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真如哑娘所言湛然与旁人大婚,他又何必送来这些?且自己来到京城这些日子,也从未听过有关湛王府郡王已成亲的任何消息。

玉轻尘红唇轻抿,右手轻抚长箫上垂挂的白玉珠,眼底冷光涟涟,这个局又有多少人参与,又有多少人被算计?最惨的,还是那香消玉殒的玉轻尘吧。

“咚咚咚。”门外传来清浅的敲门声,打断了玉轻尘的深思。

“何事?”玉轻尘将长箫放入木箱中,盖上盖子将木箱锁好,这才出声问道。

“大小姐,夫人命奴婢送来新衣服与首饰,请大小姐过目。”门外传来长孙氏身边得力嬷嬷的声音。

闻声,玉轻尘起身打开房门,果真见前来的婢女手上均端着崭新的衣衫与首饰,而领头的嬷嬷却在玉轻尘打开房门的一瞬间抬眸看向闺房内,那双精明的老眼四处打量,最后将视线落在那两只已经上锁的木箱上。

“将东西放下。”玉轻尘侧身,让婢女们将带来的所有衣物放在桌上,同时注意到嬷嬷的小动作,缓步走向她,低声问道:“看清楚了吗?”

“奴婢不敢。”嬷嬷忙不迭地低下头来,只是目光却始终落在木箱上,老眼中尽是探究的神色。

“在书瑶房中,你也敢这般放肆吗?”玉轻尘脸上始终不见半丝怒意,只是声音却越发孤寒,让人心头发紧。

嬷嬷赶紧收回视线,只是脸上却并未有过多的慌张,只见她不慌不忙开口解释,“大小姐,奴婢…”

“混账东西,大小姐的闺房也是你能窥视的?来人,将这个老货拖下去打三十大板。”却不想,宋培臣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了进来。

嬷嬷一听,浑身一抖,整个身子突然软了下来,忙转身跪下,朝着宋培臣不断磕头求饶,“相爷饶命、相爷饶命,奴婢只是奉命给大小姐送来入宗时所穿的新衣衫,并无冒犯大小姐之意,相爷明察啊。”

“拖下去。”奈何宋培臣素来严厉,岂容自己说出去的话再次收回?只见他不耐地挥了挥手,让宋管家拖着不断求饶的老嬷嬷离开了宋园。

其余婢女见夫人身边的得力嬷嬷被罚,纷纷吓得面色苍白,不敢再有不敬的举动。

“都下去吧。”宋培臣挥手让所有人退下,自己则缓步走到木箱前,双目饶有兴味地打量着两只木箱,沉声问着玉轻尘,“这就是尧郡王送来的贺礼?”

“是,父亲请过目。”玉轻尘应声,随即走到木箱前,将两只木箱一一打开,让宋培臣看清里面所装的银两首饰。

随着木箱的打开,宋培臣目色微微一紧,带着一丝试探道:“尧郡王对你可真是不一般啊。”

“这一切都是托父亲的福,尧郡王所做一切,只不过是看着父亲的面子。”玉轻尘半垂着眼眸,浓密的睫毛遮挡住眼底微冷的目光,口气清浅开口,将一切功劳归于宋培臣。

见玉轻尘这般懂事,宋培臣不禁面露满意之色,只眼底依旧带着精锐之光,出声提醒玉轻尘,“尧郡王文武双全,的确是良胥之选。只不过,大夏男儿众多,德才兼备之人更是数不胜数,轻尘,你可不能因此失了自己的心。”

