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褚奕峰不但坐得住,还睡得香。

本来官员们看见了褚奕峰还是挺新鲜的,毕竟上一回见他都是一个月前的事了,现在见王爷来了都打点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但褚奕峰在那一坐什么有用的也没说,出于习惯众官员还是将褚奕峰下首的凌相当做一把手,事事都跟凌霄商议,等凌霄跟众官员商议好后褚奕峰的回笼觉已经睡好了。

凌霄接过文书写好的扎子双手递给褚奕峰,恭敬道:“这就是刚才商议好的,请王爷大印。”

褚奕峰揉了下眼睛点点头接过,随意看了一眼,道:“很好,就这样吧。”说着下印,递给凌霄,梁丘杰出列道:“不知王爷还有什么吩咐的?”

凌霄心里叹气,梁丘杰这人不错,就是有时有些过迂了,可是见着王爷了,非得多说几句话才行。

褚奕峰显然被问住了,但也没失态,笑道:“各位大人辛苦,本王没有什么担心的了,不过…”

梁丘杰和众官员期待的望向褚奕峰,褚奕峰微微沉吟,那神色居然与凌霄沉思的时候有几分相像,褚奕峰一笑道:“本王是想着,咱们封地地广人多,每日大大小小的事也不少,各位大人这一早一站少则一个时辰,多则三个时辰,未免过于辛苦了,不如以后在这议政厅内设立些椅子,大家坐着议政岂不更好?”

凌霄忍住笑,抬眼看殿下众官员的神色,梁丘杰不愧是凌霄看重的人才,闻言面色不动,劝道:“王爷,尊卑不可废,我等食朝廷俸禄,自然就该为国为民…”

褚奕峰最头疼听这些话,打断道:“众大人真的不累?”

众人马上表忠心,纷纷表示为了大褚为了王爷为了百姓站多少个时辰都没事,褚奕峰点头一笑:“你们不累就算了,凌相一直不发一言,你可是觉得累?”

凌霄忍住笑,刚要说话褚奕峰打断道:“既然凌相累,那以后就给凌相在我位子下首设一座位吧,叶钰!”

叶钰连忙出列:“下官在。”

“今后在我下首设一座位,准凌相殿前坐议政事。”褚奕峰一笑,“今后凡我封地内议政、宴会等,俱在本王下首为凌相设一座位,哈哈,众位大人什么时候觉得累了也跟本王说,也给你们设一座位。”

众人哪里敢受,褚奕峰发布了作为王爷在议政厅的第一条命令后也没有什么好说的了,散了后凌霄随着褚奕峰回府。

“你有什么要吩咐的怎么不提前跟我说一声?”凌霄想起今日褚奕峰的言行哭笑不得,“什么时候想起这个来了?站一两个时辰算什么?”

褚奕峰一笑:“今日我在那里坐一个多时辰都累,更别说你是站着了,再说咱们俩…不用拘着这些虚礼。”凌霄闻言心里一暖,轻笑:“罢了,下官谢过王爷了。”

“走走,看看中午吃什么。”褚奕峰的注意力马上就被午饭引走了,拉着凌霄去看午饭,饭后两人略在榻上歪了一会儿就起身去了燕子围场监工,凌霄指点指点,说了几个地方让人去改,两人逗留了一下午天擦黑才回的府。

“主子。”秦龙在府内等待凌霄已经快一个时辰了,正想着去燕子围场去找人的时候凌霄回来了,凌霄看秦龙的脸色就知道应该是有事,转头对褚奕峰笑道:“累了吧?不行先洗个澡再吃饭?我去吩咐他们晚饭。”

“行。”褚奕峰笑笑,他也正想松快松快呢,答应着去了。

“怎么了?”凌霄将外袍脱了,秦龙跟进里面来,低声道:“史沛传话来,皇上已经拟好了立储诏书,只等着择吉日昭告天下了。”

凌霄忍不住嘲讽一笑:“真快…”说毕不再说话,静静的沉思。

秦龙看着凌霄的脸色,低声道:“主子…是不是在犹豫要不要将慧王的事全抖出来?”

