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一声令下,那些等候着的仆人们都上了骡子,王慕瞻轻轻的勒一勒缰绳,在前面带路。

蜀道难果然是不虚传的,出城不久就上了山道,虽说这路已经比李白写诗的时候宽阔许多,但小婉从帘子里面看了一会,见这边是高高的悬崖,似随时都可以掉下去一样,吓的忙把帘子放下,眼睛闭的紧紧的对刘如蕴道:“奶奶,外面的路很是可怕,你说他们骑马的,会不会被吓的掉下去?”

珍儿今日起的太早,上了车后就闭目养神,听到小婉的问话,睁眼笑道:“小婉,你也太把他们想的弱了,虽说王二爷是富家子弟,却也是闯过江湖的,别说这样的山路,我听得他们说,连海路都闯过几遭,那海路听他们说,可比这山路险多了,时有风浪不说,还有海盗出没,听的他们说,王二爷还曾被抓到过海盗窝去。”

小婉已经听的尖叫起来,刘如蕴正在想事,听到小婉尖叫,白珍儿一眼:“富家子弟亲自出来料理生意的也多,走海路的也听过,只是哪有被海盗抓去了,还能全身而退的,只怕是他们乱说也不定。”

珍儿忙挤到刘如蕴身边:“姑娘,并不是乱说的,我是听他说的。”刘如蕴手屈起两指,在珍儿头上打了一下:“好了,你只要宋管家说的就全是真的。”珍儿红了脸,嘴里嘟囔道:“姑娘又取笑我。”

小婉嘻嘻的笑了出来:“珍儿姐姐,你和宋大哥真的就像是书上说的。”珍儿一巴掌打到小婉的头上:“年纪这么小,净想这些。”小婉往刘如蕴身边躲了一下,刘如蕴见她们笑闹,自己也笑了起来。

王慕瞻本是走在马车前面的,听到刘如蕴的车里传出笑声,仔细看了看,原来一向端庄的刘三姑娘也会笑。

王慕瞻并没有像刘如蕴想的那样,骑不了一会的马就进马车里面,马蹄声一直不绝于耳,也没有听到王家的仆人请王慕瞻下马上车。这山路好似怎么也走不完,又走了十多日,王慕瞻还是稳稳的骑在马上,并没有进马车歇息,看来那马车,确是他用来装行李的。

这日在客栈歇息的时候,小婉忍不住问跑堂的:“这离成都还有多远?成日家坐着马车,直是腰酸背痛。”

跑堂的利落的把茶倒了一碗,这才笑道:“离成都说远也不远了,不过三四日的脚程,明日走不多远,就能进到个大坝子里了。”

跑堂的说的一口生硬的官话,小婉听了数次才明白,听到不远,心里松了一口气,刘如蕴见小婉这样,笑着道:“你坐车坐的腰酸背痛,明日就寻匹骡子,骑骡子可好?”小婉摇头:“奶奶,那可不成,奴婢听的珍儿姐姐说,他们骑骡子的,两条腿都不似自己的,宋大哥腿上已经起了几个血泡,珍儿姐姐心疼的不行。”

哦?刘如蕴轻轻挑眉,原来骑马这样的不好受,那王二爷也是连骑了十数日的马,想必也会似他们一样,想不到这登徒子,并不似外面看起来的那么受不得苦。

小婉见刘如蕴只用笔管抵住下巴不知在想什么?好奇的道:“真奇了,连宋大哥都觉得腿不似自己的,怎么王二爷全没叫一声?”刘如蕴回过神来:“这有什么,他一个做主人的,难道要在下人面前叫声连天吗?”

小婉点点头,珍儿端着数样菜品进来,叹气道:“这样的乡野村店,也没什么中吃的,奴婢借了他们厨房,切了裘家送的路菜,又熬了一碗粥,姑娘将就用吧。”小婉接过托盘,给刘如蕴打了一碗粥,夹了数样小菜。

刘如蕴接过慢慢喝了起来,珍儿环视一下这屋子,又抱怨起来:“姑娘,你一个金尊玉贵的人,怎么学他们上路,他们是男人,皮粗肉厚的,姑娘可是。”刘如蕴放下筷子,正想说话,屋外突然传来一阵喝声。

小婉吓得往刘如蕴身边一躲:“奶奶,难道这个店是黑店?有强盗来了?”刘如蕴拍拍她的身子:“哪来的那么多黑店,况且这店虽不大,却不是开在那荒山野岭的,也是在镇上的。”

珍儿虽有些打抖,只是这做下人的总要挡在主人面前,定一定神才道:“姑娘说的有理,王二爷也是常走江湖的,想来不会把我们带到黑店。”那阵嘈杂的声音一会就过去了,代之而来的是有人的笑声,珍儿开了门道:“姑娘,我出去瞧瞧。”