“轻尘明白。”依旧是淡淡浅浅的回话声,玉轻尘面色坦然,不见半丝女儿家娇羞之色。

这样的表情落在宋培臣的眼中,却格外地满意,眼中审视的目光渐渐转为一抹浅笑,宋培臣吩咐玉轻尘近日好好休息,随后便离开了宋园。

只是片刻的喧哗后,宋园再次恢复平静,玉轻尘缓缓抬起眼帘望向宋培臣离开的方向,眼中一片清冷之色。

看来,宋培臣并不满意湛然这个尧郡王,狡猾如狐的他,只怕两个女儿的终生大事也要利用到极致。

半月后,入宗这日。

玉轻尘早早起来,长孙氏领着婢女来到宋园为玉轻尘梳洗妆扮,待一切准备完毕,玉轻尘被宋培臣领到后山宗祠敬香磕头。

宋家祠堂与别家无异,只是里面焚烧的香片却极为浓郁,玉轻尘几欲睁不开眼,只觉祠堂内烟雾缭绕且香气极重,鼻尖充斥着的满是焚香的香气,几次差点轻咳出声。

待出了祠堂,玉轻尘忙不迭地深吸几口气,这才换掉鼻尖胸口闷重的香气。

“今日是你入我宋家族谱的好日子,为父将京中小姐公子请来,一会让书瑶带你一一识得,你可要用心记下。”宋培臣与族长交谈了几句便尾随玉轻尘步出祠堂,轻声叮嘱着玉轻尘。

“是。”玉轻尘点头,又见宋书瑶已立于祠堂围墙外等着她,便辞了宋培臣走向宋书瑶。

“恭喜姐姐。”见玉轻尘走进,宋书瑶淡笑着恭喜道。

“多谢。”玉轻尘点头,二人顺着后山缓缓往宋府后花园走去。

“看来大家对姐姐真是好奇不已,尚未到晌午,已来了这么多人。”望着山下相府花园内的人影,宋书瑶轻笑出声,眼中虽不见嫉妒之色但却也不曾见半分笑意。

玉轻尘却荣辱不惊,丝毫不为自己今时今地所改变的地位而偷偷窃喜,只平静地说出事实,“只不过是父亲面子大,与我何干?且在明雪郡主及笄宴上众人已见过我,又何来好奇一说?”

闻言,宋书瑶不再开口,两人安静地走下后山穿过后山门来到相府花园。

各府公子小姐早已领着各自的婢女小厮来到相府,众人三五成群或站着或坐着闲聊,神态轻松,气氛颇为融洽,而其中最为耀眼的便是坐于凉亭中的湛然与湛子慕。其兄弟二人虽样貌相似,但湛然之温润、湛子慕之潇洒让人极易区分二人,加之二人总是面前浅笑温文有礼,引得各府千金纷纷挤入凉亭与之攀谈。

让玉轻尘意外的是,前不久刚被平治帝打压的许炎周竟带着许嫣儿杜明雪出现在相府内。许炎周乃是日后掌管大长公主府的男主人,加之其不似京中公子只顾吃喝玩乐,亦是引得许多千金纷纷侧目偷看。

只是,当玉轻尘与宋书瑶一同出现在花园时,众人的谈笑声骤然停止,所有人转目望向现如今名副其实成为相府大小姐的玉轻尘,眼底皆是不可思议的神色。

只不过,当所有人看清今日的玉轻尘后,原本疑惑的目光中却又纷纷闪过惊艳之色。

玉轻尘一身淡紫色的玫瑰长裙,裙摆边绣着精致的淡粉色花瓣。如黑缎的长发柔柔飘逸在纤细而柔美的腰间,发缎间精致地梳起镶着水晶钻石的象牙簪,唯美典雅,款款走来,举手投足之间庄重而典雅,毫不做作。清澈的眼眸间满是浅浅的淡笑,姣姣动人,让人移不开眼。

一时间,花园内响起交头接耳之声,均是议论玉轻尘之语。

“难怪乎宋相将她接入相府,这等容貌的确引人注目。”立于凉亭内的一名千金低声开口。

“是吗?女子容貌固然重要,才情却也不可缺。”同在凉亭的杜明雪一声冷哼,看向玉轻尘的眼中尽是轻藐之色,语毕便收回视线看向湛然,却发现湛然的目光早已遗落在玉轻尘的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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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万更的,码到一半接到工人电话,又马不停蹄地奔赴新家,唉,今天食言了,宁儿很抱歉。

