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轻尘,又是这个玉轻尘!

让慕世子亲自前往大长公主府救人,让湛然公然拒绝与自己合奏,这个玉轻尘自出现在众人的眼前,便仿若是专门与她作对的。

如今想来,湛然想也不想否定简珏的建议,想必定是因为面前的玉轻尘,定是担心玉轻尘吃味这才全然不顾自己的感受。

可湛然可知,她早已芳心暗许,他对旁人的珍惜便是对她的无视。

一个连古琴也不会弹奏的女子,凭什么得到湛然的注意和喜爱,凭什么?

杜明雪心思重重,面色越发难看,浑身散发出冷意,玲珑有致的身子更是因为心头的气恼而微微发颤。

而立于简珏身后的玉轻尘又岂会不知杜明雪瞪向自己的拿到带着明显敌意的眸子?

淡扫杜明雪一眼,玉轻尘便转开了视线,若非杜明雪一门心思想让自己出丑,又岂会遭遇这般尴尬的事情?杜明雪直到此刻怕还是没有弄明白当前的状况,此时坐在亭内的三人才是主导整件事情发展之人,而她杜明雪在他们的眼中连路人甲也不如,他们又岂会估计她的感受?如此行为,不过是自取其辱而言。

只是,世上那般多的古曲,简珏竟亲点《比目》,这不得不让人深思。水眸转向身前那抹英挺的背影,玉轻尘脚下步子微动,打算与简珏拉开距离,免得再次被他拉入纷争中。

似是察觉到身后人身影的移动,简珏收回看向湖面美景的双目,平静的目光先是一扫身后的玉轻尘,黑眸定睛在玉轻尘身上片刻,随后才转向湛然,冷声拒绝,“尧郡王取笑本王了。本王自幼父母双亡,并未有亲眼见过生死相许的感情,又如何能奏出至死不渝的《比目》?更何况,古琴是明雪郡主带来的,尧郡王怎能撇开明雪郡主而与本王合奏?”

一番话,似是在为杜明雪打抱不平,指责湛然辜负人家姑娘的一片情谊。

但落在玉轻尘的耳中,却是简珏借着此时暗讽杜明雪没有自知之明,明知湛然对她无心,却依旧飞蛾扑火,一门心思扑在湛然的身上。

奈何杜明雪一颗心尽数挂在湛然的身上,见简珏拒绝与湛然合奏,又听简珏的提议,杜明雪的双目中渐渐染上希望,或许她真能与尧郡王在众人面前合奏那经典古曲《比目》。

只是杜明雪的开心尚未维持片刻,简珏的声音再次响起,“且慕世子与尧郡王的兄弟情深也令本王钦羡。若尧郡王真不愿与明雪郡主合奏,本王认为最合适的人选便是慕世子,兄弟同心定能奏出动听的《比目》。玉小姐,您说是吧?”

似是不满意玉轻尘将两人之间的距离拉开,简珏最后一句话还是将玉轻尘拉入了他的阵营,不给玉轻尘丝毫退缩的机会。

玉轻尘秀眉微皱,半敛的水眸瞪向身前的背影,不得已只能将后退的右脚收回,但心底始终夹带着一丝恼怒,右脚站定前却无声地踢向简珏身下坐着的石凳。

而他那句‘不愿与明雪郡主合奏’,更是将杜明雪推入深渊,比之先前的尴尬,更让杜明雪颜面全无。这种事情被人点破,杜明雪即便脸皮再厚,此时亦是低下了头,一张俏脸早已涨红,垂下的眼眸中则蓄满泪水与满腔恨意。

八角亭内再次陷入一片寂静中,众千金看向杜明雪的目光中虽带着一丝可怜,但更多的是轻藐。身为大家闺秀,杜明雪显然是不知轻重的,到底算不得高门大户的侯门千金,即便有大长公主撑腰,依旧改不了她骨子里浅薄的目光与见识。

而说完这番话的简珏却面色坦然、神色自若,即便身下石凳传来震动,却依旧没有让他面露异色,始终沉稳地端坐石桌旁,动作优雅地品着面前的清茶。

而被简珏再次出难题的湛然却缓缓一笑,神色间不见半丝尴尬难堪,谦谦君子的模样再次深入人心,只听得他声音温润好听,目光直盯着玉轻尘淡漠的容颜,不慌不乱地为杜明雪解围,“宁郡王误会了。本王并非不愿与明雪郡主合奏。而是明雪郡主琴技精湛,本王怕是会拖累郡主。”

