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哆嗦着:“别…别…闹了。”

“你自己跑回来了,便该有这心里准备。老老实实让我折腾一辈子吧。”他又凑过去啃她的耳朵,直想将这数月来堆积的相思愁肠,只在这一夜里尽放。

“去年端午,你进的静园。”楚灏钩过她来,掌心在她的身体上厮抚,声音似是叹息,“早知道,便该在那一天就见你!”

他说着说着,突然在她屁股上拍了一巴掌。他一向这样,时好时歹的让人心慌的很。叶凝欢不由得低唔了一声:“别…”

“别什么别?你早干吗去了,你这一个月都折腾什么呢?说!”他口气恶劣,却是没使劲儿,说着又给了她一巴掌。

叶凝欢被他拍得身子乱颤,哑了嗓子说:“我要帮霜凌买铺子,刚才我想说的,但…”

啪!又让他拍了一下,楚灏的声音又扬了八分:“你还有心思帮他置…”他话没说完,却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

叶凝欢听得一阵窸窣的声音,接着眼前一松,顿时一股凉风洇了眼上的潮闷。她眨眨眼,半晌才能适应床内的光。竟不知什么时候,两人挪到卧室里来了。她竟半点未觉,顿时觉得脸上火烧火燎。

床帐半掩,灯光闪烁。她抬了眼看他,他的头发微有几缕凌乱垂落,长长地坠下来,面容带着颓废的慵懒,眼睛却晶亮如星,正直直地盯着她。他套了件中衣在身上,明明已经被他扯得都绷了丝,他居然还穿上了。好怪啊,大夜里,都该睡了,怎么又套衣服在身上了?

楚灏觉出她眼神中的探究,捏了她的脸,咬牙:“走神,再给我走神!我问你,都给陆霜凌买的哪儿的铺子?”

“南城宣纸街的八间店面,梅花市的四间绣庄和当铺,还有茶铺。都是由刘兴帮着张罗找的卖家…钱不够,我押了四盒子头面,全是带了王府鉴头的。外加一张东临王府作保的三年分期,签的我的名儿。我说是府里的丫头,王府最近忙,只我一个闲人。有夫人替她兄弟作保,想赚些产业。那刘兴又是常奔走的,大家都认得。他们没找你要鉴票吗?”叶凝欢抬了腕子想揉眼睛,实在不便,小声说:“把这个也解了吧?”

楚灏看着她没说话,反而将她的手一并攥住。

没有,那几家压根儿也没来找过他。也不知是不敢呢,还是她那四盒子带鉴头的头面就足够证明了,反正那一堆卖主,一个也没登门。难怪皇上肯让王琪跟着,没管他放了霜凌,遣走同邸的事,原来是因霜凌在京各处又添了产,而且还添了不少。

这表示霜凌虽然获准辞官,是想享福求财的。这表示当初楚灏用来去燕宁而交与皇上的把柄仍然有效,表示他并没有想遣散相关人等以备反口的意图。

她这个月,原在奔波这档子事!

他本来是想过要这么干的,不过因他心里烦得要命,事情又多,一想霜凌,那叶凝欢便跳出来在他脑仁里蹦。一来二去,他就把这事给扔到脑后去了。如今她倒是替他想着了。

叶凝欢小声说:“霜凌当初受了伤,又不能让人知道再起了疑。若没一个王府的人跟着,刘兴张罗来了怕卖家也不信,只得我装成是王府的丫头去了,报的绿云的名儿,不怕他们查…待我都弄完,这也四月里了,你大队人马都准备走了。想来想去…只好厚着脸皮来这里了…”

他凝了眼看着她,伸手去抚她的耳垂:“霜凌呢?”

“留在京里了,至少要等到局势真正稳定下来。”叶凝欢吞吐了一下,“当初,他是以为我快死了,才会那样做。后来他看了我的信,知道了我的想法,所以…”

所以才会在那里买醉,说什么“来晚了,来晚了”。楚灏如今明白这三个字的意思了,不是追不上,而是在她心里,已经有了决定。

他抚着她的耳朵,流连在那小小的伤口上:“安排这一切,是为了霜凌还是为了我?”

