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言菲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就算不买,只看也行吧?你总待在格子间里你不觉得憋闷啊?除了上班就是回家,你这年还过不过了?”

夏忆茶摸摸她的头说,嘴角的弧度怎么都弯不下去:“想说你关心我,怕我闷坏了就直接说嘛,还这么拐弯抹角地,真是。”

顾言菲翻翻白眼:“你要是不拐弯抹角,现在就去找钟逸。”刚说完就看到夏忆茶泫然欲泣的脸,于是立刻又举手投降:“得,当我什么都没说。”

夏忆茶立马笑嘻嘻地傍着她的胳膊往外拖:“走吧。”结果走到一半又折回来,从抽屉里拿出墨镜戴上。

顾言菲被她弄得晕晕的:“你干嘛?大冬天的戴墨镜?”

“嗯,你看电视上那些明星不都这么干么。”

“人家那是躲避狗仔队,你躲谁?”

夏忆茶无奈了:“你非要让我说实话?我刚刚哭了,眼圈红红的,你让我怎么出去见人?”

结果顾言菲却先带她去了一家火锅店。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顾言菲还拽来了她的表哥。

三人行,必有奸情。夏忆茶很诡异地想起了前两句公司里某大妈在电梯里大声嚷嚷时说出的话。顾表哥被安排在夏忆茶的左边,顾言菲坐在她的右边。这个情形,顾言菲的这个心思,再清楚不过。夏忆茶低声问她:“你这是想干嘛?”

顾言菲回答得理所当然:“旧桃花谢了,再开朵新的呗。”

“……顾言菲,”夏忆茶咬牙切齿,“我没那么着急。”

顾言菲拿眼神示意表哥给夏忆茶夹块比较远的羊肉:“我着急行了吧?”

这位顾表哥很是体贴,夹菜和谈吐也很得体。夏忆茶不好拒绝,只好一边狠狠掐着顾言菲的腰,一边又拼命掩饰着尴尬吃饭。他说的话题都不涉及隐私,顾言菲在一边很得意地说:“怎么样?我这表哥不错吧?人品外表都不差的。”

夏忆茶胡乱点头:“比你好多了。我看他的脸很有一种熟悉的感觉。”

夏忆茶看着他的眉眼觉得有点熟悉,却又想不清楚像谁。直到他去停车场取车,夏忆茶一抬头,正看到他的侧脸,这才反应过来,原来他的侧脸很像钟逸,在唇形方面尤其像。

这个发现一点也不能让人愉悦。夏忆茶本来就低郁的心情反而变得更差。

可是顾言菲的小把戏一个接着一个,吃完晚饭,她又拉着夏忆茶和顾表哥去了步行街。夏忆茶反对:“这么冷了,你去那里干嘛?”

她反对也没用,反而被顾言菲拉上车:“冷了更好了,你看韩国电视剧里,雪花一片一片地飘的时候,就是要发展浪漫的时候。把你墨镜摘下来吧,都晚上了,而且表哥都看见你长什么样了,你还戴着干嘛。”

“不。”

夏忆茶就知道,她今天早晨右眼皮“突突”跳得厉害,怎么可能没有灾。

现在,她的左手边就是顾家表哥,右手边是顾言菲,表哥手里还拎着她的包——顾言菲对这个排序表示满意,并且拒绝变更。

而对面不到五米远,聂冰语正挽着钟逸的手臂笑得美艳。钟逸依旧衣冠楚楚,他的手插进衣兜,V型毛衣,黑色大衣,夏忆茶最欣赏的搭配。

这叫什么?对峙么?夏忆茶扯扯嘴角,拽着还没转过弯的顾言菲往旁边的一家店里走:“去看看这里有合适的衣服没。”

顾言菲一把拽住她:“别逞强了,那是童装专卖店。”

夏忆茶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正想着要朝哪个方向走,忽然墨镜前面一片阴影。她心一凛,刚刚抬起头来,正对上钟逸的一张俊脸。

夏忆茶反射性地问:“你想做什么?”

钟逸笑得不带一丝温度:“你说我要干什么?”

