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言,玉轻尘勾唇一笑,只笑意却不达眼底,清澈的眸子清亮如水,看似柔和却带着坚韧与冷淡,出口的话更是让宋书瑶面色微微一变,“妹妹近些日子是不是想得太多了?”

自平治帝的几位皇子回京开始,宋书瑶原先的沉稳冷静渐渐被浮躁取代,且屡屡对玉轻尘多加试探防备陷害,玉轻尘岂会看不出宋书瑶内心的焦躁?

宋书瑶面色稍稍一怔,眉头下意识地轻蹙了下,贝齿轻轻咬着红唇,目光却在玉轻尘看过来时早已转来,心底闪过一丝从未有过的狼狈慌乱,显然被玉轻尘看出她的浮躁,让宋书瑶十分不甘不愿。

见宋书瑶不再开口,玉轻尘也失了看风景的心情,放下车帘,从水绿手中接过一本古籍,不再关心外面的情况,径自静心看书。

叶贵妃车撵的出现,却早已在所有人中掀起一股热议,众家小姐纷纷坐在马车中揣测此次叶贵妃同行前往永宁寺的目的。

“郡王,五皇子前去接应两位贵妃了。”袁天走入马车内,坐在简珏身旁低声禀报。

“难怪皇后视叶贵妃为劲敌,果然厉害。”简珏端坐马车内,虽未像其他人一样掀开车帘观察外面的状况,但一双厉目却早已看穿看透了一切,即便坐在马车内亦是掌握着一切的动态。

听出简珏话中的意思,袁天点头分析,“皇上近日独宠赫连贵妃,更是允诺赫连贵妃出宫祈福。可被冷落多日的叶贵妃却在出行前讨得圣旨与赫连贵妃一同前往永宁寺,这足以对所有人证明,叶贵妃在宫中是特殊的,在皇上心中也是极为特殊的,即便暂时被赫连贵妃分去了圣宠,却依旧屹立不倒,连带着,所有人也不敢小看六皇子。”

简珏听之,冷峻的俊颜上浮现一丝冷笑,接着开口,“何止这些好处?六皇子年纪不小了,六皇子妃和侧妃的位置可都空着,叶贵妃借由此事,也足以让所有人看清楚他们母子在宫中在平治帝心中的地位和分量,更有把握与手握重权的官宦人家联姻。难怪她忍下了叶弘渊受伤一事,原来是在筹谋这一天,果然有耐心。不过,这些与我们无关,最该焦急的应当是皇后母子,咱们坐山观虎斗便可。”

语毕,简珏低低一笑,两颊的酒窝若隐若现带着俊美却又含着一丝俏皮。

袁天扫了眼径自傻笑的简珏,立即闭嘴不再开口,随即坐如钟地坐在马车中,不敢轻易打断简珏的呆笑。

“本王的折子,今早已经递上去了吗?”傻笑结束,简珏言归正传,面色冷沉地问着袁天。

“已经递上去了。据说今日一早,尧郡王也命人递了一份奏折上去。郡王为何不早些日子?否则今日出行的人数定会少上许多,永宁寺也能够安宁些。”袁天皱眉,不明白自家郡王如此行事的用意。若说他跟在简珏身边这十几年,虽不敢自认是最了解简珏的人,却也十分熟悉简珏的为人,但简珏行事总能出其不意,往往让他猜不透看不明。

“人多才好玩。叶贵妃沉默了这些天,硬是耐着性子没有找平治帝为叶家讨要一个说法,此次前去永宁寺定还有其他的目的,何不先静观其变?先下手为强,也要在摸清对方接下来的举动时方能行动。此次统领羽林军出行的仍旧是庞琛明吗?”不再将话题集中在叶贵妃与护国公府上面,简珏换了个话题,问着羽林军的事情。

袁天点头,将手头的情报禀报给简珏,“是。上一次羽林军便没有撤回宫中,始终待在永宁寺,这段时日无人敢上永宁寺参佛敬香。庞琛明也由昨夜赶回京城,今日统领加增的羽林军护送众人前往永宁寺。”

