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氛其实已经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柔平公主简直闹不清这都是怎么了?

她是不晓得太子哥哥对这个宁书湘有什么想法的,只以为素来不近人情的太子哥哥这辈子都不会对人笑呢,可她方才分明瞧见他弯了弯眼睛,并且不是冷笑也不是嘲笑,而是真的正常的笑容——!

“御都哥哥,”柔平拉了拉赫梓言,眨巴着眼睛征询道:“咱们还去看桂花么?”

姜池把视线调了过去,赫梓言垂了垂眼睫,笑得连他那颗尖利的小虎牙都露了出来,“去,怎么不去。”

柔平欢喜起来,朝太子哥哥蹲身福了福,转身时斜了宁书湘一眼。一回头才发现她的御都哥哥已经走出老远了,她气得跺了跺脚,拎起裙角追了过去,后头一溜伺候公主的宫女忙着尾随而上。

书湘皱着眉头瞧着他们渐行渐远,赫梓言走了姜池似乎没了打趣她的心思,他踱步到她跟前拦住她视线,声线平直地道:“身子不好还在外头呆着,看来是喜欢吹风的么。”

“… …就要回去了,”书湘也不打算再回去看戏了,此刻这皇宫她真是厌极了,一刻也不愿意停留,嘴巴里却鬼使神差问了一句,“殿下呢,您这是往哪儿去?”

姜池并不介意告诉她,他把一只翠色的玉葫芦从袖中取出来,书湘不解其意,他不赘言,面孔一瞬间变得阴沉无比,她一惊,然而眨眨眼睛的功夫后他却又恢复成了那张冷冰冰的面孔。

“本殿下可以用这只玉葫芦做成一桩大事,一本万利。”他古怪地笑起来,“你想知道么?”

书湘诚然是极有好奇心的,可是她并不敢把自己的求知欲暴露在姜池面前,这是个鹰隼毒蛇一样的男人,比自己那二哥哥还叫人难猜测,至少她肯定宁书齐不会害她。

书湘指了指那只玉葫芦,这葫芦里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本是薛贵妃用来毒害姜池的,可这会儿姜池自己却拿着它… …她警惕地道:“殿下总不会是叫我再拿这个去害贵妃娘娘罢?”

他眸子深幽起来,隐约含了一缕笑,书湘连连摆手,双髻上的玉珠子前后剧烈摇晃起来,“我不能做的,做不到的,这是贵妃娘娘给我的东西,指不定娘娘自己是有解药的呢,您这样不妥当。”

“你很有想象力,可惜不是。”姜池收紧手指又把玉葫芦放了回去。

书湘咽咽口水,她琢磨着自己是真不能再在皇宫里边呆着了,这么的下去迟早因为心律不齐活活吓死。还有赫梓言,可恶的赫梓言,无耻的赫梓言,没脸没皮的赫梓言——她不管他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总之他当着她的面叫她心里不痛快了就是不能够… …!

书湘缓了一口气,复看向太子,姜池的每一个细微表情都是叫她难以抑制去好奇他究竟想用玉葫芦做什么的,如果不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那么太子这是在酝酿什么?

在书湘的认知里,姜池绝对是一个以牙还牙以眼还眼的人,他绝对不会放过薛贵妃的,不定什么时候就新仇旧恨一并找薛贵妃清算。大老爷用她的未来换取了宁氏的安宁,这让书湘每每想起来心里就有一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清楚若不如此,太子来日焉能放过自己家,可是毕竟心里头装了另一个人,虽也不是海枯石烂的情义,但是终究是记住了。

他是第一个让她时不时会脸红心跳的男人,且又知根知底的,一个学里上了几年学,来日必定不会像大老爷大太太那般夫妻失和。

大老爷大太太是盲婚哑嫁,她却不是,若能嫁给赫梓言,或许他将来也会收上几房妾室,可她相信他即便有了妾室,即便未来热情褪去不再那么喜欢她了,他依旧会对她以礼相待… …