夏忆茶正要张口说话,却被钟逸抓住时机,狠狠地吻住。

夏忆茶拼命挣扎,想偏头却被他阻止,下巴被扣住,怎么都挣脱不开。他身形高大,力气又非夏忆茶能比得上,她的墨镜被他一下子摘掉,他看到她的红眼圈,眼睛微微眯起来,吻却像雨点般落下,丝毫不在意这是在步行街上,身边人来人往。

夏忆茶打定主意要反抗,她屈膝,狠狠打在他的膝盖上,他闷哼了一声,吃痛放开她。

夏忆茶不看他,墨镜也不要了,拉着惊呆了的顾言菲转身就走。

KFC。

夏忆茶和顾言菲进来的时候,顾家表哥已经琢磨出什么,顾言菲一个眼色,他很识趣又很绅士地对在场的两位女士说了再见,接着潇洒地推门走人。

他走了,夏忆茶心里却没觉得轻松。薯条被她折了又折,还是没放进嘴里。

顾言菲看着她,叹口气,指着一个汉堡说:“这是新出的口味,我前天吃了,感觉还行,尝尝吧。”

夏忆茶歪着脑袋看了眼刚刚来的路上,叹口气喝了口可乐:“你吃吧,我没胃口。”

顾言菲也不吃了,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她:“你在想什么?”

“我也不知道我在想什么。”

“那我告诉你我在想什么,我刚刚看到钟逸在大庭广众之下吻你,我狠狠地被震撼了。”

夏忆茶的脸腾得就红了:“你能不能不提刚刚的事?”

“不行,”顾言菲义正言辞,“我是为你好。钟逸平时多大的架子啊,你看他来分部的时候,我从来没见过咱经理这么战战兢兢过。你别看钟逸来的时候经理就叫上你,那是因为你在的话他的脸色还能缓和点儿。”

夏忆茶啼笑皆非:“我有这么大的面子啊?真是荣幸啊。”

顾言菲一脸无奈地看着她:“夏忆茶,我跟你说,钟逸这个人,现在已经完全是你的手中鱼了,任你捏圆搓扁。你要是想让他也感受一下被人甩的滋味,你就尽情地折磨他吧。”

夏忆茶捏了条薯片也没蘸番茄酱直接放在嘴里:“嗯。”

顾言菲戳戳她的额头:“我再告诉你件事,省得钟逸太冤了。”

“嗯,你说。”

顾言菲睨着她的女王模样:“自打你和张宇分手和钟逸在一起后,谣言就没断过。不管是一个月前还是现在,公司里都说成什么样儿了我也不描述了,总之就是一直在看你的好戏。还记得上次和钟逸跳过舞的那个李婉丽吗?属她前段时间说你说得很,结果很快就被外派到分部去了,唔,回来是遥遥无期啊!据说她男友因为要两地分居,说是怕忍受不了异地恋,现在正想分手呢。”

夏忆茶一愣:“她不是要升职的么?怎么会外派?”

顾言菲一脸“你无可救药了,你简直是木头”的表情,再次狠狠地戳她额头:“笨啊你。她说你那么多坏话,钟逸一句话,她自然就外调了。不过那女人那么嚣张,就算是升职了也没多大威望。一张漂亮脸蛋只能让男人拜倒,对女人,那就是斗牛面前的红布。”

夏忆茶摸摸额头说:“你戳也戳得轻一点儿,你指甲不是一般的长。”

顾言菲无语了:“我实话跟你说,这段时间你不知道的多了去了。公司里那么多谣言,怎么就是传不到你耳朵里?还不是钟逸杀一儆百?忆茶,钟逸再怎么说,也是一枚好男人,他又把你保护得这么好,在他的羽翼下你生活得相当幸福,原来的事就让它过去行不行?”

夏忆茶摸着牙帮说:“嗯,还羽翼,你什么时候说话也这么酸了。”

顾言菲一甩手,气得简直想翻白眼:“你这人,靠!”

夏忆茶一摊手,仰脸看着上身都比她高出三公分的顾言菲:“没办法,我这人金牛座,就是固执。”

第 四十七 章...

不过刚刚的场面确实很尴尬,聂冰语挽着钟逸的胳膊,眼里情意浓得都快滴出来,夏忆茶没忘记她转身的时候聂小姐那扬起的下巴,以及挑衅的眼神。

夏忆茶仰脸看着天花板,对被她气得只说“靠”的顾言菲说:“其实,我觉得,聂冰语和钟逸站在一起,还挺般配的。”

顾言菲这次连“靠”都说不出来了。

夏忆茶还是笑,不过比哭也好看不了多少:“消气消气,今晚我请客好吧?”

时间已晚,又因为顾家表哥的车已经跟着他的人一起离开,夏忆茶建议打车回家。顾言菲却不同意:“这里离我家不远,咱俩走着去我家,今晚一起睡吧。”

夏忆茶缩缩脖子,觉得手套一点儿也不暖和:“这么冷,我不想走路。”

顾言菲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就走:“虽然冷风还在吹,但是今天是这星期以来风刮得最小的了,走吧走吧。”

夏忆茶斜眼瞧她:“今晚也是你抽风抽得最厉害的一天。”

顾言菲把围巾在脖子上又裹了一圈儿:“谢谢你的夸奖哈。”

“不客气。”

顾言菲的家比夏忆茶的公寓色彩要明亮得多。夏忆茶在顾言菲的电脑里调出一部琼瑶悲情剧,两个闲极无聊的人坐在床上一边被酸得直打哆嗦还一边继续看。顾言菲今晚是真的不正常,她看到男主正抱着哭得稀里哗啦妆还是没花的女主的一幕时,忽然冒出一句:“你要不要吃可爱多?”

