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着往书湘身边靠,他不敢再动手动脚,只是目光温存看着她,“我都告诉书湘将军是将要成亲的人了,她只是不听我劝,执意要来此看个真切,真叫人没法儿。”

书湘始终低着头,即便要离开,她却不想叫他误会她和秦更的关系,她怎么会喜欢上他之外的人呢,浮世迷人眼,看不真切的始终看不真切,相信人的才会始终相信。

“…预先恭喜将军,只是喜酒不方便吃了。”

短短一句话,书湘说的万分艰难。秦更却很是满意,见赫梓言脸都绿了,他心情大悦,也懂得见好就收的道理,不着痕迹在书湘背上轻轻推了推,催促她快走。

书湘只好跟着秦更离开,她能感受到他的目光,今后也会牢记这样被他凝视的感觉。有些可笑,她说了那么些大义凛然的话,结果与他身影相错时却边走边哭。

然而,那样的话即使再难过,至少是她自己作出的决定,她知道自己可以自私,可以随时不顾一切去反悔,但是现在不能够了,她叫秦更用茗渠给拿捏住了。

她不喜欢这样的感觉,却无能无力,总不能放任茗渠一个人在那里…也不能把这件事告诉赫梓言,他不会在乎茗渠的生死。

晚上,书湘侧卧着望着床前的月光,赫梓言的面庞浮现在那片皎洁的月影里。她想他们或许真的再也没可能了,他以为她和秦更有龌龊。

其实,这样也好。回头珏王他们憋坏想拿她做人质的时候,赫梓言一想到她不干净,厌恶了她,也就不会有被动的时候了。

他那么骄傲,完全不必要受制于人。

作者有话要说:

总有一种,再这么爆发式地写这么多下去,明后天就可以完结了。。。

第一百零七回

打心儿眼里说,书湘现在其实很不愿意离开嵘城。

翌日,天高云轻,光芒万丈,秦更提前知会书湘了,他说这是一个启程的好日子。

书湘没有表达意义的权利,第二日早起后随意进了几口粥。但是她发现很奇特的一点,她的伙食似乎变好了,前几日恨不能给她啃干馒头,今儿却又是牛奶又是蛋花粥又是各式配菜的,虽然她没有胃口,却仍旧每一样都吃了一点。

东西是谁准备的不言而喻,书湘看着满满一桌子的早饭眼睛慢慢不争气的湿了。他都以为她那样了,还愿意为她费心意,足见他待她向来是不错的。可是她不得不照着秦更的思路走,否则后果很严重,茗渠的一辈子就毁了,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幸福断送她,不能那么自私。

何况她留下来还牵扯到突格公主,毕竟赫梓言都和人家有了牵搭,她留着到底算怎么回事呢?谁能给她一个合适的身份…

书湘一边抹眼睛一边收拾东西,收拾好了她就背上包袱,最后恋恋地瞟了一眼饭桌才打开厢房的门。

门一打开她就怔住了,门前杵着个颀长的人影,背光立着,也不知他站了多久了,整个人的表情略有几分木讷,却在见到书湘的一瞬间鲜焕起来。

“湘儿。”赫梓言抬了抬下巴,书湘仔细看,发现他下眼睑泛着青黑,就好像一夜没睡。

书湘抿着唇,低下头不敢看他。她的眼圈还红着,手指头蜷在袖子里翻搅,嘴唇动了动,说了什么不仔细听几乎听不出来,“有什么事?”

“…”

他兀自走进屋里,返身见她还站在门槛前,不由攒了攒眉,“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书湘真害怕他说出个什么来她就舍不得走了,狠下心肠往外跨,连头也没回道:“不要,我没有话要同你说。”

她冷淡的模样真叫人不知怎么好,赫梓言的视线在房里扫视一圈,忽然毫无预兆地把她拉了进来,顺手就插上了门闩。书湘的包袱被扯得滚到地上,其实里头也就是几件衣物,她如今身无长物,包袱轻飘飘的。

拿起包袱再又背在身上,书湘调整好呼吸静静看着他,“你说。”

他黑魆魆的眸子里夹杂了几缕怅然,仿佛被搅乱的一池月影,凝睇了她一会儿,试探着拥住她。书湘只是轻微一颤,他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将她整个儿拥住了。

她靠在他胸前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垂在身侧的手差点儿伸上来揽住他的腰,然而最后只是握了握就缩回了袖袍里。

他喉结滚了滚,眉宇间逐渐松弛开,下巴抵在她发心,低低长叹着斟酌道:“我想过了,即便你与秦更真有什么,我也不在乎。定是他逼迫你的,他这人我知道,金玉其外,惯会要挟人。然而此一时彼一时,如今湘儿回到我身边,难道还要再离开我么,一别数月你就不曾想念我,不曾想过此番若是跟着他离开意味着什么?你想与我为敌?”

