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不出宋书瑶所料,一提到幽兰郡主,莫说许嫣儿的脸色大变,就连原本等着看她出丑的杜明雪,其脸色也变得难堪了起来。

“幽兰姐姐可是祖母的心头肉,自是舍不得让她下山。”许嫣儿心头不是滋味地开口,出口的话虽是维护幽兰郡主,只是许嫣儿脸上的神色却没有半点恭敬之意,反倒多了一抹嫉妒之色。

宋书瑶静静地听着许嫣儿死鸭子嘴硬的回答,淡然的脸上浮现出一抹淡淡的浅笑,再次低头抿了一口温热的茶水,却没有再与许嫣儿进行交谈。

许嫣儿见宋书瑶不再说起幽兰郡主的事情,又怕宋书瑶一会又提起,便也立即住了口,免得让宋书瑶逮到机会。

只是,许嫣儿的心底却始终含着一抹不甘。自己毕竟不是祖母嫡亲的孙女,这等可能被赐婚给四大藩王世子郡王的宫宴,祖母允许她参加,却独独不允许幽兰堂姐参加。可见,在大长公主的心中,还是偏重幽兰堂姐的。

而随着宋书瑶一言同样变了脸色的杜明雪亦是陷入沉思中,早已失去了看宋书瑶笑话的心情。

“呵,小丫头倒是个香饽饽,就连鲜少见人的太皇太后,如今也点名要见她。只是,不知简珏那个倒霉鬼现在如何了,不会躺在床上起不了身了吧。”对面的男宾席间,沐清一闲闲地开口,只见他一面用象牙筷挑着面前碗碟内摆放的御膳,一面嘴角含笑地说道。

只是,听其语气仿若与简珏玉轻尘极为熟稔。

沐靖一听到沐清一的喃喃自语,不由得皱了下眉头,转头瞪向坐在自己下首的弟弟,示意他多吃饭少说话。

被自己哥哥瞪视,沐清一耸耸肩、吐吐舌头,视线却越过沐靖一看向静坐席间的湛然,眼底划过一抹兴味的冷笑。

玉轻尘跟着五皇子走出御花园,沿着围墙踏上蜿蜒看不到尽头的九曲回廊,两人之间始终保持着一丈的距离。

幽长的九曲回廊上除去两人轻微的脚步声以及衣袂摩擦之声听不见半丝吵杂之声,而宫女太监也尽数集中在御花园内伺候帝后与大臣们,九曲回廊上唯有二人的身影慢慢走过。

突然,前面前行的身影停了下来,玉轻尘紧跟着停下脚步,半垂着眼眸立于原地。

些微声响传来,前面的人渐渐转过身,双目饶有兴趣的盯着不远处的玉轻尘,带着一丝邪魅地开口,“玉小姐很是防备本皇子啊。”

闻言,玉轻尘便知他指的是两人之间那一丈的距离,显然,这位异常尊贵的五皇子对这一丈的距离十分不满。

奈何,玉轻尘却依旧嫌这一丈的距离太近,自是不会因为他短短的一句话而主动拉进二人之间的距离。

半垂的脸上依旧不见半点其他的颜色,仿若时间的惊喜、痛苦、畏惧皆与玉轻尘无关,唯有那云淡风轻适合她,就连声音亦是平静地听不出半点起伏,“五皇子身份尊贵,臣女自是不敢亵渎五皇子天姿。”

“亵渎?”却不想,玉轻尘的话刚说完,便听得五皇子冷笑一声,充满邪魅之气的嗓音中缓缓吐出这二字,而那带着浓厚兴趣的双目却始终紧盯着三步之遥的玉轻尘,不让她有半点逃离的机会。

半晌,五皇子冷冷地吐出一句话,“丞相府嫡出大小姐,身份亦是尊贵无比,倒是与本皇子十分般配。”

