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辛密事。虽和楚维琳无关,却也让她心惊胆颤,闻老太太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实在太叫人意外了。

徐平顺家的手上的药方来自于三老太太,三老太太让三老太爷吃过这方子,既然在三老太爷身上奏效,那么楚论肃吃下去也应该是有用的。

不过。既然三老太爷用了方子,程姨娘的那个夭折的女儿是从哪里来的?

不仅仅是楚维琳想到了这一点。楚论肃也想到了,他张了张嘴,问题直接抛了出来。

当着楚维琳和楚维璟的面,闻老太太也不想细说这事,可不说明白,阮氏是不会认罪的。

闻老太太的声音压得低沉,却如沉闷夏日午后的一声惊雷:“你父亲身边几位姨娘几位通房?为何只有她怀上了?”

楚论肃一屁股摔坐在了八仙椅上,他听到了什么?

他不敢相信,也不能相信,他从小疼爱的妹妹根本不是他的妹妹!

所以,她才会小小年纪就夭折了吗?她不姓楚,她根本不能活下来。

“既然晓得程姨娘做出那等事情,为何要留她性命?”楚论肃猛得摇了摇头,这定是闻老太太在讹他,要真是那样,程姨娘早就被打死了,“还有,大伯娘你怎么会同意让母亲给父亲喂药?”

“那我又为何要留阮氏到现在?要不是她今日把俞氏母女带进了府,我现在断不会动她!”

若有后悔药,阮氏定是一把把往嘴里扔的,她想教训楚维璟,反倒是把自己坑了进去。

抓奸要抓成双的,没有实证根本说不得程姨娘红杏出墙,那是天大的丑闻,三老太爷的脸面都丢干净了。三老太太对自己的方子有信心,但她也不能以此为证据去向三老太爷告状,那不是把自己也一并暴露了吗?

下药一事根本见不得天日的,程姨娘在有了孩子之后消停了,三老太太抓不到她的错处,干脆留了她。

当初是闻老太太看出了孩子死得蹊跷,暗地里质问了三老太太几句,三老太太哭着说了实话,又把方子给闻老太太看过。

闻老太太并不打压姨娘,虽然手握了药方,却一次也没用过,她也劝过三老太太,可实在劝不通,也就罢了这个心思了。

三老太太去世后,程姨娘提出要去清水道馆,闻老太太不想留她在府里,干脆遂了她的心思,眼不见为净。

闻老太太说过了缘由,也就不扯其他的了,问道:“论肃,徐平顺家的以下犯上是她的过错,但你告诉我,维瑞是从哪里来的?是早有了,还是阮氏出墙?”

阮氏知道,到了这个时候,无论说什么,闻老太太都不会信她的,别说她根本不能自证清白,便是能,闻老太太也已经先入为主替她定了罪。

现在能做的,就是照着闻老太太所说的二选一,是承认在婚前怀上了楚维瑞,还是敢说自己红杏出墙?

两个都是深坑,她却不得不选一个跳下去!

阮氏抬头向楚论肃求救,楚论肃此时也已是方寸大乱,他心中善良温柔的母亲竟然是这样的一个人,为了一己私欲那般对待父亲,他根本接受不了。

闻老太太又逼问了一遍,楚论肃挺不住了,道:“是…是阮氏进门前就有了身子,维瑞是我亲生的。”

饶是清楚这一点,在听到楚论肃亲口承认的时候,楚维璟的面上依旧哀伤无比,为了孙氏哀伤。

闻老太太想要听的并不仅仅如此,她趁胜追击:“江氏、伦煜媳妇和维瑂到底是怎么死的?”

楚论肃几乎跳了起来:“真是意外!我没有害她们!”

闻老太太一言不发,楚论肃就像被踩了痛脚一般的反应已经告诉了她答案。

楚论肃背着手来回走动,不住摇头:“大伯娘,我没有,真没有…”

“不是?”楚维璟通红着双眼,哑声道,“那就是阮氏家里人了?”