“痛死本王了。”却不想,袁天的话刚结束,马车内便响起简珏低喃声。

袁天心底顿时明了,却不再开口,起身出了马车。

不远处的石桥上,两架车撵见皇甫少司策马奔来,宫人们渐渐停下脚步等候皇甫少司。

“见过叶贵妃、赫连贵妃。”来到车驾前,皇甫少司单手勒住缰绳停下马儿,在马背上向两位贵妃行礼,锐利的目光却是射向护在叶贵妃车驾旁的皇甫少堇身上。

皇甫少堇坦然地接受皇甫少司凌厉的目光,脸上带着他惯有的狂妄冷笑,眼底尽是一片睥睨冷漠的神色,让注意到这一切的皇甫少司心头微微涌上怒火,却碍于众人的注意力尽数集中在此处,不得不咽下这口怒气。

“有劳五皇子了。”赫连贵妃并未理会外面的一切,开口说话的依旧是叶贵妃,只听得她冷冷淡淡的声色中带着孤傲冷酷。

“不敢。”五皇子收回看向皇甫少堇的视线,沉声回复了一句,继而调转马头,与皇甫少堇一同行至车撵的最前头,高举右手示意所有人准备出发。

正文 第107章

所有路人回避,均是将道路让给皇家的队伍。

五皇子与六皇子二人则骑马走在最前面,领着车队缓缓往九万大山的方向前行,车队两旁除去各府跟着前去伺候小姐主子们的小厮婢女外,还守着羽林军,看来此次两位贵妃同时出行,平治帝是极为重视的。

叶贵妃的车驾走在最前头,赫连贵妃紧随其后,随后的马车便是按照官品的次序一一排列。

而走在相府马车之前的四王府马车,简王府与湛王府并排同行走在沐王府与商王府马车之前。从这排列便可看出,四大王府中,简王府与湛王府实力最强,而沐王府与商王府则稍弱。

方才还坐在车窗边探头探脑往外看的小姐们,见车队开始行驶,纷纷放下车帘端坐马车中,不敢再做出有失身份的事情。

相府马车同样十分安静,坐着四个人的马车内,寂静地能够听到绣花针落地的声响,宋书瑶不愿搭理玉轻尘,径自靠在软枕上假寐。菱兰则守在宋书瑶身旁,手中拿着方雪白的缎子安安静静地绣着花朵。

玉轻尘之前虽为了找解药已经出过一次京城,但当时与易风来去匆匆皆为赶路,并未好好欣赏过大夏的国土风貌,此次有机会出城,自是不会放过这个好机会。

耳边没了宋书瑶时不时传来的试探陷害之语,玉轻尘握书的手垂放在膝上,另一手则轻轻掀起车帘,灵活的大眼透过车窗望向外面,雨过天晴的大地沐浴在一片淡金色的朝阳中,加之此时已近夏日,触目可见的均是绿色的植被,微风拂过湖面掀起一片波光粼粼,当真是美不胜收,让人流连忘返。

“春光明媚,凭什么不让我骑马?”沐王府的马车内,响起一道不满的抱怨声。

听到这道满含委屈的声音,原本闭目养神的沐靖一缓缓睁开双目,果然见沐清一一手撑在车窗上,微侧脸望着外面耀眼的阳光与迤逦的景色,眼底含着点点向往之色,显然此刻沐清一的心中十分渴望骑在马背上享受风景。

沐靖一微微皱了下眉头,见自家弟弟依旧不受教训的模样,不禁沉声道:“你就安分些吧。咱们此行只是虽两位贵妃前往永宁寺祈福。一路上有羽林军与皇甫少司皇甫少堇二人,你逞什么强,出什么头?没看到简珏湛然等人皆是乘坐马车?一来避嫌,二来也是不想太过出风头。你腿伤刚好,难不成还想再伤一回?”