受父母潜移默化的影响,书湘对未来的期许并不是很高。这个星火一样的想法只在她脑海里停留了一瞬她就摇摇脑袋不去想了,屈从于现实似乎才是她该做的。

“那殿下要用这玉葫芦做什么,”书湘看了姜池一眼,下意识地问出口,话毕稍觉不妥,陪着小心又道:“如果您告诉了我,我会不会就知道的太多了?您要是不方便可以不回答我,我这就回去了。”

知道的多了自然不是好事,并且通常还伴有生命危险。

姜池唇畔略扬了扬,这是他今日第二回笑了,她纳罕而惊异地瞅着他。

他很快敛了笑,目光顿了顿,才落在她花骨朵儿一般的面容上,“倘若你嫁给我,就不算多。我这样说你能明白么?”

书湘一动不动的,她其实不是很懂他的意思,是说她要是想知道就必须嫁给他么?可是她难道不是已经被大老爷许给他了?否则她也不会同他说上这半日的话,也不见得这样谨慎小心。

这个书湘一直没弄明白,后来也就不想了。

回到朝露宫后半夜里睡觉翻身,翻来翻去,赫梓言和那柔平公主在桂花树下赏景儿的画面不断被她脑补出来,只要一想起来她心里头就酸酸涨涨的不是滋味。

书湘生起闷气来是很严重的,她不折腾别人,只折腾自己,烙饼似的在床铺上打滚,守夜的茗渠被她吵得没法儿了,披了袍子穿上鞋就进来看她。

烛台被她拿在手里,那火光明明灭灭的,照在人脸上平白显出几分阴森之感。

茗渠将烛台往高几上放,把帐子向两边勾在金钩上,床里边她们姑娘抱着被

子气鼓鼓的模样,两腮圆乎乎着,一下子把气从嘴巴里呼出去,跟着还偏要躺倒拿手挠几下被子。

茗渠张大了嘴巴,惊疑不定道:“姑娘这是怎么了?梦魇了么?还是身上哪里不好?”书湘全部都摇头,茗渠忽然在手心一锤,“该不是小日子到了?”

她说完又觉不是,这还不到她们姑娘来癸水的日子。书湘和茗渠就这么大眼瞪小眼了一会儿,最终书湘叹口气,把茗渠拉上床,两人一个被窝里拱着。

书湘私心里是拿茗渠亲姐妹一样看待的,她指尖绕着自己的头发,一只腿儿搁到了茗渠的肚皮上,贴过去和她说悄悄话儿,耳语了一时,最后道:“… …我约莫是真喜欢上他了,可是目前瞧着我和他并没有那个缘分。茗渠,你这方面知道的多,你帮我解说解说。”

茗渠听得眼睛一蹬,她怎么就懂得多了?她不也是黄花大闺女一个么?她也没喜欢过谁不是… …

茗渠帮书湘把被子掖了掖,在姑娘切切的眼神下很快委顿下来,挠了挠耳朵道:“这个我也没有经验,可有一宗儿,您昨儿不是说老爷要把您把宫里头塞么,有话是‘一入宫门深似海,从此萧郎是路人’,您自己…自己掂量掂量。”

这就是不看好了。

书湘也灰了心,闭了眼睛在被窝里蜷缩起来。

过了好一时,茗渠以为她睡着了,稍稍探起身要去吹灭蜡烛,光着脚丫子才站到床沿,忽见适才还一片漆黑的窗外这会子灯火通明起来。

不知是哪里先响起一声哀嚎,紧跟着仿佛整个朝露宫的人都呜咽起来,嘈嘈杂杂的声音越来越响亮刺耳。

书湘揉了揉眼睛坐起身,这时候从外间慌里慌张跑进来一个小太监。

他满脸恐慌两股战战,不及书湘开口便道:“姑娘快起来,皇上——皇上在咱们朝露宫驾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没时间了就快十二点了!么么哒!!!晚安

第六十六回

皇上,驾崩了?

