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光看他一眼没说话,继续喂鸡。

那村人知道她性格,啧啧了会儿就走了。

没过多久,来了好几个人路过,扒宁家门口明目张胆的偷窥,末了就在那儿嬉笑。

宁光疑心他们在说自己坏话,不过也没办法,从小到大这么干的人太多了,她于是一甩手,回屋里去了。

到了下午的时候,因为宁福林让她去给宁月美家送点东西,不得不再出门,路上碰见几个小孩子,都朝她扮鬼脸,有个说:“看新娘子!”

宁光羞恼的很,训斥她:“你胡说个什么?”

“我们没有胡说啊,他们都讲你今天穿的好漂亮,是要做新娘子了。”小孩子嘻嘻哈哈的,跟她说,“你看你身上,平时什么时候这么穿过?肯定是有喜事。”

这村里人的嘴还是那么坏——可能在后世并不觉得这么句话有什么恶意的,但在这个时候,对于宁光这年纪的美头来说简直要羞死人了。

她红着眼圈去宁月美家送东西,难得被和颜悦色请进门去坐下,还给抓了把新炒的花生,但跟着就旁敲侧击,问她家里给她说的是哪里的亲事?

“牙牙没跟我说这个。”宁光知道这小姨不是忽然对自己好了,纯粹就是想八卦,就没什么表情的说,“牙牙说让我在家里专心做事情的。”

“这种事情没落实前你牙牙肯定不会同你讲。”宁月美说,“但你也别这么死板,这可是你一辈子的事情,你都不知道私下打听下的吗?你牙牙那个人你还不知道?肯定只管把你换个好价钱,才不会管你死活呢!你知道之后来跟小姨说,小姨去给你打听!”

宁光心说我牙牙是不可靠,但你对我何尝怀着好意?

她低着头说:“我年纪还小呢!”

“小什么小啊!”她姨父不在意的说,“你这年纪搁以前都能做孩子妈了,换成础山那边,就算领不了证,也已经进人家门了。也就你们家想你给家里做牛做马,所以没让你出去。”

又说再过几年就是个黄脸婆了,别还端着小姑娘想法,该机灵的时候机灵点。

宁光听的脸上红一块白一块,想回嘴又自觉势单力薄不敢,只拼命揉着衣角。

“手别这么贱。”宁月美看到,一巴掌拍开她手,呵斥,“你看看你,坐也没个坐相的,没的丢人现眼。这副样子,哪里说的到什么好人家?平白糟蹋了这副相貌。”

她姨父也来了精神,说:“看不出来小光长大了还有几分端正。”

就说宁月美跟宁月娥姐妹,“你们年轻时候可不怎么样。”

宁月美不高兴了,指着宁光说她这算什么好相貌,她还不是日子过的比自己小时候好,所以长的有几分白嫩:“我那时候要不是吃不好做的多,我长的肯定比她好看多了!”

不过夫妻俩小小的吵了会儿,最后还是承认,宁光这模样,是随了苗国庆。

这话让宁光颇为意外,因为哪怕苗国庆是她印象最好的亲人,她也实在没觉得这阿伯长的好看。

“就是姐夫的轮廓。”宁月美夫妇则很肯定,“姐夫,就是你阿伯年轻时候其实长的挺好的,就是瘦,这也难怪,后妈还能对前头留下来的孩子好?那都是往死里使唤,巴不得将人累死了免得碍眼呢。你阿伯也是侥幸碰见了你姆嫚,不然的话,不定都熬不到今天。”

他们八卦了会儿之后没了兴致,也就打发宁光走了。

因为在宁月美家留了段时间,宁光回去之后当然要被问起来,她就挑挑拣拣说了,说宁月美打听自己的婚事,顺口就问宁福林:“牙牙你在给我说亲么?”