闻言,玉轻尘半敛的眼底闪过一丝寒意,却并未让寒意溢出眼眶,而是小心地收起眼中所有的情绪,平静地面对面前让人捉摸不透的五皇子,带着一丝惶恐道:“臣女不敢,还请五皇子莫要开这样的玩笑。”

“呵呵,不敢吗?玉轻尘,你的脸上可没有半点害怕的表情。”语毕,玉轻尘只觉一道清风迎面拂来,一道含有男子阳刚之气的气息瞬间扑向她的脸庞,不等玉轻尘往后退去,五皇子已经两大步来到了她的面前,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始终低着头的玉轻尘,冷笑道:“宋书瑶知书达理、端庄明媚,玉轻尘却是狡猾如狐、让人捉摸不透。虽然你们姐妹如今都是宋培臣的女儿,但显然你比宋书瑶更有趣一些。”

“五皇子说笑了。臣女自小长于深山老林,见识浅薄。岂能与妹妹相比?”玉轻尘回话,淡淡地反驳着五皇子。只是,玉轻尘声音虽冷静,但对于五皇子的靠近,心底却不禁升起一抹抵触的情绪,十分厌恶旁人恶意的靠近。

“是吗?”五皇子却是举步再次朝着玉轻尘走进一步,那一句问话极为小声,却带着一丝让玉轻尘紧绷心情的危险。

眼看着不喜之人再次靠近自己,玉轻尘藏在裙下的右脚也微微抬起,不着痕迹地往后小退了一步,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察觉出玉轻尘的小动作,五皇子眉头一拧,眼底划过浓浓的不悦与杀气,伸手便要将玉轻尘扯到自己的面前,走廊的另一头却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皇兄,原来你在这里啊。”六皇子健步如飞地走了过来,当他走近二人时,却看到了被五皇子挡住身影的玉轻尘,六皇子扫了眼面色布满阴霾的五皇子,继而笑着对玉轻尘开口,“原来玉小姐也在此啊。”

“见过六皇子。五皇子奉皇上旨意带臣女前往偏殿,与宁郡王一同前去太皇太后的长乐宫请安。”玉轻尘岂会看不出六皇子眼中的那抹冷笑,身子再次往后退了两步,玉轻尘缓缓对六皇子福了福身,言简意赅地将她出现在此处的缘由说了一遍。

果然,听完玉轻尘的解释,六皇子的注意力已尽数转向了五皇子,只听得他不怀好意地开口,“既然是父皇的旨意,皇兄还不赶紧将玉小姐带回偏殿?若是让太皇太后久等,只怕有皇后娘娘为皇兄说项,只怕皇兄也少不了挨父皇的责骂吧。”

言语之中所透露出的目中无人,话语之间所表露出的狂傲,让五皇子猛地皱了下眉头,脸上的阴霾越发浓重,显然面对这样一个出身学识皆与自己旗鼓相当的六皇子,五皇子是发自内心不快的。

压下心底的不悦,五皇子拂袖,冷声道:“走吧。”

话音尚未在空气中消散,便已见他率先转身,大步朝着议事殿走去。

六皇子侧身看着五皇子带着一丝愤恨离去的背影,勾起的唇角露出一抹冷笑,继而转头打量起面前始终半垂着螓首让人感受不出喜怒哀乐的玉轻尘,带着一丝警告地开口,“宋相这赌注,是不是下的太大了一点?难道他不怕血本无归吗?”

玉轻尘听之,自是明白六皇子话中所含的意思。想来他定是以为宋培臣将赌注尽数押在了皇后母子身上,以为有他的相助,五皇子便能够荣登那张九龙宝座。只是,这世上的事情瞬息万变,又有谁能够真正算到自己将来的道路?而这深深皇宫中,迄今为止最有实力阻止五皇子,无疑便是他六皇子了。

想来,这便是六皇子想要告知自己的,亦或者想通过自己的嘴转告宋培臣。

玉轻尘却只是淡定地再次福了福身,轻声回了句,“臣女告退。”