他胸口微微震动,声音传进书湘耳朵里都是嗡嗡的。

她下意识地摇头,摇到一半却发现没有意义,她自己知道自己所思所想便足够了,说多了露了底反倒不好。回头叫他知道她其实一点儿也不愿意离开他,他更不能放她走了。

赫梓言说完听不见书湘的回音,他捧起她的脸细看,仿佛要看到她心里去,低哑而诱哄的声调缓缓响起,“留下来,留在我身边,我会保护小书湘一辈子。你我是夫妻,一生一世一双人,湘儿都忘了么?我们还会有许多自己的孩子,你说孩子小名儿要叫金宝银宝瑞宝…”

“别说了——”书湘满面都是泪水,他们一起生活的画面在她脑海里肆意升浮,那么些温馨快乐的场景,好比一场冗长的戏,眼下却不得不到了曲终人散的时候。

其实人活着,哪有时刻由心的,他身上肩负着重担,绝不能因小失大。倘或哈兰尔再同珏王狼狈为奸起来,他果真能获胜么?

置他于烈火烹油的境地,她死也不能够。

书湘拿袖子在脸上一抹,“你根本不明白,我有不得不离开的理由,只当作我从不曾出现不成么?已经认定死了的人,就这么大剌剌重新出现在生活里不渗得慌么,既然都决定了迎娶突格公主,那么就照着原意走下去,公爹和婆婆会以你为荣,整个大懿都会以你为荣——”

赫梓言脸上肌肉一跳,突然喝道:“谁他妈稀罕!”

她的话字字都像刀子戳进他心窝里,他放下尊严好说歹说,她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全然不念往日旧情了!死了一遭怎么变化这样大,没有料想中的温柔,完全变作了另外一个人。他的书湘到底被藏去哪里了?!

赫梓言扳正书湘的肩膀,她眼里有水光,纤长的眼睫都濡湿了,低垂着眼睑只是不肯看他。

他脾气上来,俊脸紧紧绷着,五颜六色的,心脏搅成一团,咬牙恨声道:“是因为秦更?…看来你是喜欢上他了。什么我同公主订了亲我就应该照着原意走下去,摆着一副冠冕堂皇的嘴脸似乎是在为我着想,其实不过是你一心要离开我,何不明言!”

书湘肝肠寸断,泪水涟涟望着他道:“我何曾说过喜欢秦更了,何曾说过…!”她满面都被泪水浸润,黑亮的眼瞳像极了浸泡在水里的大葡萄,她可以被他以为是“死”了,可以不出现在他的生活里,可是他不能这样误解她。

她哭得都岔气儿了,他左手握成拳,眼风凌乱,逼问道:“既这么的,你做什么何执意要离开。”

书湘泣不成声,她不信泪痣的说法,可是确实是个哭包子,哭起来没完没了,像个水人儿。断断续续打着哭嗝,不知不觉揪住了他洁白的袍袖擦眼泪,他一狠心抽出袖子,脑袋里电光火石一闪,不知怎么就联想到了宁书齐。

他挑起她瘦得发尖的下巴,分明是吃味儿了的模样,声音却寒津津的叫人直起鸡皮疙瘩,“…不是秦更,那便是你那了不得的二哥哥了?”

他一直没说,其实心里始终在意宁书齐。

宁书齐同别个男人不一样,他嫉妒他在书湘心里占有一方谁也占不去的位置,美其名曰兄妹之情,笑话,十几年都不相识的男女陡然间成了兄妹,那也要适应得过来才是!

书湘手心里空空的,莹白的指尖缩了缩,失落地拢回宽松的袖襕里。她垂下脑袋,不晓得原来在他眼里她是这样朝三暮四的女人。

这一场对话似乎无以为继了,越牵扯越理不清,原来这里头还有二哥哥的事么?