凌霄点头一笑:“果然是你懂我,我是在想…到底是现在将那些事捅出来效果好,还是日后效果更好一些。”

这个秦龙也说不好,各自有利有弊,没发生前谁也不知道哪个对慧王的伤害大一些。

凌霄轻抚腰间玉佩,半晌道:“现在捅出来…皇上为了不打脸,一定会尽全力将此事压下来,而且如今我们不在皇城,很多事插不上手去,未免掣肘,还是日后再提才能一击致命。”

秦龙想了想点头:“主子思量的是,那…就这么让皇上立慧王为储?”

凌霄点头淡淡道:“随他去,这皇位我不会去争也不会去抢,我要让峰儿名正言顺的继位。”

“是。”

同一时刻的承乾宫中灯火通明,皇上伏案疾书,一个老公公蹒跚着进了大殿,走近行礼道:“圣上,今日可要传召妃嫔?”

“不必,朕今日就宿在承乾宫。”皇上并不抬头,沾了沾朱砂批完一本折子放到左手边,“去吧。”

那老太监愣了愣,犹豫了下终究还是没有说什么,起身去了。

出了承乾宫正殿外面等候的小太监连忙赶上来,扶着那老太监跨过高高的门槛轻声道:“江公公,圣上今日还不传召妃嫔?”

老太监点了点头,轻叹道:“无用,你回去给皇后娘娘复命吧,老奴无用,娘娘早些睡了吧,圣上应该不会过去了。”那小太监“嗨”了一声,道:“成吧,江公公也早些去吧,我回去跟皇后娘娘复命了。”

凤华宫里皇后拿了银簪挑了挑灯花,微微垂首道:“知道了,下去吧。”

康嬷嬷看着皇后的神色,慢慢道:“娘娘不必心伤,圣上没见娘娘,可也没见别的妃嫔啊,只是政务繁忙抽不开身罢了。”

皇后轻轻摇了摇头,轻叹:“这话本宫听过多少次了,早就不信了,圣上刚登基时不比现在忙?可也没有这样,说起来…我也已经多日未见他了,本宫这几日总想…当初支持圣上争储是不是本来就是错的呢?”

此言一出康嬷嬷一下子变了脸色,连忙道:“娘娘!祸从口出,如今娘娘贵为中宫,怎么能说这样的话?!让圣上听见了更得…”说到这康嬷嬷自觉失言,讪讪不再说了。

皇后一愣,随即自嘲一笑:“怕什么?那日本宫不过是说启用曹容轩不妥,圣上就当着那么多宫人斥责本宫干涉朝政,如今他见也不见本宫,想要斥责本宫也不能了。”

“娘娘…”康嬷嬷轻叹一口气,半晌道,“圣上如今精神不好,脾气爆了些,哪是只对着娘娘呢?娘娘请细想,不说咱们朝,往上看看前朝…哪一位皇帝能只有嫡子?咱们皇上就做到了,这都是疼惜娘娘的缘故啊,就是民间也都说皇上与皇后和睦非常呢。”

皇后轻轻摇头:“若说和睦…以前本宫也这么以为,可惜现在…罢了,本宫要就寝了。”

康嬷嬷也是一脸的担心,轻叹一声伺候皇后梳洗。

夜过三更,承乾宫正殿外面一个伺候的小太监打盹不慎撞在了柱子上,“咚”的一声在夜里分外清晰,皇上手一抖,猛地站起来急道:“谁?!”

案前伺候的太监来喜连忙扶着皇上坐下,几步走到外面来,照着那不谨慎的小太监狠狠抽了几巴掌,骂道:“作死的东西!惊了驾你有几个脑袋赔?!”

转身进来躬身道:“皇上不用担心,有个不省事的小太监打瞌睡撞着柱子了,奴才刚教训过他了。”

皇上皱眉,揉了揉眉心,道:“去让外面的人散了吧,侍卫也离远一些,别再弄出这些动静来烦朕,来喜你留下来陪朕就好。”

众人依言听命,来喜走到皇上身后,劝道:“皇上,差不多就寝吧,马上就四更了啊。”

皇上摇摇头,轻皱眉:“睡下了总是梦见…还是再批会儿折子的好。”

来喜听了也不再劝,又给皇上换了盏茶,慢慢走到殿中央,轻手轻脚的将香炉打开轻轻拨弄里面的香灰,袖口不经意的擦过香炉,洒出不少白粉来,来喜像没看见一样将香炉盖好,转身退回皇上身后。

香炉中缓缓的升起一股白烟,半晌皇上垂下头,揉了揉太阳穴,皱眉道:“来喜…给朕拿薄荷脑来揉揉头…”

