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都没说完嘴唇就被封住了,书湘呜呜几声很快就在他怀里化成了一滩水,两情相悦情到浓时怎么样都合乎情理水到渠成,过了一会儿,他放开她由得她喘着气扶着他的肩膀呼吸,她面颊上似抹了胭脂,层层晕染开来,脖子里露出来一点儿,新婚夜里的痕迹还未消退…光是这么看着她就叫他难耐。

“母亲会对书湘好的,你只需做一件事…”他脱去她罩在外面的衫子,修长的手指运作着,一脸正色地解她的盘扣。

书湘眸子里似含了水汽,她有一点虚心求教的模样,好奇地问他,“这么玄乎么?我要做什么事?”

不知不觉中她上半身被他用那一脸正直的表情脱得只剩了亵衣,白腻腻的手臂裸|露着,她注意力却还在他的话上。

赫梓言因常年握剑而略带了薄茧的指腹在她圆润的肩头摩挲着,不紧不慢开口道:“没觉着母亲待大嫂不错么?虽不帮着掌家理事,却比二嫂还略强些。”

书湘似懂非懂地“哦”了一声,她话音才落,他的吻却密密匝匝落在她锁骨上,缠绵暧昧地道:“…湘儿给我生个孩子罢。”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字数还是没到该有的,明天再补足qaq求花花。。。晚安~?嘿。。

第九十二回

生孩子也不是一个人的事情,且哪有说生就生的,书湘脑袋里晕晕乎乎,被赫梓言捞进怀里抱着进了里间,绕过屏风直接滚上了床。

大红鸳鸯戏水锦被在床里翻动,夜色渐深沉,室内却大有春光泛滥成灾的架势。

外间摆着的饭菜用了没几口就摆在那儿了,侯在外头的丫头们面面相觑,只见里头蜡烛被吹灭了,一片漆黑什么声音也听不见。眼下是什么情形儿大家哪里还有不清楚的,一个个心知肚明的各自歇息去了,饭菜也只好明儿再收拾。

到了第二日书湘同赫梓言一处去赫夫人屋里请安,他是满脸的餍足,神清气爽,书湘走在他身侧不住将脖领儿向上拉扯,她脖子上一个个他吮出的印子简直遮不去,早起分明已经用温水捂了脖子好一时了却没多大作用,这会子一路走着满身都不自在,总觉得别人都瞧着她的脖子。

转眼就到了赫夫人屋里,儿子在的时候陈氏是从不对书湘有一个重眼色的,何况明儿就是三朝回门的日子,儿媳妇要回娘家国公府去,要是宁氏在她母亲跟前一个劲儿倒苦水可不好,回头薛太太不定还要寻上门来,便人不来只怕也要阴阳怪气寻出由头来找麻烦——实在是个难缠的亲家,叫人没奈何。

等赫梓言同他两个庶出兄弟各自出门去了,赫夫人把另两个媳妇遣出去,只留了书湘在跟前。书湘垂手在下首安分地站着,心里也没有打鼓的感觉,听见赫夫人揭盖碗儿翻出的脆瓷声。

首座上陈氏呷了一口老君眉,打量着下边乖觉立着的人,曼声道:“明儿是你三朝回门的日子,届时御都同你一处回去。书湘回去后便好生儿同你母亲聚聚,但也不要误了时候,该早些回来才是。”

想到明天就能回娘家书湘面上的喜色掩盖不住,但是她听出婆婆话里的意思,这是叫她不要逗留太久越早回来越好。

也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自古都是如此。书湘已经很满足了,她唇边携了笑道:“母亲放心,我知道的,我们必定在晚膳前回来。近来父亲事务繁忙,常常不归家来用饭,晚上您一个人用的不香,我和御合该陪着母亲,您好了我们做儿女的才能好呢。”

这嘴皮子什么时候这么甜了?

