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想容“嗯”了声,她说:“你有什么好生意可以告诉我。”

她认识一姐们的女儿刚从圣马丁学院回来,也说要自己当设计师,目前在其他杂志社实习。萧晴这话也不知道是说说还是什么,她到时候把这些人拉一起吃顿饭,看看彼此有没有事业上的重合。

赵想容回去和小组开选题会,大家讨论到最后就开小差,讨论宵夜吃什么。

“这种时候就应该吃羊蝎子火锅,特别辣那种。”“好啊,今晚加班完我们去?”

赵想容没理他们,她正在看一个日本模特的内页照片,对方是在ins上很火的一位东京网红模特,长相雌雄难辨,染了头蓝色的半头发,看上去诡异却有辨识度。

现在政策严,染发和刺青的模特不能出现在实体正刊。品牌pr偏偏制定要她。如今手头广告预算最多的就是美妆品牌,他们找到赵想容,又问能不能和某大游戏联合,一起出个仿妆的页面,刊登在她们杂志。

赵想容管不了这事,移交其他同事,一个没留神,对方已经把她拉入群聊。

刚结束完会议,一个小编辑Midas拉住赵想容。每年五月前后都是辞职高峰,果然,对方说房东催房租,杂志社开得工资低,城市工作压力太大,不想干了。

赵想容想了想,她说:“先加班,我今晚请大家吃羊蝎子火锅。”

周津塬认为时装编辑都是一群自恋狂,赵想容也认为医生都有不同程度的心灵扭曲。她当初追周津塬,见识过医学生不少的聚餐,胸外每次都点豆腐,那些医学生讨论说嫩豆腐就像肺一样难夹。而脊椎外科聚餐选在羊蝎子火锅店,赵想容见证过周津塬用十五分钟的时间,拼凑出一个完整骨架。

今晚坐在熟悉的羊蝎子店,她苦口婆心地说了许久,Midas说再考虑考虑。

时尚编辑的跳槽流动很高,永远有新人,但永远有人走。问题是,每次招人都要培养至少半年才顺手,赵想容尽量控制着人员流动。

Patrol和她都属于领导,但和她手下的编辑没那么亲密,主动付完款,就准备走。赵想容同样提前告辞,她晚上要和司姐汇报工作。司姐最近成为某电视剧的时装顾问,连个影子都找不着。

在路上,赵想容随口问Patrol,自媒体这么发达,大家为什么还要买纸质杂志。以及,纸制杂志的编辑岗位能存在多久。

Patrol理所当然地说:“世界上有很多好的东西,但是,最优秀的编辑永远知道怎么从中挑出最好的,分享给读者。纸媒影响力减少,编辑还是永远有存在的价值。”又说,“那个 Midas 估计留不住。杂志社马上要去你母校招人。”

赵想容懒洋洋地摇头,招聘是特别累且不讨好的活儿。再说,杂志社又不是她开的,有专门的人事部,她管这么多干什么?反正永远有实习生可用。

Patrol很烦她这种态度,讥嘲几句。

赵想容就跟他有句没一句地聊,气氛不太热络但很轻松,她和Patrol一起走过街道,回去加班。

春末晚风荡涤全城,他们并没有看到苏昕正躲在墙角,看着他们。

苏昕以前读高中,有几个欺凌同学的大姐大,也长着赵想容这样的明丽面孔。有的时候,苏昕是羡慕赵想容的张扬,这种人大概一辈子都不理解别人的苦难。

苏昕终于等周津塬参加完院里组织的知识竞赛,两人去看那场拖延许久的话剧。

周津塬从医院直接赶去的,停车到话剧院门口的停车场前,那里有条长巷子可以穿进去。他微皱了一下眉,隐约觉得这地方有点眼熟。往四处看了眼,但演出要开始了,他快步前去取票。

苏昕和周津塬落座在前排,舞台上方的帷幕还拉着。

她把手机调成静音,苏秦就在这个时候发来张自己练舞的照片,他已经判若两人,发型和衣着都非常时髦。弟弟让苏昕想到了赵想容,那非常浮华且盛气凌人的圈子。

话剧开始了,苏昕看了眼周津塬,他正专注地注视着舞台,黑衫黑裤,那张脸静止得时候总像是在审视一切。

周津塬突然说:“别盯着我,看前面。”

苏昕慌忙转头,他又看了她一眼。“不是你要来看话剧?”周津塬说,“专心点。”

那一刻,苏昕脑海里有很多碎片化的疑问。她知道很多许晗的事情,周津塬从不避讳提起他的初恋,语气非常温柔。但是,他永远对赵想容三缄其口。可是,周津塬那天叫了赵想容的名字吗?苏昕原本以为,周津塬憎恶她。

话剧中场休息,苏昕轻声问周津塬:“你渴吗?”

