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每天都会固定的练几个时辰功,一来强身健体不能让自己太孱弱。二来也让众人知道,她还是心心念着想巴结讨好东临王的。

然后就是散步,她打从初来这里就爱散步,没有人有丝毫的怀疑。

至了六月初四,寥花台那边来传话,着她晚上侍寝。

叶凝欢吃罢了晚饭,梳洗打扮一番便跟着人去了。

这次去的时候楚灏没在,叶凝欢倒是瞧见了那个自己刚进园来的时候,跟着楚灏的辇一道离开丽水阁的女人。之前一直没再见过,今天这一近观,更确定了果然是有体面的。

屋里的丫头一个个的表情都格外的肃谨,并且口称她瑞大姑姑。

她四十来岁的年纪,容长脸高挑身材,颧骨有点突出。绾了一个简单的包花髻,只别了一支玉簪子。穿了身深蓝色立领斜襟窄袖衫,下配着黑色的束摆裙子,透着精致麻利劲儿。脸上带着淡淡的妆,瞧的出年轻的时候长的不错。

叶凝欢至了寥花台东楼的时候,已经掌了灯,瑞大姑姑正在西梢间那边指挥着小丫头换垫子。

回眼瞧见了叶凝欢,走过来微微点了点头,神情有些漠淡:“姑娘先跟着丫头们洗漱了,便直接往寝厢去吧。”

来的时候已经洗过了,还洗啊?

不过她也没拒绝,乖乖的跟着去了,当着众目睽睽之下被重新洗剥一遍。见其中一个丫头卷着她的衣服和钗就要走,叶凝欢拿不住劲了了,忙着唤她:“姐姐…”

“一会子姑娘换了睡衣吧?这个洗熨了,待姑娘服侍完再换上。”

虽是轻声慢语,却有着不容置疑的坚定。让叶凝欢那句“还是新的,不用洗”的话生生的咽了回去。

什么穿戴了他赏的让他看了高兴啊,屁!他就要看不穿衣服的。

别到时不给她了吧?她穷啊,那钗可是好大一块金子!。

烦恼归烦恼,也说不出什么来。睡衣薄的跟没穿一样,大变态!

叶凝欢丧眉搭眼的进内帷,上步阶,进帐躺下去。

身体又有些泛冷,这园子吸热的很,大太阳让林木一挡,阳光也晃不下来多少,地上的暑气又全让湖给吸了,如今感觉这个寝厢更阴似的。她还是头一回进这里,雕花大床,牙雕镂金的面子,床台上还摆着如意,冻腊制的灯,隔间临窗有一溜紫檀大榻,靠门边摆着八折紫檀立屏,透雕折技葡萄,绘的是山水图景。

被子很薄,因为入了夏都换了,她有点簌簌发抖。

一直也没人过来,叶凝欢迷迷糊糊的睡了一小觉。恍恍惚惚醒了来,也不知是什么时辰了,正恍着眼想着要不要撩了帐子瞧瞧情况。突觉着人影一晃,楚灏就进来了。他穿了件半旧的白绫暗花的中衣,长发披散还微微有些潮濡。

她的眼睛正跟他对了个正着,带了点惺忪之意,一时也忘记扮娇羞。

也不知是因昏光的缘故,还是因为他没发疯,叶凝欢觉得他当真带出了孤月冷星一般的风采。

眼线仍有如浓绘一般的分明,眼睛若古潭一样波澜不惊。容颜平静,甚至是有点温存的意味。高挺的鼻,薄薄的唇。唇角微翘,该是个在笑的表情,只是那笑容只在唇角浅浅的浮起,绝无半点继续蔓延的趋势。

叶凝欢一时都愣了,没顾上收敛目光,就这样瞪着他。他立在床边,也不跟上回一样色鬼附体了,同样只是凝睇着她。没人说话,凝欢觉得气温骤降。不知为什么,竟然打了个哆嗦。

她一哆嗦,眼神溃败,由此打断了两人之间这种宂长的互看。

叶凝欢突然觉得格外尴尬起来,身体不由自主的往里让了让。他身子一歪倚进来,明明他一双眼没温度也没情绪,却会勾魂似的,让叶凝欢浑身直发麻。

楚灏成功的把她给看毛了,内心怒骂但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捡回神志努力扮娇羞,以她认为最为娇嗔的口气叫:“殿下~”

