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余眼中闪过一丝郁色,摇了摇头道:“这些事我不方便跟小侯爷说,羌胡…他并不是像外人传的那样,他的母亲是老单于的大阏氏,可惜大阏氏娘家的部落早些年叛变了,老单于从此记恨上了他们,他是个人渣…日夜对大阏氏打骂不休,有一次酒醉居然将大阏氏的手臂上的肉咬下了一块,羌胡早就被老单于分到西边的部落去了,知道这事后忍无可忍,连结西边各部打了回来手刃了老单于…他是咎由自取。”

能知道这些秘辛那与新单于真的交好也有可能,凌霄定定的看着祝余,半晌道:“既然你与新单于交好,焉知你是来帮我的还是替单于来做卧底的?祝余先生别怪我多疑,此事关系到我身家性命,说不得要小心一些。”凌霄从未对祝余有过什么恩惠,他实在没把握祝余能真的帮他。

“我怎么会通敌叛国?”祝余苦笑,见凌霄疑豫的双眼自己也知道这话站不住脚,他也曾伙同张继反叛过,祝余犹豫了下叹了口气,轻声道:“罢了,就知道没这么容易说服小侯爷,我全说了就是。”

祝余与凌霄坐下来,轻笑一声:“我将从小到大的事说一遍大概小侯爷就懂了,说起来,寿康侯府于我有救命之恩…”

“小侯爷通今博古,应该知道当年争储之祸吧?”

凌霄点点头:“皇子争储始于四皇子,四皇子贤王备受圣上宠爱,一时昏聩竟妄图篡位,自此诸王争储之祸开始,直到二皇子景王得封太子后方告一段落。”

祝余苦笑一声,叹道:“当日贤王受尽荣宠,十六岁封王,十七岁大婚,当年贤王府也曾光鲜过,不料荣宠太过遭来祸患,世人都是这么说,但小侯爷可知**?其实贤王没有一丝一毫争储之心,他醉心于花鸟鱼虫,只是因为得了不应该有的恩宠就遭到了景王的嫉恨,景王蛇蝎心肠,买通了贤王府家奴将伪造的信件藏在贤王书房中,又将私制的龙袍藏在贤王府地窖中…”

祝余说着红了眼眶,低声道:“事发当日贤王还懵然不知,小侯爷细想,若是贤王真的意图谋反怎么会在禁军来搜查时还不急不慌被人查出?又怎么会在的张继要来救他时回信说从无此事?可怜贤王与王妃就这么被收监宗人府,还没有等到圣上给一个青白又被景王买通了狱卒活活勒死做成了自杀假象,小侯爷可知那滔天冤屈?当日贤王与王妃尚不足二十岁啊…”

凌霄面上不动但心里大惊,祝余所说与当年之事相差甚大,若他所说没错的话…

祝余极力让自己平静,压抑着哽咽低声道:“贤王曾留下襁褓中的一子,圣上感怀当初贤王的好处并没有斩尽杀绝,只褫夺了小世子的王位贬为怀恩郡王,依旧命人送回封地,谁知道景王仍不满足,竟派杀手在路上截杀…”

“当日贤王曾从师于寿康侯爷,出事后朝中无一人为贤王求情,旧日亲厚的人都恨不得与贤王府划清界限,唯有寿康侯长跪为贤王求情恳求皇上彻查,可惜还没有还得及审贤王与王妃已经被景王残杀了…后来发卖贤王府中家奴时…寿康侯更是不惧圣上和景王的猜忌,买下了小世子的乳娘和贴身的奴才命他们随侍小世子前往封地,当日小世子乳娘将自己的孩子充作世子被景王的斩杀才使小世子躲过一劫,事后,寿康侯爷又派人在暗中保护才保全了贤王的骨血…”

凌霄被当年的**惊的说不出话来,他也怀疑过当年的事,前尘种种,很多事都不合常情,现在被祝余一解释却都能说得通了,这么说…凌霄闭了闭眼叹道:“你就是当年的小世子吧?”

“是。”祝余点头,“不才褚奕晨,说起来我与英王本是兄弟…”

祝余苦笑:“我说的这些小侯爷信吗?”