周津塬摇头,依旧心不在焉地看着前方。

苏昕默默无语地坐在座位,实际上,她自己买水喝的,但周津塬没表示,她也只能陪着他。

看完话剧,苏昕在路边等他,周津塬独自取车,看着剧场沿街那条长长的小巷。似曾相识的感觉又冒出来。

他独自走进小巷,在脑海里搜刮各种线索。

周津塬走了十分钟,直到一个蓝色标识在前方,停住站住脚步。赵想容在那天清晨,指使他东拐西拐,来到这家民政局。他们当初是在这里办理的离婚手续。

周津塬向来不怎么瞧得起赵想容,他完全不掩饰这点。

赵想容就是典型草包,用不管不顾和叛逆凸显自己的存在感。她玩那套,他早就成了公立学校里打架和成绩双料第一的孩子王。他极度肆意过,比赵想容走得更远,有资格对她的任性无动于衷。

但是,周津塬没想过,这草包居然能瞒天过海,他甚至感觉不到她听力问题的存在。如今回想,细节多如牛毛。

他俩有很长的冰封期,周津塬冷落她,她自己活得很好。赵想容在别人眼里懒洋洋,但他知道,她内心是存有股好胜心的,就像麋鹿角,远看精美,摸上去却硬而粗糙。

他一直以为,自己是这段关系的主动者。放下鱼饵,她咬住。他在这段关系里很累,一直容忍着她的胡闹。可是最近几天,周津塬总会想到,她当初在两人婚礼上说的那句“谢谢”,认了命似的却又不甘心。

周津塬转头往外走,他每当这时候,都会想到许晗,或者读读她的信,恢复平静。

但是,许晗去世太久了,连许晗的祖母都过世了,许晗的脸和苏昕好像有隐隐的重合。只剩下他惊鸿一瞥的照片,那个红衣女孩正冷漠嘲讽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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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月初,Midas 还是撑不住要离职了,临走前又拽着赵想容哭了场。不过这次,赵想容无动于衷,让她把一些交接的东西做好。

杂志社里招新员工分两批,一批是内推的那些富二代和关系户和资深有工作经验的人,另一批则是校招网申,要用英语写篇长长的自我介绍和对时尚的理解。

赵想容身为终面的面试官,往那里光鲜亮丽地一坐,几乎符合那些大学生对时尚行业的所有想象——和误解。

工作间隙,赵想容参加了法语a1的考试。

她的口语依旧烂如稀粥,但很荣幸地考及格了,顺利升入A2。赵想容拿到成绩回到家,发疯地把书都扔到墙上,砸了半天又自己乐笑了,把教材捡起来。

司姐鼓励她继续学习,给赵想容派了一个额外的活,让她跟着今年的校招。

“老大,我为了社里那个晚宴天天加班,都睡不了觉。”赵想容抱怨,“组里刚走了俩实习生,估计又要走个编辑,我手底下没人。”

“不是让你负责招聘。他们人力开宣讲会,你快结束的时候跑去看看,在旁边站着,什么也不用说。”

司姐在视频里,反复嘱咐赵想容盯紧了Patrol的举动。

Patrol是空降兵,绝对会在这次校园招聘里招点自己能用的年轻人。但是,司姐早有打算,她准备等Patrol看上哪位应聘者,等入职后就把那人抢过来。Patrol入职几个月,司姐一直冷眼旁观,看似宽宏大量,还是要找机会立威,让Patrol和他背后的董事明白,她是颗粒入仓的性格。