“大哥,俗话说胳膊肘往外拐,你可真是身体力行啊。好歹我这伤也是为了你,你就不能说点中听了?更何况,只是骑马而已,难不成还能摔了我?本郡王岂是叶弘渊那种草包?我都闷了这么长时间,也该散散心了。”说着,沐清一舒展了下身体,更是踢了踢双腿,以证明自己已经痊愈。

沐靖一只是淡淡地扫了眼沐清一痊愈的腿,并未放行,“你以为我不知你想去逗弄玉轻尘?你以为那几个是吃素的?能让你得逞?”

被沐靖一看穿自己的心思,沐清一一时间沉默了下来,脸上浮现一片深思之色,少了平日里的玩世不恭,此刻多了一抹城府算计,更没有被自己哥哥看穿后的尴尬,只平静地望着车外的景色,神采奕奕的双目半眯起来,半晌才听见他再次开口,“哥,你说简珏与湛然今日递交的奏折中是何内容?我还以为他们二人会永远敌对呢。”

闻言,沐靖一眼底神色微微一沉,脸上亦是浮现出一抹沉思,低沉开口,“这世上,哪有永远的敌人?简珏这些日子深居简出养伤在简王府,湛然整日里温雅待人亦是看不出半点异样,但并不代表他们二人没有行动。叶弘渊酒囊饭袋之徒,仗着叶贵妃与护国公府连相府嫡长女也敢欺负,你以为他们二人看过就算了?别忘了,玉轻尘还有一个叫作宋培臣的爹。”

沐靖一话虽如此说,但对于简珏与湛然今日呈上的奏折内容却也十分好奇。奈何这二人皆是成了精了,想要从他们二人手中打探消息,当真是难于上青天,如今只能耐心等了。

见自己哥哥也猜不透那二人奏折中的内容,沐清一瘪瘪嘴、摇摇头,不再开口,只将注意力尽数放在眼前一闪而过的美景上。

湛王府马车内,湛子慕看了眼车队行驶的速度缓缓开口,“照这样的速度,怕是明日傍晚才能到达永宁寺。”

湛然则是手捧一本诗集慢慢看着,只见他左手虚握着诗集,右手手指时不时极小心地翻过一页,似乎十分爱惜手中的诗集。

见湛然并未搭话,湛子慕眼底闪过不解,不由得伸长脖子往湛然手中的诗集书页上看了一眼,只见那泛黄的书页上用小楷密密麻麻地写着注解,那娟秀轻灵的字迹显然不是湛然所写。

湛子慕心中蓦然醒悟,又见湛然一副如痴如醉的模样,不禁为叹口气,却并未再开口。

“大哥为何叹气?”湛然合上手中的诗集,抬眸看向眉心微皱、眼底隐藏担忧的湛子慕,浅笑开口问道。

见湛然发现了自己的小动作,湛子慕浅淡一笑,目光却看向湛然,直言道:“从未见你如此执着过。”

听出湛子慕话中的意思,湛然不禁勾唇一笑,眼底泛出一缕发自内心的浅笑,带着一丝连他自己也感叹的叹息缓缓开口,“我也从未想过自己竟也有这样的韧劲。”

“二弟。”看出自己弟弟眼底神色的异样,却感觉出湛然情绪的些微变化,湛子慕忍不住出声道:“我还是希望你只将她当作师妹。却不想你如今竟对她如此上心,难道是因为简珏?”