何其讽刺啊,这么一说很多事都合理了,为什么当天圣眷真隆的贤王会贸然造反,为什么凌侯爷每次提到贤王时都会感怀,为什么在太子监国时祝余会联合张继兵变,为什么祝余与凌霄无亲无故却数次帮他…

凌霄轻声道:“我信…祝余,太子当年害你父母不假,但峰儿他当日尚未出生,你不能…”

“小侯爷放心。”祝余打断凌霄的话,轻声道,“我不是不通事理的人,冤有头债有主,屠我父母的是太子,与别人无关…况且凌侯爷与我有大恩,我不会让小侯爷难做,祝余留着一条残命苟活于世就是为了报父母大仇,我知道太子是小侯爷的姨丈更是你心上人的父亲,但一码归一码,此等血海深仇我不可能不报。”

凌霄点点头,他确实因为韦华和褚奕峰的原因对太子有些爱屋及乌的意思,所以再想为褚奕峰谋权但也从未对太子下狠手,但祝余这事他知道自己插不下手去,不只是因为祝余现在身后势力强大,就算是从良心上讲,就凭着太子对贤王一家三口作的业障,若有朝一日落到祝余手里,怎么死都不冤枉。

凌霄为了往上爬也做过不少违良心的事,他亦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就凌霄这么凉薄的心来审判,太子死祝余手里一万次都抵消不了他欠的债。

祝余平复了下心情,继续道:“太子杀了我奶哥哥之后就放了心,我却不能再去封地了,乳娘带着我去了北地,我与乳娘相依为命,几年前为乳娘送了终后我就去找了张继,张继曾受恩与我父王,我交出信物后张继答应帮我,他也知道等到太子登基后不会有他的善终,没想到…之后的事小侯爷就都知道了,至于与大单于的事恕我不方便说,我只能说我会全力辅助小侯爷平定北部之乱以报当年寿康侯救命之恩。”

凌霄微微沉吟,轻声道:“你和太子的事我不会插手,我不会害他也不会帮他,说白了这是当年太子当年自己作下的大孽,要怎么做是你们的事,我不会管…只是这些龌龊你不能让英王知道,他还小…不懂得的。还有一事我与你商议,待尘埃落定后,你可愿意投奔在英王麾下?”

凌霄不是个趁火打劫的人,他确实是想要祝余身后的力量,但也是为了庇护他,凌霄并不是信任祝余,但他相信凌侯爷,能让凌春秋当年不顾一切保下的人不会真的像外界说的那样不堪。

凌霄正视祝余:“不管你是否愿意追随英王,我今日答应你,若有朝一日英王登基,他会将贤王骨灰请回皇陵,也让他有香火供奉,不使皇叔亡魂在外漂泊。”

祝余苦苦忍耐半日的眼泪蜿蜒流下,哽咽了半晌起身一辑及地:“誓死追随英王。”——

第二日褚奕峰醒来时祝余已经走了,褚奕峰疑道:“怎么这么快就走了?好歹是你府上的人,就跟着咱们也没事。”

凌霄一笑:“问完了事就让他回去呗,在这里呆着也不方便,他肩不能抗手不能提的,再说也不在编制,让人看着也不像。”

褚奕峰点点头不在意的去了,凌霄心里叹一口气,原先不知道祝余的身份尚要保他,更何况是知道了他身份后呢,凌霄不是个心软的人,与其说是祝余昨晚的坦诚和他坎坷的身世让凌霄怜惜了,倒不如说是昨晚的事触动了凌霄的心事。

祝余不过也是个不足弱冠的少年,说起来比凌霄还要小几个月,经此大祸受了这十几年的孤苦,昨晚凌霄看着烛光下脆弱的少年不禁想,这要是他的峰儿该怎么办?

夜里灯火依稀,细看下祝余的眉眼还是有几分相似褚奕峰,凌霄当时就想,若是当初没趟这池浑水,那褚奕峰的下场是不是会比贤王,比祝余还惨?凌霄可不觉得褚奕瑾比太子心慈,这一位在计谋上跟他老子差了几条街出去,但那股狠劲儿可是有过之无不及的。

想到这个凌霄心就软了,再说祝余也算是褚奕峰的堂兄,爱屋及乌,所以才承诺了祝余会将贤王的骨灰迁皇陵。

两人商议好了一些细节凌霄就让祝余先行一步,毕竟这军中有不少都是参与过当年库沙尔湖战役的,说不准就有认得祝余的人,既然要保他就要做到底,凌霄趁着夜色送走了祝余,祝余亦承诺了会尽力说服匈奴单于。

凌霄和褚奕峰加速行程,北边的密报一封封传来,匈奴单于现在还没有动兵,只是不断的调集大军压向两国边境,褚国的大军也全力在集结,凌霄问风行军:如今匈奴集结了多少军士?将几何?步兵几何?骑兵几何?

风行军答:将数位,步兵数以万计,骑兵数以万计。

凌霄再问:匈奴大军一共有几何?

