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如蕴轻轻擦掉眼边不知什么时候出来的泪水,笑着对观保道:“你快些走吧。“观保退了几步,似下定决心一样,大踏步转身走了。

丫鬟见了,急忙跟了上去。刘如蕴看着天空,此时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看着天边变幻的彩霞,刘如蕴的泪又要往下落,天下男子,都是如此,如此的理所应当,自己所为,究竟是对是错,顿时觉得糊涂起来,值得吗?到底有什么值得吗?顺其自然,不也能一生顺遂,人人称赞,认命,认命。

刘如蕴觉得一阵晕眩,忙扶住旁边的假山石要定一定。 身后传来一声叹息:“原来刘姑娘心中所想,竟如此的。”刘如蕴没想到身后有人,转身去看,背后的竟是王二爷,他面色有些发红,看来是喝了几杯酒。此时还紧皱着眉头,想搜寻个什么样的词来形容。

刘如蕴不由有些恼怒,偷听也罢了,这偷听完了,还出来说就实在是。王二爷已经走上前来,看着刘如蕴,刘如蕴此时心中的怒火越发大了,冷声哼道:“离经叛道,不识好歹,还有什么?水性杨花?”

王二爷大笑出声:“水性杨花?刘姑娘,此时可否说你是口不择言。”刘如蕴脸一红,水性杨花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怎么方才说了出来。王二爷不由又上前一步,刘如蕴后退一步站定行礼下去:“王二爷,男女有别,小妇人先告辞了。”

说着转身就要走,王二爷上前一步,伸手去拉她的袖子:“我该怎么称呼你,是刘三姑娘,还是潘大奶奶?”刘如蕴袖子被他扯住,已经十分恼怒,又听到他这样问,更加火大,把袖子紧紧扯下来:“王二爷,还请自重。”

说完就怒气冲冲的走了,王二爷并没有跟上去,只是看着她的背影,这个小女子,甚是有趣。“舅兄,你?”背后传来迟疑的问话声,都不用回头,王二爷就知道身后的人是潘大爷,笑着转身:“妹夫可有什么事?”

潘大爷迟疑了一下,终于还是问了出来:“舅兄对她?”这个她就是刘如蕴了,王二爷手一摊:“她?妹夫,她已下堂自去,与你各自不相关,难道你还对她有什么想头?”潘大爷被问住了,脸色红了又红,王二爷回头望去,刘如蕴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王二爷又望眼潘大爷,见他还是一副怅然若失的样子,上前拍一拍他的肩:“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潘大爷不由拉住王二爷:“舅兄,初时我也不想的。”王二爷挑高一边的眉头,潘大爷的手又颓然放下:“令妹甚好,若不是这样,我也不会有了令妹。”王二爷哈哈笑出声,拍着他的肩道:“这是实话,失之东隅收之桑榆。”

潘大爷也跟着呵呵一笑,嘴里小声嘟囔了一句,潘大爷还当自己说的,王二爷听不到,王二爷的眼光凛了一下,微叹一声,再没说话,潘大爷的话王二爷其实听的清清楚楚,只可惜缺了点才学。

刘如蕴双颊都是红的,又在园子里胡乱逛了一会,等到面上神色复了正常,这才回到待客的花厅,此时酒席已经开了,望见她来,刘大奶奶迎上去嗔怪的说:“你去哪里了?怎么这么久?”

刘如蕴掩饰的笑笑:“嫂子这里的园子又添了许多景致,一时看的忘了,直到看到掌上灯,才想起来。”说着回到位子上坐下。

刘如蕴的位子,紧邻着珠儿,珠儿今日是送亲来的,打扮的喜气洋洋,头上也是首饰辉煌,就算有几个太太奶奶小声嘀咕,这刘家,把个丫鬟出身的请在上席,却也只是小声嘀咕而已,文聚楼书坊的生意正好,吴奶奶也去赴过几次宴席的,世人都是势力的,不过私下议论罢了。

见到刘如蕴过来,珠儿忙起身接住她:“姐姐方才去哪里了?我送亲过来,酒席上不见姐姐。”刘如蕴淡淡一笑:“你也知道,我喜欢这些景致,去游赏了一会。”

珠儿哦了一声,旁边有个太太已经笑道:“这位奶奶面生的很,想来就是吴奶奶的表嫂,这里刘家的侄女了吧?”刘如蕴侧头去看,也是个陌生的太太,这个席面,都是近亲,刘如蕴不知道这是谁,笑着问道:“不知这位怎么称呼?”