来喜躬身答应着,进了里间取了薄荷脑来,顺手熄灭了几盏大灯,皇上头疼难忍并未察觉,来喜取了薄荷沾了些在手上给皇上按揉太阳穴,不多时一阵风吹来,皇上睁开眼,正要问殿中何为如此昏暗,来喜轻轻垂下了头,脸几乎贴在了皇上耳畔,轻声道:“二哥…”

皇上只觉得一阵彻骨的寒意浸透骨子里,赫然转头望向来喜,只见来喜直直的盯着他桀桀怪笑,随着面皮的抽动,脸上的一层皮竟慢慢的脱落了下来,慢慢的露出了里面熟悉的一张脸…

“二哥…你不记得我了?”来喜将脸上脱落的一层皮扯掉,轻笑,“我是老四啊…”

“老四!”皇上猛地往后跌去,一个不稳倒在地上,眼中的血丝几乎要破裂,望着来喜的脸几乎晕过去,灰败的脸上惊恐莫名,“真…真的是你…”

来喜慢慢的向皇上走过去,轻笑:“父皇也死了,我问他,为何当年要杀了我和王妃,为何不让我和王妃的尸骨入皇陵,我和王妃的魂魄日夜漂泊,很是孤苦呢…”

皇上看着来喜呼吸急促,喉咙里发出风箱似的呼呼的声音,来喜咧嘴一笑:“父皇这才知道都是你在背后害我,所以让我来带你去见他,说清楚…讲明白…为何!要将我一家三口屠尽?!”

皇上眼睛越睁越大,只是说不出话来,金砖上的寒意自后背浸透到身体里,他使劲的往后退,来喜步步逼近,桀桀怪笑:“二哥…父皇在等你,母后也在等你,我母妃魏太妃也在等你…”

“哬…哬…”皇上努力的喘着气,来喜俯下|身来靠近他,轻声道:“二哥…我等这一天等了二十年,你可知道?来…跟我走吧…”

来喜始终不碰皇上一下,只是怪笑着靠近他,皇上看着这张熟悉的脸呼吸越来越急促,喉咙里发出金属摩擦似的声音,低声嘶哑道:“老…老四…”只说了这几个字,皇上的喉咙像是被无形的大手掐住了似的,目眦尽裂,嘴张大了抽了一口气,渗人的声音戛然而止…

祝余站起来,直直的看着地上躺着的皇帝久久没有动作,大殿中一时间寂静无比,祝余慢慢的将人皮面具戴回脸上,淡淡道:“有什么话,你去和父王和母妃说吧…”

不多时来喜慢慢的从承乾宫走出来,外面值夜的太监们过来道:“来喜公公,皇上可歇下了?”

来喜点点头轻声道:“好不容易睡着了,可别靠近了打搅了皇上,不然皮也揭了你们的!”皇上这几个月精神不好,被杖毙处罚的太监不是一个两个了,闻言都点点头,来喜点点头,转身去了…

翌日清晨,伺候皇上起身的太监犹豫了许久,直到卯时三刻时才壮着胆子进了承乾宫寝殿,几个小太监挂好层层纱帐,一个小太监推推身边的人小声道:“师傅…要我说…还是等来喜公公来了再叫醒圣上吧…”

“被打怕了?”那太监也是害怕,小声道,“小兔崽子,你以为我愿意进来?来喜公公今日休沐,早起开宫门的时候就出宫了,不然等我来拔老虎须?快点…”

“啊?啊啊啊!!!”

康佑一年六月初七,大行皇帝薨于承乾宫。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 雷霆夜深 candyxiaobaijin 两位同学的地雷,抱抱~~~~

嘎嘎,太子,去见先皇吧,塞又拿啦~

82、最近更新

“主子…”叶航取了药水伺候着祝余洗净脸上脏污,好一会儿才擦干净,祝余的白皙面皮已经被药水蛰的发红,叶航连忙取了凉布巾来为他敷上,轻声道,“主子可还好?”

叶航知道祝余的性子,知道这点疼痛不会让他这样,他这会儿怔怔的只是大仇得报后的怅然。

许久祝余将遮在脸上的布巾拿下,轻声道:“无妨,来喜可回去了?”