阮氏身子发抖,跪着上前拉住了闻老太太的衣角:“侄媳妇没做过,不知道的。”

闻老太太一把抽出了衣角:“我若没有些蛛丝马迹,会问你们吗?老实答了吧,还是要我把证据都甩你们脸上?”

楚论肃晃了晃,踉跄了几步,他已经方寸大乱,否则他就该想到,要是闻老太太真有他们害死孙氏的证据,根本不用去追究楚维瑞的出身,直接能定了所有的罪名了。

只是,他想不到了。

“是,是我和岳丈买凶做的!”楚论肃又是怕又是乱,他喘着粗气,道,“我也没办法,阮氏有了身子,我必须抬她进门,不然她怎么办?她一个未出阁的姑娘跟我了,我怎么能不对她负责?”

“混账东西!”这些话让闻老太太怒火中烧,抓起几子上的茶盏朝楚论肃砸去,“孙氏难道不是清清白白从大门抬进来的?你不对她负责还害她性命!维瑞是你亲生的,维瑂难道不是吗?伦煜是你弟弟,你自个儿搞得乌烟瘴气,还害死你弟媳妇又是哪门子的道理!”

阮氏惊呼一声,飞身去挡那茶盏,被热茶浇了一身,她哭倒在地上,梨花带雨:“大伯娘,我也很害怕啊,可孩子已经怀上了,我那时想过不要了的,可我父母不同意,我不敢违背父母…他们都是为了我才做了这样的事情的,等我知道的时候江氏已经没了,我只能嫁过来了…”

久久没有说话的楚维琳尝到了一丝血腥味,这才惊觉她咬破了下唇。

恨,她心中恨透了这两个人!

前世时她见过太多恶人,可她头一回知道,人竟然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

人前的阮氏永远温柔似水,画着精致的淡妆,便是落了泪,也丝毫不损她的模样,可在人后,她的心思是这般的狰狞可怖。

楚维琳压不住这口气,嗤笑一声,骂道:“未婚先孕也是你父母的意思?阮氏你有胆子一个黄花大闺女和有嫡妻的男人搞七搞八,就别装什么可怜!不是每个人都吃你这一套的!你还敢妄言嫁不嫁?你就是一个私!你根本就是连妾都比不上的外室!你有什么脸面坐着继室的位置,还把所有的错过推给父母推给男人?分明就是一丘之貉!”

阮氏刚刚挡了茶盏已经叫楚论肃心疼不已了,他不敢顶撞闻老太太,却不会由着楚维琳训阮氏,抬手就要甩楚维琳耳光,叫楚维璟用力一撞,仰面摔去,撞翻了身后的八仙椅,痛得他龇牙裂齿。

楚维琳抬眸,眼底如冰窖般寒冷一片,一字一字道:“你欠我母亲一条命!”

第九十七章 事发(四)三月粉票加更

楚论肃抬头恶狠狠盯着楚维琳,见她下唇鲜血泌出,楚论肃心跳如擂鼓,脑海里突然划过了一个念头,当年江氏死的时候,脸上的鲜血比这多得多,多到面目全非。

这么一想,他的身子抖成了筛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楚维璟俯视摔坐在地上的楚论肃,他的眼神之中是无限的疏离,仿佛他看到的这个人从来不是他的父亲:“嫁给你这种人,我为母亲不值!”

孙氏虽出身不高,教养却极好,大方得体,耐心教养一双儿女,便是晓得楚论肃心思复杂,也是尽心服侍的。

在楚维璟的心中,母亲是最好的女人,却毁在了这么个丈夫手中。

楚论肃这些年对楚维璟打骂惯了,瞪着眼睛要发难。

帘子猛得被掀起来,章老太太板着脸,由黄氏扶着从外头进来,道:“凶什么凶!维璟说得一句都没错!”