湛然此话一出,杜明雪猛地抬起头来,表情怔怔地望着身前的湛然,脸色比之方才却好了许多。

玉轻尘看之,心底不禁感叹感情竟让人如此盲目,仅仅只是一句稍作维护的话语便已让杜明雪感动成这般,却也不得不佩服湛然的厉害,三言两语便轻易打消了杜明雪心头渐起的怒意。看来,除去简珏,湛然亦是一名善于拿捏人心的高手。

“子慕曾听母妃提起,已逝简王妃当年可是京中最富盛名的才女,想必宁郡王定不遑多让。”这时,沉默良久的湛子慕突然开口,只见他脸上带笑,口气洒脱,与湛然的温润形成两种不同的风景,立即将众千金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简珏将手中的茶盏搁于石桌上,黑眸如漩涡般藏着无人可知的心思,却又被一层平静所覆盖,冷静的让人心生惧意,只见他缓缓抬眸看向与自己分庭而坐的湛氏兄弟,淡定从容地开口,“尧郡王如此贤名都谦虚地不愿为众位吹一曲,难不成还让本王这个只会骑马打仗之人献丑?”

语毕,简珏起身将玉轻尘纤细的身姿尽数藏于身后,遂直视微皱眉的湛然,却对身后的玉轻尘开口,“玉小姐方才不是说带本王游览相府花园吗?请吧。”

眼前印入一片黑色,玉轻尘同样皱眉,却更不愿待在这八角亭中,便顺着简珏开口,“郡王请。”

似是满意玉轻尘的回答,简珏轻抿的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与玉轻尘共同转身踏出气压极低的八角亭。

众人望着并肩离开的两人,有感觉八角亭内气氛极为尴尬,均不敢出声,却又在心中揣测着这几人的关系。

两人一路沉默地离开湖面缓缓散步于湖边青草地,简珏忽而收回赏景的眸子,侧脸低下望着身侧的玉轻尘,低沉问道:“玉轻尘,你右脚不疼吗?”

闻言,玉轻尘面色微微一怔,不由得抬头迎向简珏的黑眸,眼底有些不可置信此人背对着自己竟也能知晓她是用那只脚踢石凳的,更何况,当时他应当是将所有注意力尽数放在对于湛然身上了。

而落入玉轻尘眼中的却是一张带笑的俊颜,那永无波澜的黑眸中,此时却盛满开心的浅笑,瞬间融化了眼底的冰霜,仿若解冻的冰川,荡漾着潋滟的光泽,这一瞬间的惊艳瞬间冲进玉轻尘的眼中,深深地印入了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将玉轻尘诧异的神色收入眼底,简珏仿佛心情大好,忙不迭地出声问道:“是不是觉得本王很厉害?”

读出简珏眼底的愉悦是因为自己的表情,玉轻尘不着痕迹地收起眼中脸上的惊讶,转开与简珏对视的双眸,淡声开口,“郡王确实厉害。今日被您这么一顿奚落,明雪郡主怕是有好长一段时日不敢出门了。”

简珏依旧注视着玉轻尘如玉般无暇的侧面,嘴角扬起一抹完美的弧度,心情极好地回道:“难道你希望本王针对你?不过,有尧郡王在,想必也委屈不了你。”

“宁郡王,你…”玉轻尘恼怒,脚下步子微停,再次抬眸看向简珏,只这一次眼底所含的却是实实在在的怒意。

“本王真的,很讨厌《比目》这首曲子。”简珏随着玉轻尘的停步而停下,却出人意料地说出他的想法,只见他浓眉微皱,总是冰冷的黑眸却泛起一抹极其明显的厌恶之色。

玉轻尘语塞,不明白简珏为何突然转化话题,为何又将话题扯到那首古曲上。

简珏眼帘微抬,黑眸中虽还含着厌恶之色却又隐隐泛着一抹别样的精光,这道如星辰般璀璨的目光直射入玉轻尘来不及收回的眼瞳中,只听到他的声音如魔音般在玉轻尘耳边响起,“玉轻尘,你不讨厌吗?”