赵想容叹为观止,司姐是一点点地把权力抓在手心,反复扯皮,终于当上主编。赵想容却不是这性格,经过工作相处,她对Patrol的意见也没这么大。

她回到父母家,赵奉阳不在家,据说拖着病体去广州出差。

赵想容的母亲陈南,自然也插手了周津塬香港奖学金的事情。她对前女婿恨之入骨,跟丈夫说:“听说,周家安排周津塬又开始相亲。真看不出来是一个花花心思多的。老赵,我跟你说,我想想都对不起豆豆,当时咱俩在家,也不会没人发现她把自己缩在花园,弄得耳朵这样。”

赵父沉默片刻:“咱们能给女儿的,肯定都给,但是家里产业这么大,她自己如果不厉害起来,什么也守不住,就是把羊送到豺狼虎豹里。”

陈南说:“奉阳几次说要娶她,他倒是争气的。现在又要做试管婴儿,豆豆嫁给他,连孩子也不用生…”

“胡闹!”赵父也生气了,“咱家可不是把赵奉阳当女婿养的,他再娶了豆豆,滑天下大稽!再说他那腿,他那身体,我女儿是要给他守寡么,怎么能行…”

“我就说说,你嚷嚷什么?”赵母愠道。

等赵想容回家后,赵父赵母倒是好言好气地跟女儿说话,让她搬回来住。

赵想容摇了摇头,

最近太忙。好些事堆在身上,她耳疾复发,整宿睡不了觉,就像脑袋里一根细细的铜丝连接在插座。赵想容疼得嘴角耷拉,眼角也闭不上。

赵想容小的时候在接受人工耳蜗手术前,她父母犹不死心,尝试过各种中医和西医稀奇古怪疗法。她甚至做过当时流行的电击疗法,那种是实打实撕心裂肺地痛苦,3个小时,6个小时,12个小时。许晗曾经同情地陪她去过一次,赵想容从来不哭,但看到许晗在门口等自己,却开始大哭。

赵想容很希望自己能健康,她曾经想用全世界任何东西来换健康。甚至有过荒唐念头,健健康康活到十八岁,到第十九岁死掉都可以。

许晗让她闭嘴。后来,健康的许晗在花季年龄死了,赵想容则拒绝去特殊学校,坚持在私立读书,她讨厌被当成异类,她让自己像正常女孩那样读书和恋爱。而每当历任男友察觉她的异样,赵想容会提前分手,不解释原因。

在赵想容的耳鸣和头痛中,涂霆打来视频邀请。

赵想容任手机响着,把身边所有能摔的东西都扫落在地,却无力接起电话。

另一方,涂霆颓唐地挂了电话。过了会,手机响了一下,赵想容发来个微信表情,就说开会中。但涂霆不快地看着手机,他已经两天给赵想容视频,都被她拒绝,回他信息也永远很慢。

她每次都说忙。涂霆只能安慰自己,她在忙杂志社的事情。

赵想容颤抖地倒在床上。疼痛是一种私人且残酷的体验。任何亲情,爱情和友情都没法缓解。她不是想隐瞒涂霆,而是知道涂霆在外地,无法赶回来陪伴她。告诉父母也只换来父母忧愁,不如伪装盛世太平,一切无忧。

赵想容不想跟任何人交流,谁也不能帮她。过了会,她发现自己在想周津塬,那种自私冷酷的男人,是不是从来不会感到疼。

chapter.49

周津塬独自搬出来住之后, 买了不少东西。

他买了锻炼握力的健身器,把公寓里的剪刀和刀器都换成手术室里的用品, 购入三台紫外线消毒灯,再狡猾地用了点手段, 在同事艳羡的目光中收了一套从医学院淘汰下来的真人人体骨架, 花了三四天修补好, 买了个支撑架放在墙脚。

他又订了架二手的奥地利钢琴, 一个月后送到。

周津塬那群孩子,从小都要学乐器。他跟着星海学院的一个钢琴名家练钢琴,每天雷打不动,关在琴室里练四个小时,为了防止儿子尿遁,周家甚至在琴室里安了个厕所单间。

调音师校正音准走了之后,周津塬用碧丽珠擦完琴键,用ipad当琴谱, 为苏昕磕磕绊绊地弹了一首肖邦。

钢琴仿佛很难弹奏出凄苦悲愤,它的声音, 总是亮堂中带着孤独, 节奏带动着旋律, 像是河滩边垂下的秋千和滑梯, 音符循环交融, 静谧缓慢的氛围。

一曲终了, 苏昕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肖邦的《离别曲》。”周津塬说。

肖邦说, 每当有一个女人离开自己, 他都会写一首圆舞曲。根据古典乐迷统计,肖邦这一辈子总共写了20首圆舞,传记作者推测他至少写过36首,无论如何,数量未免有点多。