太太掩嘴笑道:“刘家姑娘,你定是不认得我,我却是这里二姑爷的姑母,嫁到南京已经二十来年了,夫家姓赵。”二姑爷的姑母,刘如蕴想了许久,才把这个理清楚,原来是二姐婆家的姑母,忙笑着道:“原来是赵太太,从前从没见过,失礼了。”

赵太太笑一笑:“这不算什么。”戏台上此时正在唱戏,唱的是寒窑记,王宝钏苦守寒窑十八载,到头来不过是做了三天的娘娘,刘如蕴的唇边露出一丝苦笑,祖祖辈辈,都是这样过来的,这句话又回荡在刘如蕴耳边,她的胸口开始疼了起来,没用的,什么都没用的,这个天下,是没有女子的活路的。

刘如蕴用手抓住胸口,想站起来,珠儿察觉到了,小声的问:“姐姐,你怎么了?”刘如蕴这才想起是在酒席上,忙摇一摇头:“没事的。”珠儿见她脸色如平常一样,这才安心下来,继续去台上看戏。

台上换了戏,是琵琶记,看到赵五娘对公婆如此孝顺,赵太太握了握刘如蕴的手,叹道:“我那个侄媳妇,正是比这戏文上唱的还贤淑。”何奶奶的贤淑,是出了名的,刘如蕴笑笑,赵太太想是多用了几杯酒,话有些多,见刘如蕴肯听她说话,笑着说:“只是听说这里太太的三姑娘,可没有我侄媳妇这么贤淑。”

这里太太的三姑娘,珠儿一怔,这不就是自己姐姐吗?刚要开口说话,已经听到刘如蕴在问:“三姐姐我许久都没见了,不知道出什么事?”

赵太太看一眼上面坐着的刘太太,小声的说:“刘姑娘你想是嫁在外面时日长了,不知道你那个三姐姐,好好的竟要下堂求去,松江潘家是什么样的人家,多少女子做妾都想进去,你瞧瞧对面那个,就是潘家新娶的,连儿子都生了,多么大的福气让别人享去了。”

一说起是非,自然有人想听,旁边席面上有人自然也凑了过来,顾不得这还是在刘家,你一言我一语小声的把刘如蕴的事说出,话里话外,口口声声就是刘如蕴不识好歹,男子家娶妾是常事,有什么容不下的。

讲的起劲时候,还有人嘴一撇:“听的那不识好歹之人,离开松江就不见了。”珠儿在旁听的发急,连连扯住刘如蕴的袖子,刘如蕴却理也不理她,脸上依旧挂着浅浅的笑在听,一副听的很入迷的样子,就算听到她们口口声声说着自己的坏话,脸色都没变一下。珠儿在旁看着,更是急的似热锅上的蚂蚁一般。

偏生旁边还有个太太道:“哼,那样的女人,定是没脸出来见人,死了最好,省得给父母丢脸。”珠儿不由有些恼怒,站起身道:“这是什么地方,怎么在讲这些捕风捉影的话。”珠儿这一开口,众人脸色不由变一变,赵太太看着旁边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刘如蕴,想起方才自己说的那些话,渐渐觉得不对,怎么说这都是被说的人的堂妹,忙咳嗽一声:“我们不过说些闲话,还是看戏看戏。”

说着赵太太把珠儿拉了坐下:“吴奶奶,快些坐下吧。”还有一两个没散的看见珠儿这样,小声说了一句:“这丫头出身的,就是上不了台面。”刘如蕴喝下一杯酒,看着那说话的人,这才开口说话:“丫头出身的又如何,总比你们在这里闲嚼舌头的好。”见她突然变脸,周围都鸦雀无声了。

珠儿听到刘如蕴说话,扯了扯刘如蕴的袖子:“姐姐,没什么的,我没事。”赵太太用帕子点一点唇角,笑道:“刘姑娘,我们也知道,刘三姑娘那样做,你既是她的姐妹,定是为她心疼,不过她的终局,我们都没见过,只是猜测而已,刘姑娘你别生气了。”

有人连声附和:“就是就是,今日是什么日子?刘家的好日子,这些还是别说了。”刘如蕴抬头去看说话的人,眼波流转:“是吗?若不是好日子,你们就讲个不休吗?”这个,众太太们都愣住了,珠儿忙出面打圆场:“好了,各位还是归座吧。”

赵太太也笑着道:“这台上的戏真好,还是看戏吧。”各人散去,各自归座,珠儿等她们走了,这才替刘如蕴擦一擦脸,理一理头发,见刘如蕴喝的满脸绯红,双眼迷离,心里叹息。小声的道:“姐姐,你是不是醉了?要不要我们先告辞。”

刘如蕴呆立了半响,才长长叹了一声,刘大奶奶也看到方才的骚动,急忙走了过来,见刘如蕴只是呆坐在那里,还当她喝醉了,急忙对刘如蕴道:“小姑,你是不是醉了,我命人扶你进去歇息可好。”

刘如蕴只是握着刘大奶奶的手,笑着摇头:“大嫂,不必了。”刘大奶奶摸一摸她的额头,触手处一片火热,怎肯让她再坐在席上,唤了丫鬟过来,要她们把刘如蕴扶去歇息,珠儿也起身扶住刘如蕴。

刘如蕴只是拉着刘大奶奶:“大嫂,我错了。”刘大奶奶听到这话,愣了一下,转眼又笑着道:“错了也没什么,人谁不犯错?”刘如蕴摇一摇头:“大嫂,我说的不是那件事,是另一件事。”