语毕,玉轻尘顺着五皇子消失的方向举步往议事殿走去。

望着那两道相继离开的身影,六皇子眼底浮上一抹嗜血杀气,嘴角却始终挂着一丝狂笑,让人察觉不出他对玉轻尘顷刻间产生的杀意。

玉轻尘刚来到议事殿殿外,便见简珏被人抬着从偏殿的殿门口走了出来,而袁天则尽忠职守地守在他的身侧。

此刻的简珏早已换下了那一身被汤汁浸湿的朝服,换上了一件深蓝色锦袍。只是,在深蓝色的衬托下,简珏的面色更见苍白虚弱,即便被人抬着依旧是一副有气无力的模样,让看到这一幕的玉轻尘不禁轻蹙了下眉头。

注意到玉轻尘的到来,五皇子已收起了方才那暧昧不清的态度,目光冷冷扫了玉轻尘一眼,随即吩咐小太监抬着简珏往长乐宫的方向走去。

玉轻尘快步跟上,整个人沉默寡言,灵活的双目却打量着身前的简珏,尤其他那被烫伤的右肩,更是引得玉轻尘视线频频望去,似是十分好奇。

“五皇子若是有事,不如先回御花园。有他们领路,微臣等人不会迷路的。”见五皇子一路跟随,简珏斜靠在软轿上,有气无力地开口。

“本皇子正要去给太皇太后请安,宁郡王不必客气。”五皇子面色阴沉地开口,同时催促着几名小太监加快步伐。

见五皇子如此,简珏不再多话,安静地坐在软轿上,任由小太监将他抬往长乐宫。

“奴才见过五皇子、宁郡王、玉小姐。”几人来到长乐宫,俞公公却早已守在宫门口等着几人,见他们到来,忙走下石阶行礼。

直到见到俞公公,五皇子的脸上才多了一抹浅笑,同时客气地开口,“俞公公不必多礼,还是赶紧去看望太皇太后吧。莫要让她老人家等久了。”

“请。”俞公公不再多言,只领着几人一同踏入长乐宫,直接带着他们走入正殿。

太皇太后早已坐在殿内,此刻正拿着一支簪子细细看着。

“孙儿(微臣、臣女)参见太皇太后,太皇太后千岁千岁千千千岁。”三人立即朝着太皇太后下跪行礼。

听到三人的声音,太皇太后将手中端详的簪子放入一只宝蓝色绸缎锦盒中,笑着抬起双目看向殿内三人,和蔼道:“快起来吧。看座。”

“谢太皇太后。”三人起身,已有宫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椅子搬了过来。

“五儿,哀家知道你们兄弟此次均受了伤,这些补品,你代哀家送去给你那些兄弟吧。”待三人落座,太皇太后率先对五皇子开口,俞公公立即将早已打点好的补品搬到五皇子的面前。

此次五皇子乃是只身前来长乐宫,此刻接下了俞公公递过来的补品,竟连眼前的路也看不清了。

太皇太后见之,忙吩咐身旁的宫人,“快去替五皇子接下补品。五皇子身上还带着伤,可不能搬这些个重物。”

“谢太皇太后体恤孙儿。”有宫人替五皇子接下满手的补品,五皇子这才能起身谢恩。

“行了,哀家这没有什么事了,你先回吧。”太皇太后点了点头,便对五皇子下了逐客令。

五皇子的脸上霎那间闪过一抹诧异,却极快地收回失态的表情,再次对太皇太后行了一礼,遂领着那两名替他拿着补品的长乐宫宫人离开了正殿。

直到五皇子真正离开了长乐宫,太皇太后这才重新开口,“哀家听闻宁郡王受了伤,方才在御花园又被宫人冲撞了,这才命人将你请了过来。如今看来,宁郡王伤的不轻啊。”