“是,早上您回来后就让他出去溜达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回宫了。”叶航以为祝余不放心,又道,“主子放心,来喜蒙主子大恩,就是为主子死了也不怕,再说现在那人已经死了,他不会多说什么的。”

祝余轻轻摇了摇头:“不是这个,我放心他,给我拢个炭盆来。”

叶航以为祝余是冷,但这六月里摆个炭盆也太热了些,遂劝道:“我拿让人拿个汤婆子来就罢了,碳盆子火气太大…”

“汤婆子…”祝余这才反应过来,失笑,“我是要烧点东西,去吧。”

叶航听了这话连忙取了来,只见祝余将怀中衣服夹层里藏着的东西取了出来,叶航一看吃了一惊,祝余竟是将皇上册封慧王为储君的诏书偷了出来!

祝余略看了一眼,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一丝快意,随手将那诏书扔进了炭盆里,等着诏书燃成了灰又拿碳叉子将灰烬捣碎了才让叶航拿出去,叶航不多时回来了,犹豫了下道:“主子这是为何?得亏来喜在宫里得宠侍卫不敢十分的查,这要是在宫门那被查出来了主子的命不得交代在那了?!”

祝余轻笑:“寿康侯于我有大恩,如今我更是投在无双麾下,说不得要出一份力,更别提…那人不是想要慧王继位么?我偏要逆着他的意思来,我要他死不瞑目。”

看着叶航担心的神色祝余一笑:“无事,我也是物伤其类,若是让慧王继位了,英王必然要走我父王的老路…这种事,有这么一回就罢了。”

叶航还是不乐观:“就算是没有继位诏书慧王也能登基,慧王在皇城,英王还在北地拘着呢,更别说现在朝中被皇上清理了这一遍已经都是他们的人了,我看英王继位这事胜算不大。”

祝余一笑:“该做的我都做了,剩下的就是凌无双的事了。”

几日后一封白色文书由风行军送到英王府上,这日褚奕峰去了军中,凌霄一看那文书的颜色就猜到十有□是祝余得手了,遂在议政厅当着众官员的面就将文书拆开了,噩耗一出,整个议政厅中官员大声恸哭,凌霄更是伤心过度有昏厥之兆,被亲兵匆忙送回了英王府。

“都下去吧…”凌霄以手遮脸,慢慢道,“命人准备寿衣白布,去军中请王爷回来,不可告诉他此事…”

亲兵领命去了,凌霄只留下秦龙在屋里,手放下来,英武的脸上没有一丝泪意,秦龙给凌霄捧了一杯茶来,凌霄几口喝了放在一边,道:“皇城里的说法是…大行皇帝忧思过度,体力不支在梦中就去了…什么狗屁不通的!”

“看样子是皇上服用了太多梦里苦的缘故…”凌霄轻敲书案,沉吟道,“这几个月来皇上性情大变,若真的是在梦里吓死的,有这几个月御医病案也说得通,可以服众了…”

秦龙拿过皇城里送来的文书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道:“至少咱们知道,没有人怀疑到‘梦里苦’上,主子一直担心祝余公子会失手被抓,如今主子可以放心了。还有就是…这封文书并不是慧王发出来的,按理现在他应该已经被左丞那帮老臣扶为太子了,怎么…”

凌霄也是想不通,慧王这个时候应该跳出来可劲儿的折腾才对啊,怎么没动静呢…

两人正思量着凌霄的亲兵在外面请见,说是皇城里来了消息,秦龙连忙出去将史沛传来的密信拿来,凌霄接过一看,里面是祝余的字,几句话说明白了几日前承乾宫内的事,并交代了诏书已毁,后面的事让凌霄自己斟酌着来,这下子凌霄和秦龙才明白过来,凌霄失笑:“祝余的花样倒是多…”

这一下很多事就解释的清了,凌霄正要跟秦龙说什么的时候外面传王爷回府了,凌霄轻叹了一口气:“你去吧,晚些我再叫你。”

褚奕峰一进府邸就知道出事了,看着管事的捧着粗布白衣匆匆走过,褚奕峰只觉得脑子里嗡的一声,几步跑进正屋,凌霄连忙迎出来,褚奕峰见凌霄无事松了口气,急道:“怎么了?!如何将这些东西都拿出来了?”

