃,俏丽的小脸上泪迹斑斑,跪在地上挣扎着双臂,想要挣开两名侍卫的钳制,嘴里声嘶力竭地哭喊着。

我动了动身子,灵巧地钻到了一个青铜灯饰的后面,探出头来观察着周围。

“满口胡言,你——”络腮胡子双颊憋得通红,气得头冒青烟,却没了下文。

“……”拉美西斯仍旧轻合着双眼,只是缓缓举起右手,止住了大汉的话语。大汉恭敬地躬□。

只见,法老慢慢睁开了犀利的眼,站起高大的身子,缓缓布下台阶,而众臣则面面相觑,不明所以地望着王的动作。

“你,叫安普。”拉美西斯低头,眼光淡如静水。

“是…是。”安普大大的红红的双眸闪过几抹惊诧。随即脑袋服贴于地面颤着声回答。那两名侍卫也躬着身退到了一旁,静立着。

“你说,是一个女官传我旨意召见公主?”拉美西斯的眼神迅速地掠过一丝怪异的颜色,转瞬即恢复平静。

“是…是的,女官说陛下有事与公主商议。”

“……既然如此,安普,你可还记得那个女官的模样?”

“……不太记,记得。那名女官穿着黑斗篷……看不清模样。”安普的声音渐渐地了下去。

“……你先退下吧,我必定在明早之前交还你亚述一个完完整整的公主”他的语调波澜不惊,听不出任何情绪。

鸦雀无声……

我垂下了小脑袋,用爪子挠着地面,闷闷地发出呼呼声。

唉,拉美西斯,亚述公主人都死了,你又要怎么交还一个完完整整的公主回去喃?

拉美西斯前脚一出议事厅,我便迫不及待地追了出去,这次,我一定得把娣弗拉的事儿告诉他这个当哥的,那个公主,应经有点无法无天了。

“喵……”我低低地叫出了声,成功地引起了前方某人的主意。

拉美西斯停下大步流星,回过头来挥手禀退了跟在他身后的八名近侍。

“……”他瞄我一眼,又转身径直走了……呃,走了?

我被雷了,感情这厮不是方便和我说话才让那些人离开的?脸上堆起的媚笑僵住,我甩甩头,交叉着前后腿追了过去。

“喵喵……我有事要告诉你”

“……”拉美西斯停止了前行,转身提起我后颈的毛将我朝肩上一搁,又走了起来。

“喵喵喵……<别找那个公主,她死了>。”我俩前爪攀住他的肩,稳住身子,调整了个坐姿,平静地说道。

此言一出,某人的身形最终一顿,他转过头,脸上阴晴不定的,眼光飘忽地盯着我,半晌才开口,依旧是略浊的声线混合清淡的语调,“你看加了什么?”

闻言,我张开尊口,滔滔不绝地喷起了口水,将蒂夫拉从血浴到杀害亚述公主的事件经过,极尽详细之能地讲述了一遍,并且添加了许多修辞手法,手舞足蹈地为法老再现了那两幕血腥的场景。

拉美西斯的脸黑了,我看着他的脸,终于不再说话了。

娣弗拉,多行不义必自毙,这句话的意思,也该让你理解理解了。

说完,我不甚欢喜地等待某人怒火中烧的反应。

“她真的杀了亚述公主?”拉美西斯忽然极为平和地开口问了正处于臆想状态的我,拉回了我飘到天上去的魂。

“嗯,喵呜!”我坚定不移地重重点头,深怕他会将信将疑,更加用上了我自认为最最无害的星星眼望着他。

“……”拉美西斯的长睫垂了垂,挡住了眸子,“那尸体呢?”