赫夫人挑了挑眉,她这些神韵同赫梓言极为相似,书湘看着看着不觉弯起了眼睛。

侯府不同于宁府,书湘要是不学着把嘴巴放甜点是注定要吃亏的。赫梓言待书湘是不必说的,余下的便是这个对她有少量成见的婆婆了。其实赫梓言说的不错,婆媳两个一日一日相处下去,磕磕绊绊不会少,然而总归会生出感情来的。

现下不过是才互相认识,互相介入对方的生活里,有一个对她们而言同样重要的男人,都还不适应彼此,随着时间的推移一切都会顺理成章的好起来。

到得第二日,赫梓言没有往练兵营里去,他早起在院里打了一套拳,大清早日头便有些晒人了,他额头上晶晶亮,点缀着小汗珠,又去洗了一回澡重新换过衣裳才回到内室里去瞧书湘。

她坐在梳妆镜前,茗渠几个丫头团团围着,铜镜里映出一张宜嗔宜喜的小巧脸容,那双眸子从镜子里对他笑微微地张望,他在她身后翘唇一笑,倚在一边欣赏似的瞧着下人为她上妆绾发,目光始终不曾移开。

新婚夫妻如胶似漆本是常情,大大小小的下人婆子们都视作不见,郑妈妈最是忙活,在院子里张罗着回去的备礼,姑娘讨姑爷的喜欢无疑是意外之喜,然而却不能不防范这府里那位表姑娘,郑妈妈是妥当人,她这三日虽不声不响的,却获悉了赫梓言同陈沐秋过去若有似无的一桩旧情。

你说一个旧情人在咫尺住着,也亏得她们姑娘心大,竟没事人似的同姑爷你侬我侬,不想法子解决问题么。郑妈妈也是因不晓得赫梓言对书湘的感情,只以为是昙花一现或新鲜之类,她犹记得当年太太才嫁给大老爷时夫妻两个也是过得不错的,可是没多时怎么着,什么事情都出来了,简直防不胜防。

郑妈妈一心打定了主意这回回去要讨问大太太的意思,姑娘一心扑在姑爷身上,她们做下人的只好帮着看看是不是能解决别的问题了。

却说国公府里头,大太太三日没见女儿了心里头着实记挂,女儿出嫁在外做娘的如何能放心的,担心这个操心那个,从婆婆妯娌到姑爷下人,没有一处不叫人牵肠挂肚。

大太太还担心女儿在房事上…那时候叫她看的春宫画儿她到底是瞧懂了不曾?

越是到书湘要回来大太太越是在屋子里踱着步子,房门响了响,巧儿打帘进来,蹲身一福道:“太太,齐二爷从老爷书房院过来了,这会儿在门外。”

听到宁书齐来了大太太脚下一顿,这半个儿子在外好些时候了,竟连书湘出嫁也未赶回来,这一回还是昨儿晚上归家来的,据说此番回来也只待上几日罢了。

要她说宁书齐大可不必在外历练,他们这样的人家,历练个什么?

那些在外的有几个能得世袭爵位的?大老爷百年之后,宁家除去老太太养在屋里的哥儿,实在没有人比宁书齐更有希望袭爵。

事实上,宁书齐一准儿便是来日的国公爷了,虽是庶出,但他自己个儿上进又有能耐,出身并不那么重要了。且大太太已在家谱里把宁书齐的名字弄了上去,还是记在她自己名下为嫡子。

宁家老家不在京里,把书信传到老家族里边去也就是了,族长离得远,京里的事情并不知晓,以为大太太膝下共一子一女,都是到了成年才上的族谱。

这也就是走形式,京里上流社会上谁还不晓得谁家的破事儿,是嫡是庶大家委实心知肚明,图的就是个名头。

大太太叹了口气,旋身在太师椅上坐下,幽幽道:“叫他进来罢,也有日子没见了。”

巧儿应个是,转身出去。出了正屋一眼便瞧见立在廊庑下的齐二爷,她笑着上去道:“太太叫二爷进去呢,这几日姑娘不在家,太太心里不上不下的,您回来便太好了。”

宁书齐不轻不重“嗯”了声,走到门首时忽道:“今儿是湘儿回门的日子?我回来的倒凑巧。”

巧儿道:“可不是!姑娘出嫁时二爷您偏生不在府里头,可着这满府里大爷和您,您却是姑娘最亲近的兄长…”话里话外透着股子惋惜,“好在今儿个回来了,姑娘见了您怕也要欢喜的!”