凌霄犹豫了下,轻声道:“峰儿,皇上…驾崩了。”

“六月初七一早发现的,御医诊断是忧思过度,在梦里去的。”凌霄看着褚奕峰的神色心里刀剜一样,哄道,“既是在梦里去的,想来…没有什么苦楚。”

褚奕峰愣了下,深深低下头,眼泪瞬间流了下来,凌霄心中大痛,皇上对褚奕峰做的那些龌龊事褚奕峰多不知道,如今出了事褚奕峰自然还是心伤的。

凌霄连忙扶着褚奕峰做到软榻上,褚奕峰侧过头将脸埋在了凌霄怀里,一声不出,眼泪不一会儿就透过薄薄的衣衫渗到凌霄衣衫里了,凌霄轻轻的揉着褚奕峰的后背,低声道:“峰儿…别憋着,哭出声来…”

褚奕峰像是没听见一样,只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流下来,凌霄知道褚奕峰从小并不亲皇上,后来又有无数猜忌,如今哭只是血脉间斩不断的情谊,比起老皇帝死时候的情形好多了,想起这个来凌霄禁不住心疼,褚奕峰这半年里竟是去了两个至亲…

凌霄怕褚奕峰憋气轻轻抬着他的额头,低下头来轻吻褚奕峰的耳畔,轻声哄到:“峰儿…”

褚奕峰轻轻抬起手搂着凌霄的腰,一次次的事让他知道,谁都会离开,只有凌霄会一直在。凌霄轻轻抚摸着褚奕峰,静静的等着褚奕峰发泄完毕…

晚间的时候凌霄以王爷伤心过度为由将众官员送走了,只有梁丘杰没走,上前行礼道:“凌相,下官有事相商。”

凌霄让梁丘杰进书房里面,着人看茶,轻声道:“梁大人请坐,什么事?”

梁丘杰接过茶,让伺候的人下去,沉声道:“凌相,如今山陵崩,国不可一日无君…”

凌霄轻挑长眉等着梁丘杰接着说,梁丘杰倒是没有什么顾虑的,直言道:“如今成年的皇子只有大皇子慧王和咱们王爷,三皇子四皇子不足弱冠先不用考虑,立储一事大行皇帝虽然…虽然有所偏向,但并没有留下诏书,等于是留下了个难题给百官,日后该尊哪位王爷为帝?”

“论长幼之序,论大行皇帝宠爱程度,论在皇城中的人脉关系。”梁丘杰总结道,“慧王登基众望所归。”

凌霄轻笑:“梁大人说的是,若是皇族亲贵与重臣们都推举慧王,那说不得我们北地也要俯首称臣了。”

梁丘杰摇头:“论军功,论太祖皇帝宠爱程度,论品性声望,慧王登基当之无愧。”凌霄眉梢一动,淡淡道:“梁大人请慎言。”

梁丘杰不在意的一笑:“我梁丘杰怕什么?今日下官逾矩说这些话就是想提醒凌相,英王除了不是嫡长,没有什么比不上慧王的,或者有人说王爷心智单纯仁善不宜登大位,但就下官看来,只要有凌相一直侍奉左右…怕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梁丘杰见凌霄依然不动声色,继续道:“臣消息闭塞尚且知道在皇城中慧王与英王不对,若来日慧王登大宝,焉有王爷的立锥之地?还请凌相多思量。”

凌霄定定的看着梁丘杰,半晌道:“大人的意思我明白了,我还有个不情之请,如今我离不开王府,还请大人去一趟北部军营,将刚才跟我说的话再跟乌戟将军说一遍,大人舌绽莲花有当日孔明战群儒之才,相信也能为了王爷说服乌戟将军。”

梁丘杰连忙起身:“下官领命。”说着就要往外走,凌霄忍不住问道:“梁大人,你我相交不过半年,如何就…”

梁丘杰轻声一笑,也不转身,沉声道:“凌相可知,梁某已近不惑之年,当年也是进士出身,可惜蹉跎半生不过是个小小六品,幸得凌相赏识,如今已是四品官职,梁某不是贪恋官阶,只是…”下面的话梁丘杰没说,凌霄大概也明白,梁丘杰实在是个得用人,但输在为人不够圆滑玲珑,后得凌霄知遇之恩,自然会倾力相报。

梁丘杰走后凌霄回到里院,里面碧荷捧着一个食盒等在外面,见凌霄来了连忙赶上来道:“少爷,您快看看王爷吧,晚饭根本没吃,咱们也不敢劝…”

