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林烟淡淡回他。

“林烟,如果我是你,今天会主动递辞呈。”宁则远冷冷留下这句话就走了。

林烟以为他指的是昨夜舒曼的事,没想到她人还没到公司,就接到丁晓白的电话。电话里丁晓白的声音很着急,“烟姐,最新消息,宁氏今天突然要开发布会。”

“什么发布会?”林烟一时愣住。

宁氏挑在这个时间点开发布会,实在微妙,最关键的是一点风声都没有!

林烟心生不妙。她忽然想到今早那个人说,林烟,如果我是你,今天就会递辞呈…宁则远这么说,肯定是和宏远项目有关,如果是她想的那样,今天恐怕不止递辞呈那么简单了…林烟脸色有些发白。

这场发布会来的太过突然,丁晓白费尽心力才从熟悉的媒体那儿弄到一张证件,两个人在公司简单碰个面,林烟就去现场。

酒店走廊里铺着柔软的地摊,她踩在上面,没有一点声响,林烟心里越发不安。她到的时候,媒体已经开始陆续进场,林烟没有随众人一道进去,而是拿起一边的宣传册慢慢翻阅。

宣传册以黑白为主色调,简洁,大方,干净,非常符合宁则远的审美。

林烟静静看着,忽然有人在一边唤了声太太,正是顾锐。林烟心头一凛。这意味着宁则远今天亲自到场!宁氏的发布会一般由他们公司负责营销的副总裁出席,看来这场发布会意义很重…

和顾锐打过招呼,林烟惴惴不安地走进会议厅。

里面已经很多人了,林烟在最后一排坐定,望着最前面的主席台,一时有些恍惚。她莫名有种感觉,自己像是砧板上的鱼,被人一刀又一刀凌迟而死,而宁则远正是执刀之人…

十点整,四五个人簇拥着宁则远准时出现。他的个子高,一出现就成了全场焦点。林烟随着众人的视线望过去。他穿着早上那套挺括的黑色修身西装,眸色淡定又从容,端坐在主席台中央。灯光下,整个人蒙着层淡淡的光泽,衬得他越发英俊与清贵。

宁则远在媒体前出现的次数少的可怜,一石激起千层浪,林烟已经听见周围悉悉索索的讨论声,还有女人在小声讨论,说他如何如何的好看。

林烟远远看着宁则远,心里阵阵发凉。与此同时,台上那人沉着地环顾一周,视线掠过林烟的时候,没有做任何的停留。林烟不确定宁则远有没有看见自己,可他如果看见,定能发现林烟脸色白的可怕。

拍照声此起彼伏,那个熟悉的声音一点点传来,林烟坐在最后,心彻底凉下来——和她担心的一样!

他说,宁氏将进行一系列战略调整,除目前传统的通信市场外,还将涉足多个领域,同时,宁氏还将与多家企业与研究院进行战略合作…

由于宁氏事前保密工作实在太好,宁则远宣布完消息,众人一片哗然。

喧哗之中,他的视线依旧淡然,那双墨黑的眼睛里缀着光,坚定又沉峻。

林烟静静看着他,而他却冲台下众人微笑,一脸的势在必得。

沈沉舟说宁则远蛰伏得越安静,意味着他的杀招就越大。

所以,她被宁则远杀的片甲不留了…

宁氏与那些公司达成合作协议,就意味着在宏远的项目上,安信没有占任何的优势,相反,还要被对方低廉的价格拖垮…而林烟的这个计划,会彻底成为鸡肋,成为安信的负担,成为宁氏的助力,更可怕的是,有人泄露了她的计划,所以宁氏才会提前准备!

宁则远很早就在谋划这件事,可这么多天,他在她面前一直不露声色,昨晚还…

手指攥得泛白,林烟默默垂下眼,抿唇苦笑。

宁则远真的好狠啊,狠到要对她赶尽杀绝,狠到眼睁睁看着她一步一步走到现在,马上要沦落为众人的笑柄…

林烟心口一窒,再抬眼看向聚光灯下的那个男人,越发觉得自己可笑。

只怕这人早在背地里嘲笑过自己无数次,她却一无所知…

发布会还没结束,各大媒体已经在网上刊登这个消息。这无异于一个重磅炸弹,业界瞬间掀起轩然大波。随后,那些与宁氏合作的公司也一一发布声明,将这事推上高.潮。

沈沉舟在办公室里,面色冷峻至极。

~

会后,宁则远见到顾锐,淡淡地问:“她人呢?”