周津塬曾经为许晗弹过,但当时她什么表情?周津塬已经忘了。从许晗车祸后,他几乎不弹琴了。

苏昕整个人剧烈地心跳。她轻声说:“我一直想学钢琴。”自嘲地笑笑,但她家的情况,自身如浮萍,哪里能学钢琴。

周津塬放下琴盖,抬腕看表,他晚上打算参加大学校庆,就跟苏昕说:“我晚上有事。”

女孩子比男人要更敏感,周津塬刚刚眼底略微不耐烦的表情,苏昕没有错过,她有些受伤,但脸上没有露出分毫,也随意地说:“咱俩吃完饭再走?”

周津塬忽地问:“你最近缺钱吗?”

苏昕一愣,周津塬拿起手机给她转账两万:“买点自己喜欢吃的。”

苏昕觉得受了侮辱,把钱迅速地转回来:“我不缺钱,我最近帮着一家美容院,已经赚钱了。”

周津塬抬起头,苏昕以为他会继续追问,他却很索然无味地看着那锃亮的钢琴。

他知道赵想容最近也招聘,微博上一直在给她们杂志社校招页面点赞。她在离婚后,就发了个微博状态“女人只要状态好,就有无数的机会与男人”,非常可笑。

周津塬抵达大学时已经是晚上。

他们医学院有自己独立院校,和本校分开的,相隔四公里。周津塬读书时只有参加活动,以及读博的最后一年,才会来到本校校部。

周津塬应该回他的医学院部,但半途,把车开进了本校部。

拿校庆入场券展示,保安不情愿地放行。

本校部今年又建立一个以富豪命名的体育馆,很多路道,继续拓宽。周津塬缓慢地开车,他对这里非常陌生,只有路过图书馆才觉得眼熟,那里原先种满银杏树,是个静谧的小花园,门口有各种名人的人像雕塑。

也就在这条路上,他被赵想容叫住。

这时候,周津塬从后视镜看到一个红裙窈窕背影,有点眼熟,他随后把车停到一辆本田的后方。

赵想容被司姐催促,在校招时跟了两天Patrol。Patrol的履历很光鲜,借了个小阶梯教室,开了个时装编辑的职业分享会,现场会收简历,和进行简单面试。

赵想容和她那帮大学同学都有联系,但对母校感情一般,在台下百无聊赖地坐着。好不容易结束,立马溜了。

她的手机要人脸解锁,赵想容只能走到路灯下解锁。这是非常舒爽的夏夜,大学校园总有股低头往前走,前方突然有人直直地站着不动,赵想容心里莫名咯噔了下,抬起头,看着熟悉的高大轮廓。

“赵想容?”周津塬走过来,他说,“果然是你?”

他看见赵想容,以前,她每次见到他都是从心底里的开心,媚媚地主动跑过来,他从来见过比她更用力的女人。但此刻的瞬间骗不了人,赵想容的表情就像有人往她嘴巴里撒了把盐。

赵想容迅速移开目光,她打心底一点也不想要这种偶遇。

周津塬看赵想容怀里一堆文件,他随手接过来,翻了下,是一些大学生给他们杂志社投来的简历。

赵想容立刻抢回来,做了夫妻太久,即使离婚,有些亲昵还是很无意识。情境迭换,她很讨厌周津塬这么理所当然的态度。很令人反感。

赵想容不打算和他招招呼,甚至对他为什么出现在这里也不感兴趣。

她绕开他准备走,周津塬却叫住她。

“我来参加校友会。”周津塬顿了顿,他平淡地说,“在A礼堂。知道在哪儿?”

不出周津塬所料,赵想容身为学渣之耻,逃课太多,对旁边酒吧停车位的熟悉度都比学校更多,她也不知道A大礼堂具体在哪里,茫然地左右看了眼。

有年轻的大学生路过他们,都是青春的小姑娘。赵想容突然想到了苏昕,她冷冷地想,周津塬现在和苏昕在一起呢,他又找到自己,怎么,男人都那么贱吗?

