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清一不想自己好心前来,竟只落得这样的下场,一时间双目圆睁瞪向简珏,却发现他早已闭目假寐,半点没有理会自己的意思。

一时无趣,沐清一取过一旁的拐杖,狠狠地在地面敲了几下,这才起身离开了书房。

袁天一路将沐清一送出简王府,待重新返回书房时,简珏已起身,正端坐在书桌后对着一本摊开的兵法书发愣。

“主子,该换药了。”袁天走到书架旁,从书架最下排取出药箱来到书桌前,将药箱搁在书桌上提醒简珏。

“袁天,本王是不是太过明显了?”简珏伸手将兵法书倒扣在书桌上,左手托腮抬目看向袁天,眼底有着从未有过的困扰。

“主子,清郡王可不是普通人,他的眼睛很毒。”袁天自是明白简珏为何有此一问,沐清一今日前来简王府,便是想试探简珏对玉轻尘的态度,这才让简珏有所警觉。

“唉,看来,本王当时还是太心软了。”闻言,简珏轻叹一声,烛光映照下,简珏半垂的眼眸中折射出一抹惋惜之色。

袁天听之,取瓷瓶的动作微微一顿,嘴角微微抽搐了下,低声提醒道:“主子,清郡王腿受伤,没有两三个月是好不了的。”

这如果算是太心软,那怎样才算不心软?

“少说废话,换药。”一记冷光射向袁天,简珏解开腰带,脱掉上衣,露出被烫伤的肩膀。

袁天立即低下头,眼底划过一点点的委屈,明明就是郡王问他的,他也不过是实话实说。只不过所回答的话不合郡王心意,现在反倒嫌弃他的话多了。

走到简珏身后,袁天双手轻按在简珏右边肩头摸索了片刻,待找到一丝痕迹后,双手轻轻将那层泛着红光的肌肤撕了下来,而这层被烫伤的肌肤下面,隐藏的却是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想必皇上经过这次的试探,暂时不会再动手。”将撕下的肌肤置于烛火上仍其烧毁,袁天取过桌上摆放的瓷瓶,将里面的药粉轻轻地洒在简珏的肩头。

纵使袁天动作再如何轻柔,却依旧扯动了伤口,肩头传来痛楚,简珏却是面不改色,修长手指轻瞧着桌面,映照在黑眸中跳跃的烛光却不见半点温度,只听得简珏冷淡地分析,“不见得,皇甫少司、皇甫少堇,都不是省油的灯。香雪楼,日进斗金,他们打的好主意。”

正文 第097章

沐王府。

沐清一一瘸一拐地走入沐王府,刚穿过花园脚尖尚未踏入沐王府花厅,一阵劲风便冲着他的面门砸了过来。

沐清一心下一紧,忙跌跌撞撞地往旁边侧过身,险险地躲过了茶水茶盏的攻击。

待他站定后,才发现花厅内仅剩沐靖一一人,竟连亲卫也不曾见到,想来沐靖一定是有话想单独对他说。

见沐靖一不再随手丢东西过来,沐清一这才小心翼翼地走到圆桌旁坐下,细观沐靖一脸上并无太大的怒意,沐清一嬉皮笑脸地说道:“我说大哥,你这又是闹的哪一出?好歹弟弟我也是身受重伤,你下手不必这么狠吧?”

“你还真去简王府了。”这句问话显然是肯定句,沐靖一瞧见沐清一将受伤的腿架在一旁的圆凳上,不禁狠狠地瞪了沐清一一眼,却并未出声斥责他的举止。

“去了。简珏真无趣,木头人。好歹我也是一番好心,那厮居然连杯热茶都没有。就连身旁的袁天也是木头桩子一个,难怪简王府里面全是光棍,活该。”一口气将简王府上下批评了一遍,沐清一大大地将在简珏那受的恶气尽数吐了出来,伸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仰头将茶水尽数喝尽,这才惬意地打了一个饱嗝。

“自取其辱,没人稀罕你去。”见沐清一一副牛饮的模样,沐靖一脸上浮现一抹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却还是亲手执起桌上的茶壶,再为沐清一斟了一杯热茶。

沐清一接过沐靖一递过来的茶盏,笑得狡猾无比,半眯的双目中射出精湛的目光,卖着关子开口,“这可不一定哦。没准皇甫少司、皇甫少堇正希望简珏参加宴会呢。今日宫宴上,皇上没有试探出简珏是真伤还是假伤,自然心有不甘。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的眼睛都盯着那把龙椅,自然看得出他们皇帝老子的把戏,岂会这般容易就放过简珏?”

