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等太久,四天后,宝莲进来禀道:“奶奶,叶家的人来了。”

楚维琳瞅了一眼西洋钟,这个时间尴尬得很,再过两刻钟就是常府各房用午饭的时间了,两家难道还要把这话留到饭桌上吗?

“叶家来了哪几位?”楚维琳问道。

宝莲神色古怪,道:“四姑太太一个人回来的。”

楚维琳瞪大了眼睛,她没有想到,常恒熙竟然会来,而且还是一个人。

不仅仅是楚维琳吃惊,大赵氏听说叶家的马车到来,起初还是平静的,可一听说常恒熙孤身来的,顿时也有些无措。一面使人去松龄院里报信,一面快步往垂花门赶。

若是其他人来,大赵氏兴许会学一学叶家怠慢来客,但若是常恒熙,大赵氏晓得这么做没有任何意义。

马车停在垂花门外,白浅下来摆了脚踏,而后扶了常恒熙下来。

大赵氏笑着迎过去。一看常恒熙的样子。心里就有些忐忑了。

也就是半个多月的工夫,今日的常恒熙比那日躺在病床时更瘦了,脸颊下凹。眼下发黑,哪里有半点正月里走动时的丰韵,只这一眼,叫大赵氏有些不敢认了。

偏偏。常恒熙穿得很精神,大红狐裘斗篷裹着。整个人和一团火似的,大赵氏认得这斗篷,是前些年老祖宗得了一张狐裘,家里哪个也没轮上就给了常恒熙。

“四姑。身子不好,还是要多休养才是。”大赵氏一面说,一面上前扶住了常恒熙。

常恒熙没有推开她。道:“我来看看母亲,这个时辰。母亲还没用饭吧?”

叶家其他人要见老祖宗,大赵氏能找出一百个理由拦着,但常恒熙来了,这些理由都用不上了。

亲生女儿要见娘,说到哪里去都不该拦着。

大赵氏点头:“还没用饭呢。刚使人去传话了,老祖宗病中,吃的也清淡,四姑陪老祖宗用一些吧?”

“也好。”

常恒熙这个时候来,自然是打算在松龄院里用饭的。

这一次来,她有她的考量。

叶家里头,那么多人冷眼瞧着张广鸿的事情,而她在最初的失望悲痛之后,整个人的状态变了很多。

常恒熙想再回一次常家,面对面与老祖宗摊牌,而后,桥归桥路归路,继续僵持下去是对叶语姝的伤害。

至于她,和娘家恩断义绝,但能护着叶语姝,背些骂名又如何。

再陪母亲吃最后一顿饭,是她现在想做的事情。

松龄院里,老祖宗听了段嬷嬷的话,闭上眼沉默了,该来的总是会来的,自己生养的姑娘是什么性子,老祖宗最清楚了,等再睁开眼睛时,老祖宗的眼底只有坚毅。

她选择了常家,而她的女儿选择了叶家,就是这么简单而已。

即便如此,在看到常恒熙不寻常的消瘦情况时,老祖宗的心里依旧是心疼的,可越是心疼,她也越冷静,因为常恒熙对着叶语姝时也会是如她一般的心境。

常恒熙在床边坐下,两人开口都没有说常郁晖和叶语姝的事情,仿佛她就是来探病的。

段嬷嬷送上了午饭,老祖宗病着,最合适的就是粥点加小菜,这也正适合常恒熙的身体。

入口时,是常恒熙格外熟悉的味道,常家厨子们做的口味,她一直都很喜欢。

默默吃完,段嬷嬷收拾好东西,退出去了,只把内室留给她们母女俩。

“阿熙陪娘吃的最后一餐饭,实在是简单了点。”老祖宗叹息着摇了摇头。

常恒熙没有接腔,老祖宗抬头看她:“会后悔吗?”