“你年纪还小呢。”宁福林看她一眼,说,“这种事情我们心里有数的,你不要提,不然叫人家知道了,这么点大美头就知道成天问结婚的事情了,多难为情?传了出去还以为我们是那种没规矩的人家,没的坏了你名声。”

这牙牙到底是念过私塾的,就是会找理由。

宁光心里愤然,一声不吭的出去了。

第二天是年初二,从苗国庆身体差下来起,宁月美就跟宁家翻了脸,哪怕这两年褚老婆子跟宁福林不时主动示好,这一家子该吃吃该喝喝,都没有主动上门过,今年也不例外。

一大早的时候,褚老婆子跟宁福林就换好衣服坐在堂屋上等了,可是等到傍晚了仍旧不见人影,这才意兴阑珊的回房。

宁福林回房的时候叮嘱宁光去把宁宗找回来,过年这段时候,男孩子们是最清闲的,因为什么都不用做,只需要穿的整整齐齐的出去胡天胡地,挥霍家里给的零花钱就好。

本来这种日子他们最爱去的就是镇上的游戏机房,但毕竟是初二,人家游戏机房也是要走亲戚的,还没开门,于是只能在村里头跟小伙伴玩。

宁光按着宁宗平时去玩的地方找了一圈,没找到宁宗,倒是碰见了赵家几个人。

赵建国跟赵利国几兄弟揣着手,站在一处屋檐下说话,不远处是赵琴跟赵小英姐妹,赵小英手里牵了个衣着光鲜的小男孩,看起来刚上小学,嘟着嘴不太高兴的样子,不时伸脚去踢赵小英,骂骂咧咧的…那态度宁光非常的熟悉,不用看正面就知道肯定是赵小英的弟弟赵健。

“哟,宁光,真是你啊?”宁光想穿过他们去找宁宗,但她现在穿的艳丽,这些人是一早看到她了,走近之后,赵利国就率先招呼她,少年人的眼睛里有着意外跟惊叹,“你真是跟以前大不一样了啊。”

宁光朝他微微一点头,问:“你们看到宁宗了吗?”

赵利国说没有。

要在以前,他肯态度平和的同宁光说话就算心情好了,但这会儿格外的殷勤,还转头帮忙问赵建国赵琴他们:“你们看到宁宗没有?他们这些小鬼头,这几天好像都在满村子的跑,一会儿这里一会儿那里,害的人找起来没个定数。”

赵建国也看宁光,眼神若有所思,闻言摇头:“没注意。”

想了想又说,“有点时间没见了,小鬼头长起来快,估计从我跟前跑过去我也不一定能够认出来。”

“这倒是的。”赵利国赞成,说宁光就变了很多,要是走在外面,都不敢认识了。

赵琴一开始没作声,小声跟赵小英说着话,听到这儿才抬头,有点不屑的打量了宁光几眼,就说:“这有什么不认识的?不就终于换了身好衣服?都这么大的人了,听说她家里在给她说亲呢,当然要穿好点了,不然人家看着跟个叫花子一样,凭什么给彩礼啊?”

说着捂嘴咯咯笑。

宁光看着她说:“我家里没给我说亲。”

“你当然不承认了。”赵琴说,“但我们都知道了,小鬼头们还喊你新娘子呢!”

“没有这回事。”宁光抿了抿嘴,不无讽刺的说,“你硬要这么说,是不是你想说亲了,所以拿我做幌子呢?”

赵琴脸色顿时不好看,踏上来一步,想打她的样子:“你嘴里不干不净些什么?你再说一遍!”

宁光看了眼四周,做好逃走的准备,但还是不忿被怼,依旧说着:“美头家说这样的话不觉得害羞,我都替你丢脸!”

见赵琴就要动手,赵利国眉毛一皱,却率先迎上去让她别找事:“你干嘛呢?要不是你先说宁光,人家宁光至于说你吗?又不是小时候不懂事了,动不动欺负人,这个样子以后嫁了人怎么过的好?”

“看这小婊子长的好看了,你们就都向着她!”赵琴没想到一直跟自己统一战场的赵利国会转过去帮她一直看不起的宁光,气的当场掉下眼泪来,跺着脚说,“你以为你讨好她有用?也不想想她家里会看得上你?”

说着转过身捂着脸就跑了。

其他人就很尴尬,赵小英拉着弟弟,朝宁光点了下头,匆匆忙忙说:“小光啊,我有事情,先走了啊。”

“你别听她胡扯。”剩下赵家兄弟跟宁光就更尴尬了,赵利国摸了摸头,有点结巴的给宁光解释,“我、我就是觉得,大家都是一个村的,住的还这么近,以前都小嘛,不懂事。现在长大了,应、应该好好相处。”

宁光胡乱“嗯”了一声,说:“我要去找宗宗。”

低着头穿过他们身边,逃也似的离开。

她走之后,赵建国就笑:“利国,你还真看上宁光了啊?”