他不置可否,唇角挂了抹几乎不存在的疏离的笑,抬脚跨过门槛进了正屋。

“给母亲请安。”宁书齐躬身揖手,宽广的袖襕垂下来,眉目压得低低的。

大太太指了下首的椅子叫他坐,目光打量着他,也不知是不是真的心疼,蹙了蹙眉道:“我瞧着你怎生瘦了许多?在外头吃不好么?”她干脆道:“要我说何必在外吃苦受累,在家不是更好,你父亲倚重你,我日后也是要靠着你的,你不在身边我怎么能安心。”

宁书齐看了大太太一眼,舒长的眉目微微一动,“趁年轻多在外头历练总是有好处的,父亲亦是这个意思,儿子也不觉着不妥。”

抬出大老爷来大太太撇了撇嘴,她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吃了口茶,转了话题道:“赶巧你昨儿家来了,今儿是你妹妹归宁的好日子,我盼星星盼月亮盼这一日,实在不晓得姑爷待湘儿好不好,一会子他们人来了,你陪同着探探底儿,瞧瞧是怎样的人,你的眼光我信得过。回来再说与我听,也好叫我心里有数。”

宁书齐道是,又陪着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往外院中去。

途经韶华馆时他驻足在院门外定了会儿神,木芙蓉鲜亮欲滴的叶子从墙里边伸展出来,却还不到花期,枝桠上光秃秃的一片,院里也寂寂然无声,大门紧闭着,里头空无一人。

马车在国公府大门首前缓缓停下,里头管家迎将出来,另有小厮们抬着礼品从正门来回穿梭。

赫梓言闭着眼睛靠在车壁上,书湘拍拍他道:“御都睡着了么,还不下去?”她说着自顾自揭开车帘子,马车外来信儿早把脚蹬摆好了,书湘半扶着他的手踩着脚蹬下去,随行的郑妈妈及慈平茗渠两个已等候在大门首,见书湘出来忙迎上去。

来信儿弓着身子在马车下犹豫着叫了几声爷,却仍旧不见他下来。

正奇怪间,赫梓言猛地敲了敲马车车壁,他从车帘的缝隙里看着宁府,心头却无端升起一股不详的预感,这感觉来势汹汹,搅得他暴躁难安。

“爷?”

来信儿小心地掀开帘子,顺着他们爷的方向窥见他是在瞧着少奶奶,只是眉头却锁起来。

来信儿心话儿说,少奶奶是他们爷好不容易才弄到身边的女人,宠起来无边无际,这才在府里三日,却已经无人不知晓少奶奶在爷心目中的地位。

原先差点儿因表姑娘而生分了,好在并不是大事,爷原本就同表姑娘清清白白,少奶奶也是通情达理的人,这事儿暂且也算是揭过了。他原本是这么以为的,可是这时他瞧见他们爷用那样的眼神看着少奶奶,却狐疑起这其中是不是另有古怪。

赫梓言阖目凝神,抬手在太阳穴上按了按,这才慢条斯理地从马车上下来。书湘在台阶上等着他,她没留神他面色,只是一叠声儿催促他,赫梓言在书湘肩头轻轻揽了揽,一行人往外院正厅里去。

彼时大老爷正坐着吃茶,同宁书齐两个山南海北地闲谈,直到听见门上小厮报说“姑爷姑奶奶到了!”,大老爷正了正神色,端坐着等待女儿进来。

大老爷同大太太一样也是想女儿的,只是父亲的爱较之母亲藏得深,并不会时时刻刻挂在嘴边叨咕。

宁书齐面色暗了暗,寻借口出去了。大老爷没多想,摆摆手随他去。并不十分指望这异母所出的哥哥对女儿有什么深厚感情。

须臾书湘和赫梓言到了正厅,大老爷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书湘一看见爹爹眼眶就微微湿润了,奇怪明明心情很好却感到伤感,她露出一个笑脸来,欠身作礼笑着道:“请老爷的安。”