叶凝欢微微闭了眼睛,睁开眼看着他。

眼神是怯怯的,声音颤颤的,但话说得坚决:“就像你当初留着我,后来愿意放我一眼。”

开始留在他身边,是无奈,是为了活下去,是为了霜凌。现在她再回来,便是不因霜凌,不为其他。楚灏看着她,凑过去贴着她的额头,带着嬉笑:“不一样,我从来没打算放你!”

她看他露出一副故意要气死她的模样,不过她此时是半点脾气都没有的蔫主儿。而且让他折腾的脑子都已经糊了,只眨着眼看着他:“可你明明放了我呀。”

他又要抱她,她的手如今缠在一块儿,没地方腾开,只得一顶,正抵到他的右肩处。顿时感觉他的身子一颤,中衣之下似还裹了东西。

她顿时一激灵,看着他:“你…”

他皱了眉头,一下将她推翻过去,勒过她为所欲为。她不由得低叫:“你是不是受伤了?什么时候的事啊?”

“你管不着。”

“让我看看。”

“看什么看?”

“楚灏!”

他贴紧她:“你给霜凌的信里,究竟写了什么?”虽然猜到了八分,还是想听她亲口说出来。

他这般紧贴,叶凝欢终是清楚地感觉到了肩上紧缠的勒紧的布条,很硬,似缠得极厚,又像是内里早就溃败,不得不堆缠着填补。

她的泪霎时涌了出来,挣扎着说:“那你先告诉我,你的伤是怎么得的?那天,你究竟怎么找到我的?”

他将她箍得死紧,却是说了:“流金带血,你若有那叠衣的工夫,如何会扯坏耳朵?又如何会将梅子散落?镜面蒙污,是告诉我身边有暗鬼,那暗鬼与镜有关,镜与静谐音。双雁衔珠蒙沾梅渍,分明是你们一道被人胁迫,要背上恶名。至于在什么地方,我想若真是林静所为,她可用的时间有限,还要造成你们私奔不成身死的假象,最佳所在,自然是围场南山峰谷,从那里出去就是原沧道。当初,不是我从那儿把你带回来的吗?”

叶凝欢身躯颤抖,她匆匆留下的东西,真的让他一一料中,并且准确地找到了地方,换回了他们的生命。

他衔了她的耳坠:“不过有一样你摆得不好。”

“嗯?”她诧异,不由得扭了头去看他。他轻笑:“双雁衔珠,我才是那只与你同归的雁。”

她的脸霎时红透,他笑得勾魂夺魄:“现在你该告诉我,信上写的是什么了吧?”

她拧转了身子,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他听了发出一声微吁,像是最后一缕抑堵,全都散尽,吻着她的嘴唇,带出索求的火热。

她在换气的间隙说:“是她伤了你?她可是…”

“不碍事。”他不想把时间浪费在讨论肩膀的伤口上。

“但既然伤了,就别再…”

他喘息着咬住她的耳廓,轻声在她耳边说:“好了,你一回来,就全好了!”

这是迄今为止,她所听到他说的。最动人的情话!

[凝欢番外东行漫漫,过去现在](当木在博客上发出来的网络版本的番外)

骄阳如火,晒得池中的荷叶都打了卷,荷花垂头丧气。鸟儿也没了跳簇欢跃的力量,只有蝉儿活泼,叫得嘶心裂肺。

原都处于东藩西南方位,冬短夏长。时值七月,正是一年里最热的时候。连着两天都是烈日炎炎,连一丝儿风都无。

叶凝欢坐在池塘边,捏着瓣西瓜,边吃边用足撩水玩儿。烈日灼耀,晒得脸红通通的,那双足在阳光下白得有些刺目。身后不远的梧桐树下,摆了桌子和躺椅,陪着她的冬英靠在躺椅边上,正在飞速的吃西瓜,一边吃一边四下瞄着。那表情十分可笑,活脱一副偷油吃的耗子相。

“水都晒热了,踩着可舒服呢?冬英,你不过来玩会?”叶凝欢头也不回的说。

冬英吃完一瓣西瓜,抹抹嘴,抄起桌上的扇子站起身来。

一边往后看一边走向叶凝欢:“还敢玩啊?再让瑞大姑姑逮着了,便不止一顿好骂了!”

