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谢谢爷爷救了我”温筠低头道。

“呵呵,筠筠,这次是感儿救的你啊!你应该谢谢感儿。”

“----------”温筠只是看了感儿一眼,并不说话。

感儿冷冷一笑,走向刘老头:“爷爷,这世上就只有爷爷肯对我好,别人不是想杀我,就是瞧不起我!”

“傻孩子,那是你不肯给别人你的心。”

“爷爷,心要是给了别人,还怎么活呢?”

“呵呵”刘彦远笑着捋捋胡须,“乖孙女说的对!说的对!”携着感儿沿着江边走去。

温筠站在江边,清风吹拂过他清朗的眉目。

自言自语道:“废太子,王上已经开始行动了!你可得小心了!”

看着地上那具死者的脸,那熟悉的感觉,但他是假的,他是王上对上官家的戒备!

温筠的背影渐渐消失。

在他的背后,那具死尸直直的站起来,扑向湖心,顷刻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红色的莲灯在江心随着水波逐流,点点的颜色朦胧,恍然间,好象一个江上升腾起来的翩翩冤红----------

第十九章 不自量力

瑞眦把洗髓水胡乱的塞进锦盒,献给荒月阁主人。

“荒月阁?”瑞眦轻哼一声,满是不屑。“不就是姓李的那个女人嘛?!她到底算得了什么?!值得凌大哥如此?!”

一把雪亮的匕首在盒底露出冷历的颜色:“李晴芸,今天—就是你的死期,等着吧!”瑞眦邪冷一笑,收起冰冷的杀气,换上一份吊儿郎当的神色,斜睨了一眼地上多余的黑影,大步向荒月阁而去。

夜里的颜色凄冷妖娆,荒月阁的路上一团团黑色的魅影在黑黢黢的道路上蜿蜒匍匐,明灭的灯光闪烁,呜呜的风声如冰冷的牙齿,咬过瑞眦的耳鼓,淡淡的痛感,冰冷的情意。

没有人?瑞眦诧异着,他是异常灵敏的杀手,对人的气息再熟悉不过,可是这诺大的荒月阁此刻掩映在一片寂静中,超乎寻常的寂静。

月色弯婉,雕梁画栋的荒月阁沉浸在一种迷醉里,迷茫着————

瑞眦灵敏的身影在荒月阁穿梭,象一只猫,荒月阁里养着的一只高雅敏捷的黑猫,柔亮的黑色皮毛,典雅的步伐,睿智的头脑,但毕竟只是一只动物,无论它多么高贵,它——始终只是一只动物!

终于,她的身影落在窗棂上,柔媚的线条,软弱的消沉,她的华丽万种,点点滴滴,清雅忧伤,带着哀怨的缠绵。

酒,酒的味道弥散,瑞眦转入这冷斋,倨傲的神色,斜睨着那颗玻璃樽上的人头,他,好看的眉目,让人不想移开视线。瑞眦隐隐有些妒嫉,即使他已然死去,只剩这颗头颅,高贵傲绝的头颅。

瑞眦的目光终于挪开那颗令人迷惑的头颅,心里暗想:李晴芸果然是个妖女。

隔着蒙胧的纱窗,瑞眦看见屋里的正中央,一盏翠绿的酒杯里,是透明如水的颜色,倾斜的倚着,醇醇的酒香流淌。

不远处,是酒杯的主人,她黑色的长发及地,赤裸着双脚,堇色的衣裙半掩着的美丽的脚踝随意的错落,完美的风情。

瑞眦冷笑。

“你来了?”醉意蒙胧的口吻,但是轻蔑着。

“他是个绝情的人?不是么?”李晴芸转过身来自言自语着,扬起美丽的面孔,迷醉的眼神黑亮,白皙的的皮肤上淡淡的红晕,如半开的玫瑰。

瑞眦的心在一瞬间惊叹,但——他是杀手,冷心冷面。

“留下你该留的东西,走吧!”李晴芸踉跄着,狠绝的眼眸。

“哦?你就如此自信吗?”瑞眦的眼睛里一片冰封。

“李晴芸,他把你放在心里,可是我却不把你看在眼里!哼!一个迷人的妖精而已!”

李晴芸淡淡的笑起来,象风拂动百合。

“哦?妖精?小女子可不敢当,送与先生吧!”