捕捉到简珏眼底那抹极其认真的神色,玉轻尘一时间竟忘了收回与之对视的视线,但心底脑中却极其清楚简珏的厉害之处,他趁着此时只有两人提到《比目》,怕目的不仅仅是问出自己的喜好吧。

“只是一首古曲,何来喜恶之感?郡王想多了。”想收回视线,却发现自己岂止双目被控制,就连身形已被简珏高大的身影笼罩在其中,对于这样明显的强弱差距,玉轻尘轻拧眉头,心底十分不喜。

黑眸中一闪而过一抹别样的情绪,简珏脸上的浅笑淡了几分,直盯着玉轻尘强装冷静的水眸,半晌才缓缓开口,“哦…本王见你方才百般推脱,还以为你与本王一样,均是讨厌那首曲子。原来你并不讨厌啊,不讨厌啊。”

玉轻尘气结,眼底冷静渐渐碎裂,声音微扬道:“臣女只是琴技拙劣,推脱弹奏这首曲子的,明明是郡王吧。”

见玉轻尘音量微变,始终平静的眼底掀起一股薄怒,那张始终玉白的小脸此时则染上了浅浅如桃花瓣似得粉红,简珏脸上笑意逐渐加深,却恍然大悟道:“原来是本王啊。”

玉轻尘收回视线,拒绝再与简珏对视,半敛着眼眸猛踩着脚下的青草,腹诽道:本来就是你。

“本王只是不愿与湛然合奏。其中缘由,玉小姐想必知晓。”简珏亦没有强制玉轻尘与他对视,只见玉轻尘盯着脚下的青草,简珏便望着她一头黑亮如绸缎的青丝。

简珏自上往下看去,只见玉轻尘原本柔美的侧面此时却隐隐有些紧绷,浓密的睫毛如蝶翼般扑闪扑闪,小小的菱唇似是不满自己方才的话而微微抿着,优美细长的脖颈稍稍弯曲,稍显露出那精细小巧的锁骨,肌肤细腻白皙不见半点瑕疵如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简珏眸光微动,竟有些移不开自己的双目。

“这草坪何时得罪你了?”青草味渐渐加重,简珏自是注意到玉轻尘的小动作,不禁开口询问。

听到简珏的问话,玉轻尘眉间褶皱加重,心头不禁暗道,得罪我的是你。

虽不愿回答简珏这个问题,却还是沉默的停止了脚上的小动作,不再折磨脚下的草坪。

“别在心里骂本王。”头顶传来简珏看穿的声音。

玉轻尘微跺足,转身继续往前走去,将简珏甩在身后。

见玉轻尘走开,简珏收起眼底所有神色,转头远望了眼依旧端坐在八角亭内的湛然,这才重新将视线收了过来追向玉轻尘的背影,勾唇一笑,继续迈开脚步踩着玉轻尘的脚步往前走去,紧跟在玉轻尘身后。

此时,八角亭内传来悠扬的古琴声,悠悠琴声带着缠绵之音,一听便是独奏的《比目》。

闻声,玉轻尘脚下步子微微放缓,侧身看着平静中带着微波的湖面,脑中则浮出《比目》词曲,眉头轻蹙、神色略微出神。

简珏走到玉轻尘身侧,见玉轻尘所有所思的表情,不禁低喃了句,“看来你也不喜此曲。”

‘噹。’简珏的话刚说完,八角亭内便传来琴弦绷断的声音。

“小心。”一道急切中带着温润的声音几乎与此同时传来。

正文 第067章

“呀…”伴随拿道温润之声而来的是众位千金受惊的轻呼声。

“啊…”杜明雪的声音亦在此时尖叫了起来。

玉轻尘瞬间压下因为古曲而引起的思绪,凝神往八角亭望去,只见亭内早已乱作一团,众位千金均由左边退到右边,而湛然则伸出双手将身子往后仰去的杜明雪揽入了自己的怀中,虽脸上不见过多的焦急之色,但却浮上了显而易见的凝重之色。

“明雪郡主…”众位千金见杜明雪晕厥在了湛然的怀中,脸上神色均是十分难看,尤其注意到杜明雪那一脸的鲜血后,更是心有余悸,不知杜明雪到底伤得有多重,纷纷想上前一探究竟却又害怕那鲜血弄脏了她们的衣裙。