书湘往门闩上看,秦更定然在等着她,他等不到她是不会出发的,他也不怕她不过去。吸了吸鼻子抬眼看赫梓言,书湘压下起伏的心潮和他道别,“我走了,你…”要好好的。

她咬着唇,话都说不完整,转过身要去拉门闩,耳廓的碎发却轻扬起来。书湘只感觉腰上一紧,还未来得及作出反应,瞬息间就被独属于赫梓言的沉厚气息包围了。

“你这是做什么?”书湘掰他勒在她腰间的手臂,可是徒劳无功。

赫梓言纹丝不动,呼吸逐渐粗重起来,男人要表达自己的想法有什么不必用语言,在语言发面同女人是说不通的。他迫切地想要占有她,她的身体她的心她的一切都只是属于他一个人的。

他略显粗鲁地在她身上摸索,灵活的手指从下伸进她外衫里,书湘并不反感,可是这样的时间这样的地点她根本不可能放任他。她不停地叫他放手,但她不明白越是这样越是刺激到他。

赫梓言打横抱起挣扎不休的书湘,一把将她抛在了*的床上,书湘摔得七荤八素,撑着手臂还没爬起来就被赫梓言俯身压下去。

他从来没有这么蛮横地亲吻她,任她哭鼻子乱踢腿他也不理会。

赫梓言抓住书湘两条手臂往她头顶上一压,下面的腿儿也压住,咻咻的鼻息拂在她脸颊上,书湘一阵脸热,却紧闭牙关拿眼睛瞪视他。这时候秦更必定等急了,她有些不确定起来,倘或她再不出现秦更会不会就以为她放弃茗渠了…

书湘不敢再设想下去,腿上倏的一凉,赫梓言不知何时把她亵裤半褪到了脚踝处,冰凉的指腹一路沿着雪白白的小腿肚儿往上划,引得书湘颤栗连连。

他面无表情,指尖停在她腿(世界和平)心摩挲,乌沉沉的眼睛看着书湘。她咬唇紧紧闭着眼睛,面庞酡红,像上好的玉石洇出的晕。

他俯下|身舔她的脸,书湘快要崩溃了,赫梓言简直是个变态!

她无措地摇头,想着不能这么下去不能这么下去,他却在这样的情况下抵住她,身体是最诚实的,他一沾上她便难以自控,几个月都没有碰女人了,再忍下去就要进庙里撞钟当和尚了。

阳光虚渺地从窗外爬进来,照在他英气勃发的面容上,他往里推进一些儿,她眉头皱的更紧。赫梓言道:“湘儿不愿意和我好么?”

顿了下,他兀自道:“可是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要说:

妈呀,本来以为今天能完结的哈哈哈哈(就是以为今天会写好多好多字儿xdddd我真是有抱负有理想!!)结果傍晚才开始码字儿,==。。。其实完结了我也舍不得的,掐指一算都快半年了,半年啊,啊,啊

好吧,新文其实不错啦,(自我感觉良好没救了xwx~)

这两天我自我感觉都在收尾,其实猛然发觉并没有!剧情在继续啊我的天、、、另外等哪天真要完结了,一时我也不会改成【完结】的,因为v文完结了就不能再写了,我还想写点番外啥的。。。当然,其实番外都是补充情节什么吧,好像也没啥可补充的望天,说不准就没有番外了,,咳咳,我还是老老实实完结吧==~~~~

第一百零八回

书湘上半身穿得还算齐整,下边却只剩下两条光溜溜的腿儿,他桎梏着她,说着让人心头泛酸的情话,书湘不是狠的下心的人,可是这回她已经作出了决定。**********请到看最新章节******不论是暂时抑或永远,她知道这个决定是正确的,只要决定正确,哪怕过程再辛苦,她也能从中汲取出离开他的勇气。

赫梓言抚了抚书湘不见松懈的面颊,他不明白她的紧绷,就好像他们是头一回做这样的事,她对他的抗拒明显到令他难以忽视。

他撤出来,强硬地扳着她下巴对着自己,薄唇轻启道:“睁开眼睛,看着我。”

人的眼睛是做不到欺骗的,只要底细观察,总会有不对劲的地方。赫梓言是这么想的,然而书湘的顽固超出了他的预计,她偏过脑袋不看他,粉嫩的唇瓣上下抿了抿,透出一抹诱人的光泽。

“御都,秦将军快要出发了,我去晚了总归不好…”她看着饭桌的方向,眼底有柔软的不易察觉的情愫黯然起浮,“你别闹了,让我走好不好?”