珍儿这一去就去了好一些时,小婉不由坐立不安:“奶奶,话虽这样说,但是谁也担保不了,珍儿姐姐出去了这许多时,难道是?”刘如蕴一阵头疼,这小婉想些什么?若真是有强盗来了,哪还能让自己在这里坐的安稳,小婉的话还没落,珍儿已经掀开帘子进来,脸上笑嘻嘻的:“姑娘,快出去瞧稀奇去。”

瞧稀奇?刘如蕴不由抬头,小婉已经问道:“是什么稀奇?”珍儿笑嘻嘻道:“外头来了个算命的野道人,掐算的可准了,方才还替我算了,姑娘也出去瞧瞧,看什么时候。”

旧雨

话还没说完,珍儿就被刘如蕴白了一眼:“瞧什么瞧?难道还算我的姻缘不成?”小婉早在珍儿说的时候已经睁大眼睛在听,等到珍儿说完,就上前拉着珍儿的衣衫道:“珍儿姐姐,我也想去听听。”

珍儿在刘如蕴那里撞了一鼻子灰,听到小婉这样说,不去看她,只是看着刘如蕴道:“姑娘,你就去算算罢,也好?”刘如蕴不回头看她,依旧翻开书本,小婉闻言,转头看着刘如蕴,也是一脸恳切之色。刘如蕴被这两双眼睛瞧的连书都瞧不进去放下书,摇头叹息:“小婉,你和珍儿出去罢。”

小婉脸上的神色立时变的雀跃,拉了珍儿的手就跑了出去,刘如蕴瞧着她们跑出去的身影,轻轻翻开书本,把自己的命运依托人手,这样的事情自己再不肯做了,既已经过这许多,何苦又做这样的事情,苦也好,累也好,都是自己选的,已经由不得自己回头,也容不得后悔。

看着窗口,外面繁星点点,刘如蕴轻轻呼出一口气暖暖手,人只活一世,任性一些也好,总比那么憋屈的在另一个院子过了一世好。

门又哐当一声被撞开了,小婉满脸喜滋滋的进来,顾不得礼仪就跑到刘如蕴身边,伸手出去拉她的袖子:“奶奶,那人掐算的真准,奶奶也出去算算。”刘如蕴被她这样一扯,手里的笔没握稳,啪的掉了下来,小婉听到笔掉地的声音,哎呀了一声脸上的喜色变成了红色,低下身子去拾笔:“奶奶,都是小婉不好。”接着抬起头来眨着眼睛再次肯定的说:“奶奶,你还是出去算算,这道人算的极灵。”

刘如蕴无可奈何的叹气:“小婉,这些行走江湖的,总是有法子探听到旁人的事的,不然他们靠什么吃饭?再说他们左不过就是那么几句,为仆人者,就该忠心为主,为上人者,就要宽厚待人,是不是?”小婉眨眨眼睛:“奶奶,他说的果然是这般的,还说奴婢只要好好的服侍奶奶,就能得到好姻缘。”

刘如蕴唇边露出浅浅的笑,低下头慢慢的说:“以后的日子还长,你真要碰到个掐算的就去算一算的话,这一路上不知道要花出多少冤枉钱去。”听刘如蕴这样说,此时的兴奋已全都不在了:“奶奶,为什么奶奶和王二爷说的话都一般的,方才奴婢在外面遇到王二爷,他听的奴婢们要去掐算,也是这般说的。”

王二爷,又听到他了,刘如蕴的眉毛不由一挑,没想到行走江湖的人,还有不信这个的,不过这也是,王二爷要照了他们所说,从小就闯荡的话,不信这个也不稀奇。

想到这,只是拿着毛笔的杆轻轻敲了敲小婉的额头:“好了,别去想那些了,日后你闲着时候,也该学学写字算账。”小婉不由不好意思的一笑,只是歪着头不再说话。

次日上路,刘如蕴瞧见珍儿神色有些不对劲,不由开口问道:“怎么了?你昨晚不是去寻道人掐算了吗?还说他算的极准。”珍儿掀开车帘瞧瞧外面,叹了一口气还是没有说,小婉憋不住了,开口道:“奶奶,昨日珍儿姐姐后面去问,说她何时能有孕,结果道人说她命中无子,要给宋大哥另娶个小嫂子才成。”

珍儿听小婉这样说,脸圈一下变的通红,想哭却也要忍着不能哭出来,珍儿嫁了宋管家也两年有余,一直没有身孕,这道人这般说话,确是戳中她的疼处,虽说是下人,但买个贫家女儿做妾的又不是没有听说过,到时若真是自己生不出儿子,恐怕。

刘如蕴的手渐渐在袖子里面握成拳,儿子儿子,世间女子活着的另一个目的,难道就是为男子生儿子吗?珍儿等到小婉说完,越想越难过,顾不得还是在主人面前,伏着桌子哭了起来,小婉忙拍着她的肩安慰:“珍儿姐姐别难过了,有奶奶帮你做主,宋大哥是不会再纳一房的。”