风行军答:数十万计。

凌霄压抑了半日才没让秦龙半道上结果了这杀才,省的他费了半日劲赶到皇城也得被太子一剑砍死。

伏杰琴却没有这么好的涵养,当即给北部的严师修书一封:严将军,你再不费点精神把匈奴的老底儿看明白了那哥哥我就不去了,你怎么不怕匈奴已经集结了百万兵士呢?别怕死,深入胡儿山去看看,到底蛮族是如何排兵布阵的,风行军建军于圣上打天下初期,直属皇城,个个都是千挑万选的精兵,不是给你传这些不着调的事的,哥哥我现在很生气,你好自为之。

伏杰琴赶上过当年打天下的小尾巴,当日前朝残部西去几千里地就是十几岁的伏杰琴跟着他父亲伏梓易去剿灭的,那时褚王朝早已经在皇城中统治了十年之久,年富力强,伏杰琴赶上了好时候,轻轻松松的做扫尾工作拾了不少挂落儿,年纪轻轻就有了军功,如今当年的老将多归天了,伏杰琴倒是朝中站得住脚有战功的武将了,在这些武将中很有些威严,说话也有分量。

其实也不能全怪严师,匈奴集结兵士的方法和褚国不同,他们都是分家族分部落的散居于草原戈壁上,平日里除了达慕大会还有大单于有令的时候都是在自己的地盘上的,有事了也能迅速的集结起来,但他没有一个明确的编制,甚至一个部落一种编制都有可能,所以严师费了老劲也没探出来匈奴到底是集结了多少兵士。

“如果我猜的没错的话…”褚奕峰沉吟了一会儿道,“匈奴如今应该是集结了近十五万大军,其中骑兵与步兵参半,将士除了大单于外应该还有马祖和仓子苦…”

伏杰琴疑道:“这些连前线的探子都无从得知的事,为何大将军倒是知道?”

“你们看地图…”褚奕峰看看帐中并没有地图,便拿了支毛笔蘸足了墨汁在书案上画起来,笔下蜿蜒不停,一笔就将褚国与匈奴的边界画了出来,又添几笔画出匈奴的部落分布图。

褚奕峰将毛笔放到一边指着一处道:“这里是匈奴首都头曼,大单于现在已经将自己手下的兵士全部派遣到了边境这里来了,剩下还能方便调动的必然是大青山的兵士,阴山那里他不会动,再看这里…这里还要防着我们曲线突袭,他不会不设防。”

褚奕峰抬头看看帐中将士,低头继续道,“那就还有狼山的兵士了,既然这样,跟过来的将士必然就是马祖和仓子苦了,这两地的铁骑并没有传言中的多,我估计应该是骑兵步兵参半,我上次在库沙尔湖战役中就留意过匈奴部落的兵力分布,应该是没有记错,马祖麾下兵士近五万,分布于大青山以南,仓子苦麾下兵士近三万,分布于狼山,还有大单于自己手下的,这几下的兵士加起来大约就是十五万了。”

帐中一阵沉寂,伏杰琴看着褚奕峰暗自心惊,要不自平定张继叛军后军中皆称二皇孙褚奕峰为鬼将呢,他的方法与普通将士想的都不同,甚至拟出一套战策来你都会哑然,这种战策怎么可能会赢?

但褚奕峰用事实证明他做的到。伏杰琴一开始以为褚奕峰只是在战策上出其不意异于常人,没想到在排兵布阵上还有对敌方的了解上也能到如此程度。伏杰琴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帐外小兵已经将地图取来,伏杰琴接过的摊开一看彻底心服了,褚奕峰在书案上随手画出的竟是与地图不差分毫,更是将地图上都没有记录清楚的阴山地貌都描画了出来!

乌戟失声叹道:“如此看来,大将军所算的应该与实情无异。”

褚奕峰一笑:“不敢这么确定,不过是先估出个大概来咱们放心罢了。”帐中将士更是敬服,心里暗叹英王如此天资却不得太子爷喜爱,唉…

文人相轻,武将之间就算是会有摩擦会有猜忌但更多的是情谊,这是从战场一起流过血的交情,这是一种血性男儿之间的惺惺相惜,褚奕峰此时还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朝中武将中立下了什么样的地位,以及对他日后登基产生了何等的影响。

凌霄这时看着褚奕峰心里爱的不行,他的小将军总是会不断的给他惊喜,刚才褚奕峰的一言一行不断的在他的心里回放,英武又俊朗。

“你都集结了多少兵士?”祝余通过层层关卡终于见到了大单于羌胡,羌胡懒懒的倚在毯子上,身上穿着华贵的大毛裘衣,一张俊朗匪气的脸带着一丝笑意,淡淡道:“骑兵八万,步兵七万。”

祝余奔波了多天满身风霜,脸上遮不住的疲惫,轻声道:“大单于…匈奴的草原还不够多吗?草原上的马匹不够多吗?牛羊不够多吗?为何要贸然动兵呢?”