他的眉头有那么一点点皱,估计把他恶心到了。

楚灏一伸手把她身上的薄被子就给掀了,帐子未下,外有折光。以至将这里的景色带出一团旖旎。

他又带出验货般的眼神儿,叶凝欢觉得他马上玉树变禽兽。没被子,她更觉得冷,鸡皮疙瘩都冒出来了。

楚灏捏着她的脸左右晃了两下,眉头皱的更紧了,话一点不客气:“再弄出大包来倒胃口,扒了你的皮!”

叶凝欢无语,眼神也太好了吧?这么昏的光都能瞧出来。她又让蚊子叮了,脖子上有个红疙瘩。也是,她是的他的玩艺嘛。他看上的就是这把骨头这身皮,影响美观了他不痛快了。

可这里是园子啊,树多花多那小虫也多啊,加上她喜欢爬个山涉个水,艾香袋儿有时也不管用。

就不说山上水边的,有时小虫也能从窗纱眼儿里钻进来,她又没有人贴身拿着拂尘给她轰,不又不可能见天的熏…

“是…”想了一大套,但叶凝欢也只能应这一个字,不由自主的摸摸自己的脖子,有点痒,想挠又不敢。

皮在她身上,但他看上了就是他的,真难受啊!

楚灏伸臂把她兜住,有一缕长发扫进她的颈窝痒痒的,本来包就有点痒,此时这般一撩,忍不住更痒得难受了。

呼吸都离的这般近,心跳都可听得见。叶凝欢仍不愿意闭上眼睛,这就是她的现实,不回避才坚定。

身体有如针刺,寒冷扑天盖地。自内而外的侵蚀,每一条神经都在颤抖。冷的发麻,冻得发痛。

明明六月天,却令她冷得刺骨。

他热情如火,劲头来了根本不管不顾,反正就照着自己高兴的方式来。但无法给她带来一点点温暖,她只能尽量的去配合他,这时她在这个时候给自己的卑微保护。但寒冷总在侵袭,像无数把冰锥毫不留情的刺入,穿透了皮肤扎在她的心上。跟不上他的节奏,最后只成他一人的快乐游戏,叶凝欢所品尝到的就只有绵延不绝的疼痛。

他抱紧她,身体贲张欲望激昂。她且柔且韧的身躯滑腻而滚烫。且柔且韧,竟让他不由自主的异常投入起来。

叶凝欢渐渐觉得窒息,眼前开始一阵阵的发黑。实在忍不住想去推开他。但他抓住她的双手,像是恨不得要把她嵌进身体里才肯甘休!叶凝欢的神志都有点不清楚了,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恍恍惚惚的回过神来。

他仍把她抱的紧紧的,她的额头顶着他的肩。身体已经放松下来,却仍不肯松开她。叶凝欢再次忍不住要推他却被他勒得更紧,低唔了一句:“别动。”

那是带着颓废慵懒的喑哑声音,叶凝欢不敢再动了,让他这般箍着好难受啊,空气很闷而且全是那种让人难堪至极的味道。

过了一会,叶凝欢听到他渐均匀深沉的呼吸声。但她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身上疼不说,她还闷的要命。他不再摁着她的手,改整个缠着她,弄得她两条手臂窝的很难受。

帐子还是半掩的,灯还点着。叶凝欢透过帐隙瞧见屏角后头似有人影晃,当下脸便烧腾起来,觉得特别尴尬。

他现在睡了,还拿她当枕头。她要是愣掀他估计得挨抽。

受不了,受不了了。身体每一根神经都牵着她的脑仁在咆哮,在催她快点逃亡。死在外面也比这样强!

又熬油似的静了约么半个时辰,楚灏突然手臂一紧醒了过来,居然睡着了!