珍儿只是叹气:“小婉你还小,不明白的。”刘如蕴瞧着珍儿她们,不由想起珠儿,吴严虽说老实可靠,可若珠儿真的无所出,到时,刘如蕴觉得胸口又气血翻腾,世上女子,难道真的如此可怜?辛劳一辈子,最后还要忍着为夫君纳妾生子,才能得到一个好字,不然就是不贤,即便是自己,不也被人说的不堪。

刘如蕴觉得胸口有些腥甜,觉得又要有血喷出,用手紧紧抓住衣服,珍儿发现了,忙把眼泪一擦,笑着道:“姑娘,小婉真是不懂事,这些事情怎能告诉姑娘呢,况且。”珍儿的唇边现出一丝苦笑:“若我真无所出,为夫君纳妾也是本分。”

本分,刘如蕴抬头看着车顶,从没有过像如今这样恨这两个字,什么叫本分,谁定下的本分,混沌初开,女娲造人之际,也没人定下的本分,为何到了现如今,就成了男子禁锢女子的话呢?

刘如蕴转头去看珍儿她们,轻轻叹气,自己也终究只能帮的了自己。车此时停了下来,珍儿掀开车帘望了望,伸手去扶刘如蕴:“姑娘,晌午了,该打尖了。”

刘如蕴收回思绪,随着珍儿下车,这不过是路中的一个大茶棚罢了,王刘两家的下人早把中间两张桌子围了起来,看见来了大客人,伶俐的小二已经把桌子又擦了一遍,珍儿扶着刘如蕴进来,见那桌子虽然擦过,仍然是油腻腻的,皱了皱眉,小婉已经铺上一块椅袱,珍儿这才扶着刘如蕴坐下。

小二泡上茶,珍儿把路菜取出来,到后面借了刀子切好两盘子,一盘放到刘如蕴面前,另一盘放到王慕瞻前面,小婉把茶杯用热水洗了两遍,这才给刘如蕴倒了杯茶,王慕瞻此时已经喝着茶,吃着东西了,瞧见刘如蕴这样,唇边又露出一丝讥讽的笑。

小二见刘如蕴和王慕瞻是分开坐的,上来换茶时候,不由好奇问道:“奶奶和爷为什么分开坐?难道是规矩太多,连夫妻都不能坐一张桌子?”哐啷,王慕瞻那桌子掉下来个茶杯,刘如蕴也不由去看了他一眼,王家的仆人早上前捡起茶杯,刘如蕴抬头看一眼时,见王慕瞻脸色有些发红,心里不由在想,难道这登徒子也会脸红?

小二说出这话,见情形不对头,呵呵乐了两声:“两位不是夫妻,想来就是兄妹,不过就算是兄妹,难道也不能坐在一起?”宋管家上前拍一拍他的肩膀:“好了,别再多嘴,这是茶钱。”

小二见宋管家递过来的银子瞧来有半两的样子,喜得点头哈腰的进去了。

喝完茶水,撒了水火,牲畜都喂饱了草,又上车再走,刘如蕴瞧着看起来一切正常的珍儿,心里叹息,千百年来,女子都是这样过的,却从没有人想过,为什么要这般?自己的举动也算是惊世骇俗的了,然只会让旁的女子越发侧目,究竟这样做有何所得?

珍儿见刘如蕴皱眉,笑道:“姑娘,奴婢和你是不一样的,姑娘做的事,奴婢只有羡慕的份,学不来的。”说着珍儿又低下头,轻声叹息。

学不来的,小婉听了,突然开口道:“珍儿姐姐,你现时学不来,等过些时候,只怕就能学的来,如同。”小婉努力的在脑子里面搜寻,半日才笑着道:“南京顾家出的顾绣,原先不也有人说学不来吗?现时南京城里学的还不是极多,所以奴婢想,姑娘做的事情,现时没人学,但过许多年后,就有人学的来了。”

刘如蕴不由伸手推下小婉的脑袋:“没想到你越来越会说了。”小婉低头一笑,脸上又有些不好意思了。

现时没人学,等到日后总是有人学的,刘如蕴不由觉得心里好受许多,挑开车帘去看,正好看见王慕瞻依旧端坐在马上,想起方才那小二说自己和王慕瞻是夫妻时候,王慕瞻的脸有些发红,刘如蕴不由微微一笑,没想到这登徒子不光是能闯江湖,脸皮竟然这般薄?