书湘把被子往身上揽了揽,两眼犹带着零星的睡意,无神地看着那匆匆间又跑出去的小太监留下的两套孝衣。

今儿夜里她确实知道皇上歇在了薛贵妃这里,她还去拜见过,皇上虽然比几年前显得苍老许多,但是他精神头还是不错的,怎么可能说走就走了呢?

茗渠忙爬下床,蜡烛噼啪爆了朵烛花,她拿剪子剪去一截,复自行穿戴完毕便伺候她们姑娘,边取过白色孝衣边道:“姑娘,都这样了,您还装不装病了?”

皇上都驾崩了,她还装什么病呢… …

书湘把手伸进袖子里,面上是鲜有的沉重。皇上说没了就没了,她终究是没有赶在这之前离开,现在皇宫里里外外想必都在姜池的掌控之下。

她不期然想到那会儿姜池特为给她看的那只翠色的玉葫芦,她本以为这是叫她来害薛贵妃的,可是他否定了。

书湘的脑海里突然出现一种可能,她叫茗渠留在屋里,自己把长发随意编了起来就跑了出去。

夜色深浓,空气中有一股子灰烟的味道,掩盖了原本阖宫淡淡的花香味。天幕上月亮隐在堆叠的乌云后,远处一丛丛树像是鬼魅的乱影,后殿前一个人也没有,方才还起伏如巨浪的哭泣声这会子都停止了。

书湘赶到正殿的时候,入目是一片白茫茫的人群,她赫然瞧见披麻戴孝的太子,他神色冷峻地对几个宫人吩咐了什么,余光里瞥见她,冷冽的视线隔着寒薄的夜色投过来。

姜池缓步走向书湘,因是背对着人了,他的表情明显变得不同,眉宇间丝毫父亲去世的哀伤也不见,“不再进去瞧瞧你那了不得的贵妃姨妈么。”

“殿下是什么意思?”

“薛贵妃谋害圣上,本殿下已命人封锁朝露宫,在事情水落石出之前任何人不得出入。”他说着莞尔一笑,唇角弧线凉薄,“消息我暂时压下去了,毕竟堂堂一国之君被自己宠爱的妃子毒死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传出去我们姜氏一族的脸面便都不要了。”

书湘理了理思绪,颤声问道:“殿下所指薛贵妃下毒,可有什么依据没有… …人证物证都俱全么?”

姜池眯了眯眸子,“知道的太多对你没好处。不过我可以向你透露一点儿,还记得那玉葫芦?”他压低了声音,有些嘲讽地道:“薛贵妃作茧自缚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今次是她自己给了我机会。”

溥徳帝是真动了废太子的心思,且已经在暗自操作这件事了,姜池不知晓倒罢了,一旦得知了,自然不会让事情按照薛贵妃的思路发展下去。

书湘看着太子冷漠的背影,蓦地打了个寒噤。

太子利用薛贵妃派人寻来的玉葫芦害死了溥徳帝,也因此,回头若底细查起来,所有线索都是指向薛贵妃本人的。纵然任何人都不觉得她有谋害皇帝的动机,然而只要太子认定薛贵妃是凶手,她就只能是凶手。

在这个时候,太子早晚便要继位的。书湘没有想到一个人可以阴毒冷漠至此,弑父的事情都做得出来,这世上还有他不敢做的么?

殿前胡桃儿尖利的嗓音猝然响起来,“都给咱家听仔细了,太子殿下的口谕,这里的任何人,哪怕是蚊子苍蝇,都不能放出去!要是少了谁跑了哪个,仔细你们的皮!”

溥徳帝的遗体这时候早已被抬走,整个朝露宫一派死气沉沉,那些宫人在胡桃儿眼神下全都低下了头诺诺称是,书湘还没闹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薛贵妃却从正殿里走了出来。

出乎意料的,她只是换上了孝衣,并没有露出钗环散乱的狼狈样子。她冷笑了几声,一巴掌甩在胡桃儿脸上,力道大得胡桃儿一边脸庞迅速肿了起来,险些儿站立不稳。显然是往常打习惯了。

“呸!吃里爬外的东西!”薛贵妃双目赤红,昔日的气势丝毫未减,“你是谁的奴才?是谁将你拉拔至此!姜池允了你多少好处,竟叫你黑了良心背叛本宫!”