闻言,湛然低头凝视着手中的诗集,似是在深思湛子慕的问话,半晌才见他轻微地摇了摇头,带着一丝疑惑与从未有过的迷茫缓缓开口,“她…”

只是,湛然只开了个头,便有抿上了双唇,似是还未想清楚该如何回答湛子慕的问题。

待湛子慕再次打量他的神情时,湛然早已恢复了平时和煦温雅的模样,竟连湛子慕也无法从他的浅笑中寻出半点情绪的波动。

晌午时分,皇甫少司下命车队停下歇息片刻,各府小姐在马车内用了些自己府上准备的糕点歇息了半柱香的时间,又见皇甫少司下命启程。

一直到夕阳西下,领队的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这才勒住缰绳让坐下的马儿停了下来。

众人掀开车帘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只见此刻已到了黄昏,漫天的红霞遮住了白日的晴朗蔚蓝,展现出暮色的另一面,而车队则正好停在早已准备好的驿馆前。

皇甫少司与皇甫少堇率先下了马背,迎着叶贵妃与赫连贵妃先行走入驿馆,待安顿好两位贵妃,这才见皇甫少司一人步出驿馆,沉声开口,“请各位下车歇息,明日一早再赶路。”

语毕,驿馆内步出数十名宫女依次来到各府的马车前,将缓步走下马车的各位小姐迎入精致奢华的皇家驿馆。

经过一日的舟车劳顿,早晨出发前面含期待的各位小姐们,此刻那一张张如花朝气的娇颜上早已是一片疲惫之色,在自家贴身婢女的搀扶下缓缓下了马车,随着宫女步入驿馆。

“几位世子郡王辛苦了,一会宫人们便会将膳食送入各位的房中。”皇甫少司走到四王府的马车前,拱手对简珏等人说道:“几位的客房,我已命人安排在南院,小姐们的客房均在西院,两位贵妃的客房在东院,几位世子郡王可莫要走错了院子。”

“五皇子费心了。”湛然率先开口,对皇甫少司点了点头,便与湛子慕步入驿馆。

“坐了一日的马车,骨头都疼了。这会天色还早,好不容易出了京城,宁郡王,咱们赛一回马,可好?本郡王可是早就听闻宁郡王马上功夫了得,正想找个机会见识见识。”在所有人均面露疲态之时,沐清一的精神头却十足,只见他双目瞄了眼简珏的腹部,笑着建议道。

“清郡王的腿上,看来是好了。”简珏淡扫沐清一的双腿,冷淡地开口,“不过,本王的伤还未痊愈,就不奉陪了。”

语毕,简珏不再立于驿馆前,领着袁天大步走入驿馆,往南院走去。

“回去休息,腿伤刚好便想着玩,难道还想再伤一回?”沐靖一忙拽着不甘心的沐清一步入驿馆,不给他捣乱的机会。

剩下的商之烨与商之隐二人,只对皇甫少司点了点头,也紧随在几人之后走向南院。

皇甫少司见所有马车内的人均已进入驿馆歇息,这才唤来庞琛明,叮嘱其夜间防备事宜。

“母妃辛苦了。”客房中,皇甫少堇扶着叶贵妃坐下,随后将一杯热茶放入叶贵妃的手中。

叶贵妃接过茶盏轻抿了一口,冷傲的眼底含着一抹戾气,缓缓开口,“无妨,你小舅舅的伤总不能白受。”

正文 第108章

六皇子抬眸看向叶贵妃,只觉自己母妃话中有话,尤其那双满是威严的媚眼中如今蓄满了阴狠之色,让皇甫少堇不禁又看了叶贵妃两眼,心底不由得有些明白叶贵妃话中的意思。

“据儿臣观察,沐清一、湛然等人对玉轻尘倒是真心维护。”当日发生的事情六皇子看得清清楚楚,湛然的愤怒、沐清一的狠毒皆是冲着叶弘渊而去的,若自己母妃心底有了其他的想法,只怕会与沐王府湛王府形成对立。

听出皇甫少堇话中的担忧,叶贵妃冷冷一笑,抬手拍了拍皇甫少堇搁在桌上的手背,冷声道:“母妃岂会不知这些?正因为如此,母妃才将这口恶气忍了这么些日子。放心,母妃心中有数,岂会平白的得罪四王府?你父皇如今重视齐王、皇甫少司与你,但柳妃出身低微,母家势弱,齐王再如何讨你父皇欢心,也成不了气候。而你最重要的对手,便是皇甫少司。他是正宫皇后嫡出,排行又在你之前,仅仅这两点便已压过你一头。母妃这些年费尽心思,也是为了你的前途。”