羌胡坐起来嗤道:“这里好你会急不得的一次次逃跑?看来还是不够好,早就听说中原的花花江山美妙,我也想去看看。”

羌胡集结兵士多日但并没有动兵,祝余心里有一丝侥幸,走近了跪下道:“中原再好也不适合匈奴人,何必让无数人丧命呢?谁家里没有女人和孩子?大单于慈悲心肠,为何要让无数子民陷入战争之苦中?”

羌胡鹰眼如炬,冷笑:“你不恨那老皇帝了?你不恨你那太子叔父了?”

“羌胡…”祝余一阵失神,羌胡自知失言,有些羞恼的狠狠的抽了祝余一巴掌,怒道:“别以为我是为了你!现在这片地上是我说的算,我要开疆扩土,要去夺更多更肥沃的土地!”

羌胡手劲儿颇大,祝余早就体力不支哪里受住这个,白皙的侧脸登时红肿起来,嘴角被抽的裂开,血珠慢慢渗了出来,祝余勉力跪好,轻声道:“大单于自然是为了子民故,但…”祝余只觉得被打的这边脸的耳朵里嗡嗡作响,一阵恶心后就什么就不知道了…

等祝余再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软榻上,身上还盖着羌胡刚才穿着的裘衣,祝余还是觉得有些晕眩,愣了片刻才想起来前因后果,刚坐起来帐篷被掀开了,羌胡端着一碗奶茶进来,一看见祝余起来了又没了好气,嘲道:“又想跑?”

“不敢。”祝余慢慢的爬下软榻跪下来,见羌胡还是一脸的不耐,祝余咬咬牙,膝行到羌胡脚下,柔声道,“以前是我不识抬举,以后万万不敢再悖逆大单于的意愿了,还请大单于看在…”祝余苦笑摇头,“什么也不用看,只求大单于为了自己的子民不要挑起杀戮。”

羌胡扫了一眼祝余的脸色,将那碗奶茶随手放在一边,俯身将祝余抱起,祝余此时有求于他再也不敢挣扎,乖顺的像一只猫儿似的让羌胡将他抱到软榻上,柔声道:“大单于…”

羌胡没有理会他,转身去翻检了一通后拿了一瓶药膏来,笨手笨脚的沾了些抹在了祝余嘴角,祝余吃痛却不敢说什么,等羌胡弄好了勉强笑了下:“多谢大单于。”

祝余趁着羌胡心情好像不错,小声道:“我刚说的事…”

羌胡也有些出神,不得不说他出兵真的是一时冲动,羌胡靠着弑父上位凭得也是一时的血性,他为人鲁莽大条,并不是个合格的统领,好在匈奴各部都是单独统领,他又是以这种方式上位很有震慑效果才一直治理的不错。祝余看着羌胡的神色,柔声劝道:“大单于天纵英才,但就算是打下了那花花江山,我们并没有那么多的人去统领啊…”

羌胡叹了一口气,有些愤意:“还不是柴丹王,说什么也要打,我一想也是,正好打下来了,就…”说着看了祝余一眼不说话了。

祝余急道:“你怎么还信他的?当日他就想夺了老单于的位子才出兵助你的,你…”

柴丹王是羌胡的叔父,匈奴最有威望的亲王,祝余心里叹气,匈奴现在摊上了这么个不着调的单于还真是…他一开始听说羌胡要举兵就觉得奇怪,羌胡虽说没有什么脑子但也不至于这样,看来不过是一年多未回来,匈奴内部已经不似从前,这次举兵说不得里面还有什么阴谋呢。

两人对视,同时愣了下出神,祝余禁不住感怀,他幼时就与羌胡结识,当日只不过是一起跑着玩的伙伴,羌胡还曾在狼嘴下救过他,两人结为异姓兄弟,也曾推心置腹,二人不足为外人道的苦楚彼此都知道,但祝余当日满心满意的都是复仇,使尽了心机让从羌胡那里骗人手骗财物,羌胡一开始还没留意,留意后才明白过来是被他耍了,一怒之下将祝余当给…上了。

之后就是没完没了的狗血,祝余在智商上欺负羌胡,羌胡在**上蹂躏祝余,不知不觉的也纠缠了好几年。

羌胡顿了下道:“这也不是小事,回来我得再跟几位王商议一下。”