赵利国很不好意思:“别瞎说。”

但过了会儿,他又小声说了句,“不过宁光变化真大啊,真的变漂亮了。”

他说这话时,赵建国目光闪烁,似乎在考虑着什么,微笑着,笑意却不达眼底:“是挺好看的,但没小霞姑姑还有安怡好看。”

“那是当然。”赵利国不假思索,但也没什么遗憾的,“真要跟小霞姑姑年轻时候一样,她家里肯定想把她嫁城里人呢!”

…他们兄弟的谈话宁光自然是不得而知,她找了会儿总算找到宁宗,姐弟一块儿回家,吃了晚饭,这天也就过去了。

次日的下午,赵小英来了,说想跟宁光说说话。

第五十八章 彩礼

宁光这时候正在刷锅,闻言扬声让她在堂屋等会了,自己收拾好了就出来。

“我跟你一起做吧。”赵小英有点心急,在外面等了会儿,就脱了外套,挽起袖子走进灶间,“早点弄好早点咱们定定心心的聊。”

“不用了。”宁光赶紧拒绝,她倒不怕赵小英给自己帮倒忙,毕竟赵小英跟她一样是土生土长的村里美头,做家务简直近乎天赋技能。

主要是当年沈安怡的帮忙给她留下来深刻的阴影,以至于到现在为止,谁要给她帮忙做家务她都觉得惶恐。

但赵小英执意从她手里抢走抹布,两人比赛似的,三下五除二收拾好了,到外头搬个小凳子,找了院子里太阳好又不靠近长辈房间的角落坐下,宁光去堂屋抓了点瓜子,倒了两杯水…年纪长大点后,家里放在公开地方的瓜子花生,她还是有一点权力可以拿的。

虽然宁光平时也没什么功夫吃瓜子。

两人坐下之后,照例赵小英先开口,问宁光最近怎么样。

“就那样吧,做做家务,偶尔去田里给我牙牙打下手。”宁光没什么精神的说,“反正在乡下,就这么回事,跟之前比,也就是毕业了不用上学了。”

她一向不怎么爱说话的,但这会儿又反问了句外面打工的情况。

赵小英就开始诉苦,说因为赵霞那边这两年都不跟村里联系了,更遑论帮忙介绍工作。她自己跟着打工潮出去找的工作很不如意,工资低,工时长,事情多,辛苦,受气,反正比在村里的生活也没有好很多。

她以前跟宁光一样不怎么在乎学业的,这时候却感慨起来,说早知道当初就好好学习了:“我表姐,就是我舅舅家的女儿,比我大五岁,她是念了个卫校的,出来就在医院里做护士,那白大褂穿的!可体面了!而且说出去也好听。”

看了看左右无人,声音一低,“关键是说人家也好说,人家听说是个护士,还是正经学校出来的,城里人都愿意!”

宁光脸上有点热,说:“我们不说这个。”

“能不说吗?”赵小英叹口气,“我不相信你家里没给你看人家了。”

“…难道你家里?”宁光刚想否认,心念一转,试探着问。

果然赵小英就点头,说家里已经在给她看了,她所以很烦恼:“我们一块儿打工的美头里,有人跟城里人谈上了,虽然还没见过人家父母,不知道会不会被反对,可国家规定要到二十岁上才能领证,城里不像我们乡下先摆酒,都是领了结婚证才摆酒的。这还几年功夫,谁知道会不会成呢?如果成了,那就是半个城里人了,要是碰见小霞姑姑老公家的情况,就是有门路,户口都能转好,工作也能有照顾。”

这时候对于乡下姑娘来说找个城里人既然有这么多的好处,赵小英当然也想找个城里人家。

可她家里不同意。

因为乡下美头能嫁给城里人就谢天谢地了,除了赵霞那种特别漂亮的,或者赵小英堂姐那种自己解决户口、工作等问题的,不然一个初中毕业长相也不算出众的女孩子,压根没什么挑挑拣拣的余地,彩礼就更别提了。

赵小英家里指望女儿结婚赚一笔补贴儿子呢,如果女儿嫁进了城里,她自己倒是去享福了,儿子要怎么办?