“喵呜喵呜……<估计已经扔去喂鳄鱼了,毁尸灭迹,令人发指呀。>”我伸出右边的毛毛小爪子作握拳状,一脸严肃地望着法老——您一定要严惩啊严惩,绝不兴偏私的啊。

拉美西斯沉默了,我小小地窃笑了。

“那就好。”冷不丁儿的,那厮以这三个天雷般的字眼结束了沉默,脸上已经恢复了“面瘫”状态,平静得……很欠扁。

“……”什,什么?他说什么来着?我握的小拳头一僵,定住,迷茫。

拉美西斯不再讲话,只是朝着另一个方向迈步……他的寝宫。我呆呆地坐在他肩上回忆那三个不真实的文字。

一阵风吹过,我听见自己先石化再风化的声音……哗啦啦……

这人脑子没问题吧?还是我耳朵出故障了吗?这厮刚才说的是“那就好”来着呢吧?光明之子在我心目中的完美形象裂了个小口子。原来,你就是这样这样一个人。

拉美西斯淡定了,我无形地哭了。

我想,当初中国的杜甫面对一群抢他草房屋顶的小破孩儿,也就我这心情了。

刚一踏进寝宫的门,我一蹶蹄子将俩后脚掌往他脸上一蹬,借力跃下了拉美西斯那败类的肩,窜到大床上占据了最佳位置,将尾巴极其优雅的一翘,抱住,然后趴下装死。

真正的男士,敢于直面血淋淋的现实——中国文豪鲁迅先生。

脑子不知怎地就滋溜一下儿浮出了这句话,我抱住尾巴将脑袋往软绵绵的被窝蹭了蹭,依旧背着身不去看身后的法老。

半天没啥动静,我好奇起来,有点想转身瞅瞅,正犹豫着,额上的毛毛被外力压得贴在了皮肤上,冰冰凉凉的触感留了过来,我只觉得一股器官的寒流迅速在我周身窜了个来回,身体就立刻起了变化……

恢复人身后的四肢还有些僵硬,我觉着应该是太久没怎么使用的原因。于是扭扭手腕踢踢腿,还来不及细想拉美西斯把我弄成人身的意图,就觉得一股冷空气从头顶上方吹了过来……

我保持着伸展运动的姿势,尴尬的盯着床前面无表情的同志。

“咳……”干咳了几声,我立刻翻身下了拉美西斯尊贵的床,虽说我跟埃及混的时间不长,但是一个大姑娘模样的在男子床上躺着总是有些不好的,这关系到某些影响问题……

站定,忽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他,想干什么?

不在意我戒备的眼神,他依旧面无表情,冲我挥手掸了掸手指。

略感古怪,还来不及疑惑他这个莫名奇妙的动作,我低头审视了下自己,立刻再次愣了。

只见我原本那头乌黑的长发正以一种不急不缓的速度自上而下地褪起了色,统统由墨兰色取而代之。

我更加震惊了……这,就是天然无公害的染发吧。可是,这厮干吗要给我换头发的颜色?不祥的预感袭击了我。

“像。” 拉美西斯摸着下巴,半眯着眼瞳欣赏起了自己的杰作。

我抓起搭在身前的墨兰色长发拿到眼前……

这色泽,这感觉——怎么就那么眼熟?

大脑迅速调动起了资料库,我在以往见过的人物中搜罗起了这种发色的人——亚述公主?

得出的结论令我一时不知作何反应,只能诧异地望向拉美西斯。

我本来就和那个短命的可怜公主长得一样了,唯一的区别就这头发了,如今连头发也成了一样的颜色,那不就……

我背上的冷汗直冒,真不敢想象自己现在的模样,那不就一亚述公主的泱版了么……

我小心翼翼地望见拉美西斯的眼瞳。

——这个人,打的什么主意?

“由你代替真正的亚述公主,回归亚述首都……尼尼维王宫。”

依旧是令我熟悉的淡漠语气,却听起来异常地刺耳。

“……你什么意思?”我皱眉,有一种强烈的不适袭上心口的位置,几乎令我有窒息的错觉。

“……”法老没有立刻回答,似乎有些不自在起来,他的眼神一向别处,不再看我,随之缓缓开口,“这是避免战争的唯一途径,泱·赫弥尔,为了埃及,你没有选择的权利。”

“……”

忽然很想哭,眼泪打起转儿却又被我强忍回去,真是的,哭什么?

“为了埃及?”我木纳地重复,有一种类似于被出卖的情绪在胸口堵得慌。

“为了埃及。”他淡淡地应声,目光没有任何起伏,阳光映照上去,反倒越发美丽了起来。

为了埃及,是的。这就是埃及的光明之子,拉美西斯二世。

埃及帝国的命运由这个人主宰,也许,我不该怪他。

为了埃及,是的,这个理由足以征服一切。

吸吸鼻子,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既来之,则安之。爷爷是这么教我的,那就一定有他的理由。可是,现在真的要施行起来,为什么,心中却那么不甘那么彷徨呢?