章老太太走上前,与闻老太太问了安,这才看向阮氏:“此德此行,不足以为我楚家妻。”

楚论肃急道:“我和阮氏有婚书!”

请了章老太太坐下。闻老太太略平复了番心情,道:“维琳都懂的道理,你不懂?伦凛媳妇。跟他好好讲讲。”

闻老太太懒得和楚论肃多说废话,黄氏便接了话茬,她是个女人,又是个对屋里的姨娘打压得厉害的主母,最见不得的就是宠妾灭妻。

“老太太,您之前也说了,一个外室而已。有什么主意好拿的,祖宗规矩在呢。虽有婚书。可阮氏未入门之前早已不是清白之身,父母又犯了人命大罪,这样的女人,做妾都是抬举的。”

阮氏恶狠狠瞪着黄氏。她想问一问,她的父亲有人命大罪,黄氏手上就没有人命吗?

可不单单是楚维玠、楚维玥,黄氏逼死的人只怕她自己都数清楚!这楚府内外两院,谁知道哪个井里、哪根梁上没有死过人?

已经被逼到了这个地步,再不反击只怕是没有机会了,阮氏一改之前柔弱模样,大喊道:“你自个儿…”

黄氏是什么人,掌着楚府中馈的女人岂是简单的?

在阮氏说完之前。黄氏已经几步上前把手中的帕子直直塞进了阮氏嘴里:“轮不到你放肆!”说罢,根本不给阮氏挣脱的机会,速度叫了两个婆子进来制住了她。

“两位老太太。”黄氏垂手恭敬道,“毕竟是家丑…”

家丑是断不能张扬的,尤其是这样的丑闻,楚家在朝为官的子弟若受了牵连,几个姑娘的婚事起了波折,那是生生要悔上一辈子的。

楚论肃的眼底一下子有了光亮。只要不张扬了,那就是能保住阮氏了。

闻老太太一句话。又把他深深打回了谷地:“伦凛媳妇,你处置吧。这样的人,不配做楚家的媳妇。”

黄氏唇角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她当机立断封了阮氏的嘴自是有她的道理的,阮氏毕竟在这儿生活了几年,怎么可能不晓得些腌臜事情,她想鱼死网破什么都嚷出来,黄氏又怎么会遂了她的心思。

黄氏让人把阮氏拖了出去,几个妈妈都是有力气的,不怕阮氏挣扎。

楚论肃冲上来要救阮氏,叫人给架开了:“虽说都是楚家子孙,但老祖宗爷和老祖宗早就过世了,我父母也去了这么多年,我要分家,分家!”

楚伦凛散值回府,一入璋荣院就觉得气氛不对,伺候的丫鬟婆子一个个跟见了鬼一样躲得没了人影,他一肚子疑惑,就听见了楚论肃的声音喊着“分家”。

楚伦凛快步入了正屋,里头的状况更让他惊愕不已,拱手道:“母亲、三婶娘,这…”

黄氏一把拉了楚伦凛的衣袖,压着声粗略说了说。

楚伦凛的脸一点点沉了下去,如被黑烟熏了一头似的,抬腿就朝楚论肃踹去:“美得你!告诉你,想自立门户就立马滚出去,维璟定是不会跟着你的,二房的家产都是他的,你别想分到一吊钱!”

楚维琳晓得,这都是气话,这个当口,怎么能让楚论肃分家出去?

就是不清楚对楚论肃和楚维瑞,两位老太太会不会手下留情了。

事情已经清楚明白了,后头的处置都是长辈们的事情,那些手段原也不该当着楚维璟和楚维琳的面来施展。

闻老太太侧过身,低低问了章老太太一句。

章老太太刚要开口吩咐楚维琳先回去,话到了口边又咽了下去。楚维琳不小了,再做一两年的姑娘也要嫁出去了,常府那样的地方,水不知道有多深,若楚维琳懵懵懂懂不知事,到时候别说是帮上楚伦歆了,能平平安安不受罪就阿弥陀佛了,万一还要楚伦歆帮衬她,那这亲上加亲的意义又在哪里?