她身边一个伺候的宫女也没有了,形单影只立在殿门首,白色的麻布孝衣随风“呼呼呼”的鼓动,身形愈发显得单薄。

胡桃儿如今是无所畏惧的,太监么,都是没根儿的东西,如果连见风使舵都学不会也爬不到薛贵妃身边最倚重的位置,或许旁的太监里头是有忠心不二的,可他胡桃儿不!

胡桃儿擦了擦嘴角的血渍,朝地上吐了一口,竟笑起来,虾着身子道:“娘娘糊涂了,不是您叫咱家把玉葫芦里的药水儿放在皇上的酒水里,咱家当时就劝您了,您偏不听,咱家不愿苟同,这才将事情汇报给太子殿下,没想到…还是晚了一步!”

薛贵妃几乎气晕过去,她扶着殿前合抱粗的红柱子稳了稳,心知到了这时候再说什么都没用了,得不到了,想要的一切都得不到了,甚至——以姜池的阴狠性情,她连活路也没有了。

院里的树下扑簌簌落下几片叶子,打着旋儿滚过去,胡桃儿对薛贵妃行了个礼,转过身径自出去了,到了朝露宫门前还朝里头望了望,同守门的几个侍卫老熟人似的寒暄几句才离开。

一夕之间,一落千丈,万般计较都付之东流。

薛贵妃摇摇晃晃地走进内殿,廊庑下惨白的灯笼被呜咽的夜风吹得转了转。有点冷,书湘抱臂上下搓了搓,她朝紧闭的宫门看了看,不甘的发现自己也被软禁了。

皇权更迭的拉锯战进行到现在,胜负似乎已经很明显了。

书湘不知道自己心里是什么感觉,很久以前谁坐在皇位上她并不在意,可是目下这般苍凉的场景却由不得人不感慨。

姜池胜利并不在于他的计策有多高明,他只是比别人狠得下心。可见他是个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甚至连亲生父亲也谋害的人,这样的人若当上一国之君,身边人岂不是伴君如伴虎?且他又是猜疑心极重的人。

书湘心间漫上一层恐惧,她不知道外祖母一家将会是怎样的下场,甚至连宁家她都隐约担忧起来。

姜池果真会放过宁家么,他似乎极为讨厌大老爷的。

“书湘哥哥,你在看星星吗?”姜佑仰起小脑袋往天上看,纯净如洗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黑宝石一般明亮。

书湘低头便看见小皇子肉嘟嘟的粉脸,小孩子并不懂得发生了什么,她有些酸涩地抱起他,姜佑把小脸往她手心蹭了蹭,可怜巴巴地道:“奶嬷嬷不见了,母妃也不睬佑儿,是不是佑儿做错了什么?”

书湘摸了摸他的脸,没有说话,回了后殿把孩子交给茗渠,她自己反往薛贵妃殿里去了。

未关紧的窗户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然而这时候不会有宫人有闲心去关上。薛贵妃是真的失势了,她如果有翻盘的机会,也只能是小皇子。然而小皇子年幼,如何是早已成年的姜池的对手?

薛贵妃站在正殿中央,暗色的夜里她穿着白衣仿佛阴司里的幽魂,一旁红木雕葡萄纹嵌理石条案上放着一条白绫,她怔怔看了一会儿,明白这是姜池非要她死不可了。

她若不这样自缢尾随先帝而去,姜池必会将下毒一事公之于众,且不论小皇子能否平安长大,有她这样一个谋害先帝的母妃,小皇子在宗室里一辈子也抬不起头来。

横竖她是必死无疑了,姜池若愿意去母留子,事到如今为了孩子,她是心甘情愿的…!怕只怕,她死之后她的佑儿仍旧不能活下去。

书湘到正殿的时候薛贵妃正摩挲着那一条长长的白绫,仿佛抚摸着一匹圣上御赐的锦缎,她的表情柔和的诡异。

“湘儿来了?”她只字不提为何玉葫芦落到了姜池手里一事,书湘心里却有愧疚,到底是自己的亲姨妈,是母亲的亲姐姐,如果她能早点把葫芦的事情告诉薛贵妃… …她似乎也不能够这么做。

