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她二十年来第一次接吻,却带着恐惧与疑惑,被面前这个男子用粗暴的方式亲吻,那种感觉可谓五味杂陈。而其中最深的却是入骨的痛。

在那一瞬间,她突然明白,他要吻的,不是她,而是昭岚。

为什么?为什么所有人心里都只有昭岚?那么她——杨飒——又是为什么而生的呢?

“走开!”拼尽全身力气,她终于将楚云飞推开,眼泪如决堤的洪水,不争气地汹涌,歇斯底里地喊道,“我不是昭岚!我不是!”

楚云飞全身一震,才终于从狂热中醒了过来,一抬头,便看见杨飒一边哭一边往自己的房间跑去,在走廊转角处一闪便不见了踪影。

“阿飒!”他想出声叫住她,向她解释。解释这个词似乎并不符合他的性格,可是本能是一件奇妙的东西,当他面对杨飒的时候,理智往往不起作用。

“是我错了吗…”他喃喃道,“我爱的,真的还是当年那个昭岚吗?”

倏地,他脸色一变,转过头,眼中有一道锋利的光华一闪而过,似乎回应那道光华一般,一丛蔷薇花丛突然暴开,无数蔷薇被掀入空中。与此同时,爆裂的地方跳出一个人来,全身红衣,隐在一件巨大的斗篷中,硕大的兜帽盖住了她大半张脸,只能看见嘴唇和下巴,从而断定她是名女子。

随着蔷薇的暴起,空中仿佛下起了一场花瓣雨,无数花瓣翩翩而舞,致使这场寂静却惊险的夜突然之间变得诡异妖丽。

“你是谁?刚刚袭击阿飒的就是你?”楚云飞眼神骤变,杀气随之而起,从他四周飘落的花瓣都被搅成了碎片,“你有什么目的?”

那女子竟然什么也没说,兜帽下的脸庞也不知带着何种神情。楚云飞忽然一愣,惊道:“你…你难道是…”

就在他惊讶的那一刻,女子身形一起,化作了一束红光,向遥远的天际划去。楚云飞握紧了拳头,一时默然。

原来是她?她为何要袭击阿飒?

莫非…也是为了昭岚?

小小的店铺里,点着一炉淡淡的蔷薇香,丝丝缕缕的气息在空中浮动,令人的心情不由自主地平静下来。

朱颜从门外走进来,脱下身上的巨大斗篷,脸色惨白,脚下一个踉跄,捂着胸口,靠着圆桌缓缓地坐了下来。

她觉得胸口烦闷,胃里仿佛进了条大鱼,不停地翻滚跳跃,令她不由自主地捂着唇一呕,竟然满手的鲜血。

“真没想到,不过是灵魂而已,他还有这样的力量。”她眼中满是仇恨的神色,握着拳头在圆桌上狠狠敲了一下,圆桌未动,而香炉已经裂为两半。

一只苍白的手从她的肩膀后伸了出来,手心里托着一只铜杯,杯子里是黑糊糊的液体,十分粘稠:“喝了它。”

朱颜脸色更加难看,这样命令的口气,令她十分气恼,猛地转过头,看见菲儿?克洛那张过分美丽的脸,他的伤似乎也没好,额头处凝聚着一团黑雾。

“我的伤我自己会处理。”她断然拒绝道,“不用你来操心!”

“你是我的新娘,我不操心谁操心?”虽然伤势未好,克洛依然是一幅狡诈的笑容,“来,喝了它。”

“谁是你新娘!”朱颜怒道。

“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克洛的笑容更加诡异,朱颜闻言,深吸了口气,接过他手中的杯子,闭上眼睛,一饮而尽。

这样恶心的东西味道自然不会很好,朱颜铁青着脸,将杯子往桌子上狠狠一放,冷冷地道:“你放心,我会遵守我们的约定。但是,这之前你必须实现我的愿望。”

“那是当然。”克洛拿起另一只杯子,杯中是满满一杯红酒,散发出沁人的酒香,“你的愿望,无论是什么,我都会为你实现,朱颜。”

诡画(十八)文 / 月翼

“什么?你要离开?”易枯雪一下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为什么?我们这里不好吗?还是膳食不合口味?你跟我说,想吃什么,我让厨子做去。”

“不,不是的,老夫人。”杨飒连忙道,“只是…只是学校有些事…”

“什么事情?很急吗?”易枯雪关切地问。

“恩。”杨飒实在不想骗她,但昨天晚上和楚云飞大闹了一场,现在也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了。

“可是…”易枯雪还想说什么,却听一个女声道,“婆婆,既然杨小姐执意要走,我们就不要为难她了。”

这个嗓音,这个语气,不用看也知道是谁。穿着墨绿色印花旗袍的楚妈妈迈着风情万种的步子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丝冰冷的笑容:“杨小姐,要不要让老陈送你下山?”

