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许是彻底忘了她吧。

后来,我上了大学,专业依然是自己擅长的数学,世界很小,我也在这里遇到了我的小学同桌,她变成了我的副部长。大学交友范围是非常广泛的,频繁的学生会社团活动也让我认识了不少朋友,尤其是大学的女孩子……怎么说呢,想不出什么形容词,原谅我一个理科生的词汇匮乏,总而言之比较放得开吧,那时,我也有了人生中的第一个女朋友,所谓初恋。

她名字叫云蔚,长相和性格非常可爱,对我也是很好很主动,可我不太明白女孩子心里到底在想什么,不知该如何回应她。

大学开始前,我母亲已经找我谈过话,她开门见山:行止,你如实回答,你心里是不是有一座断背山?

我:……

她:天哪!不会真的有吧,我真的不敢相信!

我:妈,没有,我性取向很正常。

她:那好,你快找个女孩子谈恋爱吧!

迫于母亲每天的念叨和给我压力,而且那段时间跟云蔚走得最近。顺理成章的,我答应了她的追求,和她变成了男女朋友。她像个兔子,完全一副柔软懦弱的模样,做什么事都出会出些大小不一的洋相,可我却不可抑制地喜欢逗她,直至一颗心都喜欢上她。可我早该清楚兔子急了也会咬人,大四考研的前夕,她跑到我宿舍楼下把我叫下去,给了我一个拥抱,说分手吧,我从来没感觉到你的喜欢,我受不了了实在受不了这种完全没有回应地付出。说完她就跑走了,我一个人愣在原地,夏风熏热了我的眼眶。

好像……一般人都不会明白的,属于一个不会表达感情的傻子的悲哀……

用室友的一句话来说:你的IQ高端的无人能敌,可你的EQ低级到令人发指。

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云蔚出国了。我赶到机场的时候,现实只给我留下蓝色天际的一条白色的尾气,就像一声悠长的喟叹。

××××

所谓的人生恶作剧是很残酷的。

从那之后,云蔚离开之前留下的那些原因,让我一直愧疚,后悔于她跟我分手的那些导火索——那些我在她眼里所谓的无情,仅限于表面的那些所谓的无情。因为二十多年成长方式的关系,习惯把情绪埋在心里。她终究还是不懂我,但我仍旧愿意尊重她的一切决定,哪怕我思念她思念到每晚都睡不好,我也不愿意花几个小时去她所在的国度找找她,真实地,如愿以偿地拥抱她,请求她的原谅,从小到大日积月累的自尊心,还有手头繁重的工作不允许我这样,一点都不允许,这样的我在她面前示弱。

这三年多,我用疯了似的投身于学业,事业和拒绝任何爱情的接近来惩罚自己。

而我的好朋友倒是事业爱情双丰收,他娶了个漂亮的女孩子,比他要大两岁。婚礼那天,他请我去当伴郎,仪式的时候,新郎新娘到没有多引起我的注意,相反,另一边伴娘实在是让我忍不住想把视线移到她身上去,她打哈欠的幅度实在是恐怖,口型大的感觉可以吞下一整只鸡,等她恢复到正常的面部表情的时候,我终于看清了她的脸——

似乎很熟悉……记忆里有东西呼之欲出,像是鱼竿上的线隐约沉淀,要从湛蓝的湖泊里钓出一些意想不到的瑰奇。

但是,我在当场并没有完全记起。

无视掉她后来所出的那个洋相。直到后来,林维渊的妻子嘱托我我送她回去,她把钥匙落在我车上我追随过去想要还给她,意外听到她跟顾雪琪通电话所说那些话的时候,我那些沉在身体深处谷底的记忆才全部被唤醒,我想起她来了,那只木塔,她似乎还记得我……

这一刻,我心头竟然产生了一点让自己都意外的惊喜和愉快,久违了。

可是这份轻松在我到达她公寓后就全部消失,她现在住的房子,是云蔚和我的曾经同居的住处,难怪地址熟悉得可怕,房子西面的墙壁上甚至还没来得及取下云蔚挂在那里的写真——我和她一起挂上去的。

她问我:照片上的人漂亮吗?