凌霄打开食盒的盖子看了一眼,里面有一碗粥还有几碟子小菜,凌霄接过食盒道:“你去吧。”碧荷福身退下。

屋里面只点了几盏灯,褚奕峰正坐在榻上出神,凌霄进屋将食盒里的粥拿出来,取了些糟鹌鹑肉拌在粥里,端了坐到榻上来,轻声道:“来,吃点东西。”

褚奕峰眼睛红红的,但还是接过粥碗吃了下去,凌霄接过空碗,劝道:“早些睡吧,明日我就打点东西跟你回皇城,后面有要忙的时候呢。”

褚奕峰点点头,还是话不多,凌霄帮着他收拾了就寝,褚奕峰刚躺下就听见外面有人叩门,凌霄不让褚奕峰起身,自己去了外间,拢香拿着张叠好的信纸交给凌霄:“刚才外面的人让交给您的,说让您这就看了。”

凌霄抖开信纸一看:乌戟携北部众军士誓死追随英王。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发现了更新不显示问题,如果遇见这个情况可以ctrl+f5 刷新,我也会常在后台清缓存,希望jj可以尽快的解决吧^^

83、最近更新

乌戟也不是傻的,大行皇帝在世时就千方百计的打压武将了,这慧王是大行皇帝一手带大的,行事作风有过之无不及,真等着慧王继位的时候,他们这些前朝武将焉有命在?这么想来倒是同为武将的英王靠谱些。

乌戟会这么想,别的武将如是。

如今天下刚平定了几十年,大行皇帝就要向武将们收兵权,以前不敢说,现在谁都要念叨一番:人走茶凉,不外如是!

更何况大行皇帝做了一件不可饶恕的事,那就是冤杀了伏杰琴。除了皇族亲卫韦家,伏杰琴是唯一在世的参与过前朝旧部征战过的将军了,资历在军士中当属第一,大行皇帝永远不会明白武将们对伏将军的尊敬与崇拜,甚至一些年轻的将士将伏杰琴当做神明一般,而大行皇帝就为了那么个站不住脚的理由屠杀了他们的神。

如今大行皇帝已去,武将们憋着的一口气禁不住都的撒向慧王,这个时候就算凌霄没有派梁丘杰去北部游说,乌戟也决定了要追随拥立褚奕峰。

凌霄静静的躺在床上看着屋顶,现在缺的,是褚奕峰的斗志。

凌霄侧过头,褚奕峰就枕在他手臂上,眉眼间还有些许的泪意,凌霄轻轻地用里衣的一角为他拭去,褚奕峰顺着凌霄的动作偏过头,温驯的将脸埋在凌霄的怀里,凌霄轻笑,为他掖了掖被角,无论如何,这场仗只许赢不许输,皇城有他们的亲人,他不会让褚奕峰一辈子提心吊胆的屈居于北地。

翌日两人起了个早,都收拾好只略用了一些粥饭就一起去了议政厅,凌霄陪着褚奕峰将封地里的事交代了一遍,最后凌霄转头对梁丘杰道:“我与王爷这一去皇城不知何时能回来,封地中的事就全靠梁大人照应了,我回北地不知何日,今授命梁丘杰梁大人为封地新的文相,还请大人不必推辞。”

此言一出厅内官员都吃了一惊,梁丘杰更是马上推辞,凌霄一笑:“梁大人不必过谦,这是我和王爷反复思量的结果,并没有什么不妥的。”一个文相凌霄不是很在意,此去皇城,若是胜了,那他自然不可能再回封地做文相了,若是败了…凌霄轻笑,那就要与褚奕峰生同衾死同穴了,自然也回不来。

梁丘杰推辞半日无果,无奈受了,承诺道:“还请王爷和凌相放心,有我梁某在北地一日,必然同众位大人为王爷守住这里,等着王爷好好的回来。”

凌霄点头,又吩咐了些小事后就散了。

从议政厅出来褚奕峰的话就很少,马车里凌霄轻轻揽着褚奕峰,不多时到了英王府,凌霄掀起马车门帘先一步下车,扶着褚奕峰的手让他下来,两人一前一后往大门走,凌霄稍稍落后两步,褚奕峰正要上台阶时,猛地回头,王府不远处的一个布衣男子突然发作,从怀中抽出一把弯刀来直取凌霄!