上车下车,打尖住店,终于在从重庆出来二十日后,见到了成都城的城门,刘如蕴的唇边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到了,终于到了,这里会有人明白自己的心意。

刚进了城门口,王慕瞻就转过身来,笑着对仆人说了几句,仆人听了这话,有些奇怪的看着王慕瞻,王慕瞻用鞭子敲了敲他的肩,再次重复,仆人这才应了,回身对宋管家说了几句,宋管家听的直皱眉。

敲了敲车,唤过珍儿说了几句,珍儿应了,回身对刘如蕴道:“姑娘,王二爷说,成都既已到了,杜家也是极好寻的,就此分道扬镳。”刘如蕴一愣,想了想,定是那个登徒子一路上已经极厌倦自己,况且这锦官城也是个大去处,烟花柳巷之地不少,想早日撇了自己去寻欢作乐也好,点了点头道:“替我谢过王二爷,等到了杜府,再派人去客栈致谢。”

王慕瞻看着刘如蕴的马车往城里面去,舒了一口气,总算可以不看见她了,这些时日的心神不定也可以结束了,只是一想到再不能见到刘如蕴,心里怎么有点点的不开心,罢了,定是不习惯,还是去寻个客栈,住下再说。

成都杜府,一接到下人报信就接住刘如蕴的闻蜚娥瞧着刘如蕴,笑道:“妹妹许多时不见,学问越发精进了。”刘如蕴正喝着茶,听到她这句,噗哧一声笑的连茶都喷了出来:“姐姐这是和我客套呢,刚坐下不过一刻。”

闻蜚娥握住她的手:“妹妹,做姐姐的不是和你客套,而是方才见妹妹的举动都和三年前我们初识时候不同,故此才这般说。”

刘如蕴不由低头一笑,闻蜚娥看着她的笑,想起刘如蕴信上所说,叹息道:“如蕴,我有时会想,为什么我不是真的男子?”

第 54 章

刘如蕴吃惊抬头,闻蜚娥唇边露出笑容:“我若真是男子,此时就可娶了妹妹,妹妹也就不会被人说。”刘如蕴不由面红耳赤,啐了闻蜚娥一口:“呸,人家千里迢迢来寻你,你倒好,一来之时不说旁的,只会来打趣我。”

说着佯装起身:“小婉,作速去收拾行李,我们回转南京。”闻蜚娥笑嘻嘻的拉着她坐下:“好了,说你几句都不成,刘三姑娘可真是气性大。”刘如蕴卷着手里的帕子,看她一眼:“除了这个不许说,旁的都成。”

杜家的丫鬟端着茶上来,见闻蜚娥笑语晏晏,闻蜚娥把茶递于刘如蕴,这才自己拿着一杯相陪,丫鬟笑道:“姑娘,这都许多时日,不见姑娘笑的这样开怀。”接着又转而对刘如蕴道:“刘三姑娘,你可要在这里多待些日子,姑娘也能多笑一笑。”

闻蜚娥白丫鬟一眼:“罗嗦什么,可告诉了厨房,安排下了菜肴没有?”丫鬟笑道:“奴婢连姑娘从山西带回来的竹叶青都寻出来了。”

闻蜚娥笑一笑,丫鬟也笑着出去,刘如蕴轻轻一挑眉:“听方才丫鬟的话,姐姐回来有些许不开怀?”闻蜚娥握着手里的茶杯,却只是嗅着茶香,听到刘如蕴这样问,放下茶杯道:“如蕴,我常在想,人心是否不足,当日我只想,寻个如意郎君,夫妻唱和,过此一生,也是女儿家一生的事情,只是今日得偿所愿,竟觉心中还有些。”

说到这,闻蜚娥轻轻摇头:“想来还是人心不足,我近日常想起当日男装示人,在成都城里出入,把酒欢歌,今日却不成了,子中他对我极好,千依百顺,却也要顾忌许多。”

刘如蕴伸手握住闻蜚娥的手:“姐姐,你现在毕竟是杜家媳妇。”是,闻蜚娥垂下眼帘,做人媳妇是比不得做人家女儿的,她抬头看了眼刘如蕴,轻声笑了:“如蕴,我没有事,我只是觉得,做女儿的也不弱于男子,为什么只有男子家可以出门闯荡?”

闻蜚娥的这几句话虽然极为轻柔,却听的刘如蕴心里起伏不已,她的眼睛一下变的极亮,握住闻蜚娥的手也变的死紧,只是急促的叫了一声姐姐,闻蜚娥伸出另一只手拍了拍她的手:“如蕴,只是我想到的太迟了,已经多了很多牵绊,你。”闻蜚娥吸了一口气:“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人世短短几十载,前二十年,你已做了爹娘要你做的事了,后面的,该你做想做的事了。”

刘如蕴迟疑开口:“姐姐,该怎么做?”闻蜚娥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做,只是知道,你现在不会像我一样,又回到个院子里来,至于旁的,我也不知道。”刘如蕴眼里的光渐渐变的黯淡,却又瞬时点亮,不知道,并不代表自己不可以去做,自己走的,或许是其他人都不知道的路,就让自己先走吧。

刘如蕴想到这里,对着闻蜚娥点了点头:“姐姐,我也知道这条路不知道怎么走,但是再也不会回头了,相夫教子,坐在一个院子里面终老,姐姐,再不是我的路了。”闻蜚娥勾起唇角,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当日成都府的闻小相公,是何等的风采过人,只是翩翩男儿郎,终究还了女儿身。