正文 第064章 本王心好

见湛然全副神情尽数集中在玉轻尘的身上,杜明雪心头猛然涌上一口闷气,脸上虽还带着浅笑,但眼底却已蒙上一层浓重的嫉妒之色。暗含恨意的眸子望向与各位女宾寒暄的玉轻尘身上,当注意到玉轻尘今日刻意妆扮后的妆容时,杜明雪恨不能咬碎一口贝齿。

湛子慕的目光并未在玉轻尘身上多做停留,只见他轻扫远处的玉轻尘一眼,随即将注意力放在面前的棋盘上。

奈何他等候半天却不见湛然落子,抬头看向对面的湛然,却发现湛然双目紧盯着玉轻尘的身影,右手微抬置于棋盘上方,而食指与中指则是轻捏着白字久久不曾落下。

湛子慕微皱眉,不禁轻咳一声出声提醒,“二弟,你若再分心,这盘棋就要输了。”

听到湛子慕的提醒,湛然缓缓收回视线,脸上却不见半丝尴尬的神色,依旧温文尔雅浅笑连连,黑眸一扫眼前的棋盘,随意地将手中的白字落在白玉棋盘上,谦虚道:“大哥棋艺越发精湛了,小弟自愧不如。”

湛子慕见湛然落子的地方隔断了他的进攻,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洒脱道:“二弟不必谦虚,你我兄弟不过是以棋应景罢了。”

凉亭内,众位千金均安静地看着湛王府世子与郡王对弈,均是沉迷与二人的交谈举止以及俊雅的容貌中。

“郡王这步棋落得真是极好。”却不想,方才与众人一同观棋不语的杜明雪突然打破平静,略显谄媚娇柔的声音在安静的凉亭中突然响起,显得十分突兀。

众位千金纷纷抬头看向素来傲然自负的杜明雪,不明白她为何会突然开口打破平静,更深觉此举不应是杜明雪所为。

只是,杜明雪此举却并未引起凉亭中坐着的两名男子的注意。

湛子慕专心致志地观察着面前错综复杂的棋盘,修长的两只轻轻捏着那颗玛瑙黑子,找寻着最为适当的位置。

而湛然却早已转目看向凉亭的石阶,眼底视线早已黏在一步步走来的紫衣女子。

看着湛然的动作,杜明雪贝齿轻咬红唇,心头恼怒,自己刻意的出声竟还是敌不过玉轻尘这个贱人。

玉轻尘与宋书瑶一同走上石阶来到凉亭,宋书瑶则是立于一旁,让玉轻尘独自见礼。

只见玉轻尘双手相叠置于腰间,对凉亭中的众人行了一个标准的福礼,浅声道:“相府玉轻尘见过慕世子、尧郡王、几位小姐。”

听到玉轻尘的声音,湛子慕将手中黑子放入盒中,抬头笑看玉轻尘,温和道:“玉小姐不必多礼。”

“玉小姐有礼了。”湛子慕的声音落地半晌,众人才听得湛然缓慢开口,温润的嗓音中带着一丝迟疑,总是含笑的眸子此时却隐去了笑意,只是凝视玉轻尘的目光却依旧专注。

闻声,玉轻尘优雅起身,目光含笑地与凉亭中的几位官家小姐相互点头示意,视线却从未与湛然相触。

几位小姐见湛子慕与湛然均与玉轻尘见礼,也纷纷对玉轻尘福身,算是相识相认。

众人间还未攀谈起来,凉亭内的气氛尚未活络起来,便听得杜明雪冷冷开口质问,“玉小姐既已是相府嫡长女,为何还不改姓?”

说完,杜明雪目光转向今日始终立于玉轻尘身旁,却甘愿充当配角的宋书瑶,完美的唇勾起一抹冷笑,遂对宋书瑶笑道:“书瑶妹妹,看来不是所有人都喜欢‘宋’姓啊。”

宋书瑶同样展颜一笑,比之杜明雪眼中明显的妒忌,宋书瑶显得优雅从容,不见半丝不满之色,浅笑着回道:“姐姐重情重义,感恩当日收养姐姐之人,因此征得父亲与族长同意并未改姓。那种因为踏入富贵之家而将前尘往事尽数抹掉的人,只怕也是狼心狗肺贪图享乐之人,这种人,即便是宋家的女儿,只怕父亲也瞧不上眼。郡主,您说是吧?”