最后一个拖音,竟有种让人觉得太皇太后对简珏的受伤是带着一丝心疼的。

“能为皇上效力,是微臣的福气。且此次真正将几位皇子营救出来的是尧郡王,微臣倒是不敢居功。”简珏平静地开口,却将功劳尽数推到了湛然的身上。

听出简珏话中的谦虚之意,太皇太后但笑不语,却是微微地点了点头,遂见她从身旁的矮桌上取过一只较大的锦盒,缓缓将锦盒打开,看了看里面所盛放的东西,在抬头看向简珏前先是扫了玉轻尘一眼,这才缓缓开口,“哀家这次就借花献佛。这本是宋家小子送给哀家的,可哀家用不了这么好的东西,倒是宁郡王身受重伤需要好好补补,便将这支人参赏给你了。”

说着,太皇太后将锦盒阖上交给身旁的俞公公,俞公公接过锦盒走到简珏的面前,将东西递给袁天。

“微臣谢太皇太后赏赐。”简珏扶着腹部便要下跪谢恩,却被俞公公一手扶住,轻轻地按回了座位上。

太皇太后的目光再次落在玉轻尘的脸上,抬手对玉轻尘招了招手,轻声道:“小丫头,过来。”

玉轻尘听之,虽不知太皇太后有何事,却还是依言起身,缓步来到太皇太后的面前,微微福了福身,轻唤了一声,“太皇太后。”

太皇太后微微一笑,将方才放下的那只宝蓝色锦盒拿了起来,轻轻打开盒子,将里面的一只簪子拿了出来。

“这支簪子叫做珍珠玲珑八宝簪,哀家赏给你了。”说着,太皇太后示意玉轻尘半低下身子,亲手将那支珍珠玲珑八宝簪簪入玉轻尘如云的青丝中。

随后太皇太后身子微微往后扬去,仔细地打量着玉轻尘的妆容,随后满意地笑了,“这才像相府小姐,方才那模样,虽漂亮却始终少了点雍容。宁郡王,你认为呢?”

不想,太皇太后不但自己评论着玉轻尘的模样,更将下面闲坐着的简珏拉了进来,那双含笑的老眼直直盯着面色不好的简珏,似是非要他点评下此刻的玉轻尘。

玉轻尘只觉这两人的视线尽数投注在她的身上,将她从上到下、从里到外地打量了几遍,尤其简珏那两道视线,看似冰冷无情,却最是扎人,让玉轻尘始终平静的心底不禁泛起一抹薄怒,心中不禁暗想,这人到底要打量到何事。

简珏一本正经地奉太皇太后懿旨正大光明地打量着玉轻尘,直到将玉轻尘看得心底有了怒意,这才缓缓收回那毫无温度的视线,随即虚弱无比地回道:“回太皇太后的话,微臣真看不出美丑。若是太皇太后让微臣鉴别兵器的好坏,微臣不敢说自己是行家,却也能辨别出好坏。可这品阅美丑一事,实在不在微臣的认知中。还请太皇太后见谅。”

语毕,简珏便摊在了座位上,只见他胸口起伏不定,大有出气多进气少的迹象。

太皇太后见他一副羸弱的模样,便也不逼着他开口,转而对玉轻尘说道:“你心思玲珑剔透,最是衬得上这支珍珠玲珑八宝簪。哀家年纪大了,这些个簪子放着也是放着,倒不如给你更能锦上添花。”

玉轻尘暗暗记下太皇太后所说的每一字,最后福身谢恩,“臣女谢太皇太后赏赐。”

太皇太后笑着点了点头,再次将注意力转向简珏,笑道:“哀家许久不见你祖母,她身子可好?”

