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维琳道:“晚些换一身吧。那是侯府里的夫人,又是我们府上的表姑娘,莫要惹了闲话。”

宝莲会意,点头应下,一会儿也要去和其他人说一声。虽不是治丧,但也要把鲜亮衣服收一收了。

大赵氏到天黑透时才返家,直直去了松龄院,第二日一大清早,又有小厮匆忙出府,赶在开城门时第一波出了京,往玄明山去。

下午时。空明师太便又来了。

大赵氏和柳氏一道候在二门处。

柳氏上一回就想一睹空明师太风采。可老祖宗不唤她去,她也只能忍住,事后问了问。哪个都不愿意说师太到底卜算了什么,她好奇之余,也只有作罢。

今日听说空明师太又登门了,正想求一求老祖宗。不想老祖宗先开了口,叫她一并过来。

空明师太踩着脚踏下车。合掌行了佛礼。

众人纷纷还礼。

暮春的午后阳光已经有些刺眼了,空明师太眯了眯眼睛,道:“太太,贫尼算得如何?”

大赵氏尴尬笑了笑:“师太算得极准。”

柳氏听不懂。想追问前一回算了什么,可大赵氏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她上下打量了一番也就不提了。而是去看空明师太。

空明师太也正好朝柳氏看过来,四目相对。她笑着念着一句“阿弥陀佛”,柳氏亦弯着唇角,比了一个请的手势,道:“师太辛苦了。”

楚维琳坐在老祖宗下首,见空明师太进来,她起身行礼。

礼数过后,老祖宗示意屋里丫鬟都退出去,又让段嬷嬷闭起了门窗。

“师太料事如神,老婆子信了,可否请教师太,前一回说的事,要如何破解?”老祖宗正襟危坐,眉宇之间神色凝重。

楚维琳也打起精神来,她想听听空明师太到底会怎么说这破解之法。

空明师太直视老祖宗的眼睛,声音低沉:“逆天改命本就不易,何况要改的不是一人之命,而是一族之命运,且先走一步看一步,贵府长房这半年多凶险,实则是缺了一个能制衡之人。”

“制衡之人?”老祖宗紧皱眉头,似是在思索。

楚维琳细细想了想空明师太的话,倒是品出些高明味道来。

逆天改命这种事,到底能不能成,谁也不知道,若空明师太上来就把如此艰难之大事大包大揽,拍胸保证一定能成,这并不会让人觉得她自信,反而像极了街头胡言乱语的江湖骗术,老祖宗事后分析,也定会存有疑虑。

而现在她说得如此谨慎,反倒是会进一步打消老祖宗对她的观望态度,走一步看一步说一步,只要一步准过一步,往后老祖宗不信她都不可能。

“手段、能耐、治家之道,贵府太太一概不缺,制衡之人并不是指这些,而是八字气相。”空明师太如此道。

大赵氏道:“我和老爷成亲之前合过八字,上上之配。”

“是了,太太和老爷的婚事是上上配,所以香火繁盛,可长房之中并非只有您两位,还有奶奶姑娘们,有丫鬟仆妇们,这么多人在一块,难道不会有相抵触之人吗?”

老祖宗抿唇思考,半晌道:“那是不是找出那个不相称的人就可以了?”

空明师太摇了摇头:“这么做只是解一时之困,并非一劳永逸。老夫人,可否让贫尼看一看贵府长房老爷和太太的生辰八字?贫尼推算出一人,有她制衡,才是长久之策。”

大赵氏捏着帕子的手指有些发白,她一时弄不清空明师太的用意,可她知道,定然对自个儿是不利的,她见老祖宗正要吩咐段嬷嬷,便抢在前头道:“师太,我不懂,是怎么一个制衡法?”

