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常郁映还知道端着点儿,今儿客多。闹起来了两方不得好,她被大赵氏逼着来。这会儿干脆就坐在远处蒙着头吃坚果。

楚维琳示意娉依把自个儿这边的坚果盘子给常郁映挪过去,也算是尽了些做主人的心意,便和常郁暖与常郁曚说着话。

常郁曚说起了柳贤妃的那位小皇子,周岁礼时,她跟着柳氏进宫道贺,只觉得那小孩儿怎么瞧怎么可爱,回来之后也越发喜欢往关氏那儿去看常恭溢。

常郁暖不说话,只是侧耳听着,时不时点头应上一声。

眼瞧着夜愈发深了,常郁映感觉足够交差了,便起身巴巴道:“我先回去了。”

常郁曚抬头看她,正巧撞见常郁映凉凉视线望着她,她只好硬着头皮,一道告了辞。

楚维琳今夜不能出屋子,便让娉依送了常郁映和常郁曚,又与常郁暖道:“三妹妹陪我再坐会儿。”

常郁暖与她们两个不同,她是二房的姑娘,多留会儿也是应当的。她是庶女,姨娘姓苏,原本是常郁昕和常郁昀的生母吴氏身边的陪嫁,最最不巧的是,苏姨娘刚生下常郁暖,吴氏就过世了。

家中上下多少有些闲话,说是常郁暖克死了吴氏,老祖宗最看重这些,待常郁暖便很疏离。

那年常郁昕才八岁,却见不得那些人前人后说常郁暖闲话的人,抓着一个出头的发了顿大脾气,又把襁褓中的庶妹接到自个儿院子里一道住,这才算清净了。

等一年后涂氏进门,姐弟两人厌烦涂氏更多,待常郁暖是越发得好,只是常郁暖一直被护着,没有养娇,只是格外的温顺,说话都是细声细语,乖巧得叫人心生怜意。

楚维琳对常郁暖素有好感,只余下两人,说话也越发自在,便开口问道:“我还不晓得这儿是哪个院子呢。”

“是霁锦苑。”

皱了皱眉头,印象里这个霁锦苑荒废多年,前世时一直到常府分家时都是空着的,无人住的。

见楚维琳不解,常郁暖掩唇笑了,道:“从前是老祖宗爷在时修来给祖奶奶吃斋念佛的,祖奶奶没了之后就一直空着了。这一回老祖宗让哥哥选院子,哥哥好不容易说服了老祖宗把这儿修缮出来,听说是为着离宜雨轩近。”

说完,常郁暖笑意更深。

楚维琳会意,又想了想此处往宜雨轩去的路,还当真是极近的。

前世那年,赵涵忆进门的院子听说是大赵氏选的,离长房很近,等楚维琳进门,自是不会再住老院子,便搬到了另一处院落,今生那两处都与她无关了。

只因为和楚伦歆的宜雨轩近,楚维琳就对此处添了不少好感。

外头脚步声问安声传来,楚维琳抬头望出去,原是常郁昀回来了。

第一百四十四章 出阁(三)

换作平日里,当着常郁暖的面,也该出去迎一迎的,但楚维琳今日是新嫁娘,做事必须要稳妥,便是老人家们常说的“端着点儿”,就只是放下手中茶盏站起了身。

常郁暖就无需那么讲究,去外头望了一眼,微微蹙着眉回转来,语气里添了几分懊恼:“嫂嫂,哥哥似是喝得多了,二哥哥、四哥哥扶着他回来的。”

楚维琳闻言一愣。

毕竟是新房,常郁昭他们不好扶着进来,就想在屋外把人交到两个迎出来的丫鬟手中。

常郁明正在叮嘱娉依,常郁昭抬眼见窗户里映出两根龙凤红烛的光亮,把黏在上头的大红的双喜窗花都映得通红。

摸了摸下巴,常郁昭止住了常郁明,抬声往里头道:“五弟妹,五弟吃多了酒,你来扶他一扶。”

一听这话,本有些不解的常郁明也琢磨过来了,当下就咧嘴直笑。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楚伦歆是个什么性子?宜雨轩里的五老爷,别说是妾了,连个通房都没有,哪个丫鬟不长眼地想要兴风作浪,不用楚伦歆动手,常恒晨都不会留她了。