这一次,常恒熙摇头,她不是那种会去后悔的性格。

“娘也不会,”老祖宗笑了,比起几个儿子,常恒熙更像她,像到了骨子里,“功亏一篑。”

常恒熙浑身一震,而后了然。

从一开始,老祖宗就清楚,叶家那里不是那么好拿捏的,叶家不咬死了要退亲,除非是叶老太爷老糊涂了。

常家注定吃亏,在这个时候,就算叶家是低调退亲,对常家的打击也是极大的,至于去和叶家商量拖个一年半载的,放在从前还行,现在绝无可能,叶语妍的病故让叶家恨死了“拖”,这拖来拖去谁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要是当年季家叶家解除了婚约,叶语妍也不会是活活气死的。

就算退婚,也不能一面倒,老祖宗让常郁晖去跪,谁知道出了一个张广鸿,真的是功亏一篑。

第一百七十二章 转折(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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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没有张广鸿搅局,两家退亲,还会有不少人会觉得叶家过头了。

现在,老祖宗有一股无力回天的感觉,老了,真的是老了呢。

“娘想睡一会,阿熙就回去吧,退亲的文书交给你大嫂。”老祖宗说完,再不说旁的。

常恒熙缓缓站起来,一言不发,走出屋子的时候,她见到一直等在院子里的大赵氏。

“收好,剩下的事情,我二嫂会来寻你。”常恒熙把文书递了过去,她来时随身带着。

大赵氏神色复杂,接也不是,不接也不是,往老祖宗屋里打量了一眼,可隔着窗户,根本什么也看不见。

刚刚两母女在里头到底是怎么谈的?

大赵氏迫切地想知道,可常恒熙一副不愿意多说的样子,她怕是问了也白问。

之前她就站在院子里,松龄院这段日子安静,人人都怕弄出什么动静来惹了嫌弃,大赵氏站在这里竖耳听着屋里的动静,可里头一样这般安静,没有争执没有哭泣没有喝骂,平静得过了头。

这压根不像是在摊牌!

大赵氏一肚子疑惑,可看常恒熙那态度,又不像是诈她的,最后还是伸手接过了如同千斤重的文书。

上头的内容,大赵氏一个字也不想看,她晚些要问一问老祖宗,若她没有点头,后续的事情自然也就不用办了。

常恒熙见大赵氏收下。扶着白浅就往外走。

这个家她太熟悉了,根本不用人引路。

大赵氏可不能由着她一人走,送也要送到二门上,只是两人都沉默着不出声,气氛格外鬼怪。

垂花门上,还站着几个人。

大赵氏远远认出了人,一时之间不知该气恼还是松一口气了。

楚伦歆和柳氏在那里。人人都晓得常恒熙来意。大赵氏叫两个妯娌撞见了窘境,心里自然不太愉快,可这两人与常恒熙之前没那么多仇怨。说上几句话,这送人也不算送得太难堪,这么一想,倒是放松了不少。

楚伦歆先一步迎了上来。叹道:“怎么瘦了这么多?身子是自己的,不能疏忽了。”

柳氏附和着点了点头:“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一定要好好养着。”

对着她们两人,常恒熙脸上才稍稍有了些笑容,颔首表示自己知道了。

等送走了常恒熙。楚伦歆转身去看大赵氏,直言问道:“老祖宗那儿,说了什么没有?”

柳氏亦转过头来。

“老祖宗和四姑闭门说的。段嬷嬷都没听见。”大赵氏淡淡道。

谁都没听见,但这么平静的结果反倒是把答案推了出来。常恒熙是铁了心来的,若没有成功,不会这么就走了。

等第二日叶二太太登门时,常家上下也都知道了。

老祖宗定下的事情,大赵氏也没有办法,再是不甘心,也只能怪自己为何会忍不住去追究打伤常郁晖的人,若不然这会儿还是他们占了上风,可惜,没有如果,不能后悔。

叶二太太冷脸孔,退了常家的定礼,大赵氏交还了她手上的那份定亲文书,事情简单而高效。

没有大动干戈,甚至没有争吵,平静得好像是在买卖东西一般,叫楚维琳都吃惊不已。

“原以为少不得又哭又闹的…”楚维琳靠着常郁昀,低低咕哝了一句。

老祖宗装病,常恒熙唱红脸,常郁晖做戏一样的去跪,一来一去,你设计我,我算计你,哪知到了最后一下子就平和了,换作是谁都会诧异。

常郁昀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卷着楚维琳的长发,道:“没有翻盘的筹码了,这事情已经来回了小一个月,再折腾下去,闹出什么难听的消息,别说大伯父了,两家要一块吃奏本了。”