听出叶贵妃话中的殷殷期盼,皇甫少堇心头一紧,神色一正,反手握住叶贵妃的手,慎重道:“母妃放心,儿臣定不会让母妃失望。”

见皇甫少堇表情如此严肃认真,叶贵妃心中一阵宽慰,浅笑着点了点头,不禁放柔声音开口,“去吧,莫让皇甫少司抢尽功劳。此番前去永宁寺,可不仅仅只有母妃一人,你也不可总待在母妃身边。皇上虽只派出羽林军副统领,但庞琛明年少有为,前途不可限量,谁又知这不是皇上在为将来的太子培养势力?这样的好事,可不能让皇甫少司一人独占。”

“儿臣明白,母妃放心。儿臣告退。”皇甫少堇再也坐不住,忙起身对叶贵妃行完礼,转身大步走出客房,朝着驿馆外走去。

却不想,竟在驿馆花园长廊上遇到带着羽林军巡查的皇甫少司。只见皇甫少司面含浅笑,丝毫没有因被叶贵妃摆了一道的怒气,身后紧跟着二十名身穿内廷武官官服的羽林军,朝着迎面走来的皇甫少堇走了过来。

皇甫少司气度雍容、神态恣意地对走近的皇甫少堇开口,“六弟怎么不多陪贵妃娘娘聊会?如今不在宫中,一切从简,不知贵妃娘娘可还习惯?”

皇甫少堇精锐的目光一扫皇甫少司身后的众人,忽而扬眉一笑,朗声道:“多谢皇兄关心,母妃很好。父皇命皇弟与皇兄一同护送母妃与赫连贵妃前往永宁寺,皇弟自然不能让皇兄一人太过操劳。”

皇甫少司岂会不明白皇甫少堇的用意?如今太子之位空悬,诸多成年皇子早已盯上了那个宝座,可惜平治帝却似乎没有下旨册立太子的意思,始终将心思放在磨练众位皇子的事情上,这让各方人马均是卯足了劲地想在平治帝面前好好表现,同时防备着其他人一枝独秀。即便是这样的小事,皇甫少堇只怕也不会放过,毕竟如今陪同他们前来的是平治帝的心腹庞琛明。

皇甫少司微停下脚步,缓缓一笑,当着皇甫少堇的面点了点头,随后侧身让原本紧跟在右侧的十名羽林军走到皇甫少堇的面前,这才笑着开口,“本皇子方才已经与庞副统领商量妥当,驿馆外以及几位世子郡王所住的南院则由庞副统领负责。而小姐们歇脚的西院与两位贵妃歇息的东院,则由本皇子与六弟负责。驿馆内住着的多是官家小姐名门闺秀,若是由庞副统领负责怕是有所不妥,六弟觉得呢?只是,东院内住着的是两名贵妃,既然叶贵妃是六弟的母妃,本皇子为了避嫌,东院的守备就有劳六弟了。本皇子则负责西院。”

说着,十名羽林军已走到皇甫少堇的身后。

闻言,皇甫少堇含笑的目色骤然一沉,脸上划过一抹讥笑,微侧头看了眼已经立于自己身后的羽林军,皮笑肉不笑地对皇甫少司开口,“五皇兄与庞副统领思虑周全,皇弟自然没有异议。”