祝余一听知道有门,他本是褚国人,就算是与太子有多大的仇也不愿意任由外族人踏入自己的国土的。

“睡吧睡吧。”羌胡不耐烦想这些,脱了衣袍也钻进了被子里,两人什么荒唐事都做过,更何况祝余此时正有求于羌胡,也不敢说什么,跟着一起睡了。

过了白石江褚奕峰一行人加快脚程,不过三日就赶到了北部军营。

严师见人来了终于松了一口气,这些天匈奴虎视眈眈,严师真怕自己守不住这条国界,当年先烈用血肉打下来的土地若是失了,那就算是为国捐躯了也没脸去见祖宗了。所以严师见褚奕峰来了一颗心终于放下来,他其实也算是个将才,你让他统领一万军士他可以带的有声有色的,你让他带五万军士他亦可以练的像模像样,但你要他统领十万大军对敌,可怜的严师将军完全傻眼了。

褚奕峰先进了大帐,不过一刻军权交接完毕,严师心里一阵阵打鼓,新官上任三把火,他很有些惴惴,大将军不会斥责他前些日子办事不利吧?

褚奕峰不是个爱立威的人,他没有那么多的心思,头一道命令很温和,没有斥责贬斥任何人:着授卫将军凌霄为骠骑将军,即日生效。

这一下子连升了好几级,帐中将士愣了下,凌霄也是一愣,褚奕峰一笑:“无事,下一回风行军去皇城报告一下即可,想来朝廷会准的。”褚奕峰的想法很简单,这一屋子的人就凌霄的官职低,但出了事很多时候凌霄作用又很大,一个卫将军的职实在衬不上他,再说的白一点,凭什么让他的凌霄受委屈?!

帐中将士的想法更简单,当然会准奏,现在你手里这么多兵,只不过是向朝廷要个小小的骠骑将军,朝廷不敢不给。

又吩咐了几句,武将之间没有那么多虚套,简单的分配好了各自的职责所在褚奕峰就让人散了,自己的也将一身的盔甲脱了来,凌霄命帐中亲兵退下,上前帮着他换衣服。

“怎么提前也没跟我说?”凌霄倒是没有反对的意思,不过是有些意外罢了,褚奕峰嘿嘿一笑:“上回你为我请封的时候

我就想…嗯反正现在我说的算。”

凌霄心里一暖,揽着褚奕峰低头亲吻,小声道:“那我怎么报答大将军呢?”说着手探进的褚奕峰的衣衫里,轻轻的抚摸着褚奕峰后背温暖的皮肤,褚奕峰有点不好意思,磕磕巴巴的:“不用,不用报答了,一会儿还有事呢。”

“不用?”凌霄轻声呢喃,手却不老实的滑到褚奕峰裤子里,褚奕峰腿一软直接被凌霄揽住了,凌霄一手拥着褚奕峰一手探到褚奕峰腿|间轻轻揉弄,小声道,“多少天没亲热了?”

褚奕峰眼睛有些发红,受不住阵阵舒适的感觉,小声道:“都…快一个月了…”

褚奕峰闻言更是红了脸,凌霄最清楚他的小习惯,两人在一起后每当褚奕峰想要的时候都会不经意的用那里去蹭凌霄的腿,就算在梦中也会这样,这种近似于小动物求欢的样子很让凌霄很喜爱,只是前几天行程太赶每日还要骑马凌霄才放过他的。

凌霄也知道褚奕峰一会儿还有事,只是拥着他说了会儿情话,抚摸着他的身体,两人用手抚慰了彼此一番就罢了,凌霄拿了布巾给褚奕峰擦干净放开他,又取了自己的狐裘大衣给褚奕峰披上,笑道:“去吧,回来再疼你。”

褚奕峰还是有些眷眷的,又跟凌霄腻乎了一会儿才去跟伏杰琴谈兵力分配的事,凌霄哄他说自己要在帐子里休息一会儿,等他走了就叫来了秦龙。

秦龙也换了衣袍,进来行礼道:“主子,这是祝余今天传来的信。”

凌霄搓开蜡封取出竹筒中的信件,仔仔细细的读了几遍道:“荣祥公府那边不用再派更多的人手了,告诉祝余将太子那边的人手抽出来一些安插到慧王那里。”

秦龙愣了下,劝道:“主子,慧王虽说总与英王不对,但怎么说还是太子那里才是…”

“太子那里有人盯得比我们严,回来我自问他就行,不必浪费人手,万一折在里面还是说不清的罪过。”凌霄就着帐中炭火将密信烧了,轻声道,“大单于那边的事有信了么?”