无端的,闻蜚娥想起黄崇暇来,愿天速变做男儿,许多人说,黄崇暇的终身不嫁,隐居乡里只是在忏悔,自己倒以为,她是在男人中混迹太久,身虽女儿,心似男子,世间纵有再好的男儿,也入不了她的眼了,不如寻个清静地,平静过完即可。

刘如蕴见闻蜚娥低着头在想什么,侧过身子:“姐姐在想什么呢?”闻蜚娥抬头一笑:“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黄崇暇,当日她如此风采,终究隐居一世。”黄崇暇,这个蜀中奇女子,她的经历曾是闺中刘如蕴感叹不已的,只是那时未出嫁的自己,只记得那个愿求一人心,白首不相离的卓文君了。

刘如蕴看着闻蜚娥:“姐姐,当日她做不到的,妹妹也不知道今日有没有人能做到,总是要试一试,才不枉来这世上走一遭。”闻蜚娥的眼也亮了:“妹妹,姐姐没用了,只能给你出点计谋。”

刘如蕴笑了,那笑里面还带有些调皮:“姐姐的计谋定是旁人都想不出来的,姐姐倒先说一说,该怎么赚些银子路上使呢?”闻蜚娥用袖子掩住口:“好你个促狭鬼,要银子使,会少的了你的吗?”

刘如蕴摇头:“姐姐方才还道妹妹要走自己的路,难道还要回家去向爹娘要银子使?”说到这里,刘如蕴又想起那日武昌街头,王慕瞻那句,刘三姑娘长这么大,一分银子都没赚到过吧?哎,当日虽觉得他的话有些无理,细细想来却也是对的,自己真要出来行走,什么都不会,什么都不明白,连赚银子都不会,迟早只是一个笑话。

丫鬟进来垂手报:“姑娘,宴席都备好了,请入席吧。”闻蜚娥起身,丫鬟忙过来扶她,闻蜚娥虚扶一把刘如蕴:“妹妹,今日就我们两个人,正好好叙叙,也可以把酒言欢。”刘如蕴伸手出去扶住她:“姐姐,真出来了,也就不会这样走到哪里也要人扶了。”

闻蜚娥微微一笑,眼波一转:“等到孩子们长大了,我可要和他们说你们的刘姑姑,可不是那种弱不禁风的女子。”孩子?刘如蕴这才想起方才说的畅快,倒忘了没见到闻蜚娥的孩子了,探询的看向她,丫鬟已经开口了:“刘姑娘,小爷和小姑娘都被姑爷带去老爷太太那边去了,要过两日才回来。”

闻蜚娥也笑了:“本来说的我也去,又记得你说过就在这几日就来,这才没去,这也好,他和孩子们都不在,我也乐得轻松几日,带你在这成都城里好好转转。”

闻蜚娥说到做到,带着刘如蕴四处去,四川本有天府之国的美誉,景色也是极美的,都江堰,青城山,去了道家的地方,自然也要去离此不远的峨眉山,虽说成都离了峨眉山也有数百里,路上要走两日,但既然这么不远千里的到了四川,哪还有不去峨眉山的道理。

闻蜚娥带了刘如蕴前往峨眉山,车出了成都城,笑着往另外一条路指去:“那边就是往临邛去的,妹妹可想去相如故里?喝一口临邛茶?”刘如蕴虽知道闻蜚娥的话是逗自己玩的,却还是摇头道:“当日的刘如蕴会,今日的刘如蕴不会。”

闻蜚娥又是一笑,没有说话,刘如蕴望着那条通往临邛的路,文君的路自己不会走的,靠一男子,终不如靠自己来的好,不然文君当日也不会做白头吟了,文君当时做白头吟的时候可曾想起当日当垆卖酒,夫妻和美的情形?

她可曾有过后悔?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只是隐隐觉得,当日在闺中时,艳羡不已的卓文君,今日想来也不过如此。

到了峨眉山,在山下歇息了一日,雇了山轿往峨眉山走,那山轿不过用两根竹竿穿了个椅子罢了,闻蜚娥从袖子里拿出一条手帕,笑着道:“妹妹,你生长江南水乡,这种山路是没见过的,怕的话就用帕子把眼睛蒙上。”

刘如蕴啐她一口:“呸,我正要借着这路来练练自己的胆子,你倒笑我。”闻蜚娥收了帕子,摇头道:“妹妹,我不是说着耍的,那山路和你曾见过的不一样,路窄不说,旁边就是悬崖,连许多男子都害怕不已,你终究是闺阁女子。”

刘如蕴浅浅一笑:“姐姐,日后比这更险的路只怕还有,难道也这般不成。”闻蜚娥唇边的笑意更深一些,身为女子,能这般想已是不易,这几日瞧来,如蕴心志已定,自己唯有在峨眉山顶,祈祷神佛保佑她心想事成。

话虽然这样说,但一上了路,刘如蕴还是闭了眼睛不敢往下去看,山的一侧是万丈深渊,另一侧是万丈险峰,只有中间一条羊肠小道在不停延伸,路上除了自己这一行人的脚步声,就再没有旁的了。

景致虽说极好,那些花草树木都是刘如蕴没见过的,山崖之上,偶尔还能见到猴子的身影一闪而过,但刘如蕴还是怕的不行,用手紧紧抓住椅子扶手,不停吸气呼气,镇定,一定要镇定,这些都不过是小事,连这样都过不了的话,还谈什么遨游天下?