语毕,皇甫少堇转身,领着身后的十名羽林军照着原路返回东院。

皇甫少司静立原地望着皇甫少堇的身影消失在长廊,这才带着羽林军朝着西院的方向走去。

南院内。

“郡王,今日早朝,皇上并未提及郡王与尧郡王呈上的奏折。”一整日过去,京城皇宫依旧安静,并未传出任何震荡朝野的消息。袁天得到消息立即回道客房内,将此事禀报给简珏。

闻言,简珏勾唇一笑,依旧慢条斯理地用着桌上的晚膳,待喝完汤碗中的热汤,命人撤了饭桌,这才起身走出客房来到独立的小院子中望着已经冒出云层的繁星,低声说道:“所有奏折皆要经过宋培臣之手。我们此行的消息,在到达驿馆时,庞琛明已派八百里加急禀报平治帝。既然我们这边暂且没事,京城自然也不会出事。宋培臣为人精明,平治帝更是将所有事情掌握在手中,我和湛然的奏折尚且没有派上用场的时候,他们在早朝上自然不会提及。只怕我们的折子,如今还压在宋培臣的手中,这老狐狸岂会做亏本的买卖?”

袁天听之,不禁点了点头,宋培臣的确手段了得,扶持平治帝登上皇帝宝座,而他自己也随之平步青云,在位列百官之首之时竟还能深得平治帝的信任,的确不容小觑。

“玉轻尘此刻在西院做什么?”不愿再谈朝政之事,简珏低头望着院中一池静水中的明月,低声问着袁天。

“玉小姐用完晚膳已回房歇息。叶贵妃在六皇子的陪同下用了晚膳后便一直待在自己的房子,想来今晚不会有事情发生。”袁天自然知晓简珏的心事,低声将简珏在意的事情尽数说出,便退至一旁不再开口。

‘咚’一声,简珏执起池边的雨花石丢进那明净如镜面的池水中,顿时激起一番涟漪,寂静的小院中瞬间发出一声轻响。

简珏却是皱了皱眉头,面色略带无趣地嘟哝道:“她倒是舒服。”

听到简珏这句嘟哝声,袁天抬了抬眼皮,望了眼前方立于暗夜中的简珏,随即不动声色再次垂下了眼皮。

翌日清晨,地平线冉冉升起火红的朝阳,瞬间照亮了黑色的夜晚,驿馆内宫人早已忙碌了起来,伺候着各院的主子洗漱用膳。各府小姐更是不敢有所耽搁,早早用完早膳便率先登上了自家府上的马车,等候两位贵妃。

车队辰时准时出发,朝着九万大山而去。

一路上,少了京城的人声鼎沸,却多了鸟语花香,尤其在那碧蓝天空中自由翱翔的鸟儿,更是释放着它们的自由,无拘无束地模样让人钦羡。

“回想起来,妹妹与姐姐的第一次见面,还是在永宁寺呢。”从昨日马车上的交谈之后便与玉轻尘再无语言交流的宋书瑶却在此时开口。

只见她面上笑颜妍妍,似乎并未发生近日与玉轻尘之间的冲突,仿若一对情深意重的姐妹般坐在马车内闲聊。

此言一出,只见今日与玉轻尘等人同乘一车的哑娘眼底微微闪过一抹诧异,不由得转目看了玉轻尘一眼,却发现玉轻尘神色平静并无半点惊慌遮掩之色,全然是以一副闲聊的姿态面对宋书瑶。

“是啊,当时净幻法师生前所居住的禅房也惨遭不幸,竟被一阵箭雨毁了,真是可惜。”玉轻尘含笑开口,向身旁不明事情经过的水绿与哑娘讲述着当时发生的事情。

宋书瑶听之,轻抿了下红唇,待玉轻尘语毕,这才重新开口,“幸而有浮云法师,否则妹妹与姐姐怕是难续姐妹之情了。只是姐姐好福气,竟能得浮云法师的照拂。姐姐怕是不知,当日浮云法师送姐姐下山后,便离山化缘了,让等着请浮云法师看相的众多小姐好一阵失望呢。浮云法师虽出家晚,但与佛法极为有缘,仅仅修习佛法三十几年便已成为大夏朝无人不知的高僧,若是能得他的指点,怕是事半功倍。可惜那日与浮云法师擦肩而过,实在是让人惋惜不已。”