“正要与主子说呢。”秦龙压低了声音,“那祝余确实是与大单于羌胡交好,咱们在匈奴的探子打探到,两人从小亲厚,后来更是起卧在一处,听说那羌胡曾为了祝余杀过人,也给过他不少人手马匹之类的,对他不错,但后来不知道是为了何事祝余将羌胡卖了,羌胡知道自己被他坑了后大怒,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也就不了了之了,一年多前祝余随我们入朝时好像是瞒着羌胡的,羌胡还派了不少人手去皇城里寻他,但苦在人生地不熟,祝余藏得又结实,愣是让他躲过了羌胡的人手。”

凌霄心里慢慢的将秦龙说的话过一遍,看来祝余和羌胡还是有些交情的,若是祝余真的能说动羌胡将这场军事平定了就最好了。

“主子,我的意思是…”秦龙犹豫了下,“还是跟英王商量一下吧,这军营里的将士中您就只肯信他,有什么事却从不跟英王商议,要我看还是多个人参详的好。再说这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纵使英王知道了也不会说什么的。”

凌霄一笑:“不必,届时若祝余真的如他所说的能不战而屈人之兵,那这份功劳就可以算在王爷身上了,这不更好?若是告诉了王爷,依着他的性子到时候还不得为祝余论功请赏?算了吧,到时候谁跟他打饥荒去,就依着我的意思来就行。”

凌霄和褚奕峰的事秦龙也明白,点点头不再多说,说起褚奕峰来凌霄又想起来一事,起身去书案那提笔写了一张单子交给秦龙,吩咐道:“按着这个采买去吧,回来我要用的,别省银子,全都要簇新的,去吧。”

秦龙接过单子退下。

又过了两日,褚奕峰已经将军中管理的有条不紊,各处接手完毕,匈奴却还是老样子一点动静也没有,不动兵也不派使者来谈,派去的使者都被拦了回来,实在让人猜不透到底是要做什么。

凌霄仔细看了遍祝余送来的密信心里有了底,至少暂时不会交战了,凌霄倒不想快速的解决了回去,受了那么多罪大老远的跑来了不能空着手回去,好歹得做出个结果来为褚奕峰多争些军功和威望。

不过既然祝余给了保证就好多了,凌霄放下一半的心,用了些精力将秦龙采买来的东西布置军帐。

为了不太引人注意凌霄用了两架大屏风将的帐子隔开,外间还是那些书案之类的东西,里面却精心布置起来,先是在帐中又添了一层毡子保暖,又置办两座矮柜子,一张梨花木描金刻花大软榻,塌下放着几个脚炉子,又将买来的簇新棉被换上,新棉花晒过后蓬蓬的,散发着好闻的味道。

凌霄又命人将帐中多开了两个窗子,这样即透气也不会冻着了,用了一天将这些弄好,饶是凌霄刻意低调了也有不少人知道了,乌戟跟嚼舌头的人呛道:“吃这味儿作甚?王爷和小侯爷千金之躯,就是用的东西金贵了些又怎样?再说那也没用军中的银子,人家自己派亲兵去采办的,也关着你的事了?”

见还有几个不服气的,乌戟冷笑道:“原先知道是王爷和小侯爷来军中的时候谁承想过人家能这么吃苦?一路上和咱们同吃同睡的可见两位抱怨过?私自采办东西布置军帐是翻了禁不假,但总归是小事,我听闻小侯爷当初在东宫伴读时,一道菜做的不合口味了都说翻桌就翻桌,连着管事的太监都要被打死才能消气,圣上还要再赐小侯爷珍宝来安抚呢,现在人家到了咱们军中又怎样?还不是跟你们大老粗一样的过着,不服气的你也给自己帐子里收拾收拾,看看是不是也有小侯爷的那份恩宠。”

一席话将眼红的人说的闭了嘴各自散了,乌戟哼哼两声也去了。

“这是…”褚奕峰晚上巡逻回来一进自己的营帐差点不认识了,扑面先是一股暖意,两层毡子护着,在没有那透风的地方了,帐中又添了几倍的炭盆子,说是温暖如春都不为过。

“回来了?小炉子上煨着茶呢,先喝两口。”凌霄不知在弄什么,招呼了一声也没出来,褚奕峰自己倒了一杯热茶喝了,笑笑凑过去,“这是做什么呢?”

褚奕峰只见凌霄生了一个小煤炉子,旁边有一些簇新小银锅小银碗之类的,还有一小桶牛乳,鸡蛋山楂什么的。褚奕峰一看乐了:“这是要自己立火开小灶了?”

凌霄一笑,拉过一个小扎子来让褚奕峰坐在他身边,笑道:“给你做东西吃。”

“做什么?”褚奕峰摸摸这个碰碰那个,窝在小扎子上老老实实的看着。凌霄轻笑:“做出来你就知道了,我以前是拿别的灶台做的,跟这个不太一样,不过估计做出来的也差不多。”

凌霄先将洗净的山楂切下些果肉来,弄了一碗出来,凌霄再转头看褚奕峰,褚奕峰一脸的酸意,口水都快下来了,凌霄笑笑:“还没吃呢就酸成这样?”