既然楚维琳已经开了蒙,晓得拉拢了楚维璟一块细细谋划收集证据,那就不会是个迂的。

“维琳,过来坐下,维璟也坐。”

闻老太太见章老太太定了主意,也就不多插手了。

楚伦肃颓废坐在地上,狼狈极了。

事情败露的这一刻,家中众人没有一个是站在他这边的,便是分家,他也无法从楚伦凛手中占到什么便宜。

楚伦肃心底骂骂咧咧,都是楚维璟这臭崽子吃里扒外。这般算计他和阮氏,要不然这陈年旧事都瞒得彻底。

想到被黄氏带走的阮氏,楚论肃的心就痛得要命。而此刻沉静坐在八仙椅上的楚维璟显得格外刺眼:“你做的好事!没了我,分家的时候看你怎么办!”

这是明晃晃地信不过楚伦凛。

便是真有那样的心思,楚伦凛也不会展露在面上,他板着脸,哼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无耻不成?”

楚伦凛是个硬茬,楚维璟却化身成了软钉子,怎么骂他都跟没听见一样。楚论肃左右碰壁,气得不行。干脆去问闻老太太:“大伯娘到底什么打算?”

闻老太太低声和章老太太商量着事情,楚论肃又提着嗓子问了一遍,突然门帘子被撞起,楚伦煜奔了进来。

楚伦煜与平日一样。散值回府后就去了颐顺堂,却不想章老太太并不在,陆妈妈在院子外头等着他,说了楚论肃和阮氏的事体。

这些话就像晴天霹雳一般,楚伦煜根本晃不过神来,扭头就往璋荣院里来了。

楚伦煜不是个愚笨的,屋里的气氛已经告诉了他真假,可他依旧不死心,他根本不能相信是楚论肃在背后捣鬼害死了江氏。

“四哥。你是不是真的做了?”楚伦煜喘着气道。

楚论肃从楚伦煜的眼睛里看到了怀疑、惶恐,但更多的是难以置信的挣扎,不听他亲口说一次。楚伦煜都不会死心。

这样的“信任”让楚论肃觉得不舒服极了,他对楚伦凛那种上来就打就骂的做法丝毫不在乎,可楚伦煜的这种反应让他觉得恶心。

“我是做了,又怎么样?”楚论肃梗着脖子,道。

楚伦煜身子晃了晃,张了张嘴:“为什么?四嫂是你的结发妻子啊!维瑂是你亲生的女儿!茹娘是我的妻子。她何其无辜!你怎么能做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情来!”

“你够了!”楚论肃大叫一声,指着楚伦煜骂道。“天天摆出一副情圣样子给谁看!少恶心人了!你觉得不抬新人很了不起?三婶娘怎么没打死你!我就是不喜欢孙氏喜欢阮氏怎么样?我就要让阮氏做填房!是我逼着你婆娘跟着孙氏一道去上香的吗?维瑂是我生的,是活是死我说了算!我是为她好,死了亲娘的姑娘难嫁人,她跟了孙氏去了早些投胎。倒是你,有哪家能看上维琳这个‘丧妇长子’你就该偷着乐了!”

楚维琳和常郁昀的婚事虽已约定了,但到底还没有过定礼,楚论肃从不关心内院事体,更不会去关心几个侄女,因此并未听说过此事。

楚伦煜叫楚论肃劈头盖脑骂了一顿,想到枉死的江氏,他一肚子火气没出发,抓起边上花架上的瓷瓶就朝楚论肃掷去:“用不着你费心!”

楚论肃躲不开这突然的发难,只好用手去挡,瓷瓶碎了一起,飞起的碎片割伤了他的脸:“你眼里还有没有长幼!”