宋书瑶一席话顿时让杜明雪眼中闪过阴鸷,脸上好不容易维持住的浅笑就此坍塌,阴沉着脸立于湛然身侧冷盯着玉轻尘与宋书瑶,眼底的怒意隐隐浮现。

“轻尘不才,原以为明雪郡主乃是大长公主亲孙女,却不想原来明雪郡主是户部侍郎杜大人的掌上明珠。轻尘眼拙,还请郡主见谅。”却不想,始终沉默的玉轻尘突然开口。只见她脸带淡淡笑意,声音不似往日的沉稳带着少有的娇俏,清脆悦耳如黄莺,仿若真不知杜明雪的真实身份。

杜明雪降生于落雪的除夕,恰巧与大长公主的诞生日相同。因此得到消息的大长公主立马赶去杜侍郎的府邸,而杜明雪自幼便漂亮乖巧,极得大长公主喜爱。待看过这个漂亮的女婴后,大长公主深感两人之间的缘分,不但亲自为杜明雪取名,更是连夜赶去皇宫请平治帝赐杜明雪为明雪郡主。

这一桩往日,曾经轰动整个京城,人人都道杜侍郎生了个好女儿,都感叹杜明雪的好命,竟然以一个三品侍郎之女的身份,在降生的当晚被当今圣上册封为郡主,这可是史无前例的事情。就连深受恩宠的大长公主的嫡亲孙女幽兰郡主也不曾有这份殊荣。

只是,此时玉轻尘将这件往事说出来,并非羡慕杜明雪好命之意。

玉轻尘之所以入宗宋府,那是宋培臣坚决认为玉轻尘是他的嫡长女,让自己的女儿认祖归宗,古往今来亦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杜明雪与大长公主并无丝毫血缘关系,却深受大长公主的喜爱。且常常出入大长公主府邸,几乎与大长公主的孙女许嫣儿形影不离,这在外人看来,显然有巴结攀附之意。

凉亭内众人听之,纷纷掩唇偷笑,原本针对玉轻尘的轻藐眼神尽数转向杜明雪。

听出玉轻尘话中的讥讽之意,杜明雪粉脸涨红,一双美眸早已蓄满怒意,藏于衣袖中的双手紧捏成拳,却并未立即反驳玉轻尘,反倒是注视着身前的湛然,似是在观察湛然的神情反应。

奈何湛然的全副注意力尽数落在玉轻尘的身上,看着如今巧笑倩兮邻牙俐齿从容淡定的玉轻尘,湛然眼中的神色由原先的熟稔渐渐转为错愕,不明白仅仅几个月的时间,为何他所熟悉的玉轻尘为何突然如变了一个人似得,再无以往的半丝温柔贤淑。

脑中不禁浮现在玉龙雪山最后一次见到玉轻尘的场景,当时玉轻尘看向他的目光尽是陌生的神色,仿佛从未认识过他。

思及此,湛然温润的表情稍见凝重,执白子的手微微一紧,随意地将白子落在棋盘上,随即转目看向始终关注他的湛子慕,坦然一笑,开口说道:“大哥,我输了。”

湛子慕眼底划过诧异之色,不明白湛然为何突然认输。低首看向棋盘,白子形势一片大好,却因为湛然方才那随意的落子而溃不成军,湛子慕不禁抬眸扫了静立于凉亭中的玉轻尘,几不可闻地摇了摇头,随即将手中的黑子放入盒子中,试探的问道:“再下一盘?”