李晴芸的美丽的身影在瑞眦的身前一晃。

“哪里跑?”瑞眦敏捷的拦住李晴芸的身形,但眼前一花,还是让她跑了。

“先生是狐狸么?怎么生了一条狐狸的尾巴?”李晴芸转眼间已到瑞眦的背后,正指着一条雪白的狐尾格格地娇笑着。

瑞眦一摸身后,竟不知何时多出一条毛茸茸的尾巴来,瑞眦一惊,身后的李晴芸却已经消失不见,“礼物我收下了,先生慢走。”

瑞眦只觉得背心一凉,已经在荒月阁之外了。

夜幕下,整座荒月阁湮没在荒草月色中,月影飘摇,荒月阁如魅。诺大一座荒月阁正如它的主人一般,艳若桃李,冷若冰霜。

瑞眦的手心冰冷,他瘫倒在那蜿蜒崎岖的路上,手里是断成一截一截的匕首映着月光。

人生若何?为什么竟有这样的人存在?她还是人吗?她杀人的手段他是见识过的,那些西林场卫的兄弟,血溅三尺,却还要看这自己活生生的死去。

瑞眦低下头,黑暗遮没了他的脸。

她太恶毒了,她————是魔,是魅。

她迷惑众生,她颠倒黑白,她毒如蛇蝎。

恶毒的女人。

她的美丽一定是拿血堆积,用白骨累建。

她是月色里的巫婆,坟墓里的幽灵,她所有的只会害人,只会让人堕落,万劫不复!

她的美丽,她的微笑,她的优雅,那样的摄魂摄魄,可都是该死的毒药!

但谁又能奈她何!

第二十章 尘埃落定

温筠要娶的女子,是华宴中邀请的女子——刘婉竹,刘侍郎的女儿。

温筠的心头一阵阴霾,对于刘婉竹,他一无所知,然而他得听从王上的赐婚,父亲的安排。

温筠有时候想,自己真是个傀儡,只有爷爷才能体谅自己的苦恼。

竹林的晚风徐徐吹过,飒飒的声音。

温筠把自己的心淹没在竹海里,让风把这一切都吹乱,埋葬。

雨点凉凉的滑下,在温筠如玉的脸上滑落。

“你?——”一把青绿色的伞遮住纷乱的雨点。

“温筠哥------”看着有些失望的表哥温筠,若圆讷讷的低下头。

“圆儿—”温筠开口道。

“温筠哥,我知道你不想娶姓刘的那个女子。”若圆抢白。

温筠没有回答,只是别过头,看向远处蒙胧的烟雨。

“温筠哥,圆儿、圆儿想陪着温筠哥一辈子,温筠哥,好吗?”若圆的眼睛里是满满的期待和苦苦的悲伤,她从小就喜欢的温筠哥,居然要娶别的女人做妻子。她的心痛,她的暗恋难道就要永远的埋在心底吗?她不要,她要说出来,即使没有结果—————她不要别的女人抢走她的温筠哥,所以她总是欺负那些喜欢温筠的女人,那些温筠多看两眼的女人,对于小感,那样小的年纪就有那样的魅惑,她嫉妒温筠看她时的神情,那样爱恨交织的感情,她也恨刘婉竹,她素未平生的女人,那个要夺走她所爱的女人。她更恨的是温筠,恨他总是对她的置若罔闻,只不过,她的恨意被包裹起来,她自己体会不到罢了。

温筠仍旧沉默。

“温筠哥-----”

顺着温筠的目光,她看见小感的清澈的眼睛,手里一把白色的伞轻轻的放在湿漉漉的石头上,小感的美丽蛊惑了她的双眼,近乎透明的白色雨伞,淡淡的花纹,周围的一片翠竹都在衬托着感儿的美丽,她白皙透明的肌肤,温润黑亮的眼睛,那样的淡定,那样的迷人摸样。嫉妒像烈火一样烧遍她的全身,看着温筠和小感相望的眼神,她感觉到心底一片冰冷。