“太太已经走了。”

长眉轻蹙,宁则远有一瞬的怔愣。他今天没有想到林烟会亲自过来,刚才他在上面已经看到她,林烟的脸色并不好看,也不知道她回公司之后能不能全身而退。沈沉舟肯定会查内鬼,不知道会不会查到林烟头上,就算查不到,林烟也会被人构陷,到时候沈沉舟会怎么办…

他们回公司的路上,还是看到了林烟。这里离安信并不远,她手插在大衣口袋里,慢慢走着。从背后看,林烟的身形很纤瘦,步子沉重,明显心事重重。

“先生,要不要送一下太太?”顾锐问。

静静看着林烟的背影,宁则远的眼里慢慢涌起些迷惘,转而又恢复清冷,更多的是自我的厌弃。

“不用,直接回公司。”

后视镜里,林烟的身影越来越小,风扬起来,吹乱了她的头发,很是狼狈…宁则远收回视线,轻轻阖上眼。

无边的黑暗中,林烟站在那儿,只要被人轻轻一推,就会跌落悬崖,摔得粉身碎骨!

而他是送她一程的那个人…

很好,扯平了!

第二四章

宁氏投下一颗重磅炸弹,短短数十分钟就占据了媒体的各种第一,连宁则远本人也迅速成为热门搜索。网上流传着他今天发言时候的一张照片,聚光灯下,他穿着修身又笔挺的黑西装,眉目英俊挺秀,眸色平静从容,薄唇噙着淡淡的笑意,实在是迷人。

负责营销的副总向宁则远汇报完发酵的进展,半开玩笑地说:“宁董,你开一个微博肯定比公司官微吸粉。”——这会儿宁氏官方微博底下全部是求宁则远照片的留言,蔚为壮观,堪比网红。

宁则远没有心情开玩笑,今天发布会的效果基本达到预期,他本该满意的,可心里就是有一处地方不受控制,不受控制地…想她。那道纤瘦的身影不停在他眼前晃荡,那些被风扬起的乱发写满了狼狈与柔弱,还有那张苍白的脸…宁则远阖上手边资料,偏头望向一边的徐逸秋,淡淡地问:“安信那边情况怎么样?”

徐逸秋没想到这种时候老板居然会关心竞争对手的情况,他如实回道:“暂时没有。”发布会结束后,业界各家多少都有一些反应,唯独安信静的像一潭水,不知是不关心,还是故弄玄虚。

这个答案没有令宁则远好过多少。他低低垂下眼,眼前又浮现出乌泱泱人群中林烟惊诧又仓惶的脸,有愤怒,有憎恶,有迷茫,还有…隐隐的哀伤,当时他的目光没有停留,可宁则远知道,自己昨夜用力亲吻过的人,正在他的话中一点点苍白,一点点崩溃,最后,连唇色都没了!

林烟确实被旁人陷害,可他似乎才是真正捅她一刀的人,而且,这一刀捅得心安理得。她带他堕入无尽的地狱,而他则将她逼上绝路,是不是真的扯平了?他有些迷惘,但又猜,林烟这会儿应该恨死他了吧…

这个念头让宁则远有一丝狰狞的快慰,很快,又是无尽的空虚。

有些事,一旦开始,就真的没有退路…

“宁董,要不要我去跟进安信的情况?”徐逸秋问。

“…嗯。”

声音淡淡的,听不出任何的情绪,只似乎有些疲倦。

徐逸秋应下正要出去,一直兴致不高的宁则远又突然让他留意安信的人事变动。徐逸秋一时愣住,宁董管的是不是有点宽啊?心里虽这样想,他口中却说好的,又问:“宁董,有没有特别需要留意的人?”

宁则远淡淡望过来。他整个人落在碎金里,这会儿清瘦的人影有些发虚,还有些孤寂。默了默,他终于吐出那两个字:

“林烟。”

“…”

徐逸秋哑然。跟在宁则远身边这么久,他第一次从宁董口中听到女人的名字,还是沈沉舟的前女友!

这一瞬间,他都不知该是什么表情了。

~

宁则远这一天很忙,上午是宁氏的发布会,下午连轴开了两个会,还有一个媒体采访,晚上是个推不掉的饭局。直到饭局散场,坐回车里,他堪堪松去一口气。但一想到待会儿回去要面对林烟,他的眉心不自觉又蹙起来。捻了捻眉心,宁则远问:“逸秋,安信那边什么动向?”