“你的埃及,你的霸权,为什么要我来牺牲?”不知哪来的勇气,我抬眼直视他,质问道。

“我说过,你没有拒绝的权力。”

转过头不再看我,他淡淡地开口。

心中一片凄凉,这感觉令我疼痛,很痛。

作者有话要说:开学了,,只能一星期更一次了,,各位大大放心,,本文不会TJ

所谓缘分

“公主——安普担心死了,呜呜呜……”

还来不及看清面前的状况,我的脚趾传来了尖锐的疼痛,泪花儿在眼眶里转起了圈圈,这小丫头的膝盖往吟风一搁八成能用来炼金——坚硬,非常坚硬。

我含着泪低下头,俯视着那张把我当成肉垫子的哭得稀里哗啦的小脸。突然好想抽她……你下跪扑倒也得看看地儿啊,往我脚丫子上使力干什么……

“公主,公主幸好您平安无事,安普没有照顾好您……呜呜……”

安普泪如雨下,那是惊喜的泪水。

“呃,安普,你,你别哭了,先,先起来说话啊……”

我的声音颤抖不已,那是活活给疼成这样的。

“呜呜呜——”她摇头流泪。

我无言仰望苍天,欲哭无泪了。

……

一直静静的注视着眼前的情景喜剧的某人终于看不下去了,拉美西斯有些尴尬地干咳了几声,仿佛在压抑什么似的开了口,“公主,敝国照看不周,你受惊了。”

安普这才非常慢半拍的从我脚丫子上挪开了膝盖,诚惶诚恐地冲我身后一直被他忽略的某人重重叩头,“陛下。”

脚上千斤般的的重量总算减轻了不少,我一个重心不稳就险些栽倒在地上,原来,这就是所谓的报应啊……冒充公主当真会遭天谴。

不着痕迹的动了动疼僵的脚趾头,我打量起了四周的人,黑压压的一片人,不过没一个我认识的。那些人或男或女或老或少,全部都是奇怪的异于埃及的服饰,全部都是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直瞅着我猛瞧——

不用猜都知道了,这些,十有□都是亚述王宫里跟随那个短命公主来埃及的随侍,可是,我要怎么在她们这伙人面前蒙混过关?

微汗,我干巴巴的冒了句:“大家,不要担心了……”说完战战兢兢的转头看向从来没有表情的法老。“法,法老……我离开尼尼维多日,思乡心切,意欲明早便提前回国。”略微结巴,我背诵着他早教好了的台词。

“公主远离故国远赴埃及,思乡是自然的,即是如此我也不便强留,明早我便亲自送公主您出城。”拉美西斯的语气自然到了一个程度。他目光定定地望着我,却是无比的客气陌生,仿佛我此刻已不再是那个被他囚了一阵子的猫,而是真正的亚述公主。

心脏猛地一颤,我慌忙的转开脑袋,“劳烦陛下了。”

拉美西斯疏离淡漠地扬扬唇角,“公主早些歇息。”说完,很是干净的一个旋身迈出了这个供外国使者居住的诺大宫殿。随后其他的亚述人也都各忙各活地留下我与安普。

已近日暮,我望见他修长提拔的背影,忽然觉得自己很蠢,这个人,是埃及的法老,是举世闻名的王中之王,他不是别人,而是拉美西斯二世。

一个,或许,我连仰望都没有权利的存在,只因那阳光太强,距离太长。在他眼中,我只是一颗小跳棋,如果有需要,就可以随时牺牲。

心情低沉了下来,泱赫弥尔,你的选择代价好大呀。

现在的我,和普通人没两样,除了认命去亚述又能做些什么呢?寻找瑾?阳神之子?我有什么办法呢?娣弗拉,阿肯希维,这两个人又会干出些什么事……

……

“公主,您到底上哪儿去了啊……呜呜……”耳旁又响起了小侍女的哭哭啼啼,我一个激灵,赶忙识趣地向左迈了两步。

“……安普,你别哭了,我这不是又好好的回来了吗?”我笑笑,这姑娘我可得罪不起,她那一膝盖跪下来,还真不是开玩笑的。

“公主,你究竟发生了什么啊?……”安普吸吸鼻子,红着眼问我,“到底出了什么事儿连安普都不能知道吗?”

废话,我心中这样想着,但依旧温柔的拍拍他的头,“安普乖哦,我这不是在这儿了吗?乖哦,不问了哦。”

“公主……”安普挠挠头发,欲言又止。

“嗯?”

“您怎么了啊?”她皱眉。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