路上叶凝欢趁着无人的时候牵了板凳来骑,见冬英在边上瞧了眼热便也让她骑一骑。结果让瑞娘远远瞧见了,撸了两人一顿。

冬英蹲到叶凝欢边上,一边替她打扇一边感慨。叶凝欢自兴城出现以后,五感蕴内大喜大悲的又岂止东临王一人?

年初的时候,王爷和叶凝欢闹成了那样。冬英几个也是战战兢兢,瑞娘和冯涛见了她们就咬牙切齿。

王爷尚有戚戚,并没牵怒她们,瑞娘和涛冯自然也不会将她们怎么样。但待天远日长,王爷真到了心灰意冷的时候。她们几个连同家人以后的日子又该如何?想想就不寒而栗。

瑞娘和冯涛那是自王爷幼年便服侍在身边的,眼见主子受此等煎磨岂有不恨的?

家奴随主东迁,本就前途莫测,靠的就是主人的怜惜。到了新地方,哪有不附攀托系前来筹谋的。若旧奴没有什么奇才大技难入眼,再连半点故情也无,岂不艰难?若不但没了故情反有旧怨,岂不等死?

冬英之前在衮州客栈就差点让王爷给剁了,那次经历现在想了还做恶梦呢。所幸叶凝欢又回来了,到底没算辜负了王爷一番厚意。也算是体恤她们追随一场,没有真的弃而不顾。

“她怕热,这会准不出来,没事儿。”叶凝欢笑得有些没心没肺,将手里的西瓜吃完,擦了擦嘴说,“这西瓜真甜,你再吃两块去,一会不凉了便不好吃了。”

冬英笑了:“饱了,刚吃了好几块。”看着叶凝欢,想了又说,“其实绿云说的也在理,关起门儿来再好,总归也是主仆有别。您是好性儿不计较,旁人不这么看。毕竟这刚到原都…”

“你怎么也跟她一样了?”叶凝欢夺过扇子自己扇得呼呼的,连着冬英鬓角的碎发都被吹得飞扬。虽是这么说,到底是缩了脚,随便在草地上蹭蹭便穿上鞋子,拉了冬英起来,替她整整衣襟逗她,“放心吧,我知道分寸,以后必不会让你难做可好?”

冬英眨眨有些泛潮的眼,耸耸小鼻子说:“你好!我也知道。”

叶凝欢笑了,两人沿着长长山廊往院里走,这原都的王府建得恢宏。规格自然是按东临王的阶位,前府后园,但建筑风格颇有东地精致之风。两侧飞角雕楼,穿出两条长长的拱臂游廊,廊建于假山之上,可将这花园一揽无余。

叶凝欢看着艳阳之下的浓景有些感叹,楚灏说的没错,东临六郡果然是好地方。

这里气候温暖且多雨水,山清水秀人杰地灵。

洛宁,是全国最好的产瓷地。凤台,楚氏兴基之地,民心皆向楚。华凉,果品繁盛质优量多。蓬城,稻花满地良田无垠。鹿煦,水产丰富且多明珠。至于这个原都就不用说了,四通八达漕陆皆盛。

如此丰饶之地就这么便宜了楚灏,难怪朝廷心有不甘了。这些年,楚灏一直在京。东藩之地,名为楚灏属地,实为朝廷所掌。虽然所用的官员皆是东藩人氏,但能居于要职的,自然与朝廷有着密切的关系。

楚灏是来了,也的确为自己争取到了几个人,但远远不够。所谓店大欺客,仆大欺主是一点都不假。东行路漫漫,此时才是开始!

他们出了兴城之后,便转道东南。这样走有些绕远,但因车马浩荡必须要走敞阔大道。六月中旬的时候,才到了东藩西南界的关口洛宁。

刚一抵达,就发现东藩监行院连同六郡的藩臣是齐聚洛宁,将不大的城市挤了个水泄不通,导致百姓封户,皆不得上街行走。

理由是:恭迎东临王归藩大驾!