闻言,湛然却摇了摇头,笑道:“如此美景,若不欣赏岂不辜负?况且总是让各位小姐看我们下棋,只怕也枯燥无聊吧。”

杜明雪强压下对玉轻尘的怒意,转目浅笑面对湛然,柔和道:“世子与郡王棋艺精湛,臣女岂会枯燥无聊,倒是学到不少下棋的技巧。”

“明雪郡主谬赞。”对于杜明雪明显的示好,湛然脸上笑意依旧,却并未显出特别的欢喜之色,一如他素日待人接物那般客气有礼。

说着,杜明雪稍作停顿,笑脸随即转向玉轻尘,温和有礼地邀请道:“玉小姐深得宋相喜爱,想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明雪方才见世子与郡王对弈,一时兴起,不如玉小姐与明雪下一盘?”

此言一出,凉亭内众位千金均是开始打量玉轻尘。若说这玉轻尘的样貌,的确是百里挑一鲜少有人能够与之匹配。只是,论起才情,自小长于山林的玉轻尘怕是不能与杜明雪相比吧。杜明雪虽只是三品侍郎之女,却深受大长公主喜爱,自小便跟随在大长公主身边学习琴棋书画,是京中有名的才女,加之其温婉的美貌,更是引得京中才俊倾心不已。

此时杜明雪提出这样的要求,只怕是想让玉轻尘出丑丢人,以报方才玉轻尘讥讽之仇吧。

语毕,杜明雪一颗心微微提起,再次将注意力转向湛然,却发现湛然亦是饶有兴味地看向玉轻尘,似是十分期待玉轻尘坐下对弈,全然没有替玉轻尘开脱说情的意思。

这样的发现,让杜明雪稍稍放下心来,脸上笑容更为从容,眼中已盛满自信,显然是胸有成竹。

一旁的宋书瑶听到杜明雪的提议,亦是转目看向玉轻尘,并未出声为玉轻尘开脱,似乎也想见识下玉轻尘的才情,面色虽平静却依旧泄漏出一丝与之比较的争强好胜之心。

玉轻尘冷目将众人的表情看入眼中,除去幸灾乐祸争强好胜的目光,还有湛然那拭目以待的表情,纵使之前的玉轻尘惊才绝艳,今日的玉轻尘却不想当众表演满足某些人的私心。

只见玉轻尘缓缓朝众人福了福身,浅声答道:“今日相府内皆是轻尘的贵客,轻尘岂能只顾自己玩乐而怠慢了宾客?且轻尘棋艺不佳,不如请妹妹代劳?让姐姐见识下京城双璧的风采。”

听到玉轻尘提议的宋书瑶亦是微微一怔,不想玉轻尘竟将事情推到她的身上,宋书瑶面色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客气道:“只是一盘棋,耽搁不了多少时间,姐姐权当坐下歇息会。”

这时,一直在相府门口接客的宋管家快步走了过来,躬身对玉轻尘宋书瑶低声禀报着,“大小姐、二小姐,宁郡王到了。”

“轻尘失陪了。”玉轻尘略微对宋管家轻点了下头,随即朝凉亭内众人莞尔一笑,不带任何留恋地转身出了凉亭。

宋书瑶侧身望着玉轻尘离去的背影,瞳孔微微一紧,这一次却并未跟上前,只领着菱兰走下凉亭,往平日里交好的几位官家小姐走去。

玉轻尘随着宋管家走到花园拱门处,见简珏一身黑色绣金边暗纹锦袍走了过来,而他的身后则紧跟着当日见到的那名长相凶恶的亲卫袁天,与袁天的粗枝大叶相比,简珏英俊秀挺、身姿如修竹、俊美的容貌中透着孤冷的寒意,那双狭长的黑眸中更是蓄满冷色,仿若永无融化的一日。

玉轻尘的心猛然一跳,脑中划过某个片段,正要静心沉思,简珏已来到她的面前,正低头凝视着今日盛装妆扮的她。

两人之间仅隔一步之遥,玉轻尘稍稍后退两步,随即福身行礼,“臣女见过宁郡王。”

“玉轻尘,你今日,是不是太过耀眼了?小心招人嫉恨。”却不想,简珏出口的第一句竟是这番让人气不打一处来的话。今日他的声音没有了那日的沙哑,更带着清冷之色,只是这样的开场白却惹得玉轻尘柳眉一拧。