说着刘如蕴转而面向赵太太她们,一字一句说的极清楚:“我,从来不会委屈自己,这事也一样。”说着还想再说,不过却打个酒嗝,刘大奶奶见她这样,忙叫丫鬟把她扶进去。

珠儿有些不放心,对刘大奶奶道:“我也进去瞧瞧。”说着也去了,赵太太想起方才和人说的那些,面色红一红,哂笑着对刘大奶奶道:“大奶奶,方才我们不过说些闲话。”

闲话?刘大奶奶心里跟明镜样的,方才她们说些什么,猜都猜的到,不过这是自家儿子的喜宴,怎么也要忍了下去,刘大奶奶淡淡一笑,道:“是,谁不知道赵太太对旁人家的事情是最清楚明白的。”这话一说出来,立时有人开口:“只是赵太太对自家的事有些不大清楚,连赵老爷在哪里也不知道?”

这话一说出口,有人扑哧一声笑出来,赵太太性子凶悍,赵老爷怕她是不消说的,偏生赵老爷又有些男人嫁常说的毛病,去年在秦淮河相处了一个相好,偷偷摸摸赎了身,不敢接回来家,只是养在外面,被赵太太知道,带着无数的仆妇上门去打了个稀巴烂。

这事南京城人人都知道,不过没人当面说出来。听到有人笑话,赵太太面子上挂不住,对着笑的那个人就哼了一声:“柳太太,你也别笑话我,你对你家的事倒是清楚明白,我倒想请教,你家老爷的妾又为什么隔几个月就没了?”

柳太太听到赵太太这话,她的脸也挂不住了,柳老爷好色是全南京城都知道的,一年娶三四个妾也有的,不过每次都是欢欢喜喜的抬进门,过四五个月就后门一具棺材出了门,虽说每次都说,是出意外死的,但内里情形如何,只怕个个肚里都明白的。

柳太太最恨别人提这个了,脚一跺,开口刚要说话,刘大奶奶笑道:“好了,都不过是说些闲话,看戏要紧,快些看戏。”说着环视席上的那些人一眼,招呼赵柳两位太太落座。

王太太的席,是和刘太太在一起的,见到刘大奶奶的举动,王太太只是笑一笑,并没有说话,王兰芝此时正好过来这席上,笑着对刘太太道:“亲家太太,也不是我夸表姐,像表姐这样行事大方的,还真没见几个。”

王太太见女儿这样说,看了刘太太一眼,刘太太记挂着女儿,哪还有心情吃酒看戏,更没有心情和王兰芝说什么,只不过笑笑,又坐了一会,就托言离开席上去刘如蕴歇息的房里。王太太这时还摸着王兰芝的脸,嗔怪她不该喝这么多的酒,看见刘太太离去的方向,想到刘如蕴,那样的女儿真是不省心,还是自己女儿最好。

刘太太刚走到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说话声,说话的是珠儿,间或还杂着刘如蕴的咳嗽声,听到刘如蕴的咳嗽声,刘太太心里着急,正要上前推门去问,突然听到珠儿说出自己,又停下了脚步,想听听女儿和珠儿会怎么说。

珠儿给刘如蕴递了杯茶,见她喝下后咳嗽好些,这才叹道:“姐姐,你这是何苦,你这样,老爷太太多心疼?”刘如蕴觉得好些,靠在床头道:“珠儿,我左思右想,对不住的只有爹娘。”珠儿听了这话,大感欣慰,笑道:“姐姐你能这样想实在太好了,就顺了老爷太太,回松江去。”

刘如蕴只是摇头:“珠儿,我不会回去了。”珠儿大感奇怪:“姐姐,你不是说对不住老爷太太,怎么又不肯回去?”刘如蕴叹气:“珠儿,你不懂的。”

刘太太听到这里,已经忍不住了,开门进去:“如蕴,你究竟怎么想,告诉娘。”珠儿见到刘太太出现在门口,忙上前行礼。

刘太太见刘如蕴躺在床上,长发披散下来,看来一番楚楚可怜的样子,心头疼了一疼,坐到刘如蕴的床边:“如蕴,你究竟想要什么,娘就是剜了身上的肉给你也好。”

刘如蕴看着刘太太,似儿时一样,趴到了刘太太的膝上,刘太太见女儿这样,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这个女儿啊,是自己娇养着长大的,只是用手理着她的头发:“如蕴,这件事过后,跟爹娘回松江吧,你嫁人也好,不嫁人也好,娘都由着你,刘家不少你一口饭吃。”

刘如蕴直起身子:“娘,我不会回去的。”刘太太听她这样的话已经听的太习惯了,更不会脸色变了,手还没理开她的头发:“如蕴,你可还是和他们在赌气?”珠儿在一边听着刘太太的话,也点头附和:“是啊,姐姐,你可是在赌气?”