见太皇太后问及自己的祖母,简珏强撑着不济的精神回话,“回太皇太后,祖母还是老样子。不过,如今北边安定了不少,祖母也不必再为微臣担惊受怕,精神头倒是比往年好了许多。”

太皇太后认真地听着简珏的回答,含笑的脸色微微严肃了起来,眼底不禁浮现一丝惋惜,口中带着遗憾道:“你祖母当年可是巾帼不让须眉,可简王府那一场灾难,却让她永远瘫在了床上。哀家每每想起此事,亦是心痛不已。”

说着,太皇太后取过俞公公递过来的绢帕,轻轻拭了拭眼角,口气一片感叹之词。

简珏听之,紧跟着便沉默了下来,待太皇太后的情绪稍稍稳定了些,这才见简珏重新开口,“祖母在简王府也时常提到太皇太后,祖母对您也是十分想念,可惜如今南北相隔,祖母身子又不宜移动,便只能将思念放在心中,唯在心中祝愿太皇太后长命百岁。”

一席话,经过简珏冷然的口气说出,竟让太皇太后破涕而笑,显然简珏这不带任何情绪不带半点谄媚的说辞却是最能打动人心,竟能够让太皇太后瞬间转变了心情。

太皇太后掐着手中的绢帕,举手指着简珏对身旁的俞公公笑骂道:“世人都说这小子冷酷无情,又有谁知,这小子说的好话竟也能让哀家这个听了一辈子好话的老人开怀而笑。”

“太皇太后抬举微臣了。”简珏却是荣辱不惊,始终一副冷峻的模样。

“罢了,今日你身子不好,先回去休息吧。待你身子好些,再进宫与哀家说说你祖母的事情。”太皇太后却是早已注意到简珏虚弱的表情,遂出声放行,让简珏离去。

“丫头,你也去吧。”太皇太后眉眼间也有了一丝疲态,同时吩咐玉轻尘随简珏一同离开,自己则由俞公公扶着走回寝殿。

玉轻尘忙起身对太皇太后的背影福了福身,遂转身跟在简珏身后一同踏出长乐宫。

“参见宁郡王。”三人刚踏出长乐宫,便见四名轿夫抬着软轿走上来。

“你们抬着轿子走在前面,本王想走一段。”简珏依旧是那副柔弱的模样,只是这一次语气中却多了一抹坚持。

四名轿夫听之,不敢有所违抗,只能抬起软轿走在三人前面。

玉轻尘原本跟在简珏身后,此时见简珏慢慢步行在宫中,不着痕迹地来到简珏的左手边,半敛着眼眸看向简珏那被衣袖遮挡住的左手。

简珏的步子迈动地极慢,似是配合着他身上的伤势般,三人行走半柱香的时间,回头竟还能看到长乐宫的宫门。

“太皇太后人虽老,眼光却不老,真是宝刀未老。这支珍珠玲珑八宝簪的确十分配你。”就在玉轻尘专注于简珏的左手时,耳旁却传来一道极轻却极其清晰的声音。

玉轻尘猛地抬起头来看向此刻正转目注视着她的简珏,心底的那抹薄怒再次被简珏挑起,冷笑道:“宁郡王可真会装模作样。”

听出玉轻尘的暗讽,简珏面不改色,只眉梢微挑,目光改而直视前方的道路,缓缓开口,“你既懂得藏拙,我自然也明白这点的重要。簪子虽美,却还是太过耀眼,且尤其这支簪子更是代表着圣宠,平日里还是收起来吧。”

语毕,玉轻尘只觉自己头上一重一轻,显然是有人将她发间的那支珍珠玲珑八宝簪取了下来。

一只修长白皙的手伸到玉轻尘的面前,大手缓缓张开,那只被取下的簪子正安静地平躺在掌心,玉轻尘举起右手想要取回簪子,却不想简珏竟在这时耍诈,居然在玉轻尘手指即将碰触到簪子时猛地握了手心,将玉轻尘纤细的五指同时握在了手心中。

“你…”玉轻尘抬眸瞪向简珏,却发现他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然的浅笑,脸颊上的酒窝在这抹浅笑下若隐若现,竟是好看地让人移不开眼。

玉轻尘狠狠地瞪了简珏一眼,快速地收回目光,将视线射向那只不肯松开的大手上,同时右手用力,打算将自己的手指拔出来。

“玉轻尘,你方才一出长乐宫便盯着我左手看,为什么?”而简珏显然不会让玉轻尘得逞,左手的力道微微加重,牢牢地握着玉轻尘的右手,半点也不让她有逃跑的机会。

玉轻尘心头恼火,拔不出手指却也不能让简珏看出她的心思,随便扯着一个借口道:“臣女见宁郡王衣袖花纹甚是独特,便多瞧了几眼。”

“小骗子!”却不想,玉轻尘的话音还未消散在耳畔,已惹来简珏一声低低的斥责声,“玉轻尘,你岂是那种乖乖坐在闺阁中刺绣品茗的闺秀?你当我第一天认识你?”