好大的下马威!楚灏还没到洛宁,民心哗哗的丢!

楚灏气了个半死,脾气犯起来就想砍人。藩臣是按制迎驾,朝廷又没明令要多少人来接。楚灏如果因此杀人,丢的就不仅仅是民心了。这个道理楚灏不是不明白,他也清楚归藩这条路不好走。只是开门闷棍来势汹汹,窝囊气噎得他难吞。臭脾气顶起来,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连瑞娘和冯涛也拉不住。

叶凝欢死拉活拽,扯袖子抱腰,好言相劝也用了,泼皮无赖也使了,总算把他的火给压下去。

真是小看了这些人呐!

楚灏就这样臭着脸憋着气到了原都,之后发生的事情可想而知。

像童星虎、王祺等人,接职掌权困难重重。王祺还是太后的娘家人呢,到这儿也是一样!

朝廷不想过早失控是肯定有的,但还有很大一部份原因是新主旧臣之间的利益冲突。藩属之地的臣民,受藩王所控。藩王一旦归藩,如无朝廷诏令永不得离开藩地,臣民也是一样。不得参与朝廷应科,前程富贵皆在藩土。

这些藩臣世代居东,当初受朝廷委任得以掌权,苦心经营基业。十几二十年下来,能稳住脚跟的必不可小觑,如今楚灏一来,搞不好会翻天覆地,哪个会心甘情愿呢?有想出头攀附的,也有想保安求稳的,更有惧强持的。各人心思错综复杂,岂是朝夕便可了结?

所谓独木难支,就是这个道理啊!

论筹谋计算,叶凝欢是一点不担心楚灏。担心的是他的脾气,皇上趁他幼时,是有把他养废的意思。所幸拂台寺那几年打了好底子,加上又有瑞娘、冯涛这样的明白人,终究这招皇上是没得手。

虽没如了皇上的愿成了个一事无成的废物。但楚灏毕竟是个出身高贵的皇子,太后又有些偏疼他。在京城贵人圈里周旋时,他便是个随意煞性子的主儿。到了这里,哪里容得别人这般蹬鼻子上脸?

她正胡思乱想,迎面看到瑞娘匆匆的领了几个丫头往这边赶。冬英脸上当即发紧,马上微退了两步做小服低状免得瑞娘再挑眼。瑞娘也没顾上理冬英,三步并作两步上前,挽了叶凝欢嗔道:“这么热的天,既好不容易告了假,不歇着又出来!殿下回来了,找你呢!”

叶凝欢听了诧异:“怎么这会儿又回来了?脸色又不好看?”

“今儿瞧着倒还成。”瑞娘低头见她裙角上沾了好些草屑,皱眉道,“又哪儿滚去了?一会先换身衣裳。”

“难得他肯给我一天假,不才去池塘边看花儿吗?”叶凝欢讪笑着反手拉了瑞娘,“要不…你就说没瞧见我,我再消停会…”

“作死呢你!”楚灏扬起的声音跟道雷似的,惊得叶凝欢和瑞娘同时跳了跳。

不待叶凝欢反应过来,楚灏打廊阁高台上几步迈下来,一把将她揪过来径直往回走。挑着眉毛瞪着眼,冲着叶凝欢就是一串连珠炮:“还敢躲上了,良心让狗吃了吧你?把我扔出去挨窝心脚,你自己躲在这儿消停上了?早起还跟我这儿装头疼,我看你是皮痒!”

叶凝欢被他扯得直咧嘴,跟着一溜小跑连鞋都快掉了。瑞娘转头瞪一眼冬英,也不理她,直接就带了人跟了去。冬英忙加快脚步讪笑着跟上去,主动解释:“院子里的蝉都被粘尽了,死气沉沉的。我是看夫人睡不着午觉,想着这荷花淀也算清凉,这才陪了出来玩一小会。”

瑞娘理也不理,冬英腆了脸追在瑞娘后头,絮絮叨叨的陪着一起转过廊去。

回了屋子,楚灏把人全轰走,这才松了手脸臭臭的瞪着她。叶凝欢揉揉酸胀的膀子,瞧他身上还是早起那身银织暗绣的白衣,必是一回来没瞅见人,连衣服都没换就跑出来了。

她赔了笑,走到桌边倒了杯茶送过去:“这是前儿吴氏拿来的寒山翠,用雪泉浸了三道,现在用最好了!你尝尝?”