“不好。”

赫梓言答得飞快,他眸中掠过一线戾色,忽然牵引着她的手一路向下。书湘惊得转头看他,手却在下一瞬毫无阻隔地接触到了他精神饱满的“某处”。

赫梓言眉峰扬着,这样略显轻松的动作同他脸部整体的神情并不十分匹配,透出几分诡异。他看着书湘圆睁着的漂亮水杏眼,眸光里不乏审视。

须臾抓紧她的手,强迫她去握住另一个他,书湘臊得羞红了脸,光天化日的,白日宣|淫这样的事似乎不大合适,万一有人来了可怎么办?她固然想法多,奈何实在是违抗不了他的意志,徒劳挣了挣,纤白的手指最终还是轻轻握住了他顶头的部分。

几乎是在她柔软的手指覆上去那一霎那,赫梓言闷哼一声,白净的脸容上迅速泛起一层薄晕。

他却恶劣地挑眉道:“你瞧,它不舍得书湘离开。”

怎么好这么无赖呢…

书湘手里像握了一团火似的,她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发生着变化,越来越握不住。其实书湘没什么接受不了的,她的紧张里掺杂了少许忐忑,心里期盼他理智却又不敢放纵二人这样下去。

她发现赫梓言似乎很是享受,难道就因为她摸了他…那里?

想到这儿书湘的脸更红了。

空气里满是暧昧的味道,让人难以呼吸。赫梓言不禁抬手松了松自己一丝不苟的衣襟口,书湘咽了咽口水,目光顺着他的脖子停在他微微敞开的襟口处。

她握在他下面的手不觉松开,向上抽离时食指指甲盖儿却无意中刮到了男人最为敏感的地方。赫梓言后背一紧,他闭起眼睛,狭长的眸子里欲|火燎原。

书湘察觉到他的异样,她觉得是自己弄痛了他,陪着小心道:“你怎么样了,我不是成心弄痛你的…早知道我就小心一点儿轻一点儿,还痛不痛?要揉一揉么…唔…”

她嘴唇忽的被封住,他在书湘毫无防备的时候挺腰进入她,把她两条细长的腿勾在他腰上。书湘陷入了被动的境地里,喉咙里呜呜咽咽随着他的动作发出破碎的低|吟——

身下|人柔美婉转的嗓音就是他最烈性的催|情剂,他太久没有这么同她亲密无间地接触,自打以为书湘死了,他的心就跟着一块儿死了,书湘说他既打算了要娶突格公主便该照着原先的计划继续下去。

其实不是这样的,她又回到他身边,他什么计划也不需要了。

同有情人做快乐事,别问是劫是缘。情动时赫梓言一遍遍唤书湘的名字,他停不下来,沉浸在极致的欢愉里。

终于满满地倾泻在她身体里,赫梓言喘着粗气伏在书湘胸口,他把缠绵眷恋的香气吸入肺腑,骨节分明的手指插|进她头发里抚摩。

“…我以为再也不能见到书湘了,你不晓得我有多高兴。”他昨儿一夜没睡,天不亮就守在她房间门口,他让厨下准备了她爱吃的东西。失而复得,只要她一句话,他可以把心掏出来给她看。

他以为他的小书湘不会再说自己要走这样的话了。

书湘抬手拢了拢头发,脸颊光洁得如同鸡蛋白一般,她在他手掌心蹭了蹭。赫梓言常年握剑的手微有薄茧,徐徐刺痛她。

她鼻子泛酸,拉过被子盖在两人身上,他昨儿一夜没睡,此刻揽着她心中感到莫大的满足,书湘埋首在他胸前,很快听见赫梓言规律的鼻息声响起,她等了一会儿,抬眼看他,情不自禁探手抚摸他安静的睡颜。

书湘在赫梓言闭起的眼睛上亲了亲,他有一双最温暖动人的眼睛,尽管此时并没有看着她,她仍旧能够感受到他的温柔。她只要同他在一处就会无比安心,即便果真命丧黄泉了也不舍得离开他。

可是为什么秦更要用茗渠威胁她,为什么皇上希望她死了,还替赫梓言赐了婚利用他,让他迎娶突格公主——

他们都在逼迫她,她倘或心里没有赫梓言,也不会觉得辛苦。她可以实现曾经的梦想,无拘无束以崭新的面貌生活在朝阳下,如同平常男子一般走街过巷,那一度是她朝思暮想的日子。