望着笑得如偷腥的猫似得沐清一,沐靖一脸上神色明显谨慎慎重许多,更是出声提醒得意忘形的弟弟,“那你又是凑什么热闹?简珏如何与你何干?皇甫少司皇甫少堇如何又与你有何干系?你莫要忘记,北疆简王府里可还有一个坐镇的老王妃。当年简王简王妃遭遇不测,老王妃虽一时受不住打击瘫了,却还是独自一人将简王府撑了起来,等到简珏长大后将完完整整的简王府交到了简珏的手里。那可是一名厉害不逊于太皇太后的一个人,有她在,简珏岂会是泛泛之辈?”

“简老王妃再厉害,也是远在北疆,远水救不了近火。况且,简珏若是软泥,就算有简老王妃支撑着,那简王府迟早也败落。哥,你不觉得今日太皇太后所举很是成问题吗?宋南不仅仅玉轻尘一个妹妹,若说更被人津津乐道的还是非宋书瑶莫属,可太皇太后却点名玉轻尘。这实在是让人有些捉摸不透。”沐清一将再次喝光的茶盏放回桌上,双手轻轻按摩着受伤的腿,半垂的脸上不见了方才的嬉笑,多了一抹深沉。

沐靖一目光也落在沐清一受伤的腿上,起身坐到沐清一的身旁,伸手为他按摩,“太皇太后有什么打算,以后便能看出了。到是你,腿受了伤还不安分,腿伤没有好之前,不准离开王府一步,免得又惹出一身的伤来。”

闻言,沐清一立即抬起头,双目均是不满地看向沐靖一,哀求道:“哥,你不能这样。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还限制我的自由。我又没有惹出什么事情来。”

说着,沐清一双目紧紧地盯着沐靖一,满眼均是苦苦哀求的神色。

奈何沐靖一并不为所动,冷着面孔反问道:“你给我惹的祸事还少?”

“管家。”不再理会沐清一满脸的求饶表情,沐靖一已经起身,对守在花厅外的管家吩咐道:“扶郡王回房休息,同时让府医过去为郡王换药。”

语毕,沐靖一转身踏出花厅,再没有看沐清一一眼。

“哎,哥…”望着沐靖一快速离开的身影,沐清一只来得及喊了一声,愤恨地收回视线,沐清一转而瞪向原本打算上前搀扶他的管家,语气凶巴巴地威吓道:“给我盯着门房点,若是五皇子派人送来请帖,立即送来给本郡王。”

被沐清一瞪视着,管家头皮不禁有些发麻,却还是坚持原则地回道:“郡王,老奴若是听了您的话,世子那边可就不好交代了。”

“谁要你交代了?本郡王自己会去说的。你只需按照我说得去做变成。”怒瞪了管家一眼,沐清一匆匆交代了一句,随即取过拐杖支撑着不能着地的腿一步步缓慢地出了花厅。

相府、宋园。

夜深人静,月白风清,十分惬意。

玉轻尘静坐在窗边,静望着墨蓝色的夜空,灿若星辰的水眸此刻则眨也不眨地看着夜空中一颗颗如钻石般的小星星,平静的脸上看不出半丝情绪与想法。

今日发生的事情始终徘徊在脑中,直到黑夜降临,喧闹归于宁静,玉轻尘才能安安静静地坐下细细分析宫宴上的一切。

将自进宫开始便开始发生的事情从头到尾梳理了一遍,玉轻尘心底最为在意的有二人。

一为简珏,一为沐清一。

简珏在众人面前冷漠如霜,让人试探不出他的真正面目。

沐清一却独独相反,他是一个拥有多样化表情的人,看似大大咧咧却十分谨慎,如泥鳅般灵活地让人抓不住摸不着。

玉轻尘如此在意此二人,只因他们在她的面前与旁人面前太过不同。这份不同,让玉轻尘心生警惕,不得不防。

“小姐。”寂静中,外间传来轻微的脚步声,珠帘被掀起发出清脆悦耳的响声,水绿手持一封信件走了进来。

“小姐,这是易风让奴婢交给您的,是公子的信。”水绿快步走到玉轻尘的面前,将手中从未拆封过的信件交给玉轻尘。

玉轻尘接过,素手轻轻撕开信件取出里面的信纸,细细地阅读了起来。

只不过,越是看到最后,玉轻尘的眉头却皱的越紧。

水绿取过床头摆放的丝绢披风重返玉轻尘身旁,将披风小心地披在玉轻尘肩上,为其系好丝带,却发现玉轻尘面色凝重,不禁低声问道:“小姐,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玉轻尘将信件从头到尾再次仔细地阅读了一遍,这才示意水绿取过烛台,取下罩子,将信纸置于烛火上,平静地双目望着信纸烧为灰烬,这才低低开口,“哥哥打算离开大夏,独自前去匈奴。”