千钧一发,凌霄尚不知,顺着褚奕峰的眼神看过去,只见明晃晃的刀刃冲着自己面门而来,凌霄下意识往后躲,说时迟那时快,那人已经直冲过来,凌霄用手格挡,锋利的刀刃瞬间划破薄薄的衣衫,一道血光划过,那人还要再挥刀时褚奕峰已经赶上来,侧身挡到凌霄面前,一个侧踢将那刺客扫出一丈,刀光剑影只在一瞬间里,王府亲兵瞬间赶上来将那刺客制伏。

褚奕峰连忙回头查看凌霄的伤势,凌霄连忙安慰道:“无事,刚擦破了皮而已。”褚奕峰小心的将凌霄的袖口挽起,只见凌霄小臂上划开了一道近尺长的刀伤,血迹蜿蜒流下,褚奕峰确定了凌霄没有伤到筋骨才堪堪放下心,转身走到那刺客面前,一把抄住他领口将人提起来,原本温善的面孔几竟狰狞,怒道:“说!谁派你来行刺的?!”

那人只不说话,当下就要咬舌自尽,褚奕峰一手扣住他脸上,修长的手指一用力直接将他下巴卸了下来,冷笑:“想死?等过了我府中三十二道刑具再说,我再问你一次,谁派你来的?说!”

那人看来是被骇住了,卸了下巴后口齿不清,勉强道:“我…说…慧…是慧王…”

褚奕峰眼中一动,抬手将那刺客的下巴合上了,那人只是抽气,半晌磕磕巴巴道:“是…慧王派我来的…”

褚奕峰脑子中“嗡”了一声,闭了闭眼,继续问道:“大哥…慧王怎么说的?”

“慧王说…务必杀,杀了凌小侯爷…”

褚奕峰一手扣在那刺客脖子上恨道:“慧王竟敢…竟敢要凌霄的命…”褚奕峰手下发力,恨的就要直接掐死了他,凌霄连忙过来拉褚奕峰,急道:“王爷不可,这是慧王害我的罪证!区区小贼不值得脏王爷的手!”

褚奕峰听了凌霄的话才将手放下,那刺客脖颈间已经多了几道乌青的指痕,褚奕峰冷冷道:“押到牢里,好生看管着,不许他寻死。”

亲兵连忙押着那刺客去了,褚奕峰转过头来连忙叫人去请太医,自己扶着凌霄往府里走,凌霄侧过头给了秦龙一个眼神,秦龙知意,跟着押送那刺客的人一起去了。

“疼不?”褚奕峰看着凌霄的伤口心焦不已,悔道:“都是我不好,要是早一步发现了…也不用你受这个苦。”

凌霄轻笑:“无妨,不过是皮肉小伤,只是口子大了些吓人,李太医,快跟王爷说了好让他放心。”

李太医将凌霄手臂上的血迹拭干后取了药粉来,道:“确实无大碍,凌相躲的利索,刀口很浅,妥善医治了疤也不会留下,王爷放心。”

李太医说着话,手下不停,将伤口包扎好,又叮嘱了些忌口的东西才姗姗去了。

“来…”凌霄拉着褚奕峰做到他身边,褚奕峰小心的看着凌霄的手臂怕碰着了,凌霄一笑:“哪里就这么娇贵了,忘了当年一起在战场上了,那时的哪一道伤不比这个深?”

褚奕峰沉默了一会儿,突然道:“是我大哥伤的你…”

凌霄没有接话,褚奕峰淡淡道:“大哥容不下我,我早就看出来了,我根本没有要跟他争的意思,从小就没有…他想要什么,我从不会去抢去夺,我也不在意那些,他想要什么我都给,但你不行…但现在…他敢动你…”

凌霄正要说什么时外面亲兵来报,皇城中有文书传来,褚奕峰和凌霄连忙起身让人将文书拿进来,褚奕峰接过拆开一看,拿着文书的手上青筋暴起,胸间霎时燃起滔天怒火,怒道:“欺人太甚!”

凌霄连忙接过来看,心中轻叹,上天助我,慧王这封文书太及时了。

慧王以国中无君恐外邦趁势进犯为由,令褚奕峰驻守北部,不必回朝。

褚奕峰一颗心在这短短的一个时辰里被慧王伤透,褚奕峰沉默半晌,转头对凌霄轻声道:“凌霄,我不能让大哥登基。”

凌霄顿了下,低声道:“你愿意做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