褚奕峰摇摇头:“说起这个来我都流口水。”

凌霄笑笑,拿了口小锅倒入一些清水,又放了不少白糖进去,再将山楂丁倒进去,略略搅拌了下盖上了锅子。

做完这些不再管它,又取了个锅子,将牛乳倒入小锅中也放在炉子上,不一会儿奶香味就出来了,凌霄看着锅中的牛乳,刚沸起来就拿下锅子来将牛乳倒入一个大碗中让它静置,又拿了一个大碗,取了几个鸡蛋的蛋清,放了几大勺白糖进去,凌霄转头看看一脸期待的褚奕峰笑笑,将手里的碗递给褚奕峰:“拿筷子打碎,会不?”

“会、会。”褚奕峰连忙接过来,他原本怕自己笨手笨脚的弄坏了不敢动,这会儿凌霄让他动手求之不得呢,凌霄腾出手来去看了看炖着的山楂,搅了搅又放了些白糖进去,再转头看褚奕峰已经将蛋清打好了,凌霄取过刚才那碗牛奶,用筷子将上面凝着的奶皮刺破,将牛奶慢慢的倒入蛋清中,搅拌好了又慢慢的倒回来,只见刚才的奶皮又伏了起来。

褚奕峰不错眼的看着,凌霄笑笑刮了下他的鼻子,又取了个稍大些的锅子来倒上水,将混好的牛乳蛋清隔水蒸了一会儿,水刚沸起来就有一股好闻的奶香蛋香出来了,褚奕峰这次是真的要流口水了,又等着半刻,凌霄取了根筷子戳了戳,笑道:“这就差不多了。”

说毕将大碗取下来,拿了勺子挖了一小碗出来,又取了炖好的山楂酱浇了些在上面,递给褚奕峰:“吃吧。”

褚奕峰拿了小勺挖了一勺:“给。”

凌霄尝了一口,笑道:“行,比以前做的还好。”褚奕峰笑笑捧着小碗吃了,眼睛都眯起来了:“这个好吃,这是什么?”

凌霄自己也盛了一碗,道:“双皮奶,前几日听他们说这里的牛乳好,当时就想做这个给你吃,没成想做出来还不错。”

凌霄就是按着褚奕峰的脾胃来的,自然得褚奕峰的胃口,不一会儿就将做好的全吃了,褚奕峰缩到被子里哼哼,撑着了。

凌霄将炉子熄了也上了塌,褚奕峰将被子往凌霄那边匀,自动的倚在凌霄臂弯上,轻笑道:“真好…”

褚奕峰其实不是个贪嘴的人,有什么吃什么,没有也不会自己去要,凌霄也懂得,他只是贪恋这种被人呵护被人疼着的感觉,凌霄一笑轻声道:“你以后要是听话我就还给你做,这套东西我让他们收好了,哪天你想吃了就再做。”

“嗯,我以后都听话。”褚奕峰已经有些困了,凌霄揉了揉他的头,自己将长发散下,掖了掖被角,两人相拥着睡去。

不知不觉又过了两天,祝余派探子来给凌霄通风报信,不过十日匈奴大军就会撤走。

凌霄想了想命探子回去告诉祝余,请他务必来军中一趟详谈一二,探子一走又是半日,回来答复道:“大单于说了,小侯爷若是有话就让奴才答复,他不许主子回来。”

凌霄气的笑了:“什么叫他不让你主子回来?你主子怎么说?他被大单于绑住了不成?”

探子犹豫了下,为难道:“主子说今后视小侯爷也为主子,奴才不敢不说,如今大单于是真的将主子绑在帐子里了,每日主子不求半个时辰说半日的软话都不让出来透气的,就是出来一会儿半会儿的也是大单于亲自跟着的。”

凌霄眼底一暗,原先他就怀疑过祝余和匈奴单于的关系,没想到还真是这样…凌霄轻笑:“我猜着了,要不大单于能这么听他的,大单于限制他行动倒不限制他与外敌通信?”凌霄心里好笑,这个匈奴单于的脑子到底是这么长的?祝余住到他那里他倒是能容忍祝余每日跟自己这么有来有往传信。

“小侯爷有所不知,如今主子已经跟大单于说好了,将匈奴国内的害群之马杀了才是当务之急。”那探子低下声音来,“主子要暗杀匈奴柴丹王,此人是匈奴国内最有势利的亲王,占着最好的草原和水源,还总是欺负临近的部落,这次集结大军也是他的主意,不少人都看出来他有反意,但大单于有点,那什么。”

凌霄扫了那探子一眼,瞬间明白“那什么”是什么了,轻笑:“你接着说。”