楚维琳心里也明白,只是大开大合之下就这么收场,实在有些意外,但这却是现在局面下对叶语姝最好的结果了,再拖,害的是叶语姝。

常郁昀还在想着老祖宗,前几日他就觉得这么拖下去没意思,只是老祖宗不肯,现在看来,其中考量倒也清晰了。

老祖宗在等常恒熙,叶家和常家再不可能回到从前一样的姻亲关系,等事情渐渐淡下去,常恒熙思念老母把这事情揭过去了,叶家那里虽能理解她的赤子之心,但总免不了有些不好听的话。

到时候,常恒熙又少不得左右为难了。

与其那样,不如狠绝些,常恒熙牺牲太多,叶家将来若要为难她,也要掂量掂量,尤其是叶五老爷那个人,老祖宗极其了解,在常恒熙背后无娘家所依的时候,他对常恒熙的支持会更多更用心。

在不计较常家人利益的时候,老祖宗还是会替常恒熙好好谋算的。

三月初时,京城里人人知道,常郁晖和叶语姝的婚事彻底解决了,而长公主府里,春宴的帖子也一如往年,送到了世家勋贵手中。

春宴,请的是各府的姑娘,太太奶奶们反而是陪衬,可常家这里,常郁映被老祖宗禁足,老祖宗不想她在长公主府里面对其他府上千金时说出些不该说的话来,常郁曚又没什么心思,常郁暖倒是悄悄和楚维琳说过,她们要是去了,还不晓得要让其他人怎么排挤,不如不去。

这般心思下,常府这儿也就推了。

春宴定在三月中旬,也就是一眨眼的工夫。

老祖宗没必要再病着了,一日较之一日好起来,晨昏定省就不能免了。

三月半,正好是楚维琳的生辰。

常郁昀心细,又对楚维琳格外上心,礼物自然是备了的,而让楚维琳心头一暖的是他提出来回一趟楚家,去祠堂里给江氏磕个头。

生辰里给母亲磕头,这样的事情老祖宗不会拦着。

楚家外头,楚维琮正等着他们。

不仅仅是给江氏磕头,既然回来了,各房各院都少不得走一趟。

楚维琮陪着他们一道,往璋荣院去的时候,他说起了前两日的春宴,远远的隔着湖面,他见到了叶语姝。

楚维琳脚步一顿,常家姑娘们一个个避得干干净净,最受退婚一事困扰的叶语姝竟然去了,春宴上的情景不用楚维琮细说,楚维琳都能猜到叶语姝很艰难。

熟悉的人都不在,叶语姝本就是一个人,原本的点头之交此刻怕是不会热情待她,背后的指指点点更是少不了。

叶语姝却坚持下来了…

这次的事情,常恒熙下了大决心,叶语姝也是一样吗?

等从楚府回来,已经是掌灯时刻了。

常郁昀有事去了书房,东次间里,楚维琳低头翻书,流玉陪在一旁。

“奶奶,”流玉开口唤道,“今日在璋荣院里听说些事情。”

楚维琳抬起头,流玉是璋荣院里出来的,和里头的丫鬟婆子都熟悉,在那儿听到些消息实属正常,她放下书册等着流玉继续说。

“大老太太还在操心三爷的婚事,挑来挑去总觉得不合适,前两日大太太去了春宴,回来与老太太说,表姑娘瞧着比从前更稳重踏实了,论出身也没什么可挑剔的,老太太还没表态,这话传到了三爷那儿,三爷当即就摇了头,说是会给奶奶和五太太惹麻烦。”