刘如蕴这次是真的笑出来了:“娘,你怎么会这样想呢?”刘太太只是叹息:“女儿,你真是长大了,娘不懂你了,潘家娶妾你不肯容,另给你寻的你也不想要,你究竟要如何,说到扬名,女儿,这条路太难。”

刘如蕴靠到了刘太太怀里:“娘,女儿只是不愿意。”说到这,刘如蕴的眼神转的黯淡:“女儿自己也明白,这是奢望,然人活一世,真要像娘也好,大嫂也好,这样过一世,女儿是不愿的,女儿只愿。”

刘太太接了她的话:“你只愿能似男子一样,堂堂正正在这天地间立足,女儿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是自古就有的。”刘如蕴的眼波一转:“娘,我知道,只是我看历代的书,都有这样的女子,女儿想着,总有一日,女儿也能似男子一样。”

刘太太的泪又落了下来,猛的想起今日是好日子,怎能落泪,把泪咽了回去,只是拍着刘如蕴的身子:“女儿,你就算这样想,也无须不认父母,你怎能如此忍心。”刘如蕴偎进刘太太怀里:“娘,女儿的想法,实在太过惊世骇俗,众人知道了,定会议论爹娘,说爹娘教女不严,女儿怎忍心让爹娘为了女儿再?”

珠儿擦一擦泪:“姐姐,你今日也看到了,就算你不认老爷太太,别人的闲话也是管不住的。”刘如蕴点头:“是,她们就是这样。”说着看向刘太太:“娘,我好害怕日后也成这样的。”

刘太太把她更搂紧些:“罢了,由着你吧。”说着轻声叹息:“其实,我也不愿意,只是人心。”最后几个字,刘太太的声音很低很低,刘如蕴听清楚了,人心难料,誓言易变。

珠儿听不懂,只是看着她们母女,姐姐这样,不知道是好是坏?想到这,珠儿双手合十拜了拜,只愿天上神佛保佑,能让姐姐早日达成心愿。

出行

门口有人轻轻的敲门:“太太,大奶奶请你出去。”刘太太擦擦泪,刘如蕴已经起身,刘太太见她脸上平静下来,长叹一声,替女儿理一理衣着,径自出去。

等刘太太走了,珠儿上前有些抱怨的道:“姐姐,你怎这样?”刘如蕴看着珠儿,半天才道:“珠儿,其实你也不明白我,是不是?”刘如蕴说的虽然轻,珠儿还是能听出她话里的挫败,珠儿没有说话。

刘如蕴叹气:“珠儿,你只不过习惯听我的话罢了?”珠儿坐到刘如蕴身边:“姐姐,我是你的人,我不听你的话听谁的,再说。”珠儿看着刘如蕴,笑的很开心:“姐姐对我这么好,我怎么会不听姐姐的话呢?”

刘如蕴看着她,目光柔和,声音温柔:“珠儿,你是这样的,陈妈妈也是这样的,爹娘也是疼我的,我实在是有福气。”珠儿听到刘如蕴的话,突然有不祥的预感,紧紧拉住刘如蕴的手:“姐姐,你不要吓珠儿,不要做什么不好的事情。”

刘如蕴拍一拍她的脸:“珠儿,我不会的。”珠儿如释重负的点头,刘如蕴看着她的脸,突然笑了,珠儿历来都是信任自己的,从来没有忤逆过自己的意思,珠儿如此,陈妈妈如此,连自己的父母都是如此,她们都是如此,都只愿自己一生平安顺遂,只可惜自己不会像旁人一样,顺着前人走的路走。

戏唱完了,灯也灭了,日升月落,刘大奶奶来的时候,刘如蕴正在梳洗打扮,刘大奶奶一眼就看见刘如蕴手里拿着胭脂在往嘴上点,这脂粉,这几年来还是头头一次见刘如蕴用这些东西,刘大奶奶不由上前按住刘如蕴的肩笑道:“小姑终肯用些脂粉了。”刘如蕴点胭脂的手顿了顿,继续把胭脂往上面点。

刘大奶奶说话时候,顺手从首饰匣里拿出一根金簪子要替刘如蕴挽髻,刘如蕴任她打扮,只是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依旧是青春年华,快两年没用脂粉了,此时重新点上,觉得整个人都亮了很多,刘大奶奶给她用金簪挽好头发,戴好首饰这才笑道:“小姑也该穿几件鲜艳的衣服,才刚二十,何苦成日素着张脸。”

见刘如蕴打扮好了,丫鬟拿来衣服,刘大奶奶见还是那种素色的衣衫,不由白了她一眼:“怎么还这样。”刘如蕴这才从梳妆台前转过身:“大嫂,今日是新媳妇见婆婆的日子,你还不去受新媳妇的礼?”