小感的身影消失在雨雾里,温筠叹息,转身走开,只剩下浑身发抖的若圆和石上的一把白伞。

他的心里没有她,若圆是彻底的失落和悲伤。

“难道你真的喜欢那个杀人的木偶吗?”若圆在雨雾中喃喃自语。

“爷爷!”感儿跪在地上:“谢谢爷爷这一年对感儿的教诲,感儿永世不忘。”木讷的感儿跪着,机械的说着娘给她的台词,她又要回到晴芸的身边了,回到娘的身边了,她不知道未来等着她的是什么,也不想知道,她只要听娘的吩咐,上官家已经危机四伏了,她必须得走了。

上官家那场华宴就是战争的开始,王上要和上官家族要和废太子拼抢权利了,刘言远也卷在其中,感儿清楚的知道这一切,她来上官家的目的就是要知道这场战争中谁的势力更强,更值得依附,更容易报她的灭门之仇,她们小小的荒月阁很难对付一个庞大的家族。而她的娘想要郁剑佩家在这场战争中死无葬身之地!

看着感儿木偶般的眼神,上官鹤鸣有些心痛,老友的孙女是一个杀人机器,他能看见感儿整夜外出,回来的时候是满身血腥的味道,他能看见她的恶梦,整晚整晚折磨着豆蔻韶龄的感儿,雪白的信鸽来,是感儿恶梦的来源,上官鹤鸣不止一次想掐死那只来自荒月阁的鸟儿,可是为了党派间的制衡,他无奈而残酷的放手了,他的孙子温筠与他开始冷战,温筠恨他为什么阻止他解决掉一个小女孩的恶梦,尽管温筠不喜欢感儿。

感儿拜别上官家的人,整个没有什么人真正的喜欢她,对她的走也是冷淡的近乎无情,她之所以要拜别所有的人,是因为她想知道一个人的下落——刘言远爷爷,那个让她无忧无虑笑的人,失去刘爷爷的消息已经有一个月了,到处都是王上的耳目,她想念她的爷爷,那个教导她、爱护她的慈祥老头儿。

“感儿姑娘,该走了,”荒月阁的女史开始催促。

“再等一下。”感儿回过头,看着那座巨大的院落沉静,她的心里,因为一些失落,被牵绊着。

除了爷爷,我还在等什么?感儿茫然。

苍翠缥缈的竹林里,温筠一身白衣,感儿要走了,温筠心想。

花落下的时候,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江水在灯影下流走的时候,是最后一次见到她的时候。

忘了她。

她的面孔是那样的清晰,黑亮的眼睛。

忘了她。

忘了。

温筠强迫自己。

温筠皱起眉头。

琴声乱,琴弦在下一秒绷断。

忘记。

她始终是要走的。

温筠看了一眼那柄白色的雨伞-----------

明天是我大婚的日子了,娘?

温筠看着绷断的琴弦。

明天就是温筠大婚的日子,温筠不知道他的心为什么这样慌乱,是因为感儿吗?那个他素来讨厌的小女孩吗?还是明天的大婚?温筠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感儿美丽的面孔没有神采,呆呆的眼神里似乎没有什么感情。

良久,“走吧——”

感儿坐进车里,上官家她唯一没有拜别的人就是上官温筠。她想躲开的人。

感儿感觉到温筠对于她似乎和其他人是不一样的。

为什么不一样,她不知道。

就像她不知道为什么那天要给温筠送伞一样。

第二十一章 毁灭

林漠海带兵包围了荒月阁。

萧疏的院落里满目碧色,自由散漫的生长着。

如荒野一般的院落,蓝铃草、紫石竹、燕草、黑种草、蓝花绿绒蒿、虞美人、醉蝶花、羽衣甘蓝、香屈曲花、丝石竹、三色松叶菊、半支莲、荭草、红菾菜成片的、肆意的长着,无拘无束。

这样的野生的院落,让人舒服,在经意与不经意之间,已经把人的情绪放松到及至。

这是个聪明的女人,林漠海这样想着。

冰冷的兵器已经将荒野般的院落围紧,枷锁般的制约着这里散漫的气氛。

林漠海沿着荒野般的小路走着,如果不是公务在身,他是会很惬意的走在这里。

一直以来,西林场卫的血案像迷,林漠海从开始就揣度着它的幕后到底是什么人这样的嚣张、残忍,就连杀人也做的如此天衣无缝。无数的念头曾在林漠海的脑海内盘旋,目露精光的老头,聪明睿智的中年男人,阴沉冷漠的杀手,丑陋凶残的老女人,刀疤满布的恶魔,鬼气十足的少妇--------直到确定她的身份后,林漠海笑了起来,原来只是一个年轻美丽的女子而已,然而这个女子的手段,确实狠辣异常。