空明师太唇角似笑非笑,眼睛清澈冰凉,连楚维琳瞅着都有一股子寒意,别说是正对着的大赵氏了。

“太太,子嗣香火,命中自有定数,损得多了,后头也就慢慢断了,故而长房如今只有一个姐儿,并无哥儿。”

大赵氏身子晃了晃,如坠冰窖,她赶紧去看老祖宗,见老祖宗面无表情看着她,她张了张嘴,却没有吐出一个字来。

楚维琳偷偷打量了一眼老祖宗手中的佛珠,这一番话让她想起常郁明说过的故事,城东那位李富商不就是家中损了太多性命,这才祸及子孙的吗?

虽然她早料到以大赵氏能耐。长房不会是什么干净地方,可被空明师太这么意有所指地一说,还是叫人瘆得慌。

柳氏低下头,心里默念佛号,不去开口参合这些。

老祖宗漠然的目光扫过大赵氏,而后停驻在空明师太身上:“师太稍等片刻。”

段嬷嬷取了常恒翰和大赵氏的生辰八字来,空明师太一手捏着写了八字的薄纸。一手捻着手中佛串。一颗接着一颗。

空明师太一副入定模样,老祖宗自不会开口催促,楚维琳瞥见大赵氏面色阴沉发白。亦垂下眸子。

不管这空明师太是什么来历,能叫大赵氏这般左右为难、进退不得,楚维琳还是愿意听她的高见的。

那佛串被捻着转了三圈,空明师太才抬起了头。薄唇轻启,吐出一个八字来。

段嬷嬷见老祖宗冲她抬了抬下颚。她会意,复述了一遍之后,便去隔壁取了纸墨写下,略吹了吹又拿过来给空明师太过目。等师太点头后,段嬷嬷把这八字交到了老祖宗的手上。

老祖宗看着这陌生无比的八字,等着空明师太解答。

“这是一个年轻姑娘的八字。贵府长房老爷三天内纳她为妾,有她制衡。长房灾祸会渐渐过去,等明年这个时候,无论发生什么事,贵府都能置身事外。”空明师太道。

大赵氏本就阴沉的面色越发难看,说到了底,竟是要往她院子里再塞一个人!

老祖宗也不问明年这时会发生什么,而是问:“那之后呢?五年后呢?”

“一年后,贫尼会再回念惠庵,再登门来破解之后的事情。”

有了上次交谈,老祖宗也清楚空明师太的性格,让段嬷嬷送了她出去,依旧送上丰厚礼金。

柳氏见屋里气氛沉闷,鼓起勇气开口道:“老祖宗,真要信那师太所言?”

老祖宗哼了一声:“走一步看一步,不过是些礼金,不过是添个妾室,依言行事又有何不可?”

大赵氏知道,这话是说给她听的,这空明师太灵也好不灵也罢,提出来的破解法子仅仅就是让常恒翰再纳一个妾,老祖宗怎么会不答应?尤其是师太已经料准了赵涵欣的生死。

不过就是一个妾,她院子里妾室通房那么多,难道还会怕再添一个不成?

大赵氏咬牙挤出一个笑容:“老祖宗说得是,若真能破了五年之灾,又或是能让家中香火繁盛,别说是妾了,便是贵妾,便是平妻,媳妇也觉得应当如此。”

就算装得不像,也必须装,老祖宗冲大赵氏缓缓点了点头:“既如此,去寻这个八字的姑娘,若是良家出身,就许为贵妾,别叫外人说我们强取强求,权势欺人。”

楚维琳出了松龄院,柳氏从后头匆匆跟了上来,亲昵挽着她,道:“郁昀媳妇,纳个妾就能破解,你信吗?”

“神怪之事,哪是我一个凡人说得明白的?”楚维琳笑道,“不过啊,老祖宗说得在理,就是让大伯父纳个妾室,若有用,皆大欢喜,若无用,也不算什么损失。”

“这倒是!”柳氏不住点头,“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她若胡言乱语,便去那…哎呀,她也就是借住,并非那念惠庵里的师傅,若是回头走了,又去哪里寻她?”