刘大奶奶打刘如蕴肩头一下:“我这不是好心请你一起去,你反而要挑我的礼。”话还没完,就有丫鬟来到:“大奶奶,太太请你速去堂上。”刘大奶奶嗯了一声,拉住刘如蕴道:“小姑,我们一起去罢。”

刘如蕴起身推她:“大嫂,你也知道,我素来不爱这些虚礼,你先去罢。”刘大奶奶不由愣了愣,刘如蕴起身把她往门口推:“好了,就算要摆婆婆的谱,你也舍不得燕娥在那等吧,快些去吧。”刘大奶奶这才笑道:“中午还有酒席,可不许走。”这才转身离开。等她走后,刘如蕴叹一口气,依旧在梳妆台前坐下。

刘大奶奶匆匆赶到堂前,别说燕娥和观保已经穿的整整齐齐,候在下面,连刘太太和刘老爷夜早就坐在上面了,刘大奶奶对公公婆婆行礼后这才坐回自己位子上,见刘大奶奶来了,刘太太点一点头,有老妈妈引着燕娥和观保依次行礼。

礼刚行到一半,有个丫鬟急匆匆过来,小声在珍儿耳边说了几句,珍儿脸色变了变,看了看刘大奶奶一眼,又见燕娥他们在行礼,又对丫鬟说了,丫鬟点头,匆匆走了。

刘大奶奶在上面看见,想起这个丫鬟就是昨日派去伺候刘如蕴的,难道是小姑出了什么事?正在思量,刘太太已经笑道:“大奶奶,看你是喜欢极了,怎么新媳妇的茶也不接?”刘大奶奶这才回过神来,燕娥已经含羞带怯的跪在自己面前,手里端着茶盏,刘大爷已经接了茶,正在笑呵呵的看着面前的儿子新妇。

刘大奶奶面上忙堆满笑,接过茶,受了头,燕娥把鞋袜送上,刘大奶奶一眼看见针脚细密,笑着赞了几句,把预备好的礼递给燕娥。

等这些礼都完了,刘大奶奶还没说话,刘太太已经唤珍儿进来:“方才那丫鬟和你说些什么?”珍儿没料到是刘太太唤自己过来,愣了一下才答道:“她说,三姑娘要走,她拦不住。”刘如蕴要走,刘太太的手又抖了起来,刘大奶奶忙扶着她起来:“婆婆,我们去瞧瞧。”

刘太太的手无力的瘫了下来:“不必了,她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住。”刘大奶奶听婆婆这样说,也只得一声叹气。

珠儿忙碌了一夜,方回到家里睡一睡,丫鬟就来报,说刘如蕴回来了,珠儿不由愣住,还当姐姐昨日和太太说了那些,定是留在刘家了,怎么又回来了,问过丫鬟,说刘如蕴并没有收拾行李,珠儿越想越不对,忙披衣去见刘如蕴。

到的时候,见刘如蕴还是在窗下用笔写着什么,珠儿忙忙上前:“姐姐,我还以为。”刘如蕴停一停笔,示意珠儿在一边坐下,继续写着,珠儿见写的好像是一封信,上面有闻姐姐的字样。

忙道:“姐姐要给杜夫人写信,在那边也成,怎么特意回来这里?”刘如蕴轻笑:“珠儿,我要走了。”走?珠儿又愣住了,刘如蕴已把信写完,用个封套套好,就要唤人进来。

珠儿忙抓住她的手:“姐姐要去蜀中?”刘如蕴淡淡点头:“你聪明许多,不过我不光只是去蜀中。”不光去蜀中?珠儿的汗又下来了,难道姐姐要?

刘如蕴见她面上的表情,轻笑道:“我不是要出家,只是古人曾言,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河山大好,又何苦只拘在这个地方?”珠儿的嘴张了张,刘如蕴已经唤了小厮来把信拿了出去。

抚着珠儿的背:“珠儿,我知道你想说什么,道路险阻,我一娇生惯养之人,怎么能去做那些事,不过所有的事,不是前人都做过,今人才能做的。”

陈妈妈掀开帘子进来,满脸不安的紧紧拉着刘如蕴的手:“姑娘,你这样,叫我怎么和老爷太太交代,再说道路险阻,要出个什么事,那可怎么办?”

珠儿也在旁连连点头,刘如蕴看她们的表情,知道又是这样,是该说什么好呢?刘如蕴再没说话,只是起身到一旁的榻上躺下,看着窗外再不说话。

陈妈妈的汗水此时已不光是用雨下来说了,已经连身上的夹衣都汗湿了,坐到刘如蕴身边:“姑娘,你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老爷太太想,你这样一个孤身女子,四处游荡,吃辛苦不说,遇到坏人可怎么办?你要想去游历,好好说了,预备下仆从车马,舒舒服服去了,何必说走就走?”