楚伦煜是个读书人,从来都是动口不动手,要不是顶着一口气,他也不会这么做:“你根本不配做一个父亲,也不配做一个兄长!”

黄氏从外头进来,复命道:“两位老太太,阮氏突然了急病,怕是熬不过今夜了。”

楚维琳听见自己的心脏的跳动声,她重重吸了一口气。早猜到黄氏不会手软,却没曾想,竟然这般利落。

楚论肃恼得一双眼睛几乎要弹出来:“我跟你们拼了!”

还未上前,他就被两个婆子又制住了,气得直喘粗气。

“畜生,简直冥顽不灵!”闻老太太对楚论肃刚刚那番言论相当的恼火,“先把这畜生关起来!”

毕竟,楚论肃姓楚,又是个男人,处置他是不可能像处置阮氏一样的,但是,为了家族颜面,也不能轻易让楚论肃把事情传扬出去。

楚伦凛最晓得情况,对楚论肃这个人他也没有丝毫怜悯,便做主把他押了出去。

楚维琳正想着楚论肃会被带去哪里,就听见章老太太问黄氏:“维瑞呢?”

第九十八章 事发(五)

黄氏颔首应道:“已经抱过来了,免得过了病气。”

要让黄氏来说,就这么要了阮氏的命,已经是便宜了她了。

做出那样的事情,这正房的位子是断不能叫阮氏坐下去了,可就跟楚论肃说的一样,他们是有婚书的,若要休妻,那就是满城风雨,楚府的声誉要丢得一点儿都不剩了。

别人的好坏,黄氏顾不上,可要是因此连累了楚维琬的婚事,黄氏头一个不答应。

唯有让阮氏急病过世,才能了结这事,不受些教训,没有前车之鉴,以后一个个都整出些宠妾灭妻的幺蛾子来,那这家里还有什么规矩可言?

阮氏是在二房里动手的。

今日这事情招眼,阮氏为了收拾楚维璟,正大光明地抬了俞氏母女进府。别处还好说,二房上下哪个不晓得楚论肃发了火、夫妻双双又被唤去了璋荣院,才一个下午二房就彻底变了天了,除了阮氏陪嫁进来的几个心腹之外,其余留下来的丫鬟婆子肯定要狠狠敲打一番,叫她们晓得什么话该说什么话能问,旁的,就闭紧了吧。

楚维瑞本没有在二房里,阮氏在俞氏母女到了之后就叫奶娘把他抱去园子里了,就怕楚论肃发起飙来吓着孩子。

眼看着日头偏西了,奶娘也听到些奇怪的传闻,急匆匆赶回来,正巧就撞见了黄氏,被黄氏的人押到了璋荣院。

怎么处置楚维瑞。这是两位老太太要头痛的问题,黄氏不会轻易插手惹得一身腥。

闻老太太之前也一直和章老太太在讨论着。

名义上,楚维瑞是填房嫡子。要压了他的身份虽说就是族谱上的那么一笔,可这一笔不是谁都敢往上写的。

便是家中人人都一清二楚其中缘由,难道还能和姻亲各府上去说明楚维瑞为何从嫡出成了庶出?这种自曝家丑的事,怎么能做?

可要让楚维瑞顶着嫡次子的名头长大,其他人还好说,楚维璟会怎么想?

要不是因为有了楚维瑞,孙氏和楚维瑂怎么会死得那般凄惨。将心比心,让楚维璟容下楚维瑞。这样的话闻老太太也说不出口。

阮氏死了,楚论肃被拘禁起来,二房以后就是楚维璟一个人的了,大小事情他都应该拿一拿主意。

闻老太太正色道:“维璟。你有没有想过怎么处置维瑞?”