徐逸秋听出老板的弦外之音,他努力平静地说:“宁董,对方今天有一场高层会议,决议不太清楚,暂时也没有任何人事变动。至于林小姐,今天应该没什么问题。”

乌黑的长眉郁结在一起,喝过酒的脸上有一团异样的绯红,衬得白皙的脸庞越发苍白,宁则远不太好受。他喝酒一向节制,今天亦是,但不知为什么,他突然想醉。醉了,是不是就可以不用发愁该怎么面对林烟?

等回到公寓,宁则远才发现自己错的离谱——因为,林烟根本没回来!

客厅灰蒙蒙的,借着清凉的月色,勉强看清里面的摆设,“林烟?”他唤了两声,可家里很安静,根本没有人答他的话。宁则远心里突突慌乱跳了两下,一种不对劲悄悄在心里蔓延开,他快步走到卧室。卧室里很黑,窗帘拉开,轻纱飞舞,落下外面斑斓的灯影,可这五光十色的繁华里,哪里有林烟?

她不在家!

这个认知,让宁则远感觉很不好。

打开灯,白炽的光迅速冲淡黑暗,他眯了眯眼,然后,滞住了。

衣帽间里林烟的衣服不见了,原来和他领带摆在一起的丝巾也消失殆尽,而浴室洗漱台上只剩他的东西,属于林烟的那一角空空荡荡…好像从不曾存在过,好像她从来没来过。

宁则远拧眉,脸色难看至极。他又走回衣帽间,胡乱翻了翻,结果连一件女人的内衣都没有,消失的干干净净!

他忽然明白过来,林烟不是不在家,而是离开了…

心里蓦然有些慌乱,目光微沉,宁则远又去阳台、书房还有其他地方通通转了一圈,连储藏室都没放过。可是,这些地方怎么可能会有林烟?他仔细翻寻,也没有找到林烟留下的字条!

她去哪儿了?宁则远心里有一丝不可控的焦灼。

工作和私人手机上没有林烟的任何消息或者电话,他怔了怔,认清了一个现实:林烟曾经回来过,拿了所有的东西决绝离开,没有给他留下只言片语!

这一瞬间,宁则远心底涌起许多异样,碾过心尖,留下道道印辙…

给林烟打电话,那边直接关机,宁则远感觉更加不好。看着空荡的公寓,一种难以名状的痛苦与孤寂从心尖滋生出来,还有无尽的恨意——他已经堕入地狱,一直陪着他的那个人怎么能够不在?她怎么可以一言不发地突然离开,连个交代都没有!

真是该死!

宁则远痛苦扶额,一路飙车到林烟公寓楼下。

他没有直接上去,而是倚在车边,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静静抬头看。这场景像极了他向林烟提出结婚的那个晚上。那一天,他也是在楼下站了很久。楼上的灯没有亮,几番犹豫,他最后咬牙上楼,结果,林烟真的不在,他松了一口气刚要离开,林烟就回来了!

如今,那间房也是黑漆漆的,他忽然没有勇气再上去。如果林烟在里面,他不知该怎么说,如果林烟不在…宁则远蓦地发现,如果林烟不在,那么,除了她的电话和这个地方,他都不知该去哪儿找她…

如果林烟就这么消失在茫茫人海,他根本找不到她!

~

新一天的太阳一点点爬起来,人们上班上学,不时有说话声传来,还有早饭的糯香在空中飘荡。车里的人静静看着这一切,又看了眼腕表,心如死灰。宁则远头痛欲裂,扫了眼没有任何动静的房间,一踩油门,飞似地逃开。

握着方向盘的手越来越紧,白皙的手背青筋狰狞,他的心情越来越焦躁,一向冷静沉峻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眼底燃着明明灭灭的火,通通是怒意,就连飙车的快感都无法满足他的心!忍无可忍,一贯稳重的宁则远骂了句脏话,将车停在路边,给徐逸秋打电话。

“林烟呢?”他暴躁又抓狂地问。

徐逸秋彻底愣住,不到二十四小时,他已经是第二次从宁董口中听到这个女人的名字,而且,还是这种时候,是不是太诡异了一些?

不过停顿片刻,那边又吼过来一句:“找到她!立刻、马上!”

凶残的不得了!