他略撑了身,低头一瞅,正对上叶凝欢那双看起来特别潮湿的眼睛,眼角有点红,但又不像是哭了。他静了半刻,一翻身下了床,却在下去的瞬间手一撩,这下半掩的帐子顿时合实了。

叶凝欢像是卸了重负,吁了一口气。帐子抖下,像被无形的纱包裹,给她小小的抚慰。就算她再卑微,不敢也无资格在贵人面前展现半分尊严。但仍希望,能有那么个小角落,多丑多烂只得她自己看。

床台上还有灯,隔着帐光很昏,床头的金饰珠光仍在闪,一团团的叠耀。她也挣扎着坐起来,在一团狼籍之中找那件睡衣,估计一会就有人来打发她。虽然睡衣薄的跟没穿一样,好歹多一层。

她摸着,突然看到床上有斑斑点点的血!霎时愣了,马上看自己腿间,隐隐看到蹭了些血溃怎么又出血了,不会那个了吧?日子不对啊,而且之前没什么感觉啊!

叶凝欢头皮一麻,第一想到的不是自己身体坏了,而是想到是贵人事儿多,之前身上咬个包都扒皮扒皮的,一会看到这个,不知道要怎么收拾她呢。

她心里又烦又闷,趴在床上瞧着只觉一阵眼晕,又有血滴滴嗒嗒,伸手一抺才发现自己流鼻血了…太烦人了,侍寝侍的血了呼啦的不知道会不会把他给恶心死。只盼着这一晚快点结束吧,快点有人来领她,先躲回去再说。

就是这么倒霉,正跪趴在床上抺鼻血的时候,楚灏又一撩帐子进来了。

叶凝欢僵着脖子瞪着他,不止是脖子,整个人都僵了。居然没听着他的脚步声,不但没听着,她还正摆着不堪入目的春宫姿势。

他裹了件袍子,那双静潭一样的眸子在触到她的时候闪过一丝古怪,叶凝欢的脸扭曲紫胀的跟大饼烙糊了一样。

“可能是上,上火…”叶凝欢打破死寂,慢慢坐在床上,慢慢拉过小薄被子往身上拽。鼻血可以解释,但她之前那个姿势要怎么解释,她无法解释所以只好不解释。

楚灏倒也什么都没问,让人把她带下去洗,叶凝欢裹着个纱衣蹭着走,不是她一定要走的这样古怪,真是身上无处不疼。

仿佛听到闷笑,她偷偷回眼却看到他拿了卷书歪在榻上平静如水。边上已经有几个人在收拾床铺。想到那床上沾染的东西,叶凝欢更觉得浑身疼起来,一边侍寝还能一边流鼻血的,要是她听说这个也会大笑特笑的。无所谓了,反正不收拾她就行。她可不想逃跑之前再弄一身伤,到时没有好体力可不成!

 领到来侍寝之前的净房里洗了澡,这次没法拒绝丫头的接近,她这一身青青紫紫的也避不了人了。一洗才发现,真的不是月信,有些火烧火燎又带出了点血,连同鼻血一起跟她凑热闹。

她仰着头,泡在热水里,没一会端大姑姑便领了个中年女人抱着个匣子进来了,瑞大姑姑说:“姑娘,方才丫头说你身上不自在了?让这位给你瞧瞧吧?”

“谢谢大姑姑。”叶凝欢听了特别尴尬,但也没办法。

这身皮是楚灏看上的,他怎么折腾都成。反正他兴致在一天就有人替他保一天…

虽然尴尬,但瞧瞧也好。省得让他折腾出什么病来,到时若真能跑出去也活不了两天就太亏了。

回到丽水阁的时候已经过了丑时了,方才又让那个中年女人检查了一番,边上还有那位瑞大姑姑坐镇,一对对眼睛直盯着她那羞人的地方死看,真把她给窘坏了。

好在没弄出什么伤,说可能是破了点皮,上了点药便又把她送回来了。当然,也没忘记给她灌一碗避孕药汤子。

身体还是疼痛,就跟让大碾子碾过一遍似的。滚到床上裹着被子,浑身酸疼的要命却睡不着。

想出去的欲望是如此的强烈,明明清楚,现在时机不对,王爷正在兴头上。而且她还没有探到更多有用的信息,最重要的是她没有户籍,没有落脚的地方…但是,她真的好想离开这里,离开这锦绣牢笼像一只鸟一样的飞到天际。