探子咽了下口水,继续道:“大单于有点那什么,但主子看的通透,正计划着暗杀柴丹王,届时大单于会说柴丹王执意攻打大褚国冒犯了天神的意愿,这样不声不响的处置了柴丹王,匈奴大军也就可以名正言顺的退兵了。”

“叫你主子来就是为了商议这事。”自凌霄与祝余那晚深谈了一夜后凌霄就有七八成的把握祝余能扭转这次的战局,但他要的不只是这样,他甚至想要打起来才好,他要借着这次机会给褚奕峰造势,给褚奕峰立军功立威望,但这样算什么事,匈奴内乱自己原地解散了,褚奕峰什么也捞不着了。

凌霄看看那探子,将自己的疑虑跟他说了,那探子看了凌霄一眼心里暗惊,这小侯爷的胃口真大,退兵了都不行,还要给英王殿下立些威望,要不都说这位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呢。

探子思量了下,低声道:“要让主子过来怕是不行了,上回主子本来跟大单于说再也不走了,但最后骗了大单于不少的东西后跟着小侯爷一行人回皇城了,虽然大单于有些…那什么,但这回就咬死了不撒手了,主子说的话他现在根本不信,就是不许他离开自己眼皮底下,这个…实在不好办,要不小侯爷屈尊去一趟?”

这个凌霄当然早就想过了,他倒不是害怕,但这种特殊时期偷着越过国界去见匈奴大单于,一个不防头那就是通敌叛国的大罪,慧王的人正紧紧的盯着要找褚奕峰和他的错呢,这个罪行太大,凌霄担不起。

那探子看来也想到了凌霄顾虑的事,低声道:“小侯爷不用担心,届时奴才们一定能将小侯爷保护的好好的送过去,准保一个人也不知道的。”

凌霄轻笑:“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有一分可能我就不会涉险,放心吧,我会去的,但不是偷着摸着去。”

“小侯爷是想…”探子也傻了,这种事不偷着怎么办?

凌霄起身道:“去告诉你主子,我的人明日就会全数派到他那里任由他差遣,暗杀柴丹王不是个小事,让他万事小心。等到事成之后,英王殿下和凌将军会光明正大的跟大单于和谈一次,到时候有什么事咱们再好好说。”

探子替祝余谢过凌霄和他的人手,他心里一想也明白了凌霄要做什么,一样的事,每每凌霄做出来的就会光明正大,不给别人留下一丝的话柄和质疑。

探子告辞离去。

凌霄又传来秦龙跟他交代好了,最后嘱咐道:“你不用去,只留下和皇城中传信的人即可,剩下的人都去祝余那里听候他的差遣,这虽说是匈奴内部的事但和我们有莫大的关系,上点儿心,去吧,别让王爷知道。”

“是。”

“不让我知道什么?”褚奕峰探头进来,他刚要进帐就听见了这一句,笑笑走进来,“瞒着我你们做什么呢?”

秦龙心里一惊,不由的出声怒斥帐外的手下:“王爷进来了也不知道通报一声,都是死的?!一点礼数也没有!”

凌霄心里一动,若是褚奕峰真的听到了前面的按着他的脾气不可能装作没听见诈自己,唯一的可能就是他确实只听见了这个,那就好解释了,凌霄站起来一笑:“我听说这里的风干牛肉做的好吃,想着让秦龙偷偷的置办了来哄你高兴的,没想到让你听见了,这得了,没惊喜了。”

“哈哈,这有什么的,去吧,没这么大的规矩。”褚奕峰笑笑让秦龙下去,自己凑过来坐在凌霄身边,赔笑道,“我刚才走的急他们就没来的及通报,不生气吧?”

“我生过你的气么?”凌霄搂着褚奕峰一起坐到榻上来,拿过一个汤婆子放到他脚下,笑道,“总归都是弄了来给你的,早晚都一样。”

“嗯。”褚奕峰嘿嘿一笑,又有些馋了,推推凌霄眼巴巴的,“再做个双皮奶吧?想吃那个。”说着又想起了那天凌霄说的话,补充道:“我一直都挺听话的。”

凌霄看着他的馋样忍不住笑,点头:“晚上完了事我就做,晚饭少吃点,留着点肚子。”

“嗯嗯。”离着下一班交接还有半个时辰,褚奕峰跟凌霄一起偎在榻上腻乎了一会儿。

从这天开始凌霄每日只陪陪褚奕峰看看皇城里传来的密报,太子和自己探子的,每每问起老皇帝来太子都会说皇上圣体微恙不妨事,但凌霄自己的探子却说老皇帝身体日见不支,如今已经汤药不离口,太子衣不解带每日侍奉左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