“什么?”闻言,水绿柔和的脸上顿时浮现震惊诧异之色,眼底更是蓄满担忧与紧张,不禁失态道:“小姐,奴婢听闻匈奴之人凶猛残暴,公子怎么会想去匈奴?小姐,公子最是听小姐的话,小姐还是赶紧写信劝一劝公子吧。”

玉轻尘抬头看了水绿一眼,看出她是真心实意担忧宋南的安危,心底不由得跟着水绿更为担心宋南的安全。

只是,相较于水绿外泄的情绪,玉轻尘却将所有的担忧藏于心中,面上依旧冷静地分析道:“哥哥已经走到了北边,再过不久只怕便会出了大夏的边境。到了这份上他才命人送了这封信来,摆明了是不希望我反对。只是,匈奴能有什么吸引着哥哥?让他甘愿冒着生命危险前去?”

语毕,玉轻尘眉间褶皱越发明显,眼底终究是平静不了的浮现出了一丝显而易见的担忧。

水绿也随着玉轻尘的分析沉思,不一会,水绿猛地抬起头来,对玉轻尘说道:“易风定是知晓此事的。否则岂会此时才让奴婢将信件交给您?”

闻言,玉轻尘敛目深思,半晌过后,却只是摇了摇头,“易风不见得知晓此事。哥哥定是瞒着京城的我们单独行动的,只怕是担忧我们知道此事后会出面阻拦,这才到这个节骨眼上才说实话。”

“可是…”水绿眼底担忧不减反增,脸上已不见了平日里的素淡冷静,当真是关心则乱。

玉轻尘见之,却并未出声责备,起身拍了拍水绿的肩头,轻声安慰道:“哥哥这么做,定有他的思虑。前去告知易风,让所有人尽数赶去北疆,无论如何也要护哥哥周全。”

听到玉轻尘竟下了这样的命令,水绿脸上瞬间闪过震惊,忙出声阻止,“小姐,不可。若是所有人都离开了,您身边就没人,公子知道定会担忧的。”

只是,水绿的反对却无法改变玉轻尘的决定,淡然的神色间是无法动摇的坚定,玉轻尘再次轻声吩咐道:“按照我说的去做。每隔三天,便要传回一次哥哥的消息。匈奴与大夏此番虽和解,但北疆与匈奴的状况到底如何,我们谁也不清楚。哥哥此去匈奴,身边断断不能没有人保护。我在京城中,如今又是太平盛世,暂时不会出事。你快去通知易风。”

见玉轻尘神色不可动摇,水绿只能勉强地点了点头,这才转身出了内室。

看着重新归于宁静的内室,玉轻尘伸手关上木窗返回床边,解下披风躺回床上,只是双目却并未闭上,而是望着头顶的纱帐,心中猜测着宋培臣是否知晓此事?宋南行事素来小心谨慎,如今更只是将这个消息告知自己,想必此刻宋培臣尚不知晓此事。

一夜无话,一夜思索,接下来的几日倒是风平浪静,三日一封书信,易风均是准时送到玉轻尘的手上,信中提到的宋南近况暂时较为安全。但玉轻尘却并未因此而松懈,依旧叮嘱众人好生护着宋南,莫要出了差错。

这期间,宋培臣并未前来宋园询问当日太皇太后赏赐一事,相府内一切正常,想来众人均还不知宋南匈奴一行。

八日后,宋书瑶一早便领着菱兰踏入宋园,见玉轻尘坐在树下看书,不禁笑着开口,“姐姐好惬意,真是让妹妹羡慕。”

玉轻尘将手中看了一小半的书卷放下,转眸看向院子门口,果真见宋书瑶步步生莲地走了过来。

玉轻尘只淡淡一笑,开口,“春光不错,自是不能辜负了。”

闻言,宋书瑶亦是点头笑了笑,落座在玉轻尘身旁的石凳上,将手中拿着的请帖放到玉轻尘的面前,“五皇子下帖子请姐姐与我明日前去香雪楼一聚。”

语毕,宋书瑶双目含笑地静静直视着玉轻尘,似是在等玉轻尘答复,又仿佛在观察玉轻尘听到此事后的反应。

玉轻尘敛目扫了石桌上那张颜色夺目的请帖,并未伸手取过细看,反倒再次抬眸看向宋书瑶,神色平静地问道:“此事父亲可知晓?”