老子娘如此,连带着儿子和媳妇也是一个样的。

常郁明虽然十赌九输,但有一样事情他极有把握,若是关氏还是如今日般得体贤惠,常恭溢聪明上进。常郁明若是起了纳新人的心思,楚伦歆会亲自动手收拾他的。

姑姑如此,想来侄女也是一样的。

常郁昭的想法却更简单,这些年他亲眼看着常郁昀身边换了不少伺候的人了,心思不稳的全部都清了出去,那意思是再清楚不过的了,是他不喜欢那些“旖旎”事情。也不想让楚维琳进门后添堵。

虽说娉依和水茯两个都是如今伺候着的大丫鬟。可这两个人做事都太过耿直,见主子吃多了酒尽心伺候,反倒是会让新奶奶都插不上手。坐立都尴尬。

今夜毕竟是大婚,宁可他小人之心,也不要粗心思。上一回他吃多了酒,常郁昀不也是亲自送他回屋里。免得平生些不必要的麻烦。若是他一个大意,楚伦歆还不知道会怎么恼他呢。

听见常郁昭的声音。楚维琳也不好耽搁,跟常郁暖一前一后出来。

见常郁暖还在,常郁昭笑着点了点头:“正好,三妹妹也一道帮个忙。”

话是如此说。但楚维琳哪里好意思让常郁暖吃上劲,上前扶了常郁昀,把他尽量往自个儿这边靠。

楚维琳费着力气。刚进了门就觉得不对劲,常郁昀的酒量分明是极好的。上一回他金榜题名,老祖宗设宴,他亦是被长辈兄弟们劝了不少酒,到最后也跟个没事人一样,还把常郁昭送回来。

前世时,她也从未见常郁昀醉过…

这一夜竟然会吃醉了酒?

楚维琳正不解,突然察觉到那软软搭在她肩上的手添了些力气,指腹无比自然地拂过她的身侧。

让常郁昀在东次间的软榻上躺了,楚维琳吩咐水茯去小厨房取醒酒汤,见娉依已经去准备热水了,便又往外走,与常郁昭和常郁明道了谢。

常郁暖提了告辞,与两个哥哥一道走了,楚维琳回到屋里,往八仙椅上一坐,眯着眼睛睨了常郁昀一眼。

水茯提着食盒进来,正要唤一唤常郁昀,却被楚维琳止住了。

“不早了,回去歇了吧,等会儿我伺候爷喝醒酒汤。”

楚维琳这么说了,水茯也不好拒绝,等娉依进来放下热水,两人和宝莲一道出去,只留了守夜的流玉在屋里。

外头脚步声渐远,楚维琳支着下巴道:“人都走光了,别装了。”

话音一落,闭目歇在榻子上的常郁昀缓缓睁开了眼睛,抬手揉了揉额头:“还是你机灵。”

不晓得是不是因为吃了酒,常郁昀的脸颊有点泛红,一双桃花眼如有星辰璀璨,连这么简单的几个字,落在楚维琳耳朵里,都带了些说不出的亲昵味道。

原是不打算挪位子,可察觉到常郁昀的疲乏,念着这一日折腾下来,他也不必她轻松,夜里吃的酒虽不至于让他醉过去,可也不会很舒服,楚维琳起身端了碗,递到了常郁昀手中:“趁热喝了吧。”

常郁昀单手接了过去,另一手一把握住楚维琳的手:“陪我坐会儿。”

既然是想过日子,就没有甩开去的道理,楚维琳想了想,搭着软榻的边儿坐下了。

仰头喝完了醒酒汤,常郁昀把碗放到一旁,声音里全是疲倦:“不装喝多了,他们还不放我回来呢。”

喝酒热身子,楚维琳只觉得握着她的手的那只手格外温热,似是有一层薄汗,她抿唇问道:“你不是挺能喝的吗?”