“多谢阿姨,不用了。”杨飒听出她的话外音,别说楚云飞了,连老陈,恐怕都不肯让他送她下山,“我自己打车吧。”

“这里这么偏远,哪里有出租车?”易枯雪不满地瞥了媳妇一眼,道,“还是让飞儿送你下山吧,要不然你一个小姑娘,我也不放心。”

“婆婆…”楚母刚想开口,楚云飞就走了进来,径直走到杨飒面前,冷着脸问:“你要离开?”

“是。”杨飒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楚云飞脸色更沉了,屋子里的气氛突然之间变得很诡异,易枯雪和楚母都看出两人之间似乎有了隔阂,老夫人自然是十分担心,而楚母却一脸的幸灾乐祸,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为宝贝儿子找个家世显赫的妻子了。

“我送你回学校吧。”楚云飞说,语气不容拒绝,,楚母本想开口阻止,但看到儿子阴沉布满乌云的脸,又闭上了嘴,也罢,不就是送送吗,等他们分了手,云飞的婚事就由她做主了。

杨飒什么话也没说,向易枯雪鞠了一躬,走出了门去,一直到上了楚云飞的BMW,都没有楚家的下人来送她,她心里觉得很别扭,怎么看现在这个情形,她倒像是被扫地出门的弃妇了?

下山的路上几乎没有什么行人,杨飒与楚云飞谁也没说话,汽车里的气氛沉闷到了极点。杨飒望着窗外的景色,道路两旁长着高大的冷杉,树根和树干上都长满了密密麻麻的蘑菇,那些蘑菇呈现着阴冷的灰色,为整座森林增添了一份寒意。

走了大概一半的路程,杨飒突然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森林里都没有看到生物?就算是冬天,大多动物都已经冬眠,可是连耐寒的昆虫都没有,岂不是很奇怪?

“你…是不是打算一辈子都不和我说话了?”最后楚云飞终于打破了平静,沉着脸说,“昨天晚上的事情…我…”

“昨天晚上的事情就不要再提了。”杨飒的语气冰冷,楚云飞心中一窒,握着方向盘的手在渐渐缩紧。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杨飒有些奇怪,现在才下午两点啊,天怎么黑了?要下雨了吗?

“嘎吱——”一声尖锐的刹车声,杨飒毫无准备,差点被甩到挡风玻璃上,胃里一阵翻腾,“你干什么?”

“阿飒,我们中了埋伏。”楚云飞的声音异常地冷,“你要小心。”

杨飒一惊,静下心来,果然感觉到丝丝细微的妖气。她正想打开车门走出去,却被楚云飞阻止:“别动,阿飒,以不变应万变。”

杨飒没有说话,算是同意了他的说法,眼睛却始终盯着路两旁的动静,蘑菇在渐渐暗下来的山林中似乎在逐渐改变颜色,由阴冷的暗灰变成刺目的猩红。

那不是蘑菇!杨飒大惊,那分明就是漫山遍野的蔷薇,翠绿的藤蔓攀爬在粗大的树木上,仿佛坚实的树干披上了一件染满血的外衣。

楚云飞手中悄悄积蓄着力量,莫非…是那个人来了?

看到蔷薇,杨飒不由得想起了昨天晚上攻击自己的那个红衣女人,她摸着自己隐藏在衣服下面的青紫勒痕,确信那并不是一场梦。

她用的是蔷薇,克洛的象征也是蔷薇,他们之间,莫非有着某种联系?