见玉轻尘神色间似乎对此事不甚热心,宋书瑶脸上笑容微微深了半分,点头回道:“爹爹已经点头同意,也吩咐宋管家准备好马车,明日送我们前去香雪楼。”

玉轻尘听之,神色半丝不变,静坐园中品茗赏景。

宋书瑶见之,转头将宋园内的景致打量了一番。虽说宋园是相府最好的院落,每日都有奴仆打扫清理,可自从玉轻尘住进这里后,似乎又变得不一样了,仿若多了一抹出尘的气势,能够让人凝神静气。

这一发现,让宋书瑶眉心微微一皱,快速地收回视线,却扫到被玉轻尘放在石桌上的书籍上,有些好奇地问道:“姐姐喜欢人物传记?”

玉轻尘随着宋书瑶的目光淡淡扫了眼手边反扣的书籍,清声开口,“闲来无事随便翻翻。”

宋书瑶并不在意玉轻尘的回答,自顾地接话道:“若说人物传记,大夏朝最传神的当属宁郡王。”

“哦?想不到宁郡王在妹妹心中竟这般厉害。”玉轻尘勾唇一笑,清澈的眼眸直射宋书瑶幽深的美眸,若一道清流射入一潭深水中,瞬间划开了界限。

宋书瑶心底一惊,顿时明白玉轻尘话中的意思,不禁暗恼自己的心浮气躁,将手中端着的茶盏放回石桌,宋书瑶起身道别,“既然姐姐已经知道赴宴一事,妹妹就不打扰了。”

语毕,宋书瑶不再停留,领着菱兰转身离开了宋园。

“小姐,这二小姐话里有话。”直到宋书瑶的身影消失在宋园内,水绿这才皱眉开口提醒玉轻尘。

“不碍事,她的心思,我看得清楚。我并无与她争抢的心思,只要她守好自己的那片天地,我与她是井水不犯河水的。”玉轻尘重新将书握在手中,不再理会外界的一切,只沉浸在书海中。

正文 第098章

与前一日的阳光明媚相比,第二日却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即便天公不作美,当玉轻尘与宋书瑶乘坐相府的马车来到香雪楼时,却发现香雪楼的大堂外已经停靠了数辆各府的马车。

菱兰透过车窗往外看去,将所有的马车一一看了一遍,转头回禀宋书瑶,“小姐,湛王府、商王府、长公主府、杜府的世子郡王小姐都已经到了。”

闻言,宋书瑶微微侧身越过菱兰的身子往窗外望去,果真见到各府的马车排列整齐地停靠在路边,而与湛王府、商王府、大长公主府奢华讲究的马车相比,杜府的马车稍显朴素。

收回看往车外的视线,宋书瑶神色淡淡,低声吐出一句话,“五皇子想得真是周到。”

“可是书瑶小姐与玉小姐到了?”马车刚停稳,车外已传来皇甫少司的询问声。

菱兰与水绿立即取过凳子下面摆放的油纸伞先行步出马车,宋书瑶与玉轻尘这才起身出了马车。

透过相隔的雨帘看去,五皇子换下了一身皇子朝服,身穿一件绛红色丝质长袍,腰间束着的腰带上垂挂着一块通体莹润的汉白玉挂饰,挂饰下方则串着金色穗子,随着五皇子的走动而微微摆动,即便是在这阴暗的下雨天,依旧散发着别样的光芒。只见香雪楼大堂内此时用餐的客人均是侧目打量着五皇子,纷纷交头接耳低声揣测着他的身份。

宋书瑶与玉轻尘分别扶着菱兰与水绿的手臂走下马车,两人一奢华一典雅,宋书瑶一身湘妃色长裙,外罩一件淡橘色纱衣,手臂间挽着湘妃色轻纱,整个人透着无与伦比的尊贵端庄。而玉轻尘则是一袭丁香色裙衫,与宋书瑶的贵气相比更多了一抹典雅。