我一时间竟然舌头打结,会议室和商谈场的巧舌如簧的功能突然失灵,只能随便在心里摘了一句把她打发回去,还吓唬她,看到她吓得冲到我身边来,效果果然还是有的。

“你难道不害怕是什么死去的人留下的照片吗?”我是这样说的。

死去的人,三年了,在我心里已经死去了?还是我的心已经死了?

本来以为只是又一次平淡无奇的萍水相逢,但是下面的发展却完全在我的意料之外,下午,她的好朋友,也就是我朋友的妻子竟然当着大庭广众之下代替她跟我表白,我有点惊诧,身边的林维渊侧过头来跟我说,薛瑾很不错的,要不是早年被一个男人耽误过,要不然怎么会脱到三十还没有结婚?

三十了?我这才意识到她那时上高三,确实比我年长三年岁,也该是到了这个年纪,可是,完全看不出来,她的面孔还跟那时候一样年轻,包括态度,她现在正畏缩在顾雪琪身后像只小鹌鹑,自己挑起祸端永远想不负责任地躲起来。她漂亮的脸被泳池的水映出闪动的光泽,而她一整个人,由内而外的,不经意流露的,还像十多年前那样鲜活,旺盛,富有生命力,以及富有少女气息,她没变,完全没有,还是那个消失在夕阳里的木塔。

应该挺有意思的吧,要不在一起试试也可以?我喝着果汁,在心里下完决定。

“为什么不处?”我给她留下这句话,她目瞪口呆的神情很快取悦了我。

真是好久没这样轻快的情绪了诶。

薛瑾,我终于知道她的名字了。

晚上送她回家,她好像有点抵触我更加接近深入她的生活,这反而更激发了我的好奇心,我跟着她下了车。好吧,我承认我有点变态,喜欢看她为难困扰的样子,她平时那些故作端庄淡定的时候反而不算太讨喜,相反有真性情流露的时候,我一颗心倒是极其昂扬起来。我的变态也让我受到了惩罚,上万的轮胎修理费……算了,自己高兴就够了。

和她一起散步的时候,夜风正好,她问我,要不要牵手。我很快同意,不过后来被……意外情况打断,看着她气嘟嘟往前走,我追过去拉住了她,握住她的手,这一刻,我真心的,想和这个傻子好好谈一次恋爱。

此外,就是她从小到大的自我感觉良好和智商低下不是没有理由的,那晚,她所居住的小区,让我深刻体会到了耳濡目染的力量。

第一次被她惹怒是……强吻我的那次,硬生生在我嘴上咬了一口,很疼很疼,可是我却因为毫无美感可言的吻而心跳。

自打云蔚走了以后,我胸腔里的这颗玩意儿就沉寂了很久,久到我几乎快忘了它的存在,现在它却又在我身体里活蹦乱跳,像一条小鱼。

但是眼前的她依然发挥以往逃避责任的作风,立马紧张兮兮地拿出喝酒喝多了来替自己开脱,我能怎么做?只好拉着她上车吹了一路的冷风助她“醒酒”,逼这她直面我的脸,然后吻了下去。

之后与薛瑾的相处和进展都是有趣的,如我所愿的那样。她的母亲也是相当有意思。

她们俩带给我的,虽然有的事做的稍许嫌过,却很难让人生厌,抑或有别的负面情绪,哭笑不得居多,心甘情愿的成分居多。

还有她在母校小木屋对我说的那些话,凝视我的眼神真挚,没有半点退缩和算计的,毫不遮掩的说出她喜欢我,她是第一个,这样坦然面对我的人。我也从那一刻开始,想认真的和这个女孩子好好在一起。