第二次侍寝没给大手笔的金器,不过次日孙管事还是送来了八套时新花样儿的夏装,外加二十套白绫的亵衣裤。伙食标准明显提高了,特别需要提到的是,还送来了很多美肤的东西,什么香露啦,香油啦之类的…

叶凝欢很无语,感觉自己就跟个花瓶似的,得到的人觉得还算顺眼,便时不常的让人擦擦亮。

之后两天王爷没再找她,叶凝欢仍然过着自己的规律生活。每天沿水散散步,把与湖相通的几处溪弯闸口完全摸透了。

最近连着数日都是艳阳高照,暑气渐盛,叶凝欢也有点虚火上窜,今天在外头逛的时候又流鼻血了,仰头望了好久的天才止住。

丽水阁侧水溪尽头有处落晚亭,建在山脚下,临着园墙,周遭栽的银杏树,围着高高密密的竹篱笆,上面绕满了牵牛花,很有点僻隐的感觉。

叶凝欢挺喜欢这里,这落晚亭其实就是个小阁,小溪上架着竹台一直通向亭阶,而溪水自亭底穿流而去。

她蹲在亭下,掂了朵白色的牵牛花儿。一边转着玩,一边仔细的看着下面的水流,觉得身后有细风微动,她身体一凛,左手本能的扬起来向着风动的方向挥去。练了这么多年的舞,连带着招式也有点长进。

却被一只手牢牢的抓住,在看到那张脸的时候,叶凝欢的胸底像是突然绽开了大朵的花,那些折磨着她的寒冷或者疼痛瞬间都成了花瓣,飞飞扬扬的在她心里落满铺成一席锦绣,鼻子一阵阵的泛酸,耳朵像是被人猛击了一拳,嗡嗡乱响。

张了张口,却无声的吐了两个字,霜凌!

他穿了一身园丁的衣服,青蓝色圆领的短褂,同色的宽腿裤子,一把乌丝都盘在帽子里。他似又清瘦,尖削的脸有如刀裁。狭长的眼似是阴郁又似哀伤,薄唇抿得紧紧显的有些苍凉。

那一瞬间,心似要跳出来。

他慢慢伸出手去,抺了一把她鼻下残余的血渍,一言不发的拽了她便绕过亭打从侧面向山上去,她浑身一抖,指间本来挟着花儿飘飘而去,滑落有如指尖沙。

她有些欢快的问他,甚至忘记了慌乱害怕或者警惕:“你怎么混进来的?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你怎么…”

突然异想天开:“是永成王告诉你的对不对?”

霜凌回眼瞪她,他有点鹰钩鼻,加上鼻子又尖。瞪人的时候特别酷,难怪祝姑娘把他追的跟狗似的窜。

虽然眼睛很阴毒的瞪她,但声音却是温软:“到山腰亭上去。”

叶凝欢很内行的告诉他:“那里有轮值。”山腰也有一个观景的亭,但比这里可大多了,有人管理打扫。

他不理,拉着她沿着穿过密密的桃林向着山腰的方向走。各处主要园景都有轮值,名目五花八门级别也各有不同。

不过最近炎夏,如果没有住人的地方,王爷也没兴致游园的话。那么偷懒的方式也是五花八门。

霜凌轻车熟路一般的自后门绕到亭阁的后院,这里没人住充了杂物房。便有排班当值的,也并不是十分尽忠职守,所以方才霜凌拉着她来的时候,叶凝欢并没大抗拒。

心跳仍是疯疯颠颠,但欢欣更胜过畏惧,他们认识十年了,十年来,霜凌是她唯一的朋友!