挂掉电话,宁则远将手机扔到一边,太阳穴突突地疼,他使劲压了压,却怎么都缓解不了这种痛苦,只能无力地阖上眼。

眼睫纤长,在英俊又苍白的脸上落下好大一片阴影。阴影里,他似乎又一次看到那人的渺小身影,那样的狼狈,那样的柔弱…他的心像是被剜了一刀,疼得只能眉心紧拧,那种愤懑与无助无处可发泄,忽然,有人温柔地搂着他,那是女人的温软体香,还有沐浴后的干净清爽,让他的心有片刻的安宁…

嘴角动了动,他茫然睁开眼,眼前是惨白的光,哪儿有什么人在?

她肯定是恨他,所以才离开!

她肯定是恨他,所以才留他一人在这无望的苦海里挣扎!

肯定是这样!

真是…无力挽救。

~

颓然回到公寓,宁则远开门时听到有人说话,他一怔连忙喊道:“林烟?”——结果是宁母与宋妈从里面出来!宁则远大惊,林烟不在,这还怎么演戏?

他这会儿还穿着昨天的衬衫,皱皱巴巴的,哪儿还有往日清贵的模样?

宁母一脸愠怒,语气凌厉极了:“阿则,我知道你不会照顾自己,没想到林烟不过是去封闭办公几天,你居然连家都不回!今天是我们看见,如果被她知道呢?”

宁则远微微一怔,倏地,一直紧抿的唇角悄悄扬起来。他不应该对着满脸愠怒的母亲笑的,可是,他心里真的轻松许多,那种死死缠着他、束缚着他、扼住他的郁结、烦闷、愤怒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通通是晨光里浅浅的笑意。

不用被独自留在苦海的感觉,真的很好,他独自一人承受不住堕落地狱的不堪…

可是,当得知昨天中午林烟就给宁母打过电话,说要去集中封闭办公,再想到林烟居然什么都没留给他,还害得他胡思乱想、丢脸至极,以为她…

宁则远眼睛半眯,极度不悦。

没良心!

第二五章

徐逸秋今天本以为会看到一个暴君,没想到宁董与往常无异,眉目清冷又淡漠,好像早上电话里的凶残只是自己的错觉。他百思不得其解,进去送完文件,又在一边小心翼翼地说:“宁董,安信要求项目组集中办公,林小姐应该是去他们位于翠湖的生产基地了。”

出乎意料,宁则远静静盯着手里的文件,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等翻到宏远的应标方案,他才淡淡问了一句:“这个项目什么时候答标?”

“半个月后。”

乌黑挺秀的长眉微蹙,转瞬舒展开,宁则远一脸淡漠地点头,再没有别的话。

徐逸秋很费解。宁董唱的哪出戏啊,一大早暴跳如雷地要他立刻找到林烟,现在听到下落,却又没有多余的表示。他还以为宁董会立刻追过去,上演一场虐恋情深呢…

可宁则远怎么可能会追过去?

他那样清冷的性子,就连最想念阿嫣的时候,也只是借着工作名义,去她所在的城市逗留半天,还不是单独见的,而是一帮她的朋友…

更何况林烟?

想到林烟,宁则远的头又开始疼了,他使劲压了压太阳穴,心里不大痛快。

在他看来,林烟愚蠢至极,蠢得无药可救!这种形势下不但不避嫌,还不死心地留在安信,她难道以为沈沉舟是真的信她?呵,那些不过是沈沉舟的把戏…

昨晚他一直以为林烟是恨他才离开的,没想到,居然是因为沈沉舟——真是自作多情了一回!

心中郁结难消,宁则远低低垂眼,纤长的眼睫颤了颤,在醉酒后过分苍白的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阴影里,一贯平静沉峻的眼底涌起一些细微的波澜,薄薄的唇微微勾起,是个讥笑。

还有半个月宏远的项目就正式完结,那时候,她也该回来了,等着看她的笑话吧,等着看沈沉舟如何彻底的抛弃她…

~

集中办公的日子极其枯燥,项目组白天在翠湖的厂区上班,晚上回宾馆休息。手机统一上缴,电脑由公司配备,设置了上网权限,而且每一次操作都会被记录在档。众人无所事事又战战兢兢,只能围着应标方案一遍又一遍的修改讨论。

这天临近下班,每个人脸上都有些倦意。

林烟照例在做一天的总结,又提出后续几个需要修改的地方。话音没落,底下就有人悉悉索索小声抱怨。——自从宁氏那场发布会后,林烟直接变成了一个笑话,威信骤降,而众人看她的目光里总带着异样。如果不是沈沉舟力排众议,她这会儿估计已经直接打包滚蛋,哪儿还能在这儿?