“走,我们去看看。”玉轻尘目色一沉,想也不想地出声对身后简珏开口,随即迈开步子照着原路返回。

却不想,玉轻尘脚步尚未迈出一步,她的手臂竟被简珏轻轻拉住,迫使她停下脚步。

玉轻尘转头,眼底满含疑惑地看向简珏,忽然发现简珏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八角亭,反倒是饶有兴味地凝视着她。

“玉轻尘,你没看到那是一出英雄救美的戏码吗?你又何必急冲冲过去讨人嫌?湛然若没那个心思,就不会出手。”简珏对八角亭内发生的事情丝毫不关心,双目只紧盯着面前的玉轻尘,冷静地开口。

玉轻尘神色沉着,脸上没有出现半丝吃醋难受委屈的表情,冷静的神态与简珏相似,只是简珏的阻拦却并未让她顿足停步,手臂微动想挣脱开简珏的挟制,玉轻尘淡声开口,“宁郡王不会忘了那八角亭乃是相府之地,今日众人齐聚相府是为了何事吧?”

纵然玉轻尘十分不喜杜明雪,但她今日作为宴会的主人,岂能在宾客发生意外时不出现?

只是,不管玉轻尘如何动作,却偏偏甩不开简珏的右手,他的右手仿若是黏在了她的手臂上,虽不见简珏用力弄疼她,却牢牢地握住她的手臂不让她挣脱。

冷目扫了眼手臂上的修长大手,玉轻尘轻拧眉,抬头看向简珏,口气清冷道:“宁郡王若是中意此处美景,大可在此欣赏,不必硬拖着臣女吧。”

简珏深深地看了玉轻尘一眼,见她眼底只有因他阻拦她去路而浮现的薄怒,淡声道:“等等再去也不迟。”

语毕,简珏松开手,而玉轻尘却并未急着立即离开,反倒是与简珏并肩立于湖边注视着八角亭内的状况。

事情发生不到半盏茶的时间,便见宋管家领着府医匆匆赶到八角亭。随后,湛然将怀中晕厥的杜明雪交给相府婢女,尾随宋管家从另一条小径朝着相府客房走去。

剩下的众人见湛然离开,又十分好奇杜明雪的伤势,便也纷纷跟随在湛然身后往相府客房而去。

一时间,方才还热闹的八角亭竟只剩下一张断了弦的古琴。

玉轻尘望着八角亭内的情景,而简珏则凝视着玉轻尘的侧面,见玉轻尘面色平淡,简珏出声问道:“宋培臣可不是吃干饭的,既然他今日敢让你和宋书瑶独自宴客,便已做足了准备。玉轻尘,你可了解宋培臣?”

玉轻尘听之,缓缓收回视线,轻声问道:“臣女第一次见到宁郡王时,原以为郡王素来沉默寡言,却不想竟也如此多话。郡王如此评论家父,难道不怕玉轻尘将此话说与家父听?”

语毕,玉轻尘举步,朝着早已没了人气的八角亭走去。

简珏却并未立即跟上,反倒是静立于原地轻笑了片刻,低喃道:“第一次?”

眼眸抬起,精湛的目光落在玉轻尘闲庭信步的身影上,简珏突然轻声问着始终守护在身后的袁天,“袁天,本王今日是不是很多话?”

袁天粗黑的眉头顿时打成结,却还是实话实说,“是。”

闻言,简珏仰天长呼一声,略带感叹地低喃,“唉,果然,没经验很可怕。”

见简珏似是露出困扰之色,袁天沉思片刻,提醒道:“少说话多做事。”

“那是你的职责。”简珏冷声反问,连一个眼角余光也懒得给袁天。

“郡王,不如参考兵法书?或许两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可将玉小姐当作一座难以攻克的城池。”袁天灵光一动,他家郡王最擅长的便是行军打仗,参考兵法书自是不会有错,不禁好心建议道。

简珏听之,陷入短暂的沉思中,片刻后拿冷然的目光扫了袁天凶恶的面孔一眼,随后失望地摇了摇头。

望着不远处玉轻尘冷静理智的面孔,简珏突然低笑了声,低低地吐出一句话,“原来逗人开口说话,是这么有趣。”