“湘儿晓得这白绫的用途罢?”薛贵妃转了转指甲上细长的护甲,“我这条命到今儿算是走到尽头了,底细想想,我此番是追随先皇而去,我并不悔。”

溥徳帝临死之前还拥着她笑着说起改立姜佑为太子一事,他们在年纪上是有差距的,然而他待她倒不错,明知她的野心,却故作不知事事顺着她的心意。临了了,竟是自己敬上一杯毒酒害死了他。

她欠皇上一条命,来生还愿意陪着他,只是希望来生做他的妻子,不再有那么多的纠葛算计横桓。简简单单的,在他们都最好的年纪遇上,君生我生,彼此相携着过完一生。

死到临头了,薛贵妃思绪空前的清明起来,她瞧见门边一个踌躇的小黑影,眼眶蓦地一红,拉紧书湘道:“你去把佑哥儿带走,暂时带离这里,”顿了顿,她笑了笑又道:“佑儿毕竟是无辜的,你若有法子,千万替我保护好他。若如此,我在地底下也不忘记你的恩情。”

小皇子已经吮吸着手指头进来了,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书湘眼睛憋得通红,答应一声就抱起小皇子往门外走。

小孩子伏在书湘肩上看着越来越远的母亲,伸开手臂喃喃着要抱抱,母亲留在他记忆里最后的剪影是动荡的,她对他笑着的面容比黑夜更加模糊不清,转眼就出离了眼帘。

书湘刚出了正殿,不知从哪里过来几个内监迅速走进去将门关了起来,殿门闭合的声音惊得她心头一跳。

她们还没走远,很快殿内传出凳子倒地的响动,书湘倏然停下步子,转过身往回看,小皇子吮着手指头巴巴地望着天空。

“书湘哥哥,母妃就寝了么…?”

书湘无言以对,沉默得如同一口枯井。

远处茗渠跑过来,她才一个不注意小皇子就不见了,忙从姑娘手上把孩子抱过去,发生了什么她亦是清楚的,不由同情地看着手上的孩子,温声道:“小殿下困不困,奴婢带您安置去可好?”

夜凉如水,天幕阴沉沉的,书湘走到宫门口,敲了好久,那大门才敞开一条缝隙,外头侍卫懒散的声音传出来,“殿下有吩咐,没有他的准许任何人不得随意进出。”

书湘回身望了望,这幽暗的宫廷仿佛巨兽张开的大嘴,獠牙已直逼到她面门,无论如何她是再也不能够呆下去了!她甚至清楚自己的心,她根本不愿意嫁给姜池,她现在就要回去跟大老爷说清楚。

可是门外的侍卫无论怎样都不肯放她出去。

他们也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太子殿下的命令都敢违抗,脑袋不想要了么!

书湘在里头急躁不安,她也不晓得自己怎么突然狂躁起来,恨不能插翅从皇宫里飞出去,空气里太压抑了,连呼吸都不畅快,薛贵妃死了,太子还不知道会怎么对付同薛家相关的人。

姜池并没有将她放出去,而是将她同薛贵妃一同软禁在此,现在薛贵妃被赐死了,那么她自己呢?难道姜池是反悔了,改变主意要对付宁家么?

书湘脑子里千头万绪,慢慢累了倚靠着宫门蹲了下去。

门外守卫听见里头没了动静,不妨面前突然出现一双靴子,他们猛一抬眼随即惊了惊,“世子爷这会子怎的来了?”

对面人的面孔半隐在黑黢黢的夜色里,神色难辨,侍卫不晓得他的用意,陪着小心又道:“您这是——?”