刚问完,只觉得肩上一沉,温暖的鼻息呼在后颈处,让她的身子不由就缩了一缩。

常郁昀的声音闷闷从耳后传来。

“酒不醉人人自醉。”

耳根顿时烫了起来,仿若他饮下去的酒里头有一半到了她的肚子里。

楚维琳正不知如何接话,抬眼一看流玉已经避去了中屋,到底还是略略松了一口气。就算是她的陪嫁丫鬟,她也没有厚脸皮到能叫她们听常郁昀的“酒后胡言”。

常郁昀伸手揽了楚维琳的腰,低声问道:“琳琳,挑盖头的时候你笑什么?”

挑盖头的时候?

拧眉细细想了,楚维琳实话实说。

“呵…”常郁昀听罢,长长呼了一口气,哑声道,“是啊。我很忐忑,现在也是。”

没想到常郁昀会承认得如此爽快,耳畔细语里流露的不安和试探让楚维琳都有些无措了,她偏转过头去想说些什么,双唇却正巧擦过常郁昀支在她肩膀上的脸颊,两人都愣了神。

常郁昀先回过神来,轻柔却坚定地拥紧了楚维琳。喃喃道:“琳琳。跟上来好不好?慢一些久一些也没有关系。”

张了张嘴,楚维琳却不知如何回答。

她记得那夜在宜雨轩里对常郁昀说过的话。

“你想踏出这一步就踏吧,也许。将来我会跟上来,也许,终你一生,我都站在了原地。”

这句话。楚维琳记得,常郁昀也记得。

楚维琳垂眸低叹。不知如何消散心中情绪。

感情一事,说来简单,可他们之间夹杂了太多东西,且不说老祖宗和大赵氏。不说楚伦歆的期盼,还有一样前世今生…

可说到了底,感情还是两个人的事情。无关她对楚伦煜和江氏的承诺,无关那些明里暗里的斗争。只是她一直越不过心中的那道坎。

前世对错不去计较,但每每想起来的时候,依旧会堵得慌。

“放下”一词,她懂她明白,只是做起来,还是力不从心。

要诵多少经文才能够通透?才能够豁达?才能够不被过去绊住了脚步?

心底钝钝发痛,眸子不自禁朦胧起来,各种心绪夹杂泛上,楚维琳吸了吸鼻子,埋在常郁昀怀里,闷声道:“既然对了,不应该再往错的走…”

什么是对,什么是错?

常郁昀还来不及问,楚维琳似是下了决心一般,继续道:“让我跟上来,好不好?”

他想要一个承诺,她也在向他讨承诺,常郁昀慢慢扬了唇角,顺着她的脊背轻轻抚着,道:“好。”

火光摇了摇,常郁昀望过去,龙凤红烛烧了半截。

洞房夜没有在东次间度过的道理,常郁昀松开楚维琳,站起身来:“身上酒味大,我去洗一洗。”

净室里的水声清晰,楚维琳坐在梳妆台前拆了发髻,略梳理了一番。

她不是不知事的人,前生做过妇人,这一回上轿前何氏奉了章老太太的命又大致教导了一些,老祖宗是个重规矩的,明日一早就会有婆子也取元帕,这新婚夜不可能浑浑噩噩就过去了。

脱了鞋子在床内侧背身躺下,听见常郁昀的脚步声时,楚维琳本能地僵了僵身子,却没有转过身去。

眼睛不看,听觉越发敏锐,她感觉得到常郁昀在床边坐下,落了幔帐翻身上床,而后靠过来一点点揽紧了她。

心态不是头一次,可这身子却是正儿八经的头一夜,饶是常郁昀耐心吻着顺着,楚维琳还是痛得几乎要蜷缩起来。

她突然回忆起了前世的花烛夜,那时她心生抗拒,痛感比此刻更盛,她只能费尽心力转移自己的注意力,瞪大眼睛望着那通红的龙凤烛。

楚维琳偏过头去寻那蜡烛,透过深红幔帐,龙凤烛只剩下了小半截…

楚维琳不好受,常郁昀也是一样,久久不曾宣泄过的身体格外难耐,可他又怕伤着楚维琳,只能忍着哄着。

他不敢也不舍得再伤她分毫,同样是在她十五岁的秋天,同样是新月高悬,同样是嫁给了他…

但两世已经不同,他想给她真正的新的开始,让她不再躲避不再退缩,牵着她的手,让她能够跟上来。

身体的钝痛慢慢减退,疲乏却是纷拥而至,楚维琳连根手指都不愿意动弹,埋在鸳鸯枕里缓气。

常郁昀把两人都收拾了一番,箍着楚维琳轻轻啄了一口,笑容格外满足。

第一百四十五章 出阁(四)

楚维琳睁开眼睛的时候外头还有些蒙蒙的黑。

被身边人箍得难受,想翻个身独自睡去,刚一动作就酸痛得她直皱眉。

常郁昀睡得半沉,这么一下也有些醒了,模模糊糊唤了一声:“琳琳?”