这些关乎嫁娶的事体,八字都没有一撇,流玉是不爱传这些的,只是因为事关叶语姝和楚维璟,晓得楚维琳格外在乎,流玉才会提上一提。

楚维琳没说话,一时五味杂陈,翻来覆去不是个味道。

前世时,因为阮氏的关系,楚维璟婚事不顺,还背上了克妻的名声,这一世由闻老太太在挑选,楚维琳是放心的。

可这一回,楚维璟的情况也变化了,楚家二房嫡长子,父亲“重病”,生母和继母相继过世,有一个年幼的弟弟,娶进来的妻子瞧着是掌了一房事,头上还没有婆母,但在很多人眼里,这样的二房在家里是注定要吃亏的,没有婆母,一样有伯娘叔母压着,这一点,楚维琳倒是深有体会。

闻老太太想替楚维璟挑选一个能干、稳重、得力的贤内助,可有这般好能力的姑娘不愁嫁,楚家并非一个好选择,但退而求其次选个门第差一些的吧,总会有人跳出来说楚家二房没人了,隔房的长辈这是不给楚维璟出头。

叶语姝这段日子成长许多,黄氏看中也不奇怪。

楚维琳在乎的是楚维璟的态度,楚维璟很直接,在考虑他自己和叶家之前,他先考虑的是楚维琳和楚伦歆。

叶语姝和常郁晖退了亲,常家和叶家表面平静,可关系是一落千丈,常郁晖跪在叶家大门外的时候,是要拖死叶语姝的,这才没过去多久,楚家若和叶家凑到了一块,那么在常家做媳妇的楚维琳和楚伦歆怎么办?常家上下是不是会给她们几分难堪?

老祖宗的态度,楚维琳不好猜,但大赵氏那儿会怎样,楚维琳一目了然。

楚维琳现在是不太在乎大赵氏的那些心思算盘,可楚维璟这般细心护着她们,她着实是感动的。

她的三哥哥,无论是前世今生,无论他自己顺境逆境,一直都是在护着她的。

第一百七十三章 转折(三)

不管外头有什么流言蜚语,常家里头是彻底平静了下来。

松龄院里的丫鬟婆子们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精神头,问安的声音都大了不少。

楚维琳匀步往里头走,走到东厢外头的游廊时,正屋那里水莲挑了帘子出来,笑着向她迎来。

“五奶奶,老祖宗和大太太说话,您…”水莲道。

水莲和水茯是一块被挑中进了松龄院的,之前水茯被老祖宗赐到了霁锦苑,水莲留下了,如今有了一等大丫鬟的进退气度。

楚维琳会意,转身入了东厢,往里走,便是老祖宗诵经的小佛堂,低声与水莲道:“我念经,一会儿再过去。”

水莲见此,便应了,而后在东厢外头等了等,往日这个时辰,除非老祖宗遣人去请,楚维琳不会过来松龄院,今日怎么突然就来了…

见楚维琳已经跪在了蒲团上,水莲才轻手轻脚地走开了。

楚维琳跪于佛前,鼻息间的檀香味道叫她安心。

之前用了午饭,她本想歇一会儿,却收到了杨昔诺的帖子,上头说得极简单,只说明日设宴将军府,请楚维琳过去。

杨昔诺将门之后,性子直,但却不是个没有分寸的,这般着急下帖子,定然是有要紧事,楚维琳不想耽搁,可出府去总要与老祖宗报一声,便直接过来了。

来时想过,兴许老祖宗正巧歇了午觉。却不曾想,她是在和大赵氏说事情,应当还是要紧事,若不然也不用让水莲来拦一拦。

楚维琳诵了小半个时辰,水莲才又出现在了门边,低低唤了她一声。

楚维琳起身往正屋去,却是没瞧见大赵氏的人。想来是刚刚走了。

老祖宗盘腿坐在罗汉床上。面上不见喜怒,楚维琳也猜不到她和大赵氏说了什么,干脆直接说了来意。

“杨将军府上?”老祖宗有些意外。常家与杨家没有来往,她一时间没明白这杨将军指的是谁,而后才恍然大悟,“哦。去年平反的杨将军。是了,杨家那姑娘是崇王妃的义女。你姐姐又是世子妃,你们认识也不奇怪。”

楚维琳和杨昔诺相识并非因为崇王府,只是这样的琐事她不会去和老祖宗解释,只等着老祖宗往下说。

老祖宗简单问了几句杨昔诺的事情。便点头应下:“一会儿使人去和你大伯娘说一声,让她安排好车马。”