赫梓言对岳丈作揖行礼,大老爷看着金童玉女一般的小夫妻心情大好,和赫梓言坐下两人说起话来。

书湘停留了不一时就朝大太太那里去了,她在正厅时,随她一道回来的郑妈妈便先一步去了大太太的禧正院,茗渠和慈平也自寻旁的小姐妹去了。等书湘到禧正院的时候郑妈妈早已将那府里有关书湘的大小诸事报与太太知道,尤其是表姑娘那一宗儿。

大太太听得心沉下去,那位赫夫人的亲外甥女竟是姑爷年少时心仪之人么?

怎的女儿还要重蹈自己覆辙的,这一条路从来都没有尽头,且不同于大老爷的老情人是进了牢笼一样的皇宫,如今书湘的威胁可是活生生同她生活在一处,日日几乎要相见的,又是她婆婆疼惜的人,大太太越想越心悸,因此甫一见着书湘便着意打听那位表姑娘。

相较之下书湘就淡定多了,她是相信赫梓言的,但是不代表她们也相信。无论她怎么告诉大太太赫梓言如何对自己好大太太就是不相信,以为她是报喜不报忧,心头突突的,幸而很快就有了主意,她在心里酝酿着,一时倒也没有说与书湘知道。

正厅那头赫梓言大老爷正和熙说着话儿,赫梓言转眼往门首边一瞧,只见是宁书齐走了进来,望之风度端凝。

因为娶了书湘,他便随书湘唤了宁书齐一声“二哥”,赫梓言的视线在宁书齐身上荡了又荡,他对他微微地颔首。

落座后,下人奉茶毕,大老爷笑着道:“都别客气,今后都是自家人了。”他把视线调向赫梓言,“…湘儿今后就托付给御都了,你们小两口好好过日子我才能放心。”

赫梓言郑重地颔首,“父亲不必忧心,御都保证不叫湘儿受一星半点委屈——”

宁书齐面色淡淡听见他们一搭一唱,玉白的食指指尖缓缓地敲击在茶盅表面,他们的话他一字不落听进耳里,目光却看着窗外愣愣出神。

估摸着有一个半时辰,下人在门首说午膳在稍间里准备齐全了,几人便都往稍间里走。

内院里女眷们在一处用饭,大太太颇有些心事重重,害怕女儿在婆家吃了亏怕自己伤心故而不告诉自己。

饭后众人散了,书湘吃得欢实,大太太午睡的时候她就出了正院门在花园里走着消食。

书湘转过一处假山,要上甬道了,前头穿过甬道便有一处连接外院的角门,她想着到外院再同大老爷说说话儿,不妨才在甬道上走了一半,那边尽头宁书齐却踅身出来。

冷不丁见到彼此兄妹两个都很是讶然,宁书齐平静无波的眸光这才死水微澜似的动了动,这是距那一回后的第一次见面,书湘停下来,脚跟在原地磨了磨,两人之间距离不过十数步,转眼宁书齐就到了眼前。

耳边只有温热的风呼呼吹响,书湘抿抿唇,抬眼看宁书齐。

他站定在她跟前,视线却没有落在她身上,渺渺地望向远处,停了好一时才道:“那件事,是我对不住你。”

他轻轻地开口,风声带着他的话音拂过她耳畔。书湘想起他说的是什么事,面上一时青一时白,“二哥哥说的什么书湘已经不记得了,实在不明白哥哥的意思。”

她神色发冷,显见的对那次的事至今都介怀。

宁书齐转身面朝着充沛的日光,白净的脸孔笼罩进千丝万缕的光线里,他的悔意她或许永远也不能体味。一时的冲动造成这样的局面,他再也不能如过去那般亲切地同她说话,兴许连靠近也会被怀疑动机。