陈妈妈唠唠叨叨,说来说去,不过就是那些话,刘如蕴只是不吭气,珠儿觉得不对,上前看看,刘如蕴已经睡着了,小声叫了陈妈妈一声,陈妈妈见刘如蕴竟然睡着了,伸手想推醒她,想起昨夜她睡的不好,又把手缩了回去。

刘如蕴一觉醒来,已是夕阳西下时候,看着自己身上盖的薄被,理一理衣衫,刘如蕴走出房门,陈妈妈坐在檐下,看见刘如蕴出来,坐在那里背过身子不理刘如蕴,刘如蕴见她这样,上前笑着道:“妈妈,你别这样,我总是会离开的。”

陈妈妈终于忍不住大哭出来:“我的姑娘,你怎么这样,不回松江就在南京,太太老爷也由着你,怎么现在你还想去游历?”

刘如蕴坐到陈妈妈旁边,握住陈妈妈的手:“妈妈,我走了之后,珠儿会好好照顾你的,大哥大嫂也一样的。”陈妈妈哭的难以自己:“姑娘,老奴不留在这里,老奴要跟着你去。”刘如蕴感到头一阵疼痛:“妈妈,很辛苦的。”

陈妈妈眼泪一擦:“姑娘,你不怕苦,我怎么会怕苦呢?”刘如蕴拍着陈妈妈的后背,实在不知道怎么劝她好,抬头刘如蕴看见珠儿站在那里,刘如蕴眨眨眼睛:“珠儿,你不劝我吗?”

珠儿走到刘如蕴跟前蹲了下来:“姐姐,劝不动的。”陈妈妈听到珠儿这样说,哭声又大了起来,刘如蕴拍着她的后背,看着湛蓝的天,总是要走出去的。

总是要走出去的,所以刘家父母虽然知道了刘如蕴的决定,还是没有试图阻拦,只不过刘如蕴出门的时候,不是像想象中的只带了小婉一个人,而是带了刘大爷送来的两房家人,除了小婉,陈妈妈自然也是少不了的。

刘如蕴的行囊之中,又多了刘大爷写给各地又来往的商家的信,托他们照顾刘如蕴,陈妈妈看着刘大爷的信,眼泪又落了下来,刘如蕴只是拍拍她的背,终究,还是不能没有牵绊。

第 47 章

天高云阔,扬子江上的风光和刘如蕴曾见过的是不同的,更重要的是,此时离开了那些可能,她觉得天地更广阔了,兴致勃勃的在船上看了几日风景后,她开始像以前一样,每日在舱内看书习字。

小婉是从来没出过门的,虽然这几日的风光不过是都是江景,她还是拉着陈妈妈两人坐在船头,成日家指指点点,又看到什么没见过的鱼了,那家的船怎么那么大,比我们坐的大多了,和陈妈妈说个不停。

陈妈妈见刘大奶奶送来的那两房家人里面,珍儿也在里面,知道她为人细心,索性把伺候刘如蕴的事全交给了她,横竖船就那么大的地方,叫一声就听到了,自己和也小婉在船头看船取乐。

这日刘如蕴在窗下写字,珍儿在旁做着针线伺候,做了一会,低着的头有些酸,抬起头来望望,见到小婉在船头和陈妈妈两人你来我往,说的开心,笑着对刘如蕴道:“三姑娘,小婉还真是孩子性子。”刘如蕴看书的时候长了,觉得眼睛有些疼,也想歇息一下,把笔放下,顺手推开窗能看到江上白帆点点,船来船往。

迎面似有清风吹来,刘如蕴赏玩了一会景色,才笑着对珍儿道:“你被大嫂送过来陪我远行,可有什么怨言?”珍儿把手里的针线放了下来,看着刘如蕴,想了半日才道:“三姑娘,我是刘家的人,大奶奶想把我给谁就给谁,再说三姑娘为人这么好,伺候三姑娘有什么怨言呢。”

这个答案是刘如蕴预料之中的,她不过轻皱眉头笑了笑,珍儿继续做着针线,猛然间刘如蕴听到珍儿轻声说了一句:“各人有各人的命,为奴为婢的人,是没什么痴心妄想的了。”刘如蕴听到这话,心里不知怎的又添了一些惆怅。

起身站起来,预备去船头走走,珍儿就上前给她披上件斗篷:“姑娘,外面风大。”刘如蕴转头无奈的对她道:“既出了门,就不能和家里一样,总也要经风经雨。”

珍儿那能由得她,替她系着斗篷的带子:“姑娘,临出来之前,大奶奶千万叮嘱过,要照顾好姑娘。”说着又用手理一理刘如蕴的衣着,才扶着她出了船舱,来到船头。

见刘如蕴过来,小婉和陈妈妈急忙站起身,刘如蕴示意她们坐下,自己站在船头,江上风光,天高云阔,似乎整个人都轻松很多,刘如蕴站了一会,风大倒也罢了,觉得冷了上来,正预备回船舱,回头看见陈妈妈她们三人都神色如常,不由停下脚步,自己的身子还是太弱了,要真的肯吃苦的话,这么弱的身子怎么行呢?