包括后来有一次跟她吃饭遇到她的前男友,她发泄似的喝酒,说胡话,甚至还认错了人,叫错了名字,我都没办法完全生气起来。

我真是恨不得把一身酒气的她丢在楼道口不管,可是内心不舍得,完全舍不得,只有心疼,一颗心埋在胸腔里,被她通红的眼眶瞅着,硬生生的疼。

把她抱回公寓放在床上的时候,她自己可能完全没意识地,抱紧了我的脖子不让我走,蹭着我,眼泪胡乱地流,渗进我衬衣,在胸口的肌肤上蜿蜒出灼热的疼痛——

唉,傻姑娘,我真的完全拿她没办法,只能把身体的力量全部运用到手臂上,搂紧她。

果然,连我母亲都发现了我的不对劲,也是调动人脉查到了薛瑾的所有信息,不惜跳槽去了薛瑾的公司为了方便观察她。而在我根本不知情,我当时还在日本……

多亏余震的陪伴,在日本的日子还不算太无聊,白天在分公司奔波,傍晚才能回到旅店。

她的出现确实吓了我一跳,比余震还让我惊吓,我拉开门的时候,她就穿着浴衣像一只受到刺激而惶恐的小猫那样缩在角落。

惊吓很快被狂喜所取代,来日本刚好是在她发酒疯之后,她一直也没有联系我,我虽一直觉得可能还没有什么,到底还是觉得惴惴不安。

但是现在,等到我真正看见她,她活生生出现在我跟前,近在咫尺,有一些难言的想念要传达,却又无法叙说言明,我只有抱紧她,亲吻她。

在日本的日子果然因为她的来到变得并不安宁,她一直很是觊觎我的……能力,其实在这之前她也多次给我许多暗示,但是我并不想这么早就跟她发生关系,倒不是因为有多清心寡欲,她几次挑逗也完全是濒临边缘,主要还是从小的养成,自持的品性已经融入血骨,原则方面的东西一直是极为遵守。不过,忍不住涌起的纵容告诉我她既然喜欢……那就还是顺她的意吧……

因为外公病重回国后,母亲直接跟我明说因为她的年纪不是很待见她,我的回答让母亲很是气结,几天没有再和我说话——在别人眼里年纪大又如何?在我眼里还是需要人保护的小女孩。

也确实是这样,真的是这样。

我也是那时候才知道,原来薛瑾的前男友竟然是我那个从小就未见过面的二姨的儿子,也就是我的表哥。从见到他的第一眼起,我的心就明确地告诉我,我不喜欢他,一点都不喜欢。

还在日本的时候,同相叶小姐去逛街,在附近一家漂亮的珠宝店里,我挑了一条鱼骨头形状的铂金项链,鱼眼睛是镶钻的,就像她眼睛一样明亮,很适合她。相叶小姐凑过来,笑着说,送给女朋友的吗?我:你怎么知道?相叶小姐掩住唇:一看就是啦,男人送女人珠宝是占有欲的表现,就像给自己的小猫戴上项圈。

这可怕的占有欲,事到如今,让我在病房看见唐简抱着薛瑾的时候几乎要冲下楼去给他一拳。可惜理智依旧阻止了我过激的行动。

我也只是回头,像个败者一样离开窗口,隐忍的难受,也只有我一个人能体会。

我这时候才明白,我讨厌唐简,却并不是像我之前所想的那样,因为他与我家曾经的牵绊与不可脱节的关系,看见他,就会心存愧疚,产生对自己家庭的反感。

并不是这样。

而是这因爱而起的,可怕的占有欲,我反感的只是和薛瑾在一起的他,无法忍受他们俩出现在同一个平面,我一点都开心不起来。

可是那一天后,薛瑾似乎再也没有和我主动联系,好不容易等来的讯息也只是顾雪琪打电话来告诉我,她又在酒吧喝醉了。又喝酒了,这个白痴又喝酒了……我立马下楼开车赶过去,想用怀抱迎接她,发酒疯也无所谓。事与愿违,她跟唐简站在一起,抛给我的只是一段声嘶力竭的话,以及那句让人绝望的“我们分手吧”。

我站在原地,这个场景那么熟悉,一样熏热的夏夜,曾经有个女孩子也这样对我说过。我又这样轻易被自己陈旧固执的心智左右。再这样的话,只会永远停留在原点,只会永远重复这样的场景,永远不会留得住自己真正眷恋的姑娘。

在她楼下等薛瑾的那一夜,我在车里心累之极。

手机里不停拨打着旺财的号码,都是关机,重复的女声告诉我关机……

旺财说自己是疯子,我扭头看了看窗外的幽深夜色,那大宝是什么?应该算是超级疯子了……

垂下头,磕着方向盘,我的心就跟外头的夜晚一样,闷燥茫然。

那一晚我想起许多事,比如有一次林维渊来我办公室跟我谈下个楼盘买地的问题,我正收到薛瑾传来的简讯,“我在肯德基吃雪顶咖啡哦,意犹未尽地想起了你,冰块明明冷不可及,咖啡却香醇让人迷恋,形成了人间绝味,噢,我要用一夜难眠来偿还对如斯美味的享受了!”