楚维璟放在腿上的双手不自禁地握拳,缓缓道:“大伯祖母,您知道的,在维璟心中,从来没有这么个弟弟。”

叹息一声,闻老太太又道:“我们两个老太婆商量了一下,一个是对外称维瑞夭折,把他送出府去,交到远一些的族亲那儿。以后府里就没这么一个人了,长大后是好是坏都看他的造化了;另一个是依旧以嫡子的名义养在府里,但吃穿用度上肯定是比不得现在的。将来二房总是你当家,你拿捏着。”

楚维璟没有应声,楚维琳心里也不太舒服,说是让楚维璟拿捏,可这拿捏的尺寸就尤为重要了,不轻不重的。自个儿咽不下这口气,要是过了。又不好看。

楚维瑞年纪是小,可毕竟不是婴孩,他也能记住一些事情了,无论是在哪里养大,要是受了有心人的挑拨教唆,只怕还要麻烦。

看着面无表情的楚维璟,闻老太太怕他一时半会儿想转不过来,她知道,楚维璟脾气很拧,而且喜恶分明,孙氏和楚维瑂突然出事对他打击颇深,阮氏进门后,楚论肃对他更是不像一个父亲,这样的变故之下,还能有一份赤子之心已是难得,她也不想看着楚维璟将来的路有什么偏差。

闻老太太语重心长地道:“维璟,不要为了维瑞毁了你自己的名声和前途,不值得。”

楚维璟闻言一怔,抬起头望着闻老太太,半响点了点头。

今日扳倒了阮氏,孙氏、江氏和楚维瑂地下有知,也能阖眼了,这一切单单只靠楚维琳和他两个人是做不成的,是因为有两位老太太在,才能妥当了。

以后这个家中,亦有许多事情需要仰仗着她们,要是他咬死不给楚维瑞活路,消磨了两位老太太心中对他的怜悯之心,长远来看,吃亏的就会是他自己。

他还仅仅是一个少年人,离及冠也还要好几年,他还不够强大,不能够以一己之力拼出一条路来,他要做的应该是提升自我,是成长,是丰满自己的羽翼,而不是让一个弱小的自己去硬碰硬。

要是一意孤行,以至于失去了靠山,那就和闻老太太告诉他的一样,这是损了他自己的名声和前途。

不是警告,而是善意的提点,为了楚维瑞,真的不值得他赔上了自己的未来。

楚维璟站起身来,弯腰行礼:“大伯祖母和三叔祖母能替我母亲和妹妹伸冤,维璟已经感激不尽。维璟知道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好,维瑞的事情,就请两位老太太做主吧。”

闻老太太松了一口气,满意地颔首。

送去外头怕是没有养在眼皮底下好,万一有些不对的苗头,也能掐了。

只不过,如今身边伺候的人都该换一拨了。

里头事情有了定论,外头的人事也要理一理关系。

俞氏母女进来磕了头,俞娘子心里有数,晓得这些龌龊的事情楚家定不希望张扬,道:“老太太您放心,我们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能帮我母亲出一口气,我已经满足了,毕竟,若只有我一个人,我连阮氏的面都见不着,还谈什么报仇不报仇的。”

一个人的心思都是写在眼睛里的,闻老太太直视了俞娘子清澈如水的眼睛,勾着唇角笑了笑,模样是长得妖气了些,底子倒是不差的。

虽然俞医婆的眼睛不是楚家指使人弄瞎的,可毕竟因楚论肃的行为不端而起,闻老太太也想安抚一番,便道:“清霁巷里你们大可继续住下去,俞医婆既然有本事谋生,我出银子开个小医馆。”

俞娘子一听这话,怔怔扭头去看俞医婆,俞医婆也是大为诧异,但不管闻老太太是存了怎么样的心思的,也的确是给了她们一个赚些生存银子的地方,每月领些医馆里坐堂问诊的月钱,总比饿死了强。

俞氏母女千恩万谢,黄氏使人送她们回了清霁巷。

翌日一早,楚府发了白事帖子,阮氏病故了。

阮家人收了信,急匆匆赶来了楚府,心里全是悲伤和不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