语毕,简珏不再开口,但脚下步子微转换了前进的方向,随着玉轻尘的脚步往八角亭而去。

玉轻尘来到重归寂静的八角亭,目光看向石桌,只见上面放着一张古琴以及三杯已经冷掉的茶水。

玉轻尘将八角亭上下均是扫视了一边,却并未发现异样,这才缓步走到石桌前,纤细的手指轻抚上残留的琴弦,最后才执起那根断了琴弦,却见琴弦的切断口整整齐齐,并不像自然绷断,反倒更像是被利器所割断。

玉轻尘目色微微一冷,随即放下琴弦,继而绕着石桌慢慢地走了一圈,却无任何发现。

“既然她有所准备,定不会让我们发现任何破绽。”在玉轻尘沉思时,简珏已站到她身后,更是伸手执起垂在石桌边沿的琴弦细细观察了起来。

简珏的突然开口,却让玉轻尘心头一惊,猛地转过身,果然见简珏立于她的身后。只是玉轻尘却丝毫没有发现简珏的气息与脚步,不可掌控的事情突然发生在眼前,让玉轻尘眼底划过一丝防备,更觉简珏当真是深不可测让人捉摸不透。

而简珏却似乎没有发现玉轻尘眼底神色的转变,依旧是认真地检查着桌上的古琴,黑亮的眸子聚光处微闪,随后却见简珏扔掉手上的琴弦,抬头看向玉轻尘,精准地捕捉到玉轻尘眼中渐起的冷漠与防备,正要开口,却见相府宋管家领着小厮快步朝着八角亭走了过来。

“奴才参见宁郡王。”宋管家率先看向简珏,立即领着小厮对简珏行了礼,这才躬身对玉轻尘开口,“大小姐,相爷请您前去客院。”

玉轻尘看了简珏一眼,见他在宋管家出现在眼帘时便已恢复成冷漠难以亲近的模样,即便宋管家对他行礼依旧不见简珏神色有任何变化,神色转变之快,当真令人咋舌。

收回视线,玉轻尘对宋管家微点头,轻声道:“走吧。”

“等等。”却不想,简珏却在此时叫住玉轻尘等人,而接下来的话则是对宋管家而说,“尧郡王伤势如何?”

宋管家脚步微停,有些诧异简珏会出声询问自己,只是他比较是相府大管事,在片刻的惊讶之后,立即沉稳地回道:“尧郡王伤了手臂。”

玉轻尘只觉一道探寻的视线在宋管家回话时扫过自己的脸庞,待她想要追踪那道视线时,却发现早已失去了踪迹,而落入她眼帘的却是简珏那张冷峻的俊颜。

“本王也随你前去看望尧郡王。”不是询问他人意见,简珏已下了决定,语毕便见他已率先迈开步子走出八角亭。

“大小姐?”宋管家表情微愣,转目看向玉轻尘,似是询问她的意见。

“带路吧。”玉轻尘稳住心神,低声嘱咐了宋管家一句,随后也迈开步子踏出八角亭。

宋管家小心翼翼地领着简珏从方才的捷径走向客院,途中玉轻尘轻声问道:“明雪郡主情况如何?”

闻言,宋管家微靠近玉轻尘,低声回道:“明雪郡主伤了眼角肌肤。相爷已命人前去张太医的府上。”

听完宋管家的回禀,玉轻尘面色越发冷淡,宋培臣真不愧是权臣,心思深沉似海,仅仅这样一件小小的事情,他亦能翻云覆雨想方设法打击对手。

古往今来,女子容貌总是女子最为在意的一部分,宋培臣舍近求远的不让府医医治杜明雪,反倒让人前去府外请太医,一来是不愿承担医治失败所带来的麻烦,二来怕也是为了拖延杜明雪的就医时间。

不管杜明雪今日是不是故意将自己弄伤让湛然心疼,若传出她破相的消息,莫说将来入宫为妃,只怕官宦之家的公子亦不会娶她,这无形中便为宋书瑶扫除了一个强而有力的对手。

而宋培臣在宾客出事后表现出的积极处理事情的态度,恐怕会让他的声望更上一层楼吧。

不得不说,宋培臣当真是不会放过任何的机会。

而以今日湛然对杜明雪的态度看来,只怕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这一次,杜明雪怕是赔了夫人又折兵了。