中间停下歇息的时候,闻蜚娥看着刘如蕴的脸色有些苍白,额头上还冒出了汗,摇头笑道:“妹妹,方才我的话并不是说来做耍的。”刘如蕴的心在下来之后许久才觉得平静许多,听到闻蜚娥的话,摇头道:“姐姐,方才不行,坐的久了就成了,妹妹总不能再似原先一般。”

歇完脚,重新坐上去,刘如蕴把眼睛睁开,连这些都怕的话,还能做什么事情,闻蜚娥知道她心意已决,没有再说话,自己选的路自己就该明白。

峨眉山顶,金顶之上,刘如蕴下了山轿,看着眼前景色,闻蜚娥和她并肩而立,笑道:“妹妹,心志既坚,自然没有不可做到的事情。”

“阿弥陀佛。”身后突然传来一声佛号,接着有声音响起:“刘姑娘既能上的山顶,自然也和原先不同。”

佛号?声音还有些许耳熟,难道是了尘师傅?刘如蕴惊喜转身,站在自己面前的果然是了尘师傅,她依旧一身灰色僧袍,慈眉善目,纵然山顶寒冷,她神态还是如常,只是她身边的人,刘如蕴愣住了,怎么会是他?

指点

站在了尘师傅身边,不是旁人,正是王慕瞻,他貂裘暖耳,眉目清秀,负手站在那里,好一个翩翩佳公子。刘如蕴却只微皱一皱眉,对了尘打个问讯方道:“竟没料到在此遇到师傅,师傅数月未见,越发有出世之感。”

了尘合掌又诵了声佛号才放下手道:“当日在南京之时,虽称出家,心中却还有挂碍,此时挂碍全无,自当精修佛法,结来世缘。”

结来世缘?刘如蕴不由微一侧头:“师傅是出家人,自当是成神成佛的,怎么还要结来世缘?”了尘一笑,正要说话,闻蜚娥走上前来笑道:“妹妹就是这般爱学问,此地虽说景致极好,又逢故知,也该坐下来说话。”

了尘打量了一眼闻蜚娥,微微一笑:“这位施主想必就是杜夫人了,夫人才名,不止蜀中,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闻蜚娥打个问讯,到旁边一块大石上坐下,那大石之上,已被杜家的下人打扫干净,垫上了椅垫,坐上去也不觉凉。

刘如蕴方坐下来,就笑问道:“结来世缘,师傅这是何意?”了尘的脸上依旧平静,看着远处群山连绵,笑道:“凡事皆由缘起,缘起则兴,缘灭则灭,纵精修佛法,也不能挡住,贫尼当日就曾立下誓愿,度天下可度之人,心知今世不够,还要再待来世,故此才结来世缘。”

说话之时,正是夕阳西下时候,了尘身后一片金光灿烂,再配上她此时的神情,坐于她对面的闻蜚娥不由惊叫出来:“佛菩萨。”了尘轻轻一笑:“身外诸身,皆为色相,世人总是为五色之迷,难知本身。”

了尘这几句话虽然很轻,刘如蕴却听的汗涔涔的,为五色所迷,自己此时不也一样?闻蜚娥不由轻轻点头:“师傅此言,确似醍醐灌顶,想我和妹妹心中,又何尝没有为五色所迷。”说到这,闻蜚娥轻轻叹息:“然世间之人,为五色所迷者不知多少。”

了尘也在旁边点头:“故此贫尼立下誓愿,可惜可惜。”说着又合掌念了声佛号,眼中现出无限慈悲。

闻蜚娥一双眼睛不由转向还是在旁边站立不语的王慕瞻,笑道:“却不知师傅和这位又有什么缘?”了尘笑道:“这位王施主,却是和我徒弟有些亲,他的缘也在这里,却不在贫尼这里。”

了尘说话时候,刘如蕴方抬起头,王慕瞻恰也在此时转过头来,两人眼睛正正对上,若在平时,刘如蕴又要骂句登徒子了,方才了空的话又在她心里响起,世人易被五色所迷,那自己呢,是否也为五色所迷,所看所思所想,皆只有一面呢?

闻蜚娥的声音已经又响起了:“原来如此,此时山顶有这许多人,却不知这位王爷的有缘人,又在何方呢?”了尘微一颌首:“有心则在眼前,无心远在天边,纵看有心无心了。”

有心无心?刘如蕴眉毛稍微一挑,了尘笑着看刘如蕴,轻声道:“随心而做,姑娘只要随了这四个字,日后就明白了。”刘如蕴站起身,对了尘毕恭毕敬行了一礼:“师傅今日此言,如蕴记下了,师傅能否收如蕴于门下,朝夕聆听师傅教诲?”