楚维琳笑了笑,没有说话,这空明师太费尽心思,应当不是一个骗子。

等常郁昀回来,听了这一番话,亦是一头雾水,仔细想了许久,道:“来年这个时候,能出什么事情?”

楚维琳闻言深思,印象里景德二十三年的春末夏初,并非发生过什么与常府相关的大事。

“只是,三天之内要寻到这么一个人,怕是不容易。”常郁昀的指尖有一下没一下敲着桌面,道。

第一百八十五章 奇哉(四)

三天之内,只凭一个八字就要把人找出来,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大赵氏一肚子火气闷在胸口无处发泄,抬眼扫了一眼院子里,树梢碎花只余了少许,在这春末时节,闷热得如同她此刻的心情。

再不甘愿,也不能做甩手掌柜。

手下管事婆子都小心翼翼揣着端着,就怕一不留神惹祸上身,她们也是尽心尽力了,可那是姑娘家的八字,哪里是随意能打听出来的。

到了第三日清晨,依旧没什么进展。

松龄院里,柳氏和楚伦歆交换了一个眼神,楚伦歆也晓得那八字的事情了,见老祖宗沉着脸,也不愿意去做个出头鸟,叫柳氏盯得烦了,干脆低下头当没瞧见。

柳氏拿楚伦歆没办法,只好有样学样,也当一座菩萨像。

老祖宗喝完了羊奶羹,声音不轻不重:“赵氏,有信儿了吗?”

这声音落在大赵氏的耳朵里就如擂鼓一般,她硬着头皮摇了摇头:“媳妇还在寻。”

“还在寻?”老祖宗哼了一声,“这都最后一日了,抬妾是没这么多规矩,但你这是要直接把人绑回来吗?”

大赵氏的心跟被摆在炉子上火烤一般。

道理她明白,就算找到了人,哪里还有时间细细去和人家商讨什么纳妾的细节,根本就和绑回来没什么两样,万一是个不想在官宦人家为妾的人家,这和强抢民女有什么区别?传扬出去,岂不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常郁晖那般荒唐,是因为有个荒唐爹。

这可不是化解什么长房灾祸。根本就是把好不容易脱了困的一家子又给拽到坑里去。

大赵氏心思转个不停,嘴上喃喃道:“莫非这就是那个空明师太打的注意?”

这么说,找不到这个人不就不会落了圈套了?

“等你找到了人再说吧。”老祖宗一看大赵氏神色就知道她在想些什么,冷冷驳了一句。

一直不动声色的楚伦歆突然抬起了头,叹道:“老祖宗说得是,去外头找,便是找到了时间也不够了。就在家里再找找吧。都是常家的下人,愿不愿意还好说些,真找不出这个一个人来。老祖宗,那就是天命不可违。”

老祖宗的眸子倏然一紧,天命不可违吗…

她活了大半辈子了,什么是天命她都说不清楚了。多少朝堂争斗,多少后、宫喧嚣。她没有身处其中,却也看了个七七八八,那些笑到最后的真的是天命,还是改了别人的天命?

在那个冰冷无情的地方。活下来的人,从来不信命。

老祖宗坐直了身子,沉声问大赵氏道:“府上的花名册。可有一一看过?”

大赵氏颔首:“头一日就对了花名册了,没有一模一样的。”

这些事情。大赵氏不会疏忽,老祖宗知道答案定是如此,但也没有完全死心,又问:“有没有接近的?”

花名册是底下管事婆子对的,大赵氏一时也说不上来,又让人去把厚厚的名册取来,叠在桌上,道:“媳妇再看一遍吧。”

其余人也没闲着,帮着一并翻看,连段嬷嬷都搬了把杌子坐在一旁翻起来。

常府上下,内外院仆妇数百人,要不是人多,只怕也要费上半日。

楚维琳只看得眼睛酸痛,放下册子仰头揉了揉。

“这个倒是相近!”柳氏突然出声道,“就是老祖宗拨给了郁映的那个红笺,年月都对得上,就是日子和时辰差了。”

“哦?”老祖宗追问了一句,“差了多少?”