见宋书瑶如此说道,玉轻尘一时间沉寂了下来,心底的疑惑一重重席卷而来。那日齐王下命射杀自己,浮云法师恰巧出现,不但亲自护送自己下山,更让贪色一路将自己护送回玉龙雪山。之后自己夜探藏经阁被庞琛明发现,又是浮云法师出面解围。这看似巧合的事情背后,却仿若藏着她尚且不知的秘密。

如今听宋书瑶一一说来,玉轻尘心中的疑惑越发深重,或许能够趁着此次机会将事情的真想揭开。

宋书瑶见玉轻尘沉默不语,眼底闪过一丝不悦,却依旧轻声开口,“姐姐怎么不说话?”

玉轻尘却是明白了宋书瑶的意思,认为自己深得浮云法师青睐,想让自己为她引荐。

玉轻尘淡淡一笑,含笑的水眸中暗藏机锋,语带数意开口,“佛法信则有、不信则无。妹妹自小接受父亲教导,前路平坦,又何必迷信这些?”

闻言,宋书瑶面上浅笑一滞,目光微闪,似是藏着不悦、又仿若含着得意,却没有再开口逼问玉轻尘。

正文 第109章

一日没有停歇的赶路,在火红的晚霞映照入各府马车内时,车队缓缓来到永宁寺山门前。

山门前传来一阵诵经声,让被夕阳映红一片的九万大山多了一份肃穆。

众家小姐在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走下马车,这才看清外面的一切。

只见永宁寺执掌接待的承远法师领着一众僧人候在永宁寺山门前,等候众人的到来。

众人朝着领头站在最前面的承远法师望去,只见他身形消瘦挺拔,身穿茶褐色衣、身披青傧玉色袈裟,手持一串佛珠立于山门口,目光淡然地看着缓缓走出马车的众人,神情平淡、不悲不喜,亦没有因为一大队羽林军的进入而露出惧怕之色,仿若此次接待的只是普通的香客。

五皇子与六皇子早已翻身下了马背,快步走上山门前的石阶,双手合什对承远法师微微行了一礼,五皇子客气道:“承蒙法师亲自出来接迎,多谢了。”

承远法师只淡淡一笑,回以二人一礼,缓声道:“众位施主舟车劳顿想必是累了,本寺已准备好厢房,请各位随老衲进寺。”

“有劳承远法师。”这时,已经走下车撵的叶贵妃浅笑着对承远法师道谢。

承远法师只是微点了下头,遂转身踏入永宁寺设在九万大山山脚下的山门,沿着一条崎岖蜿蜒的青石路缓步往山上的永宁寺走去。

众家小姐抬头望了望那建在九万大山山顶、被薄雾笼罩在其中的永宁寺,一张张如花似玉的小脸纷纷露出苦不堪言的表情。奈何永宁寺自建寺那一日开始,净幻法师便定下寺规,入九万大山永宁寺山门不得骑马乘车,不管是寺中的僧人还是前来敬香祈福的香客,均必须遵循这条寺规。

如今虽是平治帝的两位贵妃前来祈福,却也不得不遵守永宁寺寺规。

叶贵妃面含淡笑地对承远法师点了点头,在六皇子的搀扶下,率先踏出步伐,抬脚踏上青石路,一步步往一眼望不到顶的永宁寺走去。

赫连贵妃面色寡淡不含半点情绪,一言不发得在宫女的搀扶下跟在叶贵妃的身后,身形轻盈地往山上走去。

而四王府的世子郡王更不必说,几人皆是身怀武艺,此刻攀山对他们而言如同行走在平地,自然轻松自如,几人一同举步往山上走去,神情虽各异,但众人脸上眼中却并无半点不愿之色。

一群平日里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见身份最尊贵的几人已经动身,只能苦涩着一张张小脸,在自家婢女的搀扶下缓缓踏上登山的小路。