一条条带着蔷薇的藤蔓像蛇一般从森林从爬了出来,快速地向BMW包围,不多时已经爬上了车身,仿佛要将那辆银白色的BMW包裹起来。

“阿飒,小心!”楚云飞的话刚出口,杨飒已经动了,她一把抓住从窗户延伸进来的几根藤蔓,一用力,那带刺的绿色绳索都化为了齑粉。

“楚云飞,我已经不需要你保护了。”杨飒冷着脸,伸出左手,指尖泛着白色的冷光。她将手使劲一握,包裹住车身的藤蔓根根碎裂,跌落在地上。但数不尽的藤蔓又前仆后继地涌了过来,似乎不把他们困死在车内,就不会死心。

杨飒冷笑,道:“低劣的伎俩。”

说罢,她双手一收,BMW一跃而起,升到半空中,无数藤蔓被扯断,断裂的藤蔓仿佛失去了生命,都纷纷跌落。从空中看下去,才发现几乎整条公路,都被血红的蔷薇花海淹没。高大的冷杉掩映下,隐隐间可见一片暗哑的红。

楚云飞望着阿飒,觉得一夜之间她似乎变得有些陌生。

突然,杨飒的脸色变了,瞳孔急剧收缩,惊道:“楚云飞,你的家!”

楚云飞一震,这才回过神来,转头从窗户看出去,只见红色的花朵海浪一般涌向那栋古旧的老宅,带着腥甜的气味,凌厉的气势,仿佛要将所到之处都变成废墟。

他立刻转动方向盘,向自己的宅子驶去。当BMW降落在自家院子里的时候,蔷薇已经越过了外墙。因为那有毒的香味,空气中竟然蒸腾着红色的雾气,楚家的人都倒在地上,人事不醒。

“妈!”楚云飞看到自己的母亲斜靠在饭桌旁,手上的筷子已经掉落在地上,双眼紧闭,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立刻奔过去抱起她,叫道,“妈,你醒醒!妈!”

“老夫人!”杨飒扶起摔在地上的老夫人,探了探鼻息,幸好呼吸还算正常,“楚云飞,他们都中了迷药!那花里的香味…”

“我知道…”楚云飞冷着脸,将母亲和祖母都平放在床上,脸上罩着浓得化不开的乌云,“让她们醒过来,办法只有一个。”

“是什么?”杨飒急问。

“玉…用玉吸收毒素,她们便能醒过来。”楚云飞的声音冷到让人胆寒,“而且必须是玉中最纯净最具灵性的红玉髓…”

“红玉髓?”杨飒一惊,本能地去摸自己的脖子,却摸了个空,这才想起,那枚玉早已经丢失了。

楚云飞抬起头,看着满脸焦急的杨飒,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从衣服里取出那枚雕刻着桃花形状的红玉髓,放在两人的胸口,手中微微吐出气息,在两人身体里游走,便见黑色的毒素像水流般涌进了玉里。不多时,玉已全黑。

杨飒觉得全身一阵冰冷,那块玉…即使化作了灰,她也认得。

为什么?为什么它会在楚云飞的手里,为什么楚云飞明知道是她的,却从来没有还给她?

这个时候,她才突然记起,在昭岚的记忆里,似乎有这样一个法术,用一个人最贴身的东西,可以施法影响她的行动,进而操纵此人,达到自己的目的。

“楚云飞,你…”杨飒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楚云飞继续为母亲和祖母解毒,没有抬头,似乎不忍看到她这时的神情。

“原来…从一开始,我就入了你的陷阱。”杨飒完全不能思考,几乎听不到自己的话,“原来从一开始,我就是个彻彻底底的大傻瓜!”

毅然转身,眼泪止不住地流,一直流进她的心里。

这三个月的时间,就像一生那样漫长,她几乎已经不记得遇到楚云飞之前的十九年是怎么过的了。可是,今天她才知道,原来一切都不过是场骗局。

前缘(一)文 / 月翼

方木蹲在杨飒卧室的地板上,抬着头望着躺在床上一动也不动的主人,有些不知所措。

这可怎么办?她已经将近三天不吃不喝了,甚至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这么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不是和楚公子一起去了楚家么?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还像是受了什么巨大的打击似的,难道…

方木的脸色一下变了(他脸上长有黑毛,所以看不太出来),莫非…莫非是楚公子霸王硬上弓…不,不会,虽然楚公子很狂妄,但毕竟世家出生,应该不会干出这等禽兽不如的事情来。

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方木。”一直没有开口的杨飒终于说话了,也许是没有吃饭身体虚弱的缘故,她的声音非常微弱,“你过来。”

方木心中一喜,连忙跑过去,趴在床边,杨飒从床上伸下一只手来,轻缓地抚摩它的头,它打了个冷战,虽然隔着毛发,它还是能够感觉到透骨的凉。

“方木,你说,天下的男人是不是都是骗子?”