玉轻尘气结,缓缓站起身,抬起水眸看向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简珏,略带咬牙切齿道:“多谢郡王提醒。”

“不谢。本王本来就有一颗好心肠,最喜点出他人不足之处。”简珏忽而对玉轻尘扬唇一笑,薄唇划出一抹完美的弧度,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狭长的黑眸如星辰般闪着光辉,牢牢地将面前的玉轻尘笼罩在其中,让她只看到他眼中的璀璨。

简珏这一笑,如冬雪融化、如黑暗洒入阳光,竟瞬间改变了简珏素日给人冷峻的冰冷感觉。只是此人太过神秘,比之湛然只怕更难缠,玉轻尘不禁心生警惕,将简珏推给身旁的宋管家,“宋管家,你带宁郡王前去凉亭歇息吧。宁郡王风寒刚痊愈,还是坐下休息吧。”

说着,玉轻尘便要转身离开。

简珏却上前一步,挡住了玉轻尘离去的道路,黑眸紧跟着望向玉轻尘,用只有两人才能听到的声音开口,“我不喜欢男子,你为何偏要将我与湛然安排在一起?我本就被传明克六亲,难不成还要被传断袖之癖?玉轻尘,你这是什么用意?我若是娶不到王妃,难道你负责?”

玉轻尘再次被黑影笼罩在其中,又听得简珏的抱怨,玉轻尘眉梢微挑,抬眸瞪向简珏,低声反问,“原来宁郡王喜欢女子,那臣女让宋管家安排郡王坐在小姐们的席位间,如何?”

闻言,简珏学着玉轻尘的样子挑起右边浓眉,眼中骤然蓄满冷意,嘴边却泛着浅淡笑意,口气危险的反问道:“她们也配?”

“郡王、小姐…”宋管家见简珏拦住玉轻尘的路,眉头不禁皱起,打算出声为玉轻尘解围。

“郡王请。”却不想,玉轻尘忽而收起眼底脸上的浅怒,巧笑倩兮地对简珏开口。

见状,简珏满意地点了点头,待他转身与玉轻尘踏入花园时,却已恢复了冷峻的模样。

花园内,原本热闹融融的场景因为简珏的踏入突然安静了下来,众人看着缓缓走入花园的简珏,脚下的步子纷纷往后倒退了一步,似是不愿与简珏沾上任何关系。

随着花园气氛的改变,湛然的目光亦转向一同走进来的两人。

想起方才玉轻尘的推脱,湛然双目中夹带着一丝探究凝重之色直视玉轻尘,想从她的表情中寻得一些蛛丝马迹,却看到玉轻尘与简珏站于一起的画面,湛然英挺的浓眉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目光却始终跟随玉轻尘的身影而动。

奈何今日自玉轻尘出现在相府花园开始,她便连正眼也不曾看过他,这让湛然心头划过失望的同时又闪过一丝怒意,衣袍下的右手微微收紧,似是在克制自己的情绪。

半晌,湛然却突然勾唇一笑,心底反问自己,何时他的情绪变得这般容易起波澜了?

简珏所到之处,众人均是主动让出道路,仿若真是害怕与他有任何交集。

玉轻尘眼角余光却瞥到始终跟在简珏身后的袁天,只怕袁天亦是众人害怕的原因。

这些生长在京中,见惯了锦衣玉食、华贵公子小姐的宾客何时见过袁天这样外貌粗鄙之人?更何况,袁天不但面相凶恶,周身更是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杀气,难怪乎吓得众人忙不迭地避开。

“臣女见过宁郡王。”这时,一道红色身影自人群中走了出来,袅袅婷婷地对简珏微微施礼。

正文 第065章 两人独处

原本还算平静的相府花园,因为许嫣儿突然冲了出来向简珏行礼,气氛瞬间变得极其诡异。

现在的许嫣儿粉面带羞、双目含情,动作娴雅端庄,与往日那个眼高于顶盛气凌人的许嫣儿判若两人,引得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她到底想做什么。