闻蜚娥听了此话,脸色大变,妹妹怎么听了这几句话,就要遁入空门了,刚要出言阻止,就见了尘笑道:“姑娘这话又错了,诚心修炼,在家也是出家,身迷五色,出家也是在家,姑娘怎么又糊涂了?”

山上风大,刘如蕴的发边裙角都被吹了起来,珍儿她们随侍在侧,看见刘如蕴的裙角被吹起,手里拿了件大氅上前想给刘如蕴披上,刚走出一步,就被刘如蕴的神色惊住了。

刘如蕴脸上此时十分平静,微微低着头,仿佛周围这一切都不存在,耳边只有风吹过的声音,想了这许多时,原来就在自己心中,何需为自己不是男子而不平,又何需恪守着那些礼仪?随心而做,连自请下堂都肯做出来,又有什么事不敢做呢?

她微微抬头,唇边露出了然的笑容:“师傅,我明白了,上对得起天,下对得起地,旁的又有什么好怕?”了尘笑了:“姑娘能如此想最好,须知世间之事,除了自己的本心,是没有什么应不应当的,色身皆是空的,又何需拘泥于所谓分别?”

色身为空,则男女之分也是空的,那么男女应做的事自然也是空的,了尘的声音继续在说:“当日观世音菩萨有三十二化身,男女贫贱皆有,若执着于色身之别,岂不不能修行?”闻蜚娥和刘如蕴屏息听完,看着眼前的了尘,她的衣袂在风中飞舞,脸上神情越发慈悲,两人双双合十,轻诵佛号。

有下人上前,忍了许久才小声的说:“姑娘,天晚了,已在寺里定了禅房,还是进去里面说吧。”了尘起身,笑道:“虽说色身是空,不过还要赖了这身皮囊,两位先进去歇息吧。”闻蜚娥携着刘如蕴起身,对了尘道:“师傅也一起去罢。”

了尘微微摇头:“缘尽于此,就此别了两位吧。”闻蜚娥也没再说,又行一礼,刘如蕴还有些不舍,回头看着了尘:“不知何日才能又见师傅?”

了尘看着远方:“缘再起时,方能再见。”闻蜚娥的手伸出去握住刘如蕴,刘如蕴没有再说,回头又看了了尘一眼,天色此时慢慢的暗了下来,了尘的身影好似和山色连在一起,再看不到时刘如蕴才转过身。

禅房虽极干净,却也不过是两张床一张桌子,刘如蕴躺在床上,却睡不着,不被五色所迷,不被色身所惑,用心去看,去想,那要怎么做呢?

听到另一张床上传来的闻蜚娥平静的呼吸,刘如蕴拿过床边的衣服穿了起来,在这翻来覆去恐会搅了姐姐,还是出门走走。

夜里的禅寺十分宁静,院子里没有光,天边只有一轮新月映着天上星斗,刘如蕴走到院子中间,抬头看天,用心去看,怎么去看呢?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男子的声音:“刘姑娘为什么这么晚了,还在院里徘徊,可是想怎么赚银子?”这人的声音十分耳熟,刘如蕴都不需回头就知道这人又是王慕瞻,今日和了尘说完话之时,王慕瞻已经不见了,刘如蕴没放到心上,此时听到他的声音不由转身道:“王二爷又所为何事?”

王慕瞻的眉眼在夜里看不清楚,只有他说话时候,偶尔闪现的白牙,王慕瞻的话里面有些讥讽:“刘姑娘不是总说男女授受不清,怎的此时又问这个?”刘如蕴不由有些恼怒:“王二爷难道没听今日师傅所说,世间一切色身都是空,既是空,又何苦执着于男女之别?”

王慕瞻没有回答,刘如蕴出来一会,觉得困倦涌了上来,用手紧紧衣服,转身欲回禅房,王慕瞻的声音此时又响起了:“男女色身既都是空的,那姑娘又何苦爱惜容貌,须知这身皮囊,不过是暂居于此,老了丑了残了,都与本心无关。”

刘如蕴转身笑道:“世人本为五色所迷,王二爷不也如此?否则王二爷为什么要寻西施样的,而对无盐不屑而顾?”说完刘如蕴不等王慕瞻回答,就进了禅房。

刚关好门,闻蜚娥已经从床上坐了起来,笑着问刘如蕴:“妹妹深夜不睡,跑去和人说禅语?”禅语?刘如蕴呵了口热气到手上,径自坐到闻蜚娥身边,笑着道:“不是打什么禅语,只是多说了两句。”

闻蜚娥索性用被子把她裹住,一到了暖的地方,刘如蕴的困倦越发重了,打了个哈欠道:“睡吧姐姐,明早还要看这山顶的佛光,也不知有没有缘能看到?”