楚维琳记下,等从松龄院出来。就让宝莲去寻了大赵氏。

宝莲回来时,楚维琳正在杜平家的说话。

杜平家的最会察言观色。见宝莲犹豫,便晓得她有话要和楚维琳讲,便起身退出去了。

宝莲这才附耳与楚维琳道:“大太太下午和老祖宗是在商量二姑娘的事体,似乎是老祖宗那儿替二姑娘选了几个人家,请大太太过去参谋的,听说大太太回到自个屋里时脸色不太好,似乎是一个都不满意。”

楚维琳睨了宝莲一眼,宝莲打听这些事情自有一套本事,基本是八九不离十的。

常郁映的婚事,老祖宗老早就把这事情记挂在了心上,尤其是去年叶语妍病故,常郁映冲着常恒熙和叶语姝胡言乱语的时候,老祖宗就不想再拖下去了,只是临近过年才没个说法,谁知上元出了常郁晖那腌臜事情,这才一直耽搁到了现在。

前世时,常郁映是顺顺利利风风光光嫁出去的,大赵氏挑了又挑、选了又选,才定了门当户对的好人家。

可门当户对,意味着那也是一个大家族,里头关系复杂,妯娌、姑嫂,没有什么省油的灯,以常郁映这个脾气自然讨不到什么好处,新婚的三个月过后,不是自个儿跑回来哭,就是叫陪房妈妈回来与大赵氏诉苦。

大赵氏心疼得不得了,却使不上劲,直到常郁映生了个儿子之后,才稍稍站住了脚。

这一世,老祖宗没打算让常郁映嫁在京城里,这和大赵氏想的不一样,那些人家富贵也好显赫也罢,只一样不在京中,就足够让大赵氏不满意的了。

翌日清晨,楚维琳到松龄院请安时,三房、四房都已经到了。

柳氏把楚伦歆唤到了角落里,正低声说着什么,见楚维琳来了,也冲她招了招手。

“五叔母,六叔母。”楚维琳请了安。

柳氏瞧着笑盈盈,声音却压得很低:“老祖宗在给郁映选亲,听说是要往外头嫁。”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楚维琳能知道,在常家立足了二十年的柳氏自然也有她的消息。

楚维琳不想让柳氏看透了,便摆出一副惊奇的样子:“外头?”

“可不是嘛!”柳氏叹息,“我估摸着,怕是郁映这几次做事说话伤了老祖宗的心,四姑再不是那也是老祖宗的亲闺女,老祖宗是气着了才会下此决心,我昨日傍晚碰见大嫂,她愁着呢。哎!郁昀媳妇,叔母与你交个底,我和大嫂平日里拌拌嘴、小打小闹的,可这事情我特别理解她,换作是郁曚要远嫁,我心都要操碎了,等你以后做了母亲,你也会懂这个感觉。自个儿的姑娘,还是嫁在眼皮子底下最安心,老祖宗嘴上不说,实际上没少替大姑姐担心,所以后来四姑就嫁在京里,郁昕也是,就在身边。如今是气头上,恼着要把郁映嫁得远远的,可再过几年,年纪再大些,老祖宗这么喜欢姑娘们围着热闹的性子怎么会不想郁映?那时候气也消了,郁映却回不来了,老祖宗不晓得会多伤心。所以我和你五叔母说呢,我们一道想法子劝劝老祖宗,就算不能把郁映留在京里,也不要嫁到天边去。”

柳氏的声音虽轻,情绪起伏却极大,仿若真是为这事情操着心。

楚维琳听完,没有马上回答,而是看了楚伦歆一眼。

楚伦歆抿着唇,转头去看了常郁曚一眼,道:“我知道你这是好意,但你也说了,老祖宗气头上呢,咱们一定要考量仔细了再开口,万一一句话没说好,火上浇油,好心办了坏事,就算大嫂不怪我们,我们心底里也过不去。”

楚维琳就算摸不透柳氏,对楚伦歆的脾性,她是极其了解的。

楚伦歆这话说得漂亮,不拒绝,但不马上参与,给自己留了退路,落在楚维琳耳朵里,那就是不要掺合这事体的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