“啊?”方木一愣,心想我又不是人,我怎么会知道。

“以前奶奶跟我说,男人都是负心薄幸的动物,我一直没什么概念。”杨飒的语气说不出的凄凉,“现在亲身经历了,才发现,原来男人不仅负心薄幸,还卑鄙无耻!”说到这里,她的语气里又多了一分愤怒,方木能够明显感觉到她抚摩自己的力道在增强。

方木背后有些发凉,为什么王会说这些?难道…难道真的是…

可恶!可恶至极,就算他是龙神,也不应该这样对待身为百兽之王的麒麟大人!

正当它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想要拍案而起的时候,楼下突然适时地响起了门铃声。

“你去看看,如果是姓楚的,就不必开门了。”杨飒收回手去,扯过被子将自己盖住,她不想流泪,也流不出泪来,心里的痛,即使是流血,恐怕也无法摸平。

“如果是他,我就咬断他的脖子!”方木恶狠狠地道,走出屋去,灵巧地一跃,从走廊跳到了客厅,咬着门把打开了门。

原本它下一个动作就是一扑而上,将楚云飞咬个七荤八素,甚至连向前扑的动作都已经准备好了,可是当它看到屋外的人时,吓得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那是一个三十多岁,相貌清秀的男子,有些面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白桦?方木目瞪口呆,他不是主人的古文老师白桦吗?刚才…他有没有看到是一只狼给自己开的门?如果让他发现它是妖怪,那麻烦…可就大了…

白桦瞪着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面前这条巨大的狗(方木语:是狼!),眼神里似乎有些不知名的东西,看得方木全身发毛,冷汗淋漓——为了出汗,它不得不把舌头伸出来,以极为不雅的模样面对主人的老师。

白桦移开双眼,方木总算是松了口气,就见这位老师直接往楼上走去,他连忙跟在后面,用戒备的目光紧紧盯着他,以妨他做出什么对主人不利的举动。

白桦推开杨飒卧室的门,看到她躺在床上,便尽量压低声音道:“阿飒,你睡了吗?”

原本颓废的杨飒一下子坐了起来,看到白桦老师的时候也是目瞪口呆,好一阵子说不出话来:“老…老师…您怎么会?”

白桦深深地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慈爱与激动,看得杨飒满头雾水:“老师…您…您到底有什么事?”

“阿飒,你…”白桦有些迟疑,似乎在思考应该用什么语言来诉说心里的激动与兴奋,“听说,你有颗钻石…蓝色的,叫‘倾城’?”

杨飒又是一惊,为什么老师突然问起这个?

看见杨飒一脸疑惑和茫然,白桦急道:“你的祖母…是不是叫鬼玥?绰号‘冬姬’?”

杨飒大惊,差点从床上掉下来:“白老师…你认识我祖母?”不可能啊,白桦老师不过三十多岁,祖母已经将近四十年没出过巴瓦山寨了。

“果然…”白桦伸出手去,手微微颤抖,“你是…她的孙女…”

杨飒听出有些不对,避开他想要抚摩自己脸庞的手,道:“你…你和我祖母…”

“你是我的孙女,阿飒。”白桦眼里涌动的,除了激动之外还有一丝悲哀。

“什么?”这次杨飒真的从床上掉下来了,不敢置信地望着这个过于年轻的老师,即使仅从年龄,他也不可能是她的祖父啊,“老师…你是开玩笑的吧?”

白桦脸色一窒,原本激动的心情徒地冷了下来,淡淡道:“你是想问,我为什么这么年轻吗?”

杨飒一时间说不出话来,一个人绝对不可能六十多岁却长着三十多岁的容貌,除非他能长生不老。说到长生不老…

一想到这里,她差点背过气去,老天啊,你不要告诉我,我的爷爷是个妖怪啊!