闻蜚娥轻轻拍拍她的脸:“今日师傅不是说了,若有缘自然就能看到。”没有得到刘如蕴的回答,她的头也有些沉重的垂了下来,原来她已经睡着了。

闻蜚娥把她放到枕上,今日就同榻而卧吧。

峨眉山金顶佛光有缘之人方能看到,刘如蕴和闻蜚娥起了个大早,不过就看到太阳喷薄而出的情形,那传说中神奇之极的佛光还是没有看到,闻蜚娥见刘如蕴低垂着头一副失望的样子,笑道:“妹妹也别太执着了,有缘无缘不过在心念之间,师傅方说的话你怎么又忘了?”

刘如蕴听了此话,想起昨日了尘说的,点头笑了,却还是侧着头道:“只是这色身还是要在世间行走的,姐姐还是告诉我,可能做什么生意才能养家糊口?”闻蜚娥拍了她的肩膀一下:“好了,你又贫嘴,你不还有文聚楼,难道赚的银子不够?”

刘如蕴眼里的笑意一敛:“文聚楼我想全给了珠儿。她跟了我那么多年,两年都没有喜信,若手上再没有银子,我怕。”说着刘如蕴摇头:“世间男子,能不在乎色身的还是极少。”

第 56 章

闻蜚娥跟着叹息,没有孩子,不,是没有儿子,做妻子的就要为丈夫纳妾以示贤惠,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倘若自己不是生了儿子,会不会过个几年,也要依此而行?男子身不二色,这句誓言说来是极轻易的,做来却比旁的要难许多,无子就是善妒,纵举案齐眉,也要在世人眼里落个善妒的名头。

看着旁边的刘如蕴,闻蜚娥轻轻摇头,自己还说如蕴?这些爱恨痴缠不也有参不透的时候?面上依旧带了笑道:“你这样想是极好的,珠儿跟了你十几年了,这也是她应得的,只是这交了出去,你手上的银子?”刘如蕴也笑了:“姐姐饶聪明也忘了?妹妹虽然不会算账,这些时日也知道了留得银钱好傍身的道理,原先银子这些,都是陈妈妈掌着的,她走了之后,我拿过来粗算一算,原来这出来两年,吃穿用度比原先减省许多,再加上当日我的嫁妆,省着些花,花一世也够了,只是这做人总要。”

话没说完,闻蜚娥已经笑得前仰后合:“罢了罢了,你再算下去,却是把诗酒茶花,统变成了算盘珠子滴滴答答。”刘如蕴脸一红:“姐姐少笑话我,似我这般,难不成还要一世靠了父母,我纵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爹娘想想,这才有了这个意思。”

闻蜚娥听了她的话,停下了笑,半响才叹气拍着刘如蕴的背:“痴儿痴儿,你只当不靠他们的,就是自己高洁,却不晓得他们见你不靠,要想高飞,心里的痛只怕更痛上几分。”刘如蕴愣了一下,闻蜚娥了然一笑:“罢了,你也是不养儿不知父母恩,等你做了父母就知道了。”

刘如蕴面色红一红:“姐姐休开这样玩笑话,我这一世,是再不嫁人了。”闻蜚娥白她一眼:“若有个知情识趣的饱学之士呢?”刘如蕴握起拳头捶了她一下:“姐姐。”闻蜚娥听她话里还有些娇嗔之意。

门轻轻敲了两下,珍儿和杜家的丫鬟已经进来了,双双施礼:“山轿已经备好了,东西也收拾妥当了,两位姑娘都请回去罢,山顶寒冷,呆久了只怕寒气侵骨,冻了身子。”闻蜚娥啐了自家丫鬟一口:“呸,说什么冻不冻着,当年带你进京里时,路上不比这辛苦万倍?”

丫鬟全不在意,上前来给她披上一件大氅,笑着道:“当年是闻小相公,今日是杜家夫人,闻小相公不怕冻,杜家夫人可是不成的。”闻小相公,闻蜚娥唇边露出一丝笑意,自己再不是当年的闻小相公了。

刘如蕴只是任由珍儿上前给自己披上大氅,侧头看见闻蜚娥唇边的那丝笑意,轻轻伸出手去握住她的手:“姐姐,昨日师傅不是说了吗?有舍方有得。”闻蜚娥抬头,唇边的笑意边的十分温柔:“是,你说的有理,是我魔障了。”

两人走出禅房,此时的金顶已被阳光完全罩住,回首看时,只觉到处都金光灿烂,刘如蕴双手合十,轻诵佛号,放下手时,眼里一片清明,不为五色所迷,不为色身所困,随心而做。转头看着一旁了然微笑的闻蜚娥,刘如蕴也还以微笑。

下了山,又赶了两天的路回到成都,刚进了杜府,就有一个五六岁的孩子往闻蜚娥怀里撞来:“娘,孩儿想死你了。”跟在他身后的是一个七八岁大的女童,她规矩的给闻蜚娥和刘如蕴行了礼,方开口道:“维弟怎如此鲁莽,见到娘怎不行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