“既然郡王不信,又何必询问。”玉轻尘看着简珏紧紧握着她的手,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那好吧,我不问了。”简珏偷瞟了眼玉轻尘略显挫败的表情,嘴角溢出的笑容渐渐扩大,随即垂下左手,用宽大的袖子遮挡住二人紧握在一起的双手,竟就这般大胆地牵着玉轻尘在皇宫闲逛。

“想不到宁郡王受了重伤,手上力道却还是这般有劲。”看着简珏牵着自己慢吞吞散步于皇宫中,玉轻尘咬牙低声开口。

简珏听之,脸上笑容敛去,一副陷入沉思的模样,在极为严肃地思考过玉轻尘的问题后,才见他神色认真地开口,“是啊,常言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大抵就是这个意思吧。”

“那不知郡王受伤的右手是否也有这样的力道?”玉轻尘话中带着陷阱,脚下步子突然停下,自由的左手猛地攻向简珏的右肩。

简珏动作快如闪电,当看到玉轻尘的左手攻向自己时,他已举起右手,在半空中捉住了玉轻尘的手腕。

见简珏行动自如,玉轻尘眼底划过一丝疑惑,却也知此刻失去了再次试探简珏的机会,径自垂下左手。

简珏见玉轻尘眼底带着一抹难言的不解,脸上笑容再次扩大,却没有开口,只安静地牵着她走过一段寂静的小径。

正文 第093章

见简珏不但带着自己走出后宫,更一路避开宫内的羽林军往外走去,玉轻尘微皱眉同时轻扯右手,想要从简珏手中抽出,这一次却极为轻松地将自己的手抽了出来。

“宁郡王不回御花园了?”四周虽无人,可为了谨慎起见,玉轻尘的声音依旧压得极低。

与此同时,原本领先她半步的简珏却停下了脚步,侧身看向玉轻尘,与她一样压低声音说道:“看这天色,想必宫宴也结束了。怎么,你想回去?难道宴会上有让你割舍不下之人,竟让你如此恋恋不忘地想要回去?”

简珏声音虽低浅,但出口的话却仿若从牙齿间挤出的,带着一丝愤恨又似乎夹带着一抹不甘与紧张,黑如点漆的眸子紧盯着面前的玉轻尘,不让她借故岔开话题。

听到简珏的询问,玉轻尘也随着他的脚步停下来,抬眸看向身旁有些咬牙切齿的简珏,冷静地反问,“臣女原以为,御花园中有郡王害怕之人,这才不愿回去。”

“害怕?本王?哼!”连着两句反问,简珏脸色早已冰冻成霜,眼底却喷着怒火,只是凝视着玉轻尘的动作却丝毫没有改变,依旧将玉轻尘的身影笼罩在他的黑眸中,紧紧地不让她离开他的视线范围。

“难道不是吗?”玉轻尘再次反问,语气清浅却带着一抹极易被人察觉的轻藐。

“不是。”咬牙切齿间吐出这两个字,简珏狠狠地瞪了眼云淡风轻的玉轻尘,这才收起心底的怨气,摆正表情,一本正经地叮嘱玉轻尘,“五皇子、六皇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

闻言,玉轻尘心知简珏话中有话,不禁挑眉看向眼前早已恢复成一副老谋深算模样的男子,等着简珏将剩下的话说完。

“不信?”注意到玉轻尘挑眉的细小动作,简珏也学着玉轻尘挑起眉梢,眼底露出一抹危险的目光射向眼前的小女子。

玉轻尘只是轻摇了摇头,淡声回道:“两位皇子可是人中龙凤,自然不是东西。臣女只是不解,宁郡王为何会说出此言?”