他惨淡一笑,盛烈的阳光下那张脸竟显出几分苍白,“我的心意在书湘看来想必恶心极了。也是呢,怎么会有人喜欢上自己的妹妹,他自己也该厌恶自己。”

书湘看着二哥哥的侧脸,发现他瘦削很多,五官甚至透出几许凌厉,却又被这漫天的日光笼罩中和,乍一见却是温柔的。

“…过去的事便让它过去好了,”书湘吸了一口气,试探着道:“后来我一直在想哥哥的话。知道么…我总觉得你并不是喜欢我,你看,这就好比亲人之间自然而然产生的亲切感,你对我有,我对哥哥同样也有,但那并不是那一种喜欢。”

他转眸看她,书湘更添了信心,颊上露出一点笑意,“哥哥日后会遇上一个真正心仪的人,醒着想她,梦着也想她——一定会有的。”她微仰着脸,笃定地说。

…醒着想她,梦着也想她么?

一缕笑纹攀上宁书齐的唇角,他喃喃着书湘的话,凝眸望着她,唇角笑弧益发拉扯开了,“你说的是。”顿了顿,复道:“过去罢,父亲这会子该是在书房里了。”

书湘松懈下去,了结了一桩心事一般。

就该是这样的,见到宁书齐不必想到别的,他只是哥哥罢了。他也不必沉湎过去,被自己的错觉欺骗了,他不能喜欢自己,即便喜欢,那也不过是亲人间天生的好感,混淆了才叫人为难。

目送书湘的背影转出甬道,宁书齐才抬步继续向前,须臾间甬道上便一片空旷。

静日悠然。

尽头假山处却突然转出一抹人影,他脸上犹带着惊诧的余韵,自己不过是在假山里打个盹儿,神天菩萨!竟无意窥听见这样的事!

作者有话要说:终于补上7吧。。。酷到没朋友。。。。晚安。。。。。。。。。

第九十三回

这下坏菜了!

怪自己躲懒也躲的不是地儿,怎的偏生能听见少奶奶同她娘家哥哥的对话,纵然只是寥寥几句,却足够叫人听明白其中的意思。

且了不得了,来信儿搓了搓手,心说少奶奶这还不是同寻常什么男人有首尾,对方竟然是少奶奶的兄长,璟国公家长房齐二爷!

这种事儿不知道也就算了,一旦知道了就得面临选择,他想自己是把听到的告诉了他们爷好,亦或装作没听见算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的回头被爷迁怒一番,自己反倒成了多嘴的贼鸭黄儿。

来信儿上了甬道往璟国公的书房走,一头走一头寻思着,脑袋里天人交战,最终站定在书房门首了,他探着脖子往里边伸头缩脑的,见他们爷同少奶奶站在一处,神仙眷侣似的,思及适才自己听得也并不那么真切,来信儿突然怀疑起来,总不会是自己哪里弄错了罢?

少奶奶同他们爷走到这一步不容易,和自己亲哥哥有点什么龌蹉这是多大的污点,她自己也没那胆儿才是,可又分明听见宁书湘同宁书齐话里话外带出来的意思,外人听着句句惊心。

来信儿愁啊,到底是保住他们爷这太太平平的虚假和满,还是毅然决然做一个忠心的好奴才?

他这厢自己跟自己过不去,里头赫梓言和书湘却都出来了,还是书湘自己提出的要早些回去,大太太在睡午觉,书湘也就不去打搅了,只叫父亲代为道个别,大老爷露出几分不愿意的模样,到底还是应下了。

父亲和母亲若再能好好儿的,书湘就真不敢奢求旁的了。

她知道自己眼下生活太美满,没别的惦记的,总以为就会这么过下去,却不想后来在边关竟会发生那么些叫人猝不及防的事。

落了晚书湘和赫梓言回到侯府,书湘换过家常的衣裳后便径自往赫夫人屋里找存在感去了。

新妇不容易,有两个嫂子珠玉在前,她再不多多献殷勤就要被比下去的,人都有要好的心想,不争馒头争口气,来日她还要得到婆婆的信任,最后把掌家权拿回来呢。

却说来信儿这头,他点了盏灯笼照着赫梓言走在往外书房的道上,赫梓言虽如今是彻底从武了,但也没有把看书作画的习惯丢了,这会儿天上连月亮也瞧不见,重云深重,风渐大,四野阴黑黑的,显见的明儿天气不会好,保不齐还要落雨。