没有清醒的声音慵懒沙哑,呼在耳畔,温热得让楚维琳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想了想并不舒服的腰,楚维琳最终还是放弃了翻身,略调整了姿势继续闭目养神。

再醒来时,屋外已经有丫鬟婆子的动静了。

婚后头一天,不好耽搁,楚维琳也不想为了这么点儿事情惹得长辈们不快,给自己添些不必要的麻烦,便打算起来。

昨儿半夜先睡着了,常郁昀怕惊搅了她,略擦拭过后也没有拖她起来穿亵衣,这会儿她睡在里侧,根本够不到外头,只好硬着头皮去推常郁昀。

常郁昀睁眼时有些失神,额头抵着手背半响才回过神来,对着楚维琳浅浅笑了。

一副好皮相,笑起来越发夺人目光,楚维琳赶忙道:“衣服…”

话一出口,对着他的笑容,突然就有些无措了。

昨夜里一门心思是交差,到后来是痛着忍着根本无暇顾及其他,那些羞涩也好紧张也罢全部抛到了脑后,哪知却在这一刻突然一股脑儿地涌了出来。

分明前世做过几年夫妻,虽因为她的排斥和抗拒,在床笫之事上两人说不上默契,但也过了会为此感觉羞涩的时候了,怎么到了现在,反倒是越发不好意思了?

莫非这就是从头再来一次了?

楚维琳说不明白。只能偏过头去,留给常郁昀一个侧颜。

小巧耳垂发红,似是娇羞到了极点,常郁昀不知不觉笑意更深,便顺着心意俯身过去啄了一口,在楚维琳回过神来之前便挑了幔帐去取外头的衣物。

捏着手中大红鸳鸯交颈的肚兜,楚维琳忿忿瞪了避去净室的常郁昀一眼。

听见内室里有了动静。候在外头的流玉抬声道:“爷、奶奶。可起身了?”

楚维琳匆匆披了中衣,这才应道:“起了。”

水盆被捧了进来,流玉伺候楚维琳梳洗。而后扶她在梳妆台前坐下,宝莲过来手脚麻利地替她梳头。

“奴婢还是头一回给奶奶梳妇人头,”宝莲一面梳,一面嘻嘻道。“奶奶放心,保管梳得好看。奴婢硬抓着宝槿,借她的脑袋练了几日了。”

楚维琳扑哧笑出了声,连娉依和水茯都难掩笑意,娉依抬眼见帘子挑起进来个仆妇。立马拉了拉水茯的衣袖,两个人都不敢再笑了。

常郁昀神清气爽从净室出来,正巧瞧见那仆妇。道:“葛妈妈。”

葛妈妈一身诸色对襟袄子,半新不旧的马面裙稍稍露出了鞋尖。挂着恭谨的笑容,声音却是干巴巴的:“给五爷、五奶奶请安,奴婢奉了老祖宗的命来取元帕。”

屋里人自是知道她的来意,可听她直言不讳说出“元帕”两字,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楚维琳不喜欢与葛妈妈打交道,葛妈妈是松龄院里的老嬷嬷了,跟了老祖宗数十年,按说应当如段妈妈一样是老祖宗的左膀右臂,偏偏她与大赵氏往来甚多,到了最后,倒像是大赵氏的眼线一般了。

常郁昀看了眼楚维琳,她背着他坐着,微微泛红的脸庞正巧从铜镜里映出来,当她是脸皮子薄,常郁昀接了葛妈妈的话过去,指了指千工拔步床,道:“妈妈请便。”

葛妈妈走到床边,掀开大红锦被,取了元帕出来,看了眼上头血迹污浊,便把帕子收到了锦盒里头,转过身来道:“恭喜五爷、五奶奶。”