林漠海并没有见过李晴芸,可是通过李晴芸的娘,通过爱慕李晴芸的凌天迟,他隐约的看到了那个幕后的女子。

还有这个神秘黑暗的荒月阁,像宇宙中的黑洞一般,吞没所有想消灭它的敌人,那么它的主人,恐怕有着天赋异秉的魔力。

这次的突袭,是林漠海背着凌天迟做的,他拉拢他,但目的就是要消灭他。林漠海很是自负自己的聪明,他也不曾真正失败过。比如说他做的假太子,就让王上很轻易的采纳了。再如他让上官家接受他的亲信刘侍郎,上官家果然要娶刘家的女儿。这一切让林漠海觉得这个朝廷实在是太好控制了,他只用简单的伎俩就挫败了两个大集团,他当然得意。

荒草中的院落,处处透出典雅。可是却沉寂在一片死静之中,让人不免狐疑。

荒月阁实在太静了,这静让那些隐没在荒草中的寒冷兵器也有了些莫名躁动。

李晴芸她一定在,林漠海笃信。

他走到荒月阁的一座房子前,古老的雕花透出一种荒凉的味道,门在黄昏的阳光中,“吱呀—”一声打开,里面是一个女子款款走出,闲雅的神态,风淡云轻的表情:“贵客光临,主人吩咐我出来迎候各位大人。”

林漠海作揖笑道:“有劳姑娘。”

女子一笑,向前走去,林漠海朝后做了一个不要轻举妄动的动作,跟了上去。

太阳的光芒被挡在门外,漆黑的长廊里淡淡的蓝荧荧的光,经过一道又一道的门,一座空旷的厅阁中央,一个美丽的女子斜倚在长椅上,乌黑的长发,比她的长发更黑的是她的眼睛,深黑而不见底。

阳光懒洋洋的落在女子的身上,年轻美丽的身躯包裹在一件堇色的长袍里,赤裸的脚踝纤细透明。

李晴芸抬起眼睛,以主人的身份道:“不知林大人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林漠海摇头笑道:“无事不登三宝殿。真是没有想到,李姑娘是这样的美人,如果不是要缉拿一个逃犯,林某怕就错过了姑娘的仙颜。如果林某有幸,还是愿意再次拜会李姑娘的大驾。”林漠海打趣着,他存心想要惹怒这个高高在上的骄傲女子。

李晴芸一声嗤笑:“缉拿凶犯?”

“是的!”林漠海胸有成竹。

“恐怕林大人这次是白来了。”

“姑娘知道林某所谓何人?”

“林大人要抓的人恐怕是非同小可的吧?!”

“是啊,就像李姑娘一般非同小可呢!”林漠海坦然笑道。

“如果我不交人,林大人想怎么毁掉我的荒月阁呢?”李晴芸漫不经心道,仿佛在说别人的事情一般。

“哈哈,李姑娘真是难得的聪明人,我的属下在荒月阁的周围已经布置了炸药,只要姑娘不交人,哼!保证姑娘的荒月阁化成臻粉。”林漠海得意洋洋道。

“林大人果然是不一般啊!”李晴芸揶揄道:“林大人,你要逮捕的人马上就到,对不起啊!林大人,应该是您要救的人吧!”林漠海心头一惊,她怎么知道自己要把郁剑家的二公子救出?!

“林大人,请尽快挑一件趁手的兵刃吧!佩二公子最近很热衷舞剑呢!”李晴芸美丽的脸上讥诮的笑起来,却依然美丽如一个调皮的孩子。

林漠海心中忐忑,坏揣的匕首已经被汗浸润。

“磔磔磔磔——”一阵怪笑从空中划过,一个华服少年出跃到林漠海的眼前。

“佩二公子—”林漠海作揖道。眼前的年轻男子却是佩二公子,只是他的神情未免有些乖张凄厉。

“舞剑!舞剑!”那佩二公子疯疯癫癫的自语,手中空空如也,却像握着一把剑,狂乱的舞了起来。

“晴芸,晴芸,你看我舞的好吗?”那佩二公子深情的凝望着林漠海,爽朗的笑起来:“晴芸,你喜欢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