赫梓言反剪着双手在背后,风吹得野,他心里没个切实,灯笼照亮了脚下一小块地儿,别处都瞧不清。来信儿咳嗽一声,酝酿着,举了举灯笼道:“小的有一桩事不知当不当讲,讲了我怕爷不舒坦,不讲我自己也不舒坦,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远处樟树发出沙沙沙的声响,赫梓言抬着视线望阴沉沉没有星子的夜幕,没太在意来信儿的话,随口道:“你既然起了话头,焉知不是已经打定了主意要说与我听?”

这倒也是,来信儿赶了两步跟上他们爷的步伐,话都到嘴边了却有些不好启齿,倒霉催的,下回再不要往隐蔽角落里躲懒儿了,摊上了这样的事。

他把心一横,爷不能被少奶奶瞒在鼓里,这是干系重大的事儿,便一鼓作气道:“小的下午无意间听见少奶奶同齐二爷在过道里说话儿,本不打算听这壁角的,谁知道越听下去越不对味…”

赫梓言太阳穴突突一跳,他那萎靡了大半日的不祥预感仿佛被刺激到,昏暗的光线里侧首看来信儿,声音沉甸甸的有一丝阴寒,“说下去。”

“您做好心理准备,不是什么好话儿。”来信儿给自己鼓气,败坏人伦的事儿说起来委实难以出口,更何况他也不笃定自己听的真不真,又好像少奶奶同她哥哥如今已经断了。

越是糊涂的事说起来越是得让它显得详尽些,否则还提了做什么?

来信儿不自觉脑补了太多,添油加醋地道:“是这么的——下午我瞧见少奶奶和齐二爷在甬道里撞上,两个似乎都挺难堪的,说话也不瞧着对方眼睛,一个看天看地,我寻思着这是有猫腻,便隐了没出来。后来模糊听全了,惊得嘴巴也不能合上,才知道原来咱们少奶奶同她娘家兄长暗下里有牵搭,不…不是一般的兄妹关系…”

“什么叫不是一般的兄妹关系?!”赫梓言一脑门子官司,额头青筋爆了爆,一把揪住来信儿的领口喝道:“把话说全乎了,敢有一个字不实别怪我不念旧情发落了你!”

这是一盆污水倒在书湘身上,她在他心目中虽不是那样冰清玉洁纤尘不染的形象,却也十足美好叫人恋慕,怎么到了来信儿嘴里竟成了兄妹乱|伦一样的恶心角色,叫他实在可恼。

来信儿猛地被赫梓言揪住领口,手上一松那灯笼就坠在地上,火舌舔上来不过须臾那灯笼便成了灰烬,风一扬便散了个没影。

没了灯笼视线里更是黑漆漆一片了,只有远处长廊上随风摇晃的一排排宫灯透出微弱的光,却挨得极远,使人无法看清眼前人的面容。

来信儿抖了抖,心里也有悔意,早知道便不说了,果真是自找麻烦,可到了这一步他没有了退步,屎盆子已经扣在宁书湘头上了,爷在意极了她,自己要是不说出个子丑寅卯来怕就没有明天了。

“小的句句属实,绝不敢欺瞒爷,犹豫再三才敢把听到的告诉您…”来信儿声音发抖,继续道:“听少奶奶同齐二爷那意思,想是齐二爷这做兄长的喜欢上了嫡出的妹妹,齐二爷是后来才进国公府的,少奶奶先前并不同这位庶出哥哥相识,我的意思是,不晓得是不是少奶奶出嫁前也对哥哥生了情愫,然而最终没能有结果,下午她才会说出‘醒着也想他,梦着也想他’的话来——”

来信儿确实听见这一句了,他在假山后距离他们并不十分近,听到的都是零星破碎的只言片语,只有这一句最为清晰,整体一拼凑起来兄妹不伦的框架就出来了,仿佛确有其事。

赫梓言一松手来信儿就跌坐在地上,他什么也没说踅身往他亲自为书湘布置的小院走。

情绪不稳,脚下步子便迈得时轻时重,他恍惚记起有一回书湘在铃铛胡同哭鼻子的场景,那时候没注意,这么一回想起来,却记起那时那抹朝着书湘看的白衣男子身影,赫然便是宁书齐了!