“红笺是癸巳日、丙辰时,”柳氏叹了一声,“我们要找的是个晚上落地的姑娘。”

老祖宗摇了摇头。

段嬷嬷从厚厚的册子里抬起头来,蹙眉沉默了许久后,质疑道:“丙辰时?不对啊!”

“哪儿不对?”

见老祖宗问自己,段嬷嬷又仔细回忆了一番,道:“前些年,正巧是水莲做生的时候,几个姑娘打趣正巧叫奴婢听见了,水莲那时指着红笺和水茯她们,说自个儿是天亮前生的,就是个劳苦命,不比她们夜里出生,正是享福的好时候。”

诧异过后,老祖宗急急唤了人进来,道:“去叫红笺来,速度叫来。”

红笺听闻松龄院里传唤,哪里敢耽搁,放下手中活计速速来了。

她原本就是松龄院里出去的,也是熟门熟路就进来了,一抬头见屋子里主子们不少,气氛却很压抑,她赶忙上前一一请安,再不敢多行言语,垂手立在一旁。

大赵氏看着红笺,音色平缓:“红笺,你是什么时候生的?”

这样的问题让红笺有些愣神,她这几日一直照顾着不肯出房门半步的常郁映,旁的事倒是没特别上心。

楚伦歆瞧她那样子,估摸着这几天大赵氏寻人的事情红笺大约只知道个皮毛,至于寻的是什么八字的人,寻来又要做什么,她怕是一概不知。

红笺呆呆看了眼桌上厚厚的花名册,垂下头道:“回太太的话,奴婢是癸卯年八月初一日酉时生的。”

老祖宗的眉头紧紧皱了起来,而后又似长长松了一口气一般,舒展开了。

这正是空明师太留下的八字:癸卯、辛酉、壬子、癸酉。

大赵氏此刻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了,好在她这几日有些心理准备了,面上也没有太难看:“为何花名册上写的是葵巳日、丙辰时?”

红笺摇了摇头,一副不知情的样子。

还是段嬷嬷仔细来回翻了花名册,看出个名堂:“怕是红笺从松龄院去了二姑娘那里,花名册上抄差了。”

府上的花名册具是依照着各房各院来的,像红笺这般被赏了人,她的名字就会从松龄院的册子里抽走。另抄写一份放到常郁映那里去,这中间有人经手,也就会出错。

这抄错了的人,回头定然是要受罚的。

大赵氏还未开口,老祖宗先说话了:“红笺,你入府也有八年了吧?我还记得,那年我去法雨寺礼佛。玄明山上的官道上。你一个女娃儿哭得可真伤心。”

提起当年事,红笺的眼眶湿润了,哑声跪下道:“是。奴婢家乡遭了灾,奴婢的爹死了,奴婢的娘带着奴婢进京想投靠亲戚,哪知眼瞅着能进京了。奴婢的娘听说亲戚前些年就搬离了京城,一时没了盼头就倒下了。要不是老太太相救,奴婢怕也已经死了。”

老祖宗数声叹息,那时她也就是一个念头,毕竟是上山礼佛的。见小丫头哭得凄惨,又怎么会不动了恻隐之心?