林维渊好像在办公桌对面问了我什么。

我头也没抬下意识回道:“雪顶咖啡。”

林维渊转着笔莞尔:“可怕啊,热恋中的男人。”

我将手机放回桌上,咳了两声恢复正色,问:“你刚才问的什么?”

他说:“这次新楼盘的名字……”

“……”

这样的小事不胜枚举,所有的回忆,都像梦境一样美好,波光粼粼的,全是关于薛瑾的,全部是她。

越想越觉得心都快揪成一团。

极其不容易的天亮了,看见薛瑾从楼道出来的第一秒,我就条件反射似的走下了车,腿因为维持太久的坐姿而发麻。这份让人难受的感觉很快她举止投足间充盈的都是对我的排斥和反感带来的心痛而取代。但是没有办法,这次坚决不能放她走了,不能再做让自己后悔的事,自己不想失去的东西,就算让人笑话,我也愿意奋不顾身的踏出第一步,不想让一切变得无法挽回。

不善言辞,就只能抱紧她,把真实感受告诉她,我想了她一夜,整整一夜。

我能感到她停留在我怀里的身体都在轻轻颤抖,我清楚地知道她在流眼泪。

“顾行止。”此刻,她叫我的时候,我心尖一阵轻颤。

当初我外公给我这个名字,大抵是为了让我不要为人情琐事牵绊,不遗余力地一直向前。而事到如今,我拥紧怀里的女孩子,蜜色的阳光倾漏在她脸上,眼泪让她的脸蒙上一层仙境般的湿润,美得动人。现在,我倒宁愿这样理解自己的名字,行止,行而有止。说不动容就是可耻,因为当下的我,终究是找到能让我终已一生为之停留的姑娘了。

作者有话要说:轻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呀……

如此深情如此萌系的小顾你们还忍心霸王我吗????????

本章留言过250条,我就在微博放作者本人的真人照!说到做到!

PS:明天依旧有更新。

【口三一】

不得不说的一件事是,和顾行止同居的第二天。谭素清就过来了,以不速之客的身份出现,却完全是处之泰然的姿态,午饭之前执意要我去厨房卖弄厨艺,我问顾行止,“你妈有不能吃的东西吗?”他正垂眸翻今天的参考消息:“我妈有胆囊炎,不能吃蛋。”我一瞬间心灰意冷。

我对谭素清皱眉:“我比较擅长炒蛋类的菜,你确定一定要我下厨吗?”她点点头,完全没有任何鸭梨的状态。

真是自寻死路啊,我扭头去了厨房。

但是在中午餐桌上,当我把最后一份XX炒蛋端上来的时候,谭素清已经是面如死灰:

“这是炒蛋开会吗?你就这么想谋杀我?”

“怎么会,不是还有排骨汤吗?”我指了指桌子中央那个泛白气的大碗。

“好吧,”谭素清也没多做计较,夹起一片青椒送进嘴里,嚼了许久如同电影里的慢镜头回放,之后她淡定地抿了口水瞥过来:“我刚才说错了,你做的菜不需要鸡蛋就能谋杀我。”

不容我辩驳,谭素清又转向顾行止征求意见:“儿子,也许你们需要请个钟点工。”

顾行止没有退缩,替谭素清舀了一小碗排骨汤,直视他妈妈:“我觉得不错,妈你太挑剔了。”

“好吧,反正你有保险,齁死应该算人身意外伤害?是不是?”谭素清支撑起笑容,眼睛的指向明显是在问我。

“今天做菜的就时候生怕大家口味不一,特地控制盐量了,还是很咸吗?”我语气恳切,心里面真是憋不出想要骂骂咧咧,您味觉的敏锐度要到底是比常人多了多少倍?

“是的,很咸,”半杯水被谭素清吞咽入腹,一成不变的苛刻:“你的特地控制盐量是以罐为单位而不是以勺为单位的吧。”

“家里没有罐子,还是你说煤气罐?”