“我不是妖怪。”白桦似乎能够看出她心中所想,神色更加黯淡,露出一丝苦笑,“不过恐怕现在也差不多了。”

杨飒稍稍松了口气,还好,她不是杂交…

“阿飒。”白桦从旁边的沙发椅子上拿过一张羊毛垫子,放在地上,跪坐上去,看见杨飒疑惑的神情,便道,“我们白家的人一直坚持着自古以来的传统,跪坐自然是必不可少的。”

杨飒释然,古玩店里的店主姐姐还一直穿着汉服呢,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习惯和坚持啊。不过…为什么从来没听奶奶提起过白家?

方木坐在门口,看着刚才那一幕,也是惊讶至极,不过它始终对面前这个人怀有戒心。人类,都是残暴的动物,信不过的。

“其实…从我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很有可能是我的后代。”白桦脸上带起淡然的笑,在课堂上,他总是能够以这样的笑容和魅力吸引学生。

“那你为什么不一开始就来和我相认?”杨飒反应迟钝再加上心直口快,竟然将心中所想立刻就说了出来,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责怪。

“因为我算不出你的命相。”白桦叹气,“我们白家,从很早以前就是为人推演命理数术之族,曾经也算家大业大,只是泄露太多天机,人丁不旺,家财难保,一直到我这里已经算是穷酸了。”

“那…”杨飒一时间竟然没有去深究为何会算不出自己的命相,反而好奇地问道,“您…出生于哪年?”

白桦笑:“1934年,算起来今年我应该有七十多岁了。”

“七十多岁…”杨飒惊讶地说,“那您是哪一年认识我祖母的?”

一提到她的祖母,白桦的神色又暗了下去:“应该是四十多年前吧,那个时候玥儿在三山五岳名号很响,是一代巾帼。我不过是个穷酸术士,流落在南洋,靠给别人算命为生。但是命中注定的东西,无论是相隔几千里,被红线系在一起的人都会相见。那年我算出生命中唯一的女人将会在香港出现,费尽了所有积蓄辗转来到了香港,为了生存,我一直为人卜卦,在香港居然也小有了名气。”说到这里,他的眼神里似乎有了一丝光彩,陷入了那段美好的回忆里,“记得那是一个大雨滂沱的傍晚,我为一名富商相命回来,却发现一名年轻的美丽女子坐在屋里,门锁并没有坏,也不知是如何进来的。我问她是谁,为什么不请自来。她冷笑着说,你不是号称‘神卦’吗?就算算吧,我是什么人。于是那天我就为她起了一课,她的命相注定了幼时父母双亡,将堕入不正之道,正应该是梁上君子的命格。并告诉她近日将有一劫。她却不承认,说我是骗人钱财的无耻之徒,走的时候还不忘砸了我的招牌。只是没过三天,她再次出现在我家里,不过这次是负伤而来,身中三枪,所幸并未击中要害。我用祖传的止血药物救了她一命,以后…自然就…”

看他讲得如痴如醉,杨飒却有些昏昏欲睡,原来自己祖父母的相识竟然这样的…又是英雄救美,没什么意思。

白桦见她无甚兴趣,心下叹道,现在的年轻人,真是…

“那…您为什么要离开祖母?”这个时候杨飒慢慢回味以前祖母对她所说的那些话,大概已经知道发生什么了,“是不是你突然因为某种原因成为长生不老之身,才离开祖母的?”

白桦苦笑:“确实如此,至于是什么原因…我实在不想再提。我幼时便知自己将有一劫,只是不知道,竟然这一劫,是用这种方式应验。只是…你叫我如何用这副身体去面对自己的妻子?当她已经垂垂老矣,我却还是年轻力壮,她会不会将我当成怪物?我承认自己懦弱,连将这件事情告诉她的勇气都没有,那个时候,她还怀了我的孩子。”

那应该就是我的父亲了吧?杨飒这样想,却无法怨恨面前这个长生不老的爷爷,如果换了她,她也会做同样的事吧。

这个时候,她才突然想起自己的命理问题,连忙道,“老…祖父,为何算不出我的命理?”