赫梓言抬眼看过去,薄唇微启,只说了两个字,“开门。”

这两个字是寒冰一样的温度,侍卫犹豫着,心说这可是太子下的命令啊,这可如何是好?方要委婉的告诉世子爷自己的苦衷,却见他抬了抬眼睑,灯笼的光影便照在他脸上。

那是一张线条分明的面孔,他们甫一接触到他的眼神便吓软了腿,赶忙从腰间掏钥匙开门,这也不是为旁的,只因这位世子爷身份非同小可,他是殿下外家之人,且忠义候来日指不定还要压着继位的太子一筹。

便是冒着被太子处死的危险,赫家的人也不能得罪。

靠在门上的书湘觉得身后的门动了动,旋即站起身转过去探看,赫梓言的身影在宫门后一点一点出现在她面前。

他踏进门里,转身将门关上了。

门里一身白的女孩儿眼圈微微红着,一脸不确定地看着自己。她甚至抬手揉了揉自己的眼睛,然后好像确定下来,那双湿漉漉浮现泪影的眸子便一动不动的,仿佛连眨眼也不会了。

院中栽种了一棵桂花树,花枝延伸处绽满小小的饱满的花朵,她安静地看着他,犹如一朵白色的小花。

赫梓言朝前走了几步,话也不说,直接就将怔愣中的她拥了满怀。

“书湘… …我这样擅自来了,你怪我么?”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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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安!!每天都这样真是累心!!!么么哒!

第六十七回

乌云徘徊的天幕不知何时透出了皎皎的清光,书湘感觉到他的手臂一寸一寸地收紧,须臾又放轻了力道。

她从来不敢想象赫梓言会在这种时候来这里看自己,若是叫太子发现了…

太子!

想到姜池,书湘悚然一惊,慌忙推开赫梓言急切道:“皇上不是薛贵妃害死的,是太子,是姜池,是他弑父——”

赫梓言静静地看着她,眸中没有一点波动,书湘犹自沉浸在自己的恐慌之中,抓紧他的外袍道:“太子连皇上都敢谋害,还有什么是他不敢做的…小皇子会有危险么?我一直以为史书中那些弑父杀兄的事情都是杜撰的,可是事到如今却不得不怀疑太子他…他会对自己的亲弟弟下手,我应该怎么做才能保护小皇子?”

赫梓言看得出她害怕极了,将他视作救命稻草一般喋喋不休着。

他在她柔顺的头发上抚了抚,复拥住她,声音里透着几分哄劝道:“我向你保证,太子是不会害小皇子的。你且安静一会儿,成不成?”

她顿了顿,果真一点一点埋首在他胸膛间,呼吸里是他身上青草一样令人感到舒心的味道,书湘抿着唇,慢慢才抬起手,轻轻地搭在他劲瘦的腰间。

她小小的动作令他意外,才要开口,她的声音却嗡嗡地传进耳里。

“你今儿不是陪公主看桂花去了,公主左一声叫你御都哥哥,右一声叫你御都哥哥,你骨头想必都酥了罢?”

书湘不开心地咬了咬下唇,隔了一会儿听不见他的回音,她闷闷地道:“你往后只管陪人家去,再不要来招惹我了,横竖我是没有公主会讨你的喜欢,我身份也比不上人家矜贵,你还是娶了她好了…”她想到什么,连忙又改口道:“不成不成,我竟忘记你已经与杨家姐姐定下亲事了,你看看你自己,叫我怎么说你好。”

她想起这些来就一个头两个大。

怎么喜欢一个人这么难的?她不过单纯地喜欢他罢了,可是似乎最后是不能够同赫梓言在一起的。

依着书湘从前的性子,她知道自己嫁给姜池的事情是j□j不离十了,这会子自律起来是不必说的,退离赫梓言二十步都不在话下。

然而情之一字确实叫人犯迷糊,她心里泛酸水,闷在他怀里嘟嘟囔囔地数落他,说的全是有口无心的话,存心想气他。

他无奈,把头搁在她头顶上听她数落自己,一手在她腰上若有似无地抚着,胸腔里竟微妙地觉得满足,只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