嘴里说的是恭喜,却听不出半点喜的味道,反倒是跟着道喜的丫鬟们的声音落在耳朵里舒坦些。

葛妈妈先回了松龄院里复命,常郁昀等楚维琳梳妆好,一道在东次间里坐下用早饭。

楚维琳是真饿了,昨日一天没怎么吃过东西,那吉祥菜也就是个意思,半生不熟的根本不能吃,也就是礼成之后宝莲悄悄塞给她一些糕点垫了垫肚子。

原本这一日也不能舒舒坦坦用早饭的,两人该先去给父母请安,再一道去松龄院里认亲,等事情了了,大约也就能直接用午饭了,只是二房这里,常恒淼和涂氏具不在京城里,倒是给常郁昀和楚维琳省下了些工夫。

热腾腾的粥点,小口喝了,整个人舒服了许多,不由就舒展了眉梢,嘴角都含了笑意。

楚维琳吃得慢,常郁昀并不催促,只是时不时抬眸看上一眼。

也有好些年没有见过这样的楚维琳了,那时他们便是一道用饭,气氛也说不得融洽,常郁昀很少见到楚维琳露出这样的神情。

这样安逸平和的楚维琳,虽不炫目,却依旧让常郁昀觉得珍贵。

他想要去守护这种安逸。

楚维琳放下碗筷,扫了一眼西洋钟,算了算时间,也差不多该起身了。

娉依收拾了桌子,流玉取了披风来给楚维琳系上。

楚维琳跟着常郁昀出了正屋,四周略一打量,也就明白了这院落的格局。

霁锦苑是老院子,布局设计与他处基本无二,经过了一番修缮之后也瞧不出空旷数十年的样子了。

因是当年老祖宗爷修来给祖奶奶诵经、养天年的院子,前后一共三进。

头一进是当年祖奶奶请大师登门讲经的地方,第二进打通做了佛堂,第三进住人。

这一回改了改,头一进成了花厅,他们夫妻住了第二进,第三进暂时空着,左右还有两处跨院,地方倒是挺大的。

正屋共五间,左右各三间厢房,东厢打通做了常郁昀的书房,西厢给了几个大丫鬟,其余丫鬟婆子住了头一进院子的厢房。

出了花厅,院子西侧有一口小井,正好满足了小厨房的用水。

楚维琳对这院落自是满意的,常郁昀见她不住打量,忽然就想起一桩事情,便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道:“有一桩事要先与你说。”

手突然被握住,楚维琳唬了一跳,想抽出来又怕后头的丫鬟瞧见,可一听常郁昀的话,她反倒是静下心来,抬头等他继续说。

“霁锦苑是我向老祖宗讨来的,起初是觉得方便,也不是图它地方大,”常郁昀会选这儿的原因就如同常郁暖提过的一样,仅仅是因为和宜雨轩近,而地方大小并不是重点考量的,总归就他们两夫妻,地方过大了也就是空着的,“前个月,大伯娘提出来,说我们二房在京里的人少,与其让三妹妹一个人住着清兰园,不如搬来与我们住。我就是和你通个气,一会儿若是大伯娘再提,你别应声就是了。”

清兰园是涂氏进门后住的院子,如今她带着常郁晚与常郁曜去了明州,整个院子只留了常郁暖一人住…

楚维琳倒不意外大赵氏会起那些心思,只是问道:“你不愿意让三妹妹过来?”

“只是不想让人平白占了便宜。”

这么一说,楚维琳倒是了然了,他们兄妹感情不错,霁锦苑里空着一进,再说还有两个跨院,若不考虑旁的事情,常郁昀并不会拒绝让常郁暖搬过来住,他在拒绝的是大赵氏。

大赵氏嘴上说得好听,可一旦常郁暖挪了,那清兰园说不准一个转身就又叫大赵氏图了去了,等哪天常恒淼和涂氏回来,大赵氏都未必会吐出来。

进门后的第一个早上,楚维琳虽没打算和大赵氏斗个你死我活,可也不想平白让大赵氏占了便宜。

两人事先透过底,彼此心里都有数,也就不再提这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