二人相貌出众,加之身旁撑伞的丫头亦是赏心悦目,此刻立于烟雨濛濛的雨幕中,更增添了一抹仙气,让来往路人以及食客们纷纷停下手上动作欣赏着门外的女子。

“参见五皇子。”来往行人过多,宋书瑶与玉轻尘只低低地出声,恭敬地对皇甫少司福了福身。

五皇子勾唇一笑,眼底虽有挥之不去常年累计的阴鸷,此刻却散去了些许,显得平易近人了许多,只见他领着随从踏出门槛,快步迎向二人,“二位小姐有礼了,外面雨大,快请进吧。方才许小姐已是问及二位小姐了。”

闻言,宋书瑶侧头与玉轻尘相视一眼,二人均未再开口,只半敛着眼眸领着各自的丫头跟在五皇子的身后踏入香雪楼。

方一踏入香雪楼便觉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不禁让人食指大动。

“这边请。”五皇子微转头对二人一笑,随即领着二人绕过大堂走上一旁的楼梯,直接上了三楼。

“香雪楼真是客聚如潮啊。”宋书瑶站在楼梯上往下看去,这才发现只要是能坐的地方均已坐满了食客,店小二们手捧美食美酒快速地穿梭在桌椅食客间,掌柜则立于柜台后查账收钱,当真是日进斗金的模样。

听到宋书瑶的感叹,五皇子也跟着停下上楼的脚步,踱步走到扶手边与宋书瑶一同望着楼下忙碌喧闹的场面,略带一丝感叹地开口,“绿音阁与秦玉楼亦是如此。想来曾祖父还是最为疼爱大长公主啊。”

玉轻尘听之,心底不禁冷笑,五皇子打的真是好主意。

绿音阁是商王府产业,商王府乃是四大藩王府中最富有的,更是支撑着大夏一半的国库,平治帝对商王府极为重视,五皇子自是不敢触犯平治帝的底线,自然不敢将主意打到商王府的头上。

秦玉楼乃是玄德帝钦赐给大长公主的,太皇太后如今还健在,就算借五皇子十个胆子,也断不会将主意算计到秦玉楼上面。

至于最后一座神秘的香雪楼,在尚未知晓其东家之事,这些心思贪婪的朝中权贵想必尚存着一丝忌惮。可自从在卞城遇到和尚之后,想必五皇子这些日子中早已命人暗中将和尚的来龙去脉调查地清清楚楚,这才有恃无恐地将主意打在了香雪楼上面。

只是,以和尚的狡猾,他当真会让皇甫少司查到他的真实身份吗?一个能将香雪楼发展到能与绿音阁秦玉楼齐名之人,想必不会是外人所看到的这般简单。

想必,自己所看到的和尚,也只是他千百个面孔中的一个。

前些日子缠绕在心底深处的疑惑再次浮上心头,若简珏的身份真如自己心中所揣测的那般,今日他是否还会赴约?

思及此,玉轻尘修眉淡拢,神色间更见清冷。

“不知香雪楼的少东家是何人?”宋书瑶的视线扫过掌柜放入抽屉中的银元宝,不禁有些好奇是何人能将酒楼打理地这般出色。

五皇子双手撑在身前的扶手上,望着香雪楼门口进进出出的食客,眼底划过一抹势在必得的坚定,同时放缓音色回答着宋书瑶的问题,“本皇子与他也仅有一面之缘。此人容貌虽不出众,但经商却极有一套,想必这香雪楼一年的收入定不会少于秦玉楼与绿音阁。”

正说着,香雪楼的门外又传来一阵车轮滚动声,三人回头看向香雪楼的门口,却发现简王府的马车与沐王府的马车竟在同一时间抵达香雪楼。

瞧清楚是简王府与沐王府的马车,皇甫少司转身对身旁的亲卫吩咐道,“铭空,你领二位小姐去雅间。”

而他自己则已经越过宋书瑶与玉轻尘,快步朝着楼下走去。

“二位小姐,请。”铭空下了两个台阶,来到宋书瑶与玉轻尘身边,低声道。

宋书瑶却是先扫了玉轻尘一眼,见她今日自下了马车后便极少言语,又见门外两辆马车上的人已经尽数出来,便对铭空轻声道:“不急,我与姐姐想在此看看市集的风景。”

语毕,宋书瑶来到玉轻尘身边,两人同站在一节台阶上,侧身望着门外,小声道:“不知宁郡王伤势可有好转。那日宫宴,宁郡王的脸色可真是苍白如纸。姐姐不好奇吗?”