“不喝。”他不接,气哼哼的一屁股坐在榻上。

叶凝欢扁扁嘴,托着杯子自己喝了一口:“殿下最近是常挨窝心脚,但你也没便宜我不是?拉我当垫背,我不也挨了吗?”

楚灏整人有瘾,不能杀藩臣来出气,自然也不会白白忍了。既然那帮人有心来给下马威,他不顺坡下驴摆摆王爷的谱儿还没意思了呢。勉强压了火以后,就以服侍同阺夫人为名,让一众藩臣通通把自己家的婆娘拎出来伺候。

他这么做,当然不仅仅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拖叶凝欢下水!以前他不就常这么干吗?乌泱泱的女人们从此前赴后继,直把个叶凝欢整得跟陀螺一样的乱转。那不是来伺候她,都是来要命的!

楚灏斜了眼儿,一副气顶脑门子的样:“怎么着?不乐意啦?当初是谁说的,便是我走的是死路你也跟着。这才几天呐叶凝欢,你好样儿的!在府里就想着躲我了?”

叶凝欢明白,是方才自己无心那一句让他听了刺耳。她放了茶走过去,站在他面前伸手拽着他的袖子:“别恼,我哪里是想躲你。是怕你又气不顺,弄一堆藩臣的老婆来闹我。同甘共苦倒无妨,只是今天我必得告了假才行!”

楚灏怔了怔,明知她是借温绵和顺来以柔克刚,每每都因她话语最贴心肠,让他再暴烈不得。她身上带了淡淡的荷香草香,声音低悦像是轻歌。她若不在这屋里,生让他觉得死寂暑躁,无数烦闷只管成倍堆凑,弄得他喘息也难。她往眼前一站,生生带活了屋里的一切,他瞧着也没那么不顺眼。

雁难行,这人生寂寞,唯得有个伴儿才能平。

“之前一应都见,那是主子当给的体面。殿下能耐得住心性到今日,已经是极其不易。体面自然是要给,但他们也该清楚。这日后谁才是东藩之主,前程身家是否该好好衡量一下。”叶凝欢弯了弯眼睛,“殿下自是要做大事的,而我,不过是个任性的小女人罢了!”

这话把楚灏给说乐了:“所以你今儿告假了,一应来服侍的全不见。”

叶凝欢笑眯眯的说:“我让瑞姑姑拖到近午时才去告诉。今天这样热,她们在日头下又等了半天,心里自然是有火了…也正好瞧瞧,哪家老婆的枕头风更猛烈些!不成想,你这么早就回来了…我怕…”

“你早起告假,自然要配合你的。况且你难得偷闲,我跟着沾沾光还不成么?”楚灏瞪她,“在你眼里我都成什么了?真以为我是胡乱撒气没脑子,专会坏事的吗?”

叶凝欢一脸狗腿相:“不不不,殿下雄才伟略,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妾身这点小计俩哪能瞒得过殿下的法眼,殿下简直就是…”

“少废话,再拐着弯的噎人抽你!”楚灏咬牙,顺手将她扯到怀里,腿一挟与她一并坐在榻上。

他抚着她细细的脖子,见上面本就晒出一块块红印子,心里有些麻酥酥的疼:“出去逛就撑把伞,晒烂了你痛快啊?”

叶凝欢被他摸得痒痒的,窝在他怀里缩着脖子笑:“水边有树挡着,没想到能晒成这样儿!”微偏了头看他,突然缓了声音道,“不管怎么样,总是回来了。你不要着急,身边可用之人会越来越多的!”