这真是天造下的孽缘,赫梓言联想昔日种种,他想叫自己不相信,潜意识里却已经信实了。宁书齐还曾在一个雨天里到书院接书湘回家去,他那时便觉着他瞧她的目光古怪,却原来并不是多心。

他并不怀疑书湘对自己的心意,却不能不介意她心里是不是还有别人。那人以她兄长的名义存在着,占据一块她心里的位置,或许还先于他,她是在之后才对自己动了心。

男人在感情上心眼子也化作了针鼻子大小,这无可厚非,赫梓言甚至不把宁书齐看作是书湘的兄长,他竟算哪门子的哥哥?主意都动到自己妹妹身上了…!

他的怒气里夹杂了一丝后怕,倘若宁书齐和书湘不是有这一层关系在,今日的书湘果真还会嫁与自己么?

无端的不自信叫他面色愈发阴黑,一路走得大步流星,他身后来信儿小心翼翼尾随在数步远处不敢靠得太近,见爷一脚跨进院子里,他在外头停下来没有跟进去,只是在院门首不安地来回踅走。

书湘这会儿还在赫夫人屋里“立规矩”,赫梓言进了明间闷声坐着,麝珠伺候着端茶上来,茶盅被他拿起,视线在她面上寻睃一圈,忽问道:“你跟着你们少奶奶几年了?”

麝珠没料到姑爷会主动跟自己说话,脸上微红,她是几个丫头里生的最好的,要不过去宁府老太太身边的唐妈妈也未见得单只瞧上她一个要弄回去给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做婆娘。

大太太来时也是暗下里嘱咐过麝珠的,她们四个贴身丫头原就是预备着给姑爷做通房的,与其让别的女人收了姑爷的心,还不如书湘这里给丫头开了脸绊住男人的脚。

麝珠福了福身,放柔了音色回道:“十来年了,奴婢是打小儿就在少奶奶身边伺候的。”

他嗯了声,背脊往太师椅上靠了靠,不再看她,喃喃自语着道:“如此说来,湘儿的事你该都清楚。”

麝珠悄悄抬眸打量一眼姑爷,他半边脸都瞧不真切笼在光影里,益发衬得五官深邃,薄薄的唇微启着,唇线弧度优美。这么样俊逸的姑爷,年轻丫头要不动心是很难的,何况是近水楼台的贴身丫头,且又得了大太太暗下里的叮嘱,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麝珠有爬床的心也不奇怪。

赫梓言揭开茶盖儿对着茶盅吹了吹,仿佛闲谈家常似的扫听起来,“你们府上齐二爷为人如何,待少奶奶又如何?”

麝珠知无不言,也不好奇姑爷因何有此一问,略抬起脸来,想了想,声口软软地道:“二爷的为人奴婢一个丫头也不敢评论,倒是二爷待少奶奶有的一说。说起来…二爷对我们少奶奶简直好的离奇,他待自己亲生的妹妹也没这样用心的。

少奶奶刚恢复女儿身那会儿镇日里闲来无事,在家总觉着闷,女红针黹她嫌伤眼睛也不肯用心学,太太问起来也总有一大堆的道理,后来二爷大抵是知道妹妹无聊,他不间歇变着花样儿逗我们姑娘高兴,总能在外带回好些新奇的玩意儿,姑娘那时候年纪还要小些,就喜欢那些物件,兄妹两个常在院子里笑笑闹闹的,相处得十分好呢,老爷太太嘴上不说,想来瞧着都是欢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