船家一脸尴尬的走过来,还不等走近,珍儿就喝道:“有什么话且和管家们说去,哪有没经过通报就想和姑娘说话的。”船家被喝,站在那里徘徊,不过这件事情怎么也要告诉他们才是。

刘如蕴瞧见了,对珍儿道:“你上去问问。”珍儿点头上前问了几句,船家边说边连连赔礼,珍儿没料到竟有这样的事,脸色变了变,才由船家在那里等着,自己回来对刘如蕴道:“姑娘,我们要换船。”

换船?刘如蕴的眉头皱了起来,陈妈妈已嚷了起来:“为什么要换船?这船是大爷亲自下的订,要送我们一直到成都的,怎么这时就要换船?”陈妈妈这一嚷,船家的脸色立即变的更加尴尬了。

珍儿忙解释道:“姑娘,这船家说他装的货物太多,船吃不住,这几日越来越慢,前面就到武昌了,船家说请姑娘到武昌换船,从南京到武昌的船资,宁愿奉送。”这船载了货物也是常事,不过看这船家一脸尴尬之色,只怕是贪利载了太多的货物,以致船行过慢。

想到这点,刘如蕴这才觉得这船分明没有刚上船时候那么快速,武昌既近在眼前,听的这也是个大码头,何不借着这个机会,上去游览一二。珍儿等了许久,不见刘如蕴的回答,连叫了几声:“姑娘。”

刘如蕴这才回神,笑道:“出门在外,与人方便,也是于己方便,就到武昌换船罢。”听到刘如蕴说这话,陈妈妈连叫几声姑娘,刘如蕴抬头看一眼她:“妈妈,不过换个船,不碍的。”接着刘如蕴对珍儿点了点头,珍儿应了,上前对船家说了几句,船家听到刘如蕴允了,对着刘如蕴连连作了几揖,喜滋滋下去了。

船到武昌,停到了码头,管家先上去定好了客栈,这才带着轿子到码头去接刘如蕴她们,刘如蕴在船里坐的时间长了,此时见到轿子,不由皱一皱眉,对珍儿问道:“这客栈离码头远不远,不远的话,我们走路过去。”

走路?珍儿的汗又下来了,姑娘怎么还是这样,想到什么就做什么?陈妈妈听到这话,忙上前劝刘如蕴:“姑娘,那有在这大街上随便走的,虽说客栈不远,还是坐了轿子,往客栈去吧。”

刘如蕴不由长叹一声,这随便一步,都有人管着,什么时候才能真的什么都不管呢?一想到这,刘如蕴又泄气了,罢了。

见她不说话,陈妈妈和珍儿知道刘如蕴不会再说走路去客栈的事了,忙扶着她下船上轿。刘如蕴坐在轿子里,听到耳边传来的叫卖声,不由掀开轿帘往外看,这武昌真不愧是个大码头,瞧街上的景象,比起南京来也不逊色。

刚看了一会,陈妈妈就上前把轿帘放了下来:“姑娘,好人家女儿是不能掀起轿帘的。”刘如蕴在轿子里坐好,这一路上陈妈妈是怎么了,规矩半点也不离口,比原先在南京时候还要拘束了三分,难道?

刘如蕴还在思量,轿子已经停下,珍儿上前掀开轿帘,扶着刘如蕴下来,笑着道:“三姑娘,他们是把这个院子都包下来了,里面有正房三间,还有厨房这些,甚是便当。”看见包下一个院子的客人来了,老板娘早已等候在那里,听见珍儿说,也忙着上前来搀扶,嘴里还道:“刘奶奶,这院子可是我们客栈里除那间之外最好的。”

不是最好的?珍儿停下脚步:“最好的怎么不给我们?”老板娘愣了下才道:“奶奶来的迟了一些,那最好的房已被人包了,就在隔壁,也是个从南京来的客商包的。”

说话时候,已经进到房里,刘如蕴举目一瞧,见这房顶上墙上都用雪白的纸糊的干干净净,地下铺的是木地板,倒不像自己家里是水磨的青砖,床帐等物都摆设的干净,笑着对珍儿道:“就这个也好,横竖我们在这里待不了几天,就要寻船去成都。”

老板娘听到刘如蕴这样说,心好歹才落了下来,麻利的倒上茶,笑着道:“奶奶怎不在武昌多留几日,武昌可是个大码头,四面八方的货物都有,多住几日,也好寻个好些的船去成都。”

刘如蕴听了老板娘的话,也有些心动,珍儿已经小声在刘如蕴耳边说:“姑娘,我们不如就多留几日,听的这里有许多好景致。”刘如蕴点了点头,老板娘见刘如蕴答应了,喜的连肥肉里都是笑,笑嘻嘻道:“奶奶就先歇歇,老妇人去厨下命人整治些小菜上来。”

小婉端着热水进来,伺候刘如蕴梳洗过了,刘如蕴这才躺下歇息,终于能走出来了,未来的路要怎么走,刘如蕴自己也不晓得,唯一知道的,就是日后去什么地方,可都不能带那么多的人了,想到这里,刘如蕴睁开眼看了看这床帐,只怕以后这些床帐都不能用了,就要过上像燕娥说的,风餐露宿的日子了。