我们俩之间的诡异气流因为顾行止搁筷子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拉开椅子打算回房间,只撂下一句:“妈,可以了吧。”

我当即埋头扒碗里的饭,不再开口,也没这个打算,怕一个不小心把心理暴露,我可以掐死我的未来婆婆吗?现在我的满脑子都塞着这个阴暗的意图。

谭素清道行显然比我高,很利落的拉住经过她身边的顾行止:“今天过来也没什么事,就想问问你要不要把那个会议补开一下,话说,你前天下午开会开一半为什么会突然暂停会议冲出去?听闻是为了一个女人的事?薛瑾吗?她的魅力值什么时候突然这么大了,我前俩年胆囊发作住院的时候,你还能雷打不动地按时上班,探望我的机会都奢侈。现在看着你对我发火,真是一句谚语的真实写照,什么来着的,哦,对,那句,有了媳妇忘了娘。”

××××

“能够结婚”这个目标的实现就像去公司应聘,总不会太顺利,笔试的时候试卷上总归会有一道艰难的主观题目让你在考场上心急如焚抓耳挠腮,面试也一样,总要有一个王牌面试官字句珠玑,问话的语气听来都会芒刺在背。而现下,对我来说,掀开帘幕就会发现,这道难题和这张王牌都全都指向一个东西,它饱含一个女人从少妇到老叟时期多年难熬的怨念和纠结,以至于饱和倒心理阴暗,直接导致的情况便是往后若有幸生儿子就可以一代折磨一代一代报复一代来形成代代相传的恶性循环。它同时也是大陆剧亘古不变的经典狗血式出场人物,其存在常常风头鲜明势头劲足直逼主角,编剧们屡用不爽屡试不爽,但也总是有人百看不厌乐在其中,它的名字就叫婆婆——

血腥素清这样的婆婆更是婆中之婆,就仿佛高中年代学校里的强中强班,她以优等生的身份高调毕业。

在认识她的第一天,我就早该树立起这样的觉悟。

××××

而于当下,我居然在陪她逛街,逛街!这可怕的最容易彰显女人本性的行动,我就这样紧随其后,抱着大小不一的购物袋,一瞬间似乎明白了了顾行止的父亲为什么永远不和他妈妈同时出现的缘由。

我们是吃完饭就风尘仆仆来新街口的,完全不给我休息的机会,在卫生间涂防晒霜的时候,顾行止也跟了进来,在我身后盯着镜子里的我看了一会,面上一直带着愉快的微笑,精致到有些凌厉的五官也被黄色的镜面灯光线打成温和的弧度,没过一会,我就被他凝视的脸微微热起来,故作从容的拧上防晒霜搁回。

“有什么好看的啊。”我撂下这句话出门,却又被他捞了回去。

他皱眉的样子有种好看的专注:“看你抹了半天防晒霜都没抹开。”

说完,顾行止手指就来到我眼下,细致的抚了两下,他边说:“我妈的话你别放在心上,下次就直接说回去吧,她这人吃软不吃硬。”

他放开我,揉揉我肩膀:“好了,去吧。”

很奇迹的,我走出卫生间的时候居然鼻头酸了一把。其实我也早预料到他会来说他妈妈的事情,甚至做好了这样的准备,他要是说“你能忍让就多忍让她一点”这样的话的准备,但是他完全没有,一个要委屈我的字眼都没有。就像是以为太阳能坏了,洗澡之前明明已经做好了承接冰水浇灌的准备,却在打开花洒的一刻被被喷了一身温暖的湿润,这幸福的反差又让老娘轻而易举感动了。

“薛瑾,来帮我看看这裙子怎么样?”

谭素清的魔音打破我对三个小时前我与她儿子美好一段的回忆,她正拎着一件黑色的连衣裙,谭素清很瘦,身材纤细娇小,之前看她试裙子连胸型都有种很少女的感觉,我甚至都想跟进试衣间看看她是不是还穿着粉红色的胸罩。

我努力在嘴角施放假笑:“呃,很美,很适合你。”

她明显听出我语句里敷衍的意味:“你能不能专心点,陪我逛街都能不停犯相思病,你中午红豆吃多了?”

我抽搐嘴角,决定不跟她计较:“好。”

“真的不错?”

我加大力道点头,像对着空气磕响头那样剧烈诚挚:“嗯!”

“好吧,”她侧过身对站在身边的柜台小姐问:“这件有XS的吗?”

“谭小姐,”这里的小姐显然很熟悉她的作风了,为难的神色毕露:“XS其实是有的,但是……刚好被别人试走了,她现在在更衣间。”

“她在哪个更衣间?”谭素清注意到一排如同精巧小盒子的更衣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