“方才若不是本王让六皇子前去找五皇子,又因两人不合,你认为五皇子会这么轻易的放过你?”简珏却没有半丝保留,将方才发生在九曲回廊的事情尽数说了出来。

玉轻尘心头一紧,原本看向简珏的眼眸渐渐敛下,方才九曲回廊上唯有自己与五皇子二人,且太皇太后亦是在得知简珏被烫伤后让俞公公前去御花园请人。

可简珏却在短短的时间内便知晓了所有的事情,更让六皇子离开议事殿前往御花园找五皇子,这等本领,若是让平治帝知晓,怕是会更为忌讳简珏和简王府。

可他为何要在自己的面前暴露这么多不被人知的秘密?难道他不怕自己将这一切告知他人?一旦平治帝知晓这些,定会血洗皇宫所有可疑人,更会更加的忌惮简珏。

一时间,玉轻尘心头微冷,比之方才面对阴鸷冷沉的五皇子,面对高深莫测的简珏总能让她有种无所适从之感,总觉得自己的一切均被简珏看得清清楚楚,可自己对此人却几乎是一无所知。

这样的一无所知,让习惯掌握主动的玉轻尘皱起了眉头,十分厌恶心底萦绕的这股无力感。

“玉轻尘,本王可是救过你好几次,难道本王还会害你不成?宋培臣打的什么主意,以你的心智想必也看出一些。只是,人心却是最难掌控的,尤其那些生来便高高在上、自认为无所不能的皇子们,若是挑起他们的兴趣,最终毁的,只怕便是…”简珏并未将话全部说完,但他的双目却紧盯着眼前沉默不语的玉轻尘,以眼神告诉玉轻尘,他那没有说出口的最后一句话指的是什么。

玉轻尘敛目沉思,不得不承认,自认识到如今,简珏的确救过自己多次,且总能站在她的这一边。

可正因为简珏这突然的示好,才最是让玉轻尘在意。

“并非我想引起他们的注意,而是相府嫡长女的光环太过耀眼。”加上自己是宋培臣半路认回的女儿,则更增加了世人对自己的好奇。

见玉轻尘开口,简珏注视着目光淡淡地转为柔和的神色,奈何玉轻尘此刻正低眉敛目深思事情,并未发现简珏目光的转变。

“尽量避免与他们接触吧。否则,你在相府的日子,怕也不会好过。”两人已站在内宫的宫门内,简珏只需抬头便能够看到内宫外的景色,之间此时宫宴已经结束,各家小姐已纷纷登上马车离开了皇宫。

唯有相府的马车停靠在远处,而马车旁则站着一脸端庄的宋书瑶,正与背对着内宫的五皇子交谈着。

望着那两道身影,简珏目色微沉,压低声音提醒玉轻尘。

玉轻尘听之,便知简珏话中所含的意思,不禁点了点头,“的确。”

简珏见玉轻尘明白了自己的意思,满意的点了点头,伸出左手摊开在玉轻尘的眼前,让她取回掌心平放的那支珍珠玲珑八宝簪,随后简珏慢慢坐回软轿中,由小太监抬着他率先出了内宫。

玉轻尘将手中的簪子收于衣袖中,抬眸看向渐渐远去的软轿,眼底平静的神色却微微闪了下,随即才抬起脚步,往相府马车走去。

“玉小姐。”却不想,就在玉轻尘脚步即将踏出内宫拱门的石阶时,身后却传来一道温润如玉的声音。

玉轻尘不用转身,便知出声的是何人。大夏朝,能有这等如沐春风之声的,除了湛然,不做他人。

玉轻尘停下脚步,微侧身立于拱门内侧,对已经来到面前的湛、湛子慕与六皇子福了福身,低声道:“见过慕世子、尧郡王、六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