刘如蕴翻了个身,这有什么好怕呢?燕娥比自己小那么多,都过了过来,自己又怕什么呢?想到这里,又是一阵安心,闭眼睡了过去。

还没睡下去一会,就被人摇醒了,刘如蕴还当是天亮了,睁开眼睛一看是陈妈妈,桌上还点了一盏灯,刘如蕴没看见陈妈妈一脸的兴奋,被她叫醒,未免有些不高兴的道:“妈妈,这才刚掌上灯,我还要睡。”

陈妈妈把她拉了起来:“姑娘,快别睡了,起来吃些东西才睡。”刘如蕴身上的被子被她掀开,身上觉得凉,搓了搓手道:“妈妈,我不饿,还是睡睡。”陈妈妈把她按到桌子跟前坐下,塞给她一双筷子:“还是吃一些。”

刘如蕴拿着筷子,没精打采的在碗上捡着东西,这武昌的口味让刘如蕴觉得没什么可吃的,见一个碗里有红红的东西煞是可爱,顺手捡了放到嘴里,一股辣味直冲鼻子,呛的刘如蕴咳嗽连连,陈妈妈忙给她倒了杯茶,半天刘如蕴才觉得好些。

索性把碗筷一推,起身道:“这也没什么可吃的,妈妈,明日你去市上买些东西回来自己做吧。”陈妈妈应了,想起刚才见到的,忙对刘如蕴道:“姑娘,你可知旁边那个院子住的是谁?”

刘如蕴被刚才那个东西辣的连瞌睡都没有了,听到这话,见陈妈妈脸上还是一脸的兴奋,不由又好气又好笑,这陈妈妈,走到哪里都喜打听这些,陈妈妈见刘如蕴不感兴趣,还是走到她面前道:“姑娘,是熟人啊,就是南京王家的王二爷。”王二爷?刘如蕴皱了皱眉,他怎么也会在武昌,还和自己住进了一家客栈?

不过事有凑巧也是有的,依旧躺了回去:“他住在隔壁就住在隔壁,有什么好知道的,我要歇息了。”陈妈妈见刘如蕴这个样子,只得收拾了饭菜出去,嘴里还嘀咕:“难道这不是千里姻缘一线牵吗?”

刘如蕴的眼皮眨了一下,只当做没听到,陈妈妈说了那句话,还等了一等,见刘如蕴睡着不理,收拾了家伙出去。

听到她关门的声音,刘如蕴才睁开眼睛,这个陈妈妈,如果自己不是装睡,不知道她会唠叨到什么时候,刘如蕴翻个身,又打算闭眼睡觉,只是方醒,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披衣坐起,到窗前桌下,想写些什么,找了一会才想起这是在客栈,笔墨这些都收在行李里面,此时已是深夜,再喊她们起来也是劳师动众的,随即做罢。

不过怎么都睡不着的人,就算再翻来覆去还是睡不着,刘如蕴又躺了一会,看外面月色正明,悄悄披衣出去,院中有一张石桌,刘如蕴坐在凳上,舒头望月,这武昌的月亮和松江的,和南京的都毫无分别。

假如,刘如蕴突然想到,在这里也是这些人,去别的地方也是这些人,那么离开这个地方到另外的地方去,又有什么区别?抛开他们,就要抛开自己所有的一切,刘如蕴紧紧咬住下唇,自己有这个勇气吗?

而不抛开?刘如蕴嘲讽的笑笑,看陈妈妈的样子,是非要跟着自己,成日家在自己面前唠叨,唠叨到符合陈妈妈所认为的一切,重新嫁人,在一个宅院里过完这一辈子,生儿育女,操持家务,平静过了这一世她才不肯唠叨。

刘如蕴叹气,陈妈妈怎么还不肯死心,都两年了,什么都不一样了,难道是自己当日在酒席上说的那句,我错了,让陈妈妈会错了意?

刘如蕴左思右想,渐渐困意涌了上来,打个哈欠,索性进房去睡。进房之前,她抬头又看了眼月亮,月色如水,温柔的照在自己身上,刘如蕴轻轻一笑,今日的刘如蕴早不是在闺中时的女子,自然也肯接受那未知的路,相同的路不会再走第二次了。

刘如蕴抬头看时,墙头有个人往下缩了一下,还当自己被她发现,当做登徒子可不好了,见刘如蕴并没发现自己,这才又往里面看,上房里的灯灭了,连窗口都没有刘如蕴的影子了,男子这才从梯子上下来,这个女子,究竟是什么样的?孤傲不羁,行动却又是大家闺秀的做派。

不对,男子轻轻摇头,大家闺秀是不会肯主动下堂求去了,男子家纳妾,总是常事,又有几个女人肯为了男子纳妾而主动求去,不肯和人共事一夫?

“慕瞻,怎么一个人坐在梯子里发愣?”房门打开,一个男的伸着懒腰出来,刚打了个哈欠,就看见王二爷坐在梯子那里发愣,走了过来,拍了拍他的肩,笑着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