叶凝欢在这里呆了一个来月,似都不如霜凌更熟悉这里。霜凌带着她七拐八绕的避开耳目,就找到一间背僻的小房间。

撬门那是基本能力,霜凌几乎没费什么力就把门弄开来。里头横七竖八的堆了不少东西,大多都是杂物。还有好几张半新不旧的屏风,挤着几张榻。四角还搭着幔子,隐隐绰绰的带出一阵森冷。

霜凌拉着她到角落,这才看着她说:“我跟着这批管花木的匠人进来的,在西拐廊已经呆了有六七天了。前儿就瞧见你了…不过丽水阁人太多,我不好进去。”这是他的一贯作风,就算人在眼前,不到最好的机会不出手。

她拉着他的袖子,一言不发的扬脸看着他,眼睛闪亮有如回光返照,那种璀灿伴随着灭顶的绝望,让她看得心痛。濒死的当然不是霜凌,而是她。她活在这里,将不得善终。她逃出去,也没什么善终。所以在这一刻看到他眼底的孤光,让

她不由自主的想拼命记牢他的样子。

在这世上,至少还有一个人为她牵挂,肯冒着危险来见她一面!

霜凌像是一抺孤独的影子,像蛰伏的黑豹,优雅而充满力量。那三十六路影月斩,就是霜凌一招一式耍给她看的。他们也是因此才熟稔起来。

当时他的姿态,叶凝欢至今记得清楚。

皎皎如冷月流银,修如竹而凌如风,动似狡兔展若飞鹰,让她觉得,当真没人还能像霜凌这么帅气的了!再配上他那张酷脸,简直英挺逼人到让人想为他尖叫。

那年,她七岁,他十四。

教她舞蹈的罗姬,曾是名坊第一舞者,后来转投入雅乐居任教习。自百态之中模仿而求变,便是罗姬教给凝欢的。她这套理论永成王很赞同,便寻了府中的侍卫耍耍刀剑,以做研习。

当时她站在小楼上,而他在院落中。少年清瘦如竹的身影,挥舞着弯刀,斩碎了一地的月光。之后他微微的昂了头,远远的,有一霎那四目相对。他那时的神情,有那么点孤傲的味道。

侍卫和雅乐居的姑娘,是严禁有任何接触的。若非罗姬这套论调让永成王听进去了,叶凝欢也不可能知道,在外巡守之中,还有位叫霜凌的小小少年。

霜凌之前出去执行任务,已经一年没有见面了。而这一年,他依旧如故,她却已经翻天覆地。

展开袖子,在他面前转了个圈。虽然之前鼻血横流翻罗襦,不过叶凝欢觉得还是该把她的新形象展示一下。

罗姬不但是叶凝欢的舞蹈老师,更是叶凝欢的偶像。她是个全才,还特别的有那种动魂的味道,感觉现在有点她的那个意思,不免有些得意洋洋,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仰着脸瞧他,想换一句赞美。

霜凌的眉头越蹙越紧,似是不堪忍受。

叶凝欢有点沮丧,威胁他:“现在我过了好日子了。你再这样鄙视我,就去举报你…”

“装吧!”他拉过她的手,一撸袖子。现在她的肤色有点不好看,主要有淤血,斑斑点点的,已经过了数日,上一次侍寝的痕迹仍未散尽。

她挣扎着脱出手去,抿嘴一笑,脸却红了:“别看…”

他的眉头蹙的更紧:“总在这一带晃荡,打算做什么?你心里明白,逃跑等于找死。就算表面的机会再好,也并不是属于你的时机。”

霜凌果然是了解她的!