大晚上吃冷饮,顾言菲不是一般的抽风。但是夏忆茶也不正常:“嗯,你去拿吧。”

两人很疯狂地看琼瑶剧直到凌晨五点。夏忆茶打了个呵欠说:“琼瑶阿姨没有错,可是为什么我看琼瑶的悲情戏反倒觉得很像是喜剧?”

顾言菲依旧很清醒:“那是因为你现在过得太幸福了,所以你才不能理解女主角为什么会有掉不完的眼药水。”

夏忆茶笑:“人家都说真正经历过苦难的人是不敢看这种悲情剧的。你说我过得太幸福了看这种戏像是喜剧,过得太悲苦的人又不看,这种电视剧存在有什么意义?”

顾言菲把电脑本合上:“你也知道你过得挺幸福的啊。”

夏忆茶笑,勾住她的肩膀摇:“我当然知道啊,因为我有你啊。”

顾言菲一哆嗦,说:“对象弄错了吧?”她又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夏忆茶,你现在是不是特别希望我是钟逸,搂着你,抱着你,亲着你?”

她俩面对面,夏忆茶本来有点儿睡意,这下瞌睡虫全部被酸死了,并且还精神抖擞地掉了一身鸡皮疙瘩:“琼瑶剧看多了吧,真是酸,酸到掉渣。”

顾言菲掐她的痒肉,夏忆茶连忙止住她:“你要是钟逸,你以为你还能这么顺利地待在床上?”

顾言菲叹口气:“离你们的婚期还有多长时间?”

夏忆茶一滞,向后躺倒在床上,漫不经心地说:“一个月。”

顾言菲接着叹气:“夏忆茶,你告诉我,你到底要晾着钟逸到什么时候?”

夏忆茶把被子蒙在脸上,说:“再说吧。”

顾言菲把她的被子扒拉下来:“不准睡,今晚说清楚。”

夏忆茶不得不睁眼:“原来我想,为什么钟天刚会死得那么轻易呢?我当时恨他入骨,觉得把他挫骨扬灰都不为过。不过那天去疗养院,我看见他瘦骨嶙峋的手,上面一大片淤青,好像还有针孔。他都成那样了,活着也等同于……我后来就想,他好歹是个老人了,我做不到不恨他,也不能忘记过去,但是如果我无视他,我想我还是能做到的。”

“不过钟逸不一样,他知道,他还瞒着我。他有什么好瞒的,我又不能把钟天刚怎么样。我心里就是有个疙瘩,我就是很难受。”

顾言菲也躺下来,幽幽地说:“我只是假设啊,要是你爸爸把钟逸父母害死了,接着你俩情景对调,你敢告诉钟逸你爸爸还活着么?”

夏忆茶闭着眼,声音可怜巴巴的:“我困了。”

顾言菲没再说话。

其实夏忆茶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告诉他。

这真是个混沌的夜晚。

夏忆茶第二天清晨在顾言菲那里吃完饭才回去。她穿得有点单薄,手插进口袋,把自己裹得紧紧,忽然间觉得心空空的。她低着头往前走,直到突然被一股力气扯过去,接着整个身子就紧紧贴着对方。

钟逸脸色苍白,嘴唇都没了血色,眼睛里甚至有很可疑的血丝,他的手紧紧扣住她的腰,她被困在他怀里动弹不得:“昨天晚上去哪里了?”

夏忆茶冷眼看着他:“放开。”

他带着冷冽的笑,呼出的气一大团一大团,又在空气里消散:“不放。我在你家楼下等了你一晚上,你都没有回来。你去哪里了?”

夏忆茶开始推他:“你管得到么?我现在和你没关系吧?”

钟逸脸色更加差,把她的拳头包起来,还是笑,眉头却皱得紧紧:“是和那个男人么?”

夏忆茶一愣,又立即明白过来,冷笑一声:“我不是你,这个没有了,就能很快忘记了,然后找下一个。钟逸,不要拿你那种思想考虑我。”

钟逸全身僵硬,夏忆茶趁机离开他。

夏忆茶狠下心来,转身离开,一句话都没说。

接下来,钟逸没有再来她这里。

而没有钟逸的生活,波澜不惊。

这种平静的日子在半个月后钟逸突击视察的那天被打断。

也不算突击,毕竟钟逸从大厅到她们办公的地方也花了那么十几分钟。夏忆茶提心吊胆地坐在新座位上,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提心吊胆,但是眼睛还是不第 四十七 章...