“听我慢慢说。”白桦并不着急,道,“在课堂上见到你后,我觉得你应该是我的后裔,就回去替你占了一卦,然而占出的结果却是大奇,卦相杂乱无章,似卦又非卦,即使尽我所学,也看不透这卦相中的天机,只能作罢。只因我白家有种预测危机的本能,才能在你去不归森林之前察觉出你会有危险,从而提醒于你。”

“原来如此。”杨飒微微点头,却又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道,“那…爷爷,你今天来与我相认,难道是因为算出了我的命理?”

白桦笑:“说来也奇怪,昨天你的命相突然之间起了大变化,我竟然能够算出你今生与前世的缘,确定你就是我的孙女,才来见你。”

“大变化?”杨飒惊道。

“是的。”白桦的神色严肃起来,“这样的变化在我们白家的卜卦生涯中可谓闻所未闻,从未见人在一夜之间命理变化如此激烈,从杂乱无章,突然变得有序起来。”

“是什么造成这样的变化?”杨飒连忙追问。

“这个…造成命理变化的原因有很多,你的命相本就奇特,我算不出原因,只是大致猜测了一下,也许是之前你的命相本就不属于你自己,而是被别人操纵,如今又因为某种原因恢复了过来,才会有如此巨变。”

杨飒倒吸了口冷气,心中又开始痛起来,之前自己被楚云飞用红玉髓控制,自然这条命是不属于自己的。只是…能够控制别人的命相,楚云飞的可怕…恐怕早已超出了自己的想象。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可悲,自做多情也就算了,还被人像小孩子一般的玩弄。楚云飞…你…

眼泪似乎又要不争气地流出来,她拼命忍住,没想到泪水竟然从鼻孔里流了出来。白桦看着她手忙脚乱地拿纸擦鼻涕,露出一道悲哀的神色,道:“阿飒,昨天为你算了三生三世,你的来生始终算不出来,前世应该是显贵。而今生…太多波折,在你五岁那一年,是人生最大的转折,从此之后,你的命里似乎就与异类结下不解之缘,险象环生。至于情缘…”他微微叹气,不再多言。

杨飒觉得喉咙里卡了根骨头,吐不出也咽不下,眼泪又要出来,只能让它继续转移到鼻子。

“阿飒,你要小心。”白桦突然皱起眉头,“最近,你或许有大难。”

前缘(二)文 / 月翼

“大难?”杨飒脑中又出现了楚云飞那张英俊的脸,连忙也跟着从床上跳了下来,方木十分善解人意地为她叼来一张羊毛垫子,她也学着爷爷的样子正襟危坐,竟然不觉得脚疼,“爷爷,这个…卦相上怎么说?”

“卦相依然很乱,只是依稀可见杀气暗涌。”白桦似乎对孙女的命相非常不解,她五岁那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她的命理被弄得乱七八糟?竟像是被生生截断了一般。

“不如这样吧。”他沉思了一下,说,“我再来为你起一课。原本在卜过一次之后近期内不可再卜,但现在也没有什么其他法子了。”

说着,抬起头,环视四周,靠近阳台的桌子上放着一只漂亮的花瓶,瓶里是一朵仍带着露水的白玫瑰。他起身取出玫瑰,将花瓣摘下来,坐回原位,伸手一撒,十几片花瓣便飘然而下,落在地上,散乱地排列着。

白桦仔细地研究卦相,脸上的神色阴晴不定,杨飒的心也随着他的表情而忽起忽落,最后实在忍不住了,开口问道:“爷爷,怎么样?”

“阿飒,卦相上说。”白桦脸色凝重,道,“你五岁那年,似乎有种力量生生地植入了你的身体,致使你命相大变,与原本的命理相差了十万八千里。你现在做经历的种种,都与那力量有关。阿飒,你跟祖父说,五岁那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这个…”杨飒略一迟疑,道,“您不会相信的。”

是啊,那样的经历只要是个正常人都不可能相信吧?不过…祖父是正常人吗?

“没什么,你说吧。”白桦平和地笑,笑容里有一丝慈爱,让杨飒的心没来由地感觉温暖,也许,这就是血浓于水的意义吧,“你的命相奇特到如此地步,就算那年天降神迹也不足为怪。看你如今这命相,也该有一段仙缘。”

杨飒叹了口气,想想自己的身世似乎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便将自五岁那年吃麒麟心得神力始,直至如今被人欺骗,全都和盘托出。说到楚云飞,她的心里就不由自主地痛,痛得眼泪都从那个小鼻子里流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