他弯了眼睛,抱紧她说:“天下利来利往,到哪都是一样…我并不担心这些…”

叶凝欢点点头,窝在他怀里刚要说话,突然睨到隔间的墙角的桌上摆了一个拖盘,里面放了两套衣服冠饰。方才光顾着与楚灏说话,倒是没有注意。此时一看,见其中一套是紫色缀满红绣,金线勾织,再与那冠帽样式一配,分明是王妃吉服。边上那套颜色稍浅配玫红绣花的,显然是庶妃的吉服了。

楚灏见叶凝欢发怔,低头看看她,既而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唇边带出一丝笑意:“是刚送来的。”

“冯公年初才过世,那冯氏不是要守孝吗?”叶凝欢忍不住回头看他,“朝廷这么快就要把人送来了?现在不才七月…咱们才刚到!”

楚灏愣了愣,突然斜了眼笑了:“可不是,咱们才刚到…”

叶凝欢心里突突乱跳,脸有些发僵发白。她不是不能装,只是她一向此,再会筹谋到底学不来贵人圈的全套武艺。早料到有这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楚灏见她的脸色难看,表情也凝重起来,勾了她的脖子道:“怎么着,又想摞挑子跑了?”

她深深出了口气,抬眼看着他,眼神又专注又执着。仿佛此时她饮得浓醉,可以肆无忌惮不掩真情。她伸出手,抚了他的眉眼:“从我决定到兴城等你开始,就没打算再给自己什么后路。只消你尚有心在,绝不言悔!”

他的眼眸变得黑漆,任她厮抚,仿佛熨在心房。她露出笑容:“朝廷指婚,你不可违逆。日后为揽人心,也少不了要纳藩地贵女。我能回来,便有这心理准备。”

“难受么?”他扳了她的脸,拇指抚过她的肌肤。

“你曾说过,得失从缘心无增减的,怕只有圣人才行。”叶凝欢扯出一丝笑容,眼波却是宁静,“我非圣贤,不过一介凡俗。所求的,也不过真意点滴而已!”

楚灏认真的看着她,眼底有些涩痛,一把揽过她:“声名富贵从来困不住你,这点我早有觉悟。我曾也问过你,你说这世间的女子不外乎那么几种,你究竟是哪一种?”

她歪在他怀里不语,他掂了她的耳垂,感觉到她微微缩脖,无声的笑了笑:“你说,你只是最普通的那一种,混吃等死…”他微吁了口气,“凝欢,那你就尽管在这东临六郡混吃等死好了,绝不给你再逃跑的机会!”

她嘀咕:“都说了不跑了,还提旧账…”

“偏提,这辈子没过完就不信你!”楚灏长出了一口心,心情大好的一退身。叶凝欢差点躺下,见他起了身往外头走:“殿下这是去哪?”

楚灏头也不回:“太热,我去泡泡。”

“那我…”

“不必了,都晒褪皮了还瞎跑什么?好好在屋里待着吧!”

“知道了…”叶凝欢坐在榻边。也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还是因为屋里摆了冰,突然觉得这房子阴森起来。

她下了榻,不由自主的走到桌边看那两套衣服,拿起冠帽看上面的金雀衔珠坠子。华服代表了身份呐,这么套衣服,不知靠多少巧技之人才能制出来。

纵有了觉悟,心里还是难保酸楚。回来便是打定主意的,一心难求,只消真心有她便不走。

但终究她也是个女人,还是个被楚灏那厮把真心看得透透的女人。他为她筹谋打算,舍命相救。单凭这点,她便被牢牢锁住。他看透了她,以心换心,她必乖乖随了他刀山油锅。

战场上,两军相逢勇者胜。情场上,输了心便彻底沦陷。

叶凝欢轻抚着金缕织锦,长长出了口气。来就来吧,反正早想到的!

瑞娘端了一些点心进来,看到叶凝欢靠在桌边看着衣服。拿着盘子走过来说:“厨房做了藕粉梅子糕,知道你爱吃酸的,先拿了些让你尝尝。若不够味儿,再让他们再多加酸梅!”

还用酸梅,刚喝了醋,现在酸倒了牙呢。叶凝欢干笑了两声,对点心毫无兴致:“闻着味儿就够酸了,不用加了。”

“咦,以前你不管吃的多饱,瞅见这东西就挪不开眼的。今天倒怪了!”瑞娘笑着放了东西,睃着衣服打趣她,“是瞧见这个兴奋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