一滴湿热的泪珠子坠在赫梓言眼角,她唬了一跳,慌忙抬袖轻轻擦拭,心里益发难过起来。但是再难过也不能赖在这里,将军府会有属于它的女主人,只是不是她罢了。

书湘小心地从他怀中退出来,站在床前穿衣服,悉悉索索穿戴齐全后呆呆地凝视赫梓言。

如果他醒了,会看见她对他揪心的依恋与不舍,可是没有。书湘害怕吵醒赫梓言,蹑手蹑脚地倾身为他掖被角,弄完这个,她又把他脱下来丢得乱七八糟的衣物整齐地叠了叠码放在床头。

似乎没有她再能够做的了,书湘弯了弯唇,在他微翘的薄唇上亲了亲。“不要找我,也不要怪我不辞而别。”她喃喃着,朦胧的视线里看到地上他歪斜的靴子,想要帮他摆放整齐。

赫梓言在书湘蹲下|身的时候悄然睁眼,眸中一片萧索,她抬头看见的却是他冷冽的视线,仿佛能把人冻住。

“到了这个地步,书湘依然决定离开我么?”他语意平静,眼中波澜不兴,像一汪结满寒冰的死水。

书湘怔忪,唇微张着,他的表情叫她害怕,她打从心底里恐惧,喉咙里好像不能发出声音了。

沉默即是默认,赫梓言扬唇轻笑,他的失望溢于言表,看她一眼也不愿意,抬手朝门随意一指淡声儿道:“那便走罢,希望自此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

书湘深呼吸一口,眼中干涩,她弯下腰,举着袖子把他靴子边沿的最后一点污渍擦干净,全程静悄悄的。

“我知道的。”一股股气流往她喉咙口上涌,书湘嘴唇不住颤抖着,却不露出一点哭腔,踅过身飞快地打开门走出去。

她站在门前惘惘地想,他不想再见到她是正确的。注定成就一番事业的人,不能为儿女情长绊住手脚,迎娶公主就目前而言势在必行,能够缓和大懿同突格的关系,利国利民,何乐而不为。

书湘背着包袱脚步虚浮地沿着甬道的边沿走,秦更同随行的几人果然还在等着她。她眼底的空洞使得秦更蹙了蹙眉,他倒是知道赫梓言进去了,过了这样久,他险些儿以为她不出来了。

“你倒是个有情有义的。”毕竟茗渠说到底在秦更的眼里只是个下人,他话里意味不明,说完推了她一把,“走快些罢,我收到可汗的飞鸽传书,咱们需得快马加鞭回去。”

书湘面无表情跟在他身后,每走一步都忍住想要回头的欲|望,她把过去十来年积攒的坚强都用在今儿了,直到出了嵘城,离开赫梓言的势力范围,在她仅有的几次回首中都没有捕捉到他的身影。

他是真的放弃她了罢,她跟着秦更走了,对立面的人,皇上金口玉言死了的人,从此山水不相逢,再见亦是路人。

书湘跟随秦更回去后,他果然没有把茗渠如何。

至于书湘,在他的眼里是一个随时能够派上用场的用具,他甚至不打算将宁书湘就是傅勋一事告诉珏王爷。秦更的目的从来就不是帮助珏王获得江山,他也知道自己小心眼儿记仇,今生最大的心愿就是看见赫家的人不快活。

如今盯上了赫梓言,他不快活,他便快活了。

珏王对秦更没有说服赫梓言一事深感无可奈何,又十分着急,每日里愁眉不展,急得夜晚也睡不着觉,好几回都在梦里梦见赫梓言同哈兰尔联手对付自己。诚然,目前已经是这样的情势了,他一筹莫展,急得找来秦更商议。

珏王爷毕竟是秦更的亲姐夫,他正寻思着自己扣着宁书湘这事儿到底要不要知会他姐夫一声儿,他这姐夫光有魄力,然而安稳日子过的多了,真正行事起来难免心浮气躁,他其实并不适合叛乱,倒不如做个闲散王爷的好。

若是告诉珏王他手里头有能不费一兵一卒,便使嵘城那油盐不进的赫将军大开城门的法宝在,想必才能叫他姐夫平静下来。

秦更才琢磨这事儿,他虑的长远,哪想不待他规划好怎么走好宁书湘这一步棋起死回生,那边嵘城的赫梓言却作出了震惊世人直至京师里皇帝都龙颜震怒的决定。

谁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图个什么?竟然放弃了于自己有利的大好情势,把那突格公主从嵘城赶走了…赶走了!非但如此,他还接连无视京里传达而来的数道旨意,只道是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么样的公然违抗圣旨,是不要命了么?