玉轻尘早已注意到简珏走下马车的身影,比之八九日前的虚弱,今日简珏的脸色已恢复了常色,亦不需要袁天的搀扶自行走出马车,此时正与沐靖一、拄着拐杖的沐清一一起踏入香雪楼。

五皇子见之,加快了脚步,三两步来到三人的面前,几人正假笑着寒暄。

突然,简珏不着痕迹地抬起了半敛的眼眸,深邃的黑眸瞬间在吵闹喧杂的大堂内捕捉到玉轻尘立于台阶上的那抹丁香色身影,看过来的幽幽深眸深处划过一抹不易察觉的浅笑,却又极快速地收回视线,继续与身边几人假意客套。

玉轻尘岂会察觉不到简珏那抹淡而无色的浅笑,不由得定睛朝他望去,这才发现简珏今日竟也是一身青莲色长袍,不想他与自己均是选了紫色系的衣衫,难怪他眼底方才划过一抹会心的浅笑。

见简珏神色悠然没有半点慌张之色,玉轻尘眉头轻拧了下,又见宋书瑶正详观着自己的表情,面色淡然的浅声开口,“如今妹妹看到了,现下也该放心了吧。”

语毕,玉轻尘转身继续往楼上走去。

宋书瑶见状,再次看了楼下四人一眼,不由得轻蹙了下眉头,却并非再多言,同样转身往楼上走去。

“五皇子的面子真大,想不到已经来了这么多人,我们没有来晚吧。”沐清一率先开口,脸上皆是一片嬉笑。

五皇子也随之笑道,“自是没有晚。”

说着,五皇子的视线在简珏的脸上打量了一番,这才放心地说道:“宁郡王的脸色好多了。”

闻言,沐清一扫了简珏已经如常人一样的脸色,轻哼一声,闲闲地开口,“皇上免了他十日的早朝,他整日在简王府吃香的喝辣的,脸色能不好吗?”

“清郡王说笑了。三位,这边请。”皇甫少司看向简珏,却发现简珏面不改色,寡言少语地只立于原地,并未有与沐清一在大门口一争高下之心,皇甫少司便不再多话,领着三人往楼梯口走去。

简珏并未理会沐清一,在皇甫少司的带领下率先举步往楼上走去。

沐清一见简珏竟连一个眼角余光也不给自己,立于原地狠狠地瞪向简珏的背影,解了心头的怒气,这才抬步往楼上走去。

此刻的大堂,因为沐清一、沐靖一、简珏三人的出现,食客们再次不约而同的停下了夹菜举杯的动作,所有人的目光均是随着三人身影的走动而转动。

沐王府的小魔星沐靖一,这是京城中响当当的人物,鲜少有人敢惹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魔头。

可食客们方才听到那名与靖世子长相相同的男子开口说话,而此人叫板的对象竟是大夏朝无人不知的宁郡王。随后又听得五皇子口中称那男子为清郡王,显然他是沐王府靖世子的同胞弟弟沐清一。

当真是不能比,平日里尚觉得靖世子无法无天,却不想这鲜少进京的清郡王更是胜出一筹啊,看来,这小魔星的称号最是适合清郡王。

一时间,随着四人上楼,大堂内瞬间响起一片极小声的窃窃私语,众人岂会料到今日会再次见到这些往日绝不会出现在市集的豪门贵族,顿时惊奇一片谈论。

在铭空的带领下,几人上了三楼,走过悠长幽静的过道,站定在最里面的一间雅间前。

玉轻尘抬眸看向雅间门上挂着的匾额,上面龙飞凤舞的草书用墨绿色墨汁一笔呵成‘惊起阁’。

“当真有趣,竟有这样别致的雅间名。”身旁宋书瑶一声轻笑,已是开口说出自己对雅间名的好奇。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玉轻尘淡淡开口,倒是觉得这‘惊起阁’之名取得不错,比之外面普遍以花草鸟兽为名的雅间名,可算是独树一帜。

“姐姐说的是。”见玉轻尘波澜不惊的表情,宋书瑶也渐渐收起脸上的惊诧,在铭空推开雅间的木门后,率先走入惊起阁。

二人踏入惊起阁,这才发现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有些是熟面孔、有些对于玉轻尘而言则是生面孔。

惊起阁极大,里面摆设陈列极为讲究,用品皆为上上之品,阁内此时萦绕的茶香清冽甘甜,想来定是用九万大山的泉水所泡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