叶凝欢笑着点点头表示同意,却坦然说:“我宁愿死在外头。”

他不语,她低了头抚着手臂继续说:“我也知道,这么逛吧,得到的信息也就到头了。但我也没别的辄了不是?这儿的奴才,比我都强多了,谁愿意巴结我呢,更不可能透半点风给我了。呃,别说这个了,你这次也挺顺利的吧?你的辅烟没让你害死吧嘿嘿。”

见霜凌的表情有些阴沉,叶凝欢收敛了嘻皮笑脸:“说正经的啊,你这样混在这里太危险,还是早点出去吧。”

霜凌看着她说:“你的病根本就没治好,再这么作践下去,什么也别指望了…”

叶凝欢偏开了脸,不大想提这件事:“本来也没什么指望…”

话没说完肩膀一紧,让他扳着坐下。没铺垫的东西,硬梆梆的。

叶凝欢刚要开口,觉得一股气自腰眼处顶入,顿时又痛又冻的感觉飞窜起来,热寒交替令她百筋俱哀,觉自己像是一条扔在岸上的鱼,内窒外焚的感觉层层逼压。

听到自己的牙关在咯咯作响,声音却还是不受控制的流泄出来:“霜凌…你能来看我吧,我特高兴。以前你说的都对,我没信。现在我信了,却也再没办法照你的话做。还有,我得向你认错,当年,你被人误认为得了杨梅大疮…其实那是我干的,我往你茶里放了沸疡散…”

身后的气抖了抖,小子居然这都不言声。

叶凝欢继续说:“我当时跟我自己说吧,我是申张正义。祝姑娘那么喜欢你,你不喜欢她,所以我就要为她出气…其实我是公报私仇来的,谁叫你不肯送我小桃红…祝姑娘给了两盒小桃红,我很喜欢小桃红…还有两年前,你的十全大补酒也是我偷喝的,我喝了以后还兑了一把巴豆粉…因为祝姑娘送我一支凤头簪…我承认我很贪财…本来想一辈子都不告诉你的,但是你却冒险来看我…现在我也遭到报应了,你可以原谅我吗?”

听不到回应,虽然很懊恼但也可以理解,搁她也没法原谅。

叶凝欢的上牙下牙开始不听使唤了,脑子里嗡嗡乱响,连眼睛都没办法定在某一处,只觉天旋地转。

但她还是执着的喋喋不休:“我跟你不一样,当时在雅乐居那么的…要是跑了,不得满世界逮我呀?现在送了人,反正也不是什么心肝肉,好不好坏不坏的也就几天的事…到时跑一个就跑一个了,哪个还劳心费力的寻啊。我本来想吧,存够钱看看这里人怎么样,有没有机会混个路子出来…但是我觉得我还是太把自己当一回事儿了…水闸我看了,有个小口,一般人进不去,但我…”

坚持着把话说到最后一刻,当黑暗完全席卷的时候她还能隐约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叨叨不休。

其实她都已经不明白自己在说什么了,只是不说话,怕哭出来。

生怕是一场梦,以致连她的意识都不敢迷离太久。当稍有清醒,就马上伸手乱抓:“霜凌。”一只手把她拽起来,眼前还是一团模糊,但他的声音让叶凝欢确定这并不是一场梦,真好。

“感觉好些吗?”霜凌的手托着她的肘。叶凝欢慢慢吸了两口气,身体里还是细细密密的如针在扎,但比方都好太多了。

眼前总晃着星星点点,渐渐的就好一些。

室内的光开始变暗了,知道天色已经不早。懊恼自己不争气,一昏迷又浪费了说话的时间。

“我也没什么异样,反正也不打算练什么武功,还通什么任督二脉啊。”叶凝欢故作轻松的笑笑,霜凌撑起她来:“不早了,你该回去了。”

他说着,掏出一个小荷包来给她:“一天吃一颗,这是我这次出任务寻来的,对你的身体有好处。”

叶凝欢看荷包,她自己的身体,她自己清楚。这筋柔骨韧,不用说常人,就算练了一辈子舞的也不如她。天份有之,但人为也有之。好或者坏,她并不在乎,但有人牵挂这感觉真的很不错。

她接过来,说:“真别在这久留了。”

室内有些阴暗,他的面庞却像蒙了层纱般的温柔,眉头皱了又展开:“我自有我的法子,你不用担心。”默了一会又补充,“没人待你好,至少要自己待自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