连年轻的突格可汗都闹不清赫梓言是哪里出了问题,他不是头一年同赫梓言打交道,印象里他分明不是个莽撞的人,他莫非不怕他联合珏王杀他个措手不及?然而哈兰尔一时不能瞧清赫梓言的意图,倒没有任何动作,只是观望着。

一个月眨眼过去,哈兰尔和珏王都有些坐不住了,两个暗下里接了头,一拍即合,第二日珏王就命军队进驻封城。

赫梓言抗旨不尊是一个月之前的事,书湘却在秦更刻意的隐瞒下什么也不知道。直到这一日随军搬入封城了,她才模糊听到了风声。

是怎样的感觉呢?仿佛枯木逢春,久旱甘霖,她只恨自己知道的太晚,已经一个月过去,他却是在一个月之前作出了那样的决定。

书湘心里有说不出的感动,干涸的心田一霎间由冬至春,他只是嘴硬,没有花言巧语,做的都是实在的事。原来他理解她离开她的原意吗,为了她,连圣上的旨意也不顾了。他这么好,好的让她觉得自己配不起他。

眼下珏王住进了封城,他们果真狼狈为奸了,加上哈兰尔的几十万兵马,御都虽守着嵘城这样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宝地,可兵马远远少于他们。一旦打起来实在没有胜算,且自己还落在他们手上,他单是为了证明他的心意么,冲动成这样。

然而赫梓言的冲动准确地拨动了书湘敏感的心弦,她从早到晚在屋子里踱着步子,见到秦更时也不敢表露出来,仍同先时一般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视线呆滞。他一走她就活泛了,她要想法子回去嵘城,陪他共渡难关,假使最后侥幸得胜了,回京后她也要陪他一起面对,要让皇上和天下世人知道她宁书湘还活着,而赫梓言抗婚是出于无奈之举…

因他不声不响抗旨的举措,使她的勇气和信心死灰复燃。

书湘想回嵘城,茗渠乍一听见只觉这是天方夜谭,她们先前在小镇子里那么久都脱不开秦更的监控,何况现如今到了封城,在这高高城墙围起来的边境小城里,到处都是卫兵,一个不小心就会被当作可疑人物抓起来,连四处走走都不能,更遑论离开了。

话是这么说,可偏偏天上就掉下来一个机会。

突格可汗哈兰尔自问是个聪明人儿,他也确实有主意,自打娶了心心念念的柔平公主,也确实打算为了她不再起战事,可是公主殿下娇生惯养,两人之间常有口角,生出许多嫌隙。

但是哈兰尔就是爱她刁钻的模样,记挂她不是一两日了,渐渐就习惯了她的蛮横不讲道理。男人嘛,没有为了女人放弃野心的道理,几年过去了,他拓展版图的*又开始膨胀起来。

现在他把主意动到了柔平公主头上,他其实还是为妹妹着想的,谁叫妹妹喜欢赫梓言呢,他虽是个汉人,但是哈兰尔却很是瞧得上眼,便决定给他一次机会。

哈兰尔决定叫柔平公主进嵘城里头去游说赫梓言,叫他投靠自己,他不计前嫌仍愿以公主下嫁。不过,考虑到赫梓言的怪脾气,此番十有八|九是不能成事的,如今哈兰尔同他安插在嵘城的内应已难以取得联系,让柔平去还有个目的,赫梓言倘或不答应,那就别怪他心狠手辣了。

哈兰尔的计划本身还是很完美的,此时除了柔平公主没有再合适进嵘城做说客了,可他偏生把柔平那性子给漏算了。

话说柔平无意间见到了宁书湘,她把她冷嘲热讽一番,最后口无遮拦之下将哈兰尔的计划和盘托出,连赫梓言身边有细作都告诉了她。倒也不是柔平没脑子,实在是在她眼中宁书湘此刻被困封城,她有神恶魔能耐将她告诉她的传进封城?

再说了,柔平心里模糊还是对赫梓言有感情的,当初她便倾心于他的赫表哥,如今嫁作人妇便不能作此想了,此番与其说是游说,于她而言更多的却是会一会故人。她和秦更有着惊人的相似,他们都不怵吩咐他们做事的人,并不担心完成不了会收到惩罚。

由于边境气候干燥,风沙大,柔平常年在脸上裹着细纱。她出发前还特特带着婢女到书湘跟前晃了一圈告诉她她要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