所以,有人不满、不服气是肯定的。

林烟十分清楚众人对她的意见,她不再说话,只是眉目沉静地望过去。

被她这样注视着,那人心里更加不快,直接将笔惯到桌上,拉着脸将东西一收就走,毫不留情面!那支笔滴溜溜滚到地上,在安静的会议室里发出不大不小的动静,一时尴尬极了。其余人脸上顿时精彩纷呈,唯独丁晓白担忧地望着林烟。

这样的事情每天都有,林烟忽然觉得累,她看着手里的方案,沉默片刻,便让他们散了。

丁晓白一边整理今天的纪要,一边偷偷观察林烟。这几天在老于的默许下,这些人对林烟是什么态度,他通通看在眼里,可林烟就这样一直淡然地安排工作,也不生气,也不埋怨。他不知道林烟到底在坚持着什么。其实,发布会当天,他就以为林烟会扛不住压力离开公司,没想到她坚持到现在。一时间,丁晓白也不知该说什么。

察觉到助理的担心,林烟朝他笑了笑,表示不用在意。

从小到大,她被父母宠着,没有遇过什么挫折。林烟一直天真的以为自己是朵娇花,直到父亲突然去世,家中陡生变故,她才发现自己不过是一株浮萍。那几年再困难,她咬咬牙就能挺过去,可这一次,林烟觉得自己有可能挺不过去了…

她十分清楚自己的状态。

当亲耳听见宁则远说出那些话时,她就知道自己羽翼被人狠狠削了,被人算计了,一败涂地。安静地坐在那儿,看着聚光灯下的宁则远,林烟感觉到魂魄抽离的痛苦,而他的话化作一把把凌厉的刀,直接将她钉死在那个地方!

在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她实际上已经死了,如果不是为了争口气,她不会坚持到现在。

因为,在这样一个严酷冬日,她真的什么都没了…哦,不,她也许还有沈沉舟的信任。

那天从宁氏发布会回来,林烟被叫到顶楼会议室。都是高层,沈沉舟坐在首位。他穿一身灰色西装,面色冷峻,远远看着,还有一些淡淡的疏离。

每个人的脸色都不好,站在众人怀疑的视线里,林烟身形越发纤瘦,也挺得越发直。

她异常镇定地说,我从没有泄露给任何人,说完,只是望着最前面的那个人。

而沈沉舟却没有看她,他只是低头翻阅最新的情况,还有项目组的成员报告。

沉默许久,沈沉舟终于抬眼迎上林烟的视线,异常平静地说:“我相信你。”

可没有人知道,说这话的时候,他的手不自觉地紧了紧,因为,他说了假话,他现在谁都不信!

之后沈沉舟力排众议,留下林烟,并要求投标项目组即日起封闭办公。

林烟是感激沈沉舟的,至少,他相信她,还给了她一个证明自己的机会。

思绪慢慢回来,林烟收拾完东西从厂区回宾馆。她今天晚了,没有赶上食堂,也没有赶上班车,只能在附近的公交车站等车。

这里是翠湖新建的工业园,占地面积很大,除了安信,还有许多公司在这边设厂,比如圈子里几家出名的台企。现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工业园空空荡荡,没什么人,林烟靠着路灯发呆。

视野里,有几辆车从更远的空地驶过来。这里经常会有公司来考察建厂,所以林烟没有在意。直到他们经过跟前,她才发现其中一辆车牌很熟悉。林烟没有惊讶,只是静静看着那车,又淡淡移开视线。宁氏在国内已经有好几个生产基地,在国外也有研究所和代工厂,真没有必要再新建厂区,但一想到他们近期的战略调整…林烟微微一怔,又黯然垂下眼。

副座上的徐逸秋有些紧张,他偷偷观察着后面的宁则远。那人就像没有发现林烟似的,依旧神色淡漠地望着别处。徐逸秋一直以为宁董推掉其他工作、不顾明天的早班飞机、亲自坐两个小时车过来看选址是有其他的打算,没想到,宁董真的只是看选址而已。

静谧之中,宁则远缓缓抬眼望向后视镜。那人就站在路灯下,脚边的影子拉得颀长,显得越发纤瘦…

“逸秋,在这边吃完晚饭再回去。”他淡淡地说。

徐逸秋心里小小雀跃,终于来了!

~

林烟从公交车上下来,发现刚才那几辆车停在对面酒店。夜色弥漫,霓虹闪烁,她静静看了一会儿,走到旁边超市买了盒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