住地扫着楼梯的地方。

她精神过度集中,很快就累了,接着就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受到周围强烈的目光,终于睁眼,直起身来,却发现自己身上披着件大衣。

很熟悉的袖扣,在灯光的照射下,夏忆茶的手一转,它就闪过一瞬蓝色的光。这和她前不久买给某人的很像,像到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

她把大衣脱下来,去了洗手间。

电话有时候是一种很好的交通工具,可以避免直接碰面。夏忆茶电话打过去,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估计钟逸是要远离人群。

他懒懒地回应:“嗯?”

他漫不经心的调子反倒让她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过来把你的衣服拿走。”

他依旧不紧不慢,而且言简意赅:“不。”

夏忆茶威胁他:“不拿的话我扔进垃圾桶。”

“那就扔吧,反正上面还有你买的扣子,扔了它也是在外套上的。”

这句话很诡异地让夏忆茶联想到了“你就算扔了,它们也是在一起的”。况且这是公司,洗手间也是时不时会有人进出的,由不得她耍性子,夏忆茶吸了口气,果断挂了电话。

她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的时候,一抬眸,正看到一双双大眼小眼看着她。夏忆茶嫣然一笑,于是各位全部低头,她这才坐下来。

钟逸和几位高层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夏忆茶抬眼,接着低低吸了口气。

几天不见,他却已经清减了一大圈。本来就瘦削的身材更显颀长,他穿着深色毛衣黑色长裤,脸色略略有点苍白,只是眼神依旧锐利,而且疏离。他眼眸一扫,夏忆茶一时不察,正正对上他的。

夏忆茶眼中的担忧没来得及掩饰,钟逸突然微微一笑,对着身后的经理说了句什么,接着就大步往这边走来。

他毫不停留的脚步朝这边越来越近,直到走到她面前,一把把她从座位上拉起来。

他的力道不大,但是很突然,夏忆茶身形一晃,反射性地拽住他的前襟。

这个姿势,众目睽睽之下……不是一般的尴尬。

她仰脸,鼻尖就要贴上他的下巴,她这才发现钟逸脸色非常差,嘴唇白到透明。

夏忆茶的眉头立刻皱得紧紧的。

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做了,这个暧昧的姿势维持了10秒,直到钟逸嘴角熟悉性地一勾,声音很小但是很清晰:“你是打算就这样待下去,还是跟我走?”

接着两人就一起下楼,然后在经理的目送下上车,离开。夏忆茶坐上车的时候,觉得自己颇有狐假虎威的架势。

司机在前面目不斜视,夏忆茶和钟逸坐在后面。他们之间至少还能再坐一个人。

车子里沉默到沉闷。

到最后还是钟逸先开口:“看到我生病了你也不关心下么?”

夏忆茶忍了忍,还是讽刺他:“哼。你小时候连自虐都玩过,现在生病又死不了。”

钟逸轻轻吸了口气:“你就忍心我自生自灭?”

“嗯哼。”

钟逸慢慢地呼出来:“真可惜,我还灭不了。”

过一会儿钟逸又说:“这段时间在公司怎么样?”

夏忆茶哼笑:“如果没有你,一切都很顺利。”

她这话实在是伤人,但钟逸却笑了出来,并且转移话题:“这周末有时间吗?一起去看婚纱。”

夏忆茶回头瞪着他。

钟逸坐得近了一点儿:“你总算肯拿正眼看我了。”

夏忆茶狠狠心,说:“我不嫁你了。”

钟逸还是笑:“那你嫁给谁?”

“嫁谁都比嫁你好吧。”

“不,”钟逸笑,目光牢牢锁着她,“全世界,没有谁比我更适合你。”

“真是自恋。就算是我随便在公司里找一个,也比你要好。”

钟逸淡笑:“宝贝,相信我,这不可能。”

“真是悲哀,像你这么说的话,那你公司的人素质还真差。”

钟逸不动声色地向她靠近:“还是错,只是我了解你而已。”

“真的么?了解需要的只是时间。”

“茶茶,”钟逸总算抓住了他想要的话,“你说的,了解需要的只是时间。我们已经有了四年,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浪费?”

夏忆茶扭头,这个时候才迟钝地发现,他正坐在离她不到五公分的位置上,冲她微微笑。

或许,她并不是迟钝,而是希望他过来。

夏忆茶看着他,终于问出来:“脸色怎么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