山路崎岖狭窄,每一石阶最多只能同行三人,玉轻尘与宋书瑶并列而行,两人均没有让婢女搀扶,水绿菱兰与哑娘三人只默默地跟在二人身后。

承远法师步伐不缓不急,这让跟在后面的众人也有喘息的时间,众人在攀山之际亦能够欣赏四面的山景,一时间倒是惬意无比。

宋书瑶望着远处还未落下的夕阳,看着连绵一片望不到边际的九万大山被天空中火红的夕阳渲染成了另一种色调,不由得叹息道:“上一次陪着大长公主前来永宁寺祈福还是严寒冬日,当时满山的落雪,雪白一片压着四处的青葱翠绿,景色独一无二,美不胜收。此次陪同贵妃娘娘而来,竟已是初夏之际,这满山满野尽数被晚霞笼罩,景致更是引人入胜。”

而方才宋书瑶的一番赞美之词,却也让玉轻尘想起那夜和尚受伤后带她躲入悬崖山洞中的事情。

世人往往只看到事物美好的一面,却不愿去探寻相反的一面。想来宋书瑶怕是不知,这九万大山连绵不绝,既然有如此绝色的美景,自然也有让人想象不到的险恶环境。

玉轻尘心思微微一动,原本欣赏山景的视线突然转而望向走在前面的拿到墨绿色身影上,只见拿道身影随着众人的步伐一步接着一步往山顶走去,背影挺拔如松带着肃穆威严之势,竟与之前留在玉轻尘脑海中贪色的背影隐隐有些重叠。

而这时,原本落后简珏一步的沐清一突然一步跨了两个石阶走到简珏身旁,微侧着身在简珏身旁小声的说着什么。

简珏同样微微侧过脸看向沐清一,虽是开口与沐清一说话,但眼角余光却是直直朝着玉轻尘的方向看了过来。

虽是蜻蜓点水地扫过玉轻尘的眼眸,却让玉轻尘心头一紧,快速地收回视线,转而看向身旁属于原始的景致。

“简珏,你当真受了伤?”沐清一极小声地问着,眼底是掩不住的怀疑神色。尤其在注意到简珏随着众人已经走到九万大山半山腰的位置却气绪平稳不见半点病态,更让沐清一好奇不已。

“清郡王的腿伤倒是好得极快,才几日便又能跑能跳能爬山走路了。”简珏侧脸看向突然靠近自己的沐清一,声音冷淡地开口,眼角的余光却是瞥向落后一段山路的那抹淡雅鹅黄色身影,在捕捉到玉轻尘同样落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后,简珏心底微微一笑,面上神色却越发冷峻。

“郡王,该吃药了。”正在这时,护在简珏身后的袁天,从衣袖中掏出一只瓷瓶,拔开塞子到处一粒褐色药丸交给简珏。

简珏不再理会身旁的沐清一,伸手接过药丸放入口中,将药丸吞入腹中。

众人见状,便知简珏伤势未好,便也不再询问此事。沐清一目光狐疑地在简珏与袁天身上转了几圈,见这对主仆神色同样漠然,便有些无趣地退回沐靖一身旁。

“清郡王真是关心宁郡王。”沐清一离开,原本与简珏同行的湛然突然笑着开口说道。

今日的湛然一身宝蓝色长袍,全身上下除了悬挂在腰间的一块碧玉外再无点缀饰品,却丝毫不损他俊美温雅的模样,让一众闺中千金频频失神,均是对这位湛王府郡王倾心不已。

“难道尧郡王不希望本王痊愈?”简珏自是听出湛然话中的意思,却并没有替湛然解惑的心思,只淡淡一句堵回了湛然的问话。

闻言,湛然神色依旧,和煦缓笑仍旧嵌在嘴边,眼底神色却微微闪动,微扬的唇角弧度完美让人寻不出半点破绽,温和地回复着简珏的问话,“本王自然与清郡王想法相同,希望宁郡王早日痊愈。这样,你我也能早一日同朝共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