当然有个城里亲戚说出来是好听的,以后儿子要是去城里念书也有个落脚的地方,可是赵小英家里精明的很,觉得还是不划算。

因为赵小英虽然是赵霞的族侄女,却根本没传到这姑姑的美貌,她只是个五官还算端正的女孩子,皮肤也因为长年日晒雨淋偏黑且粗糙,不算丑陋,但绝对不算美貌。

进城打工的这段时间,虽然也有城里人委婉表达好感,可条件都让家里不满意。

这也不奇怪,毕竟有赵霞的例子在,那些普通城镇家庭,自己过日子都来不及,显然没多少好处拿来补贴女方的家里,更别说帮女方养个弟弟…赵家当然觉得索然无味了。

倒是乡下,尤其是偏僻的地方,譬如说础山那附近。

由于穷,讨媳妇非常的艰难,基本上都讨不起本地媳妇,都是从外地,就是更加穷困的,那种真正的山区来的。要是有本地姑娘愿意跟他们儿子,倾家荡产什么,都不是个事儿。

甚至借遍亲朋好友都不在话下。

你说这样女孩子过门之后也要跟着一起还债…这个对于女方家里就没什么损失了,反正他们是拿到钱了。

女儿过的苦不苦,又算个什么事?女孩子不就是受苦的吗?

赵小英家里是这个打算,也没瞒她,让她好好想想,要不要为了弟弟牺牲。

她肯定是不那么情愿的,然而她跟宁光的情况相似,又有所不同。

宁光是真切的恨着宁宗,也恨着宁家除了苗国庆之外的所有人。

这些宁福林他们就算不知道,至少明白这美头对家里没什么好感。

赵小英跟家里的关系,却要比宁光跟家里好一些。

这是因为她从小就很会看脸色,嘴巴也比宁光甜的多,表现的乖巧懂事体贴温柔,哪怕家里人呼来喝去,平日里各种关心好听的话却没少过。对弟弟更是心肝宝贝一样看待…她娘老子在村上所以一直很自豪,觉得有个好女儿,知道心疼弟弟。

正因为如此,赵小英自觉父母还是比较看重自己的,她对弟弟有着羡慕,少许的嫉妒,却没什么恨。

现在父母主动提到她“一直都是个懂事的孩子,跟村里那些自私自利的美头不一样”,要她发挥高尚的道德,再次为弟弟牺牲…赵小英实在说不出来不答应的话。

可是想到城里那几个对自己示好的男孩子,虽然他们在城里也就是普普通通,没什么权势地位,可至少有个城里户口。而且,少年人之间的懵懂与暧昧,很难不吸引这个年纪的赵小英。

她心里实在迷惘。

她一直自觉是父母的好女儿的,也很愿意继续做这个好女儿。

可这代价…她跟宁光说了好久,一会儿说自己一向懂事,从来不让娘老子为难,一会又说自己弟弟很有出息,肯定不会像宁宗那样玩物丧志叫全家失望;一会儿说虽然她长的不如宁光好看,但据说女性吸引男性也不是全靠一张脸,从小到大愿意跟她说话的人可比宁光多多了;一会儿又哀怨为什么自己长的不像姑姑赵霞,那样的话就不必这样为难了…

宁光听的云山雾绕,最后就问她到底想怎么样?

“小光啊,你说我到底听不听我阿伯姆嫚的?”赵小英愣了愣,犹豫会儿,才小声问,“我现在都不知道要怎么办了?我既不想他们失望,又不想…又不想跟城里那几个人失约,我们约好了过些日子去省城玩呢。你知道老师一直让我们做个诚信的人。”

“…”宁光沉默了会儿,说,“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呢?”赵小英皱眉,“我找你参谋啊,你有什么想法可不许不跟我说!”

她撅起嘴,看着有点生气的样子。

“…我一直没你们聪明。”宁光看着她,就讲,“所以你来问我要怎么办,我哪里知道呢?我觉得你自己做主肯定比我想的好。”

赵小英直接忽略了前面的话:“那你是怎么想的?”

宁光说:“我觉得不如问你娘老子吧?”

“…”赵小英脸色一下子就很难看。

过了会儿,她站起身来,闷闷的说,“我走了,我还有事。”

宁光很虚伪的客气了句:“有空再来玩啊。”

等院子门关上,刚刚还一起吃茶嗑瓜子的塑料姐妹脸色都不好看起来。

宁光尤其的生气,将脚步踏的砰砰响,当她不知道赵小英的意思吗?

明明就是不想呆在乡下,想去城里,却不想自己担了罪名,想将责任推卸给宁光…宁光敢打赌,自己刚才但凡说了任何一句能够跟“那你跟城里的人好”沾边的话,赵小英就能说是自己教唆了她!