她还以为,周津塬可能好一点。

两人僵持片刻,她突然退后两步,决然放弃正道,掉头走进旁边正在修葺的工地里。

周津塬早习惯赵想容各种天马行空的行为,但稍微一愣,知道她是孩子气地不想见他。

他独自站立着,不知道自己来这里找赵想容做什么。

水泥地上都是装修垃圾的薄板和钢条,有红白的摘牌立着,写着“工地危险”。周津塬凝视着赵想容钻进小树林的位置,隐约记得,这里挨着湖。

过了会儿,他也走进去。

“出来,我有事要问你。”他微微提高声音,声音在夏日的夜晚不大,但非常清晰。

周围静悄悄的,也许赵想容走进这小树林,是沿着其他道路走了。

周津塬掏出手机,拨了赵想容的电话。

他俩都删除了对方的电话,但号码都记在脑子里。电话还没接通,对方是忙音。赵想容显然又把他拉进黑名单。

周津塬面无表情地打开手电,打算把小树林巡逻一遍再走,以赵想容的智商,她很可能会在这里迷路,走失,最后掉进湖里。

他边走边往四处看,留神有什么人影。

但走着走着,周津塬打了个趔趄,脚底突然一空。

他脑子瞬时闪过一连串的念头,下面是什么?这是校园里挖的一米多深的暗沟。里面有钢管吗?周津塬还没想到答案,眼疾手快地伸胳膊挡了下,想抓着旁边的泥土,但还是摔下去。

这已经不是他离婚后第一次受伤了,赵想容真是该死。

接着,周津塬听到自己的骨头发出声音,下一秒,重重地摔在沟里。

沟挖得很深,幸好没有管道,一米多摔下来,周津塬背部着地,瞬时间都没有知觉。他吐出了半嘴土,咳嗽着,第一反应是检查手和头,幸好都还没事。

手机已经不知道丢在哪里,他足足坐了好几分钟,在黑暗中无声地喘息。随手一摸,都是湿淋淋的水和泥土。

周津塬抬头擦了下嘴。

就在这时,他听到沟对面有人轻轻挪动。周津塬目力和听力都很好,随后看到,树后面躲着一个俏丽地红影。

赵想容尽量蹑手蹑脚地往外走,后面传来冷冷地一声。

“看得开心吗?”

赵想容蹙着眉,缓慢回过头。

她更冷地说:“这都没摔死你吗?”

周津塬前因后果一转,顿时明白了。

赵想容刚刚躲进小林子里,但是,她谨慎地没走远,看到地面有这条窄沟,也避了过去。他跟进来,刚刚叫她,她听到了却不答应,他来找她,她躲在树后面没回答。她明知道前方有沟,也不提醒,眼睁睁地看着他直接摔下来。

他想到这里,心突然沉了下去。

在两人的婚姻中,周津塬不想承认,但是,他俩之间确实维持非常微妙的缓冲和底线。这种东西超越爱情和友情,混合在两者中间,接近义气。他俩把战场控制在两人之间,彼此也不会撕破脸。周津塬在平时忍耐地任赵想容胡闹,赵想容也会在她胡闹完后又主动和他和好。

但是,他们并不会对对方下狠手。

只不过,那界限已经随着两人离婚,彻底地消逝了。

赵想容安安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依旧是不可方物地美,但她脸上露出的那种表情,就是另一个赵奉阳。她可以眼睁睁,漠然地看着他跳进深渊,而她毫不犹豫地转身就走。

赵想容已经完全不在乎,她是真的下定决心彻底想从这段关系割出去。虽然,她依旧笑嘻嘻地开玩笑。

半晌,周津塬突然淡淡地说:“你要是不嫌麻烦,就把我拉上来。”

赵想容听得很清楚,但没走上来。她顺手举起手机,照亮前方。

闪光灯下,周津塬已经在沟里艰难地站起来。他身高在那里,大半个上身能出来,抬头眯着眼睛看着她,冷面冷口,眼神不明,脖子往下都被暗黑笼罩着。

两人沉默着,赵想容想,刚刚是不是应该厚道点,提醒他脚下有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