尤其一个月前杜明雪及笄宴会上,许嫣儿可是出口侮辱过简珏,当众点明简珏‘命克六亲’,更直接点出大夏朝无人愿嫁给简珏。

可如今她却冲出来向简珏行礼,这一场景顿时让花园内众人深感震惊,而许嫣儿此举的背后却又带着怎样的深意,不得不让众人深思。

许嫣儿原本以为简珏生长于北方,定是个满面络腮胡子、身材魁梧、举止粗鲁、面相凶恶之人。加之这些年简珏从未参加过任何宴席,更让人觉得简珏无脸见人。

却不想,半月前那惊艳的一面之缘,竟让许嫣儿看到了不一样的简珏,俊美如谪仙,气质幽冷带着男子气概,一瞬间便抓住了她的眼与心,满心满眼的便只剩下简珏的身影。

许嫣儿自从半月前在上书房亲耳听到宋培臣诚邀简珏湛然参加玉轻尘的入宗宴会,便盼望着这一天的到来。

终于盼到这一日,她更是精心妆扮,从踏入相府起便安静地待在堂哥身边,只为让简珏第一个看到如此貌美的她。

许嫣儿只觉眼前划过一片黑色的衣摆,耳旁微微刮过一阵清风,简珏已从她身旁走过,竟连一个眼角余光也不曾看她。

花园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交头接耳声,所有人望向许嫣儿的目光中含着可怜,但更多的却是嘲讽之笑。

许嫣儿面色一阵涨红,猛地站直身子转身看向简珏的背影,却发现玉轻尘竟与简珏并肩而行,心头猛然涌上怒意,正要出声呵斥玉轻尘,却见许炎周突然自人群中走了出来,挡在了简珏的身前。

许嫣儿面色稍稍一喜,立即迈步走到许炎周身旁,双目紧盯着俊美无俦的简珏,期望能够得到他的注目。

玉轻尘淡淡地打量了今日的许嫣儿一眼,只见她身着水红里衫裙,裙摆上用金线绣着细密的牡丹。外面罩着一件浅橘色轻纱衣,轻纱衣上竟也用金细丝线绣着雅致的花朵,露在裙摆外的脚上穿着一双金缕鞋,鞋头晃动着一颗东珠,极其的珍贵。梳起的发髻上戴上一件如意首镶嵌镂雕双螭纹玉饰,侧面是累丝嵌宝衔珠金凤簪和蝙蝠纹镶琉璃珠颤枝金步摇,如此郑重的妆扮,显然许嫣儿是用了心思的。

此时她亭亭玉立于许炎周身旁,双颊略微浮着浅粉色,螓首微微抬起凝视着简珏,眼底含着点点暖色情意。

奈何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简珏双目直视前方,面无表情、目若寒霜,全然未将许嫣儿放在眼中。

许炎周微皱眉,却也知简珏个性便是如此,除去战场厮杀能让他全神贯注,平日里便是这般冷若冰霜的模样。

他方才看嫣儿今日的举动,怕是对简珏一见钟情了吧。

只是,刚才那一幕早已被所有人看在眼中,早已成为各府中人的笑柄,只怕出了这相府,嫣儿便会成为他人嘲笑的目标。思及此,许炎周心底升起一抹担忧,双目直视简珏,沉声道:“宁郡王难道没看到舍妹向您行礼吗?”

简珏脚步微停,冷然的目光射向许炎周,只淡淡地出声反问,“哦,许侯爷认为本王该如何做?”

许嫣儿见简珏停下脚步,似是愿意与许炎周交谈,随机应变地再次对简珏微微福身,清脆的声音中带着一抹娇羞,心底再三斟酌后,这才开口,“嫣儿见过宁郡王,还请郡王原谅嫣儿前两次的无礼之失。前两次嫣儿只是被人气坏了,这才口不择言说错了话,还请郡王见谅。”

“哦?前两次?看来本王真的是讨人厌啊。”简珏双目直视许炎周,眼底萦绕着久久不散的寒气,声音冰冷微寒不带半丝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