虽然并不觉得赵小英是自己的朋友,可毕竟同病相怜了这几年,宁光没想到这人外出打工回来,头一件事就是坑自己…可能在这些人眼里,自己始终都是最低贱最卑微最不需要考虑喜怒哀乐的。

所以但凡有需要,就扯出来用。

至于说会给自己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们就不关心了。

也不觉得需要关心。

这种被人践踏被人轻蔑的感觉…哪怕已经持续了十几年了也叫人一如既往的痛恨。

她更痛恨自己的无能为力,多年前就想挣脱出去了,却到现在还在这片土地上徘徊。

偶尔宁光甚至绝望的想,自己是不是今生今世都没办法摆脱这儿了?

以前在乡下,现在在乡下,以后宁家肯定也是把她嫁给乡下人换彩礼…想到这儿就有一种去跳臭水沟的冲动。

接下来的正月里宁光基本上没出门,是不想再碰见那些起哄自己是“新娘子”的人。

可是没想到正月还没过去呢,村里真有一位准新娘子了,不过不是宁光,而是赵小英。

她家里给她找了个比较远的村子的夫家,那边是个独生子,家境不错,给的彩礼据说有好几万——在这个时候,这么个数目绝对是巨款了。

所以赵小英家里生怕对方反悔似的,急急忙忙的走了定亲的程序。

宁光出门洗东西的时候,偶尔听村里人议论,说本来赵小英家里连让女儿现在就住过去的要求都答应了,后来还是赵训勤这个村支书反对,说赵小英年纪还小,不合规矩,又私下提醒了赵小英家里,按照本地规矩,定亲的时候就可以收彩礼,但过门的时候是另外有礼物跟改口费等一系列收入的:“你现在就让美头住过去,万一肚子大了,到时候人家什么都不给,你还能把美头接回来?”

赵小英家里这才拒绝了。

虽然刚刚怨恨过赵小英,听了这话,宁光又觉得兔死狐悲。

而且过了几天,村里又传了话出来,说都是本地人家,赵小英也不是特别出色的美头,怎么彩礼会这么高?该不会男方有什么缺陷吧?

为此赵小英的嫲嫲跟姆嫚还交替着骂了好几天山门,说这么讲的人都是犯了红眼病,看不得自家好,自家美头怎么就不出色了?乖巧懂事勤快还嘴甜,至于说长的不是很漂亮,庄户人家整那么多妖妖调调的,一看就是不正经!倒是赵小英,长的端端正正,一目了然是正儿八经过日子的,人家正经长辈看着喜欢,家里有钱,愿意多给,不行吗?

这话大家将信将疑,宁家是抱着怀疑态度的,褚老婆子在家里就跟宁福林说:“几万块都够起楼房还有余了,聘那么个美头,当人家傻的?肯定男方有暗毛病,现在抖的跟什么似的,回头哭都来不及!”

宁福林也说多半是这样,毕竟这年头就算有钱,那也是辛苦来的,谁舍得随便糟蹋?何况赵小英有个弟弟,这情况傻子也知道,彩礼是不会随新娘子回去夫家的,那还给这么多,又不是脑子进了水。

他们这么说的时候,在隔壁屋子做事情的宁光还没怎么,忽然听到褚老婆子惋惜的一句:“不过,几万块啊…都够咱们宗宗上大学了。”

宁福林“嗯”了一声,母子俩接下来不知道是没说话还是声音太低,反正没动静了。

而宁光握着扫把,心砰砰的跳,脸色煞白。

——所以如果有人愿意出几万块彩礼,为了宁宗,他们也会毫不迟疑的将自己许出去,不管那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以前她其实也是这么想的,可人总是抱着侥幸,尤其她这种始终找不到出路必须待在家里的,就更得往好处想,免得承受不住崩溃了。

可刚刚那番谈话,让宁光感到没法再骗自己。

所以要怎么办?

女孩子悲哀又仓皇的想了很久,最终却只想到给沈安怡写信这一个法子。

第五十九章 拒绝

宁光的想法是问沈安怡能不能帮自己在城里找个工作,然后还要借点钱,好搭车离开黎明镇,以及度过拿到工钱之前的日子。

其实之前刚毕业的时候,沈安怡得知她没考上学校,就提出类似的建议,因为怕她留在家里会受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