“郡王、大小姐,这边请。”几人穿过一片桃林便看到一排粉墙,宋管家领着二人走上鹅卵石的小径,自己则率先踏入那圆形的拱门。

待宋管家的身影隐没在粉墙之后时,简珏突然停下脚步,低下没有表情的脸看向玉轻尘,用只有二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说了句,“那琴,原本是为你准备的。”

“郡王的意思是?”玉轻尘抬眸,眼底同样是平静无波。

“本王救了你一次。”语毕,简珏越过玉轻尘踏进拱门,随宋管家朝着客房而去。

恼怒猝不及防地攻上心头,玉轻尘盯着简珏的背影,却只能跺跺脚,随后立即调整好情绪迈步前行。

几人来到客院,却见客院内十分安静,显然宋培臣早已请离了想看热闹的宾客。

只是,正是这份安静,让人能够清楚地听到客房内传来低低的啜泣声,而宋培臣则与湛然湛子慕立于院中。

“父亲。”玉轻尘走上前,对宋培臣轻福了福身。

三人听到玉轻尘的声音同时转身,却意外看到走在玉轻尘身前的简珏。

宋培臣神色自然,湛子慕面色平淡,湛然眼神渐冷,三人同时将简珏与玉轻尘打量了一番,这才收回了各自的目光。

“看到你没事,为父便放心了。”想不到宋培臣开口的第一句话竟是这个。

但从宋培臣的话中不难听出他早已听闻了八角亭中发生的一切,此时只是庆幸自己的女儿没有受伤。无论从哪一个方面观察,此时的宋培臣都是一名疼女若子的好父亲。

“谢父亲关心,轻尘很好。”玉轻尘微垂着螓首,淡声回了句。

见玉轻尘此时还算乖巧,宋培臣微点了下头,随后转目看向立于玉轻尘身后沉默冷静的简珏,有礼地开口,“没想到宁郡王会随小女一同前来,老臣失礼了。”

语毕,宋培臣等着简珏开口,却不想简珏仅仅只是立于客院中,神色寡淡清冷不见多余的表情,就连目光亦只是平视前方,未将眼前的所有人看入眼中。

宋培臣不由得再次打量起玉轻尘与简珏,只见二人一个低头不语看不清表情,一个寡情寡言看不出表情,两人仿若没有半丝瓜葛,让宋培臣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头。

“本王听闻尧郡王受了伤,便前来看望尧郡王。”半晌,简珏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湛然,目光恰巧落在湛然垂在身侧隐于衣袖下的右手的位置上。

湛然面色尚好,显然虽然受了伤,却似乎伤的不重。

听到简珏的问候,湛然面上淡雅一笑,缓缓开口,“多谢宁郡王关心,本王很好。”

简珏听之微点了下头,淡声问道:“英雄救美,即使受了伤,想必尧郡王心中亦是开心的吧?”

宋培臣听之,沉稳的目光微闪,似是若有所思,却显然是将简珏的话听入了耳中。

湛然听完简珏的问话,脸上浅笑微微一凝,随后不慌不忙地澄清,“宁郡王说笑了,事出突然,本王也只是不愿看到有人受伤而已。”

“是吗?本王当时怎么听尧郡王喊出那句‘小心’时十分担忧紧张?玉小姐,你说呢?”说着,简珏将目光转向玉轻尘,冷淡的视线中则含着一抹询问之意。

客院中的几人听到简珏的提问,顿时将视线尽数转向低头不语的玉轻尘,似是在等着她判断简珏与湛然二人谁说的才是真话。

玉轻尘微抬首,见客院中四人的视线均投放在她的身上,看来她若不开口,这四人定不会收回目光,心下思索片刻,玉轻尘只淡淡地回道:“臣女没有郡王听得清楚仔细。”

模棱两可的回答,既可以让人认为湛然虽喊出了‘小心’二字,却并未含有太多情愫;又能够让人觉得简珏所说的事实是真实存在的。

玉轻尘用极淡的声音、平静的表情,四两拨千斤地将简珏所出的难题给揭了过去。

只见湛然与湛子慕听完她的回答,两人面色坦然自若。简珏神色依旧并未继续追问玉轻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