小女孩的娘是不行了,见遇上了富贵人家询问她们状况。便把女儿推到了车前,她说她活不成的。求车上贵人收下孩子,她不要什么卖身银子,只盼着能给孩子一口饭吃,不要让她流浪街头做个乞儿。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老祖宗信佛之人,自然答应了,一个女娃儿而已,家中总要添丫鬟的。

那时楚伦歆和柳氏两个媳妇是陪着老祖宗上山的,还带着几个孩子,柳氏揣摩了老祖宗心思,见红笺身量和常郁曚差不多,便让底下人拿了套常郁曚的衣服过来替那孩子穿上,收拾干净之后再抱过来,孩子的模样叫老祖宗眼前一亮。

之前脸上又黑又脏瞧不出来,擦干净之后,女孩额头正中间的一颗朱砂痣显露了出来。

老祖宗本就是念着菩萨做一做善事,哪知道捡到的会是这么一个有童女模样的孩子,惊喜不已,取名叫红笺。

等问过了岁数,老祖宗也忍不住唏嘘,明明比常郁曚长了三岁,身量却还差不多,可见真是苦人家。

红笺自此之后就跟了老祖宗,由段嬷嬷仔细调.教,从个小丫鬟成了二等丫鬟,只等着屋里的大丫鬟放出去之后就顶缺的,要不是常郁映太不像话,老祖宗才不舍得让红笺过去替她收拾一番。

红笺跪在地上眼泪簌簌,楚维琳心里也不甚舒服,老祖宗好端端提起前事,不过是想以此大恩让红笺说不出一个不字而已。

虽然以红笺这样卖断了一生的丫鬟是根本不可能反抗得了的,但好歹求个稳妥,万一红笺是个刚烈的,当场撞了柱子亦或是对常恒翰做了什么,老祖宗哪里再去找一个同样八字的姑娘出来。

“红笺,你年纪也不小了,今夜就开了脸,跟着恒瀚吧。”老祖宗长叹一声。

红笺身子如被雷劈了一般,许久才抬起泪眼婆娑的脸,看看老祖宗,又看看大赵氏,半张着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大赵氏此时已经收拾好了心情,比起从外面抬一个进来,红笺这样丫鬟出身的更好拿捏,她没有亲戚父母,又是知根知底的,只要大赵氏别规矩立过了头,老祖宗也不会帮红笺出头。

总归是添人,红笺这样的也是个好人选,这么一想,大赵氏也觉得轻松不少,她笑着道:“红笺,这么个好日子可别哭肿了眼睛。”

红笺又俯下了身子,楚维琳眼尖,瞧见她的紧紧咬住了下唇,最后才缓缓吐出了一个“是”字。

人寻到了,三天之期也到了,今日便要开脸,大赵氏也不小气,置办了几桌宴席,让红笺请了她相熟的丫鬟婆子吃个喜酒,又让人准备了新房,亲自送了常恒翰过去。

本来这事也就完了,偏偏老祖宗突然又让段嬷嬷来传话,说红笺跟了她这么多年,又是这么个情况下抬举的,她不想亏待她,给个贵妾名分。

大赵氏一口血憋在嗓子眼,脸色灰白到了极点,尤其是一眼瞧见西厢红烛,恨不能扑过去全部烧了拉倒!

贵妾,只比妾多了这么一个字,却是全然不同的,老祖宗这是防着她背地里折腾红笺,想以此警告她莫要轻举妄动。

而霁锦苑里,水茯去吃了酒回来,神色郁郁,见楚维琳盯着她,她只好道:“奴婢觉得,给大老爷当妾,红笺只怕…”

后头的话,水茯不敢说,楚维琳却听懂了,大赵氏手上,哪个妾室能讨到便宜?况且常恒翰身边本来女人就不少,红笺一个年轻的,这一下子就要当了出头鸟,便是大赵氏不出手,其他人也不是好相与的。

娉依晓得水茯和红笺关系不错,怕她感伤以至于说出什么大不敬地话来,赶忙拽了拽她的袖子。

水茯会意,便不说了。

楚维琳支着腮帮子翻书,她也没看进去多少。

空明师太说过的话还在她脑海中翻滚,楚维琳总觉得不会有这么巧合的事情,可红笺和空明师太,她还真联系不到一块去。

红笺没有这么大本事去布个大局,让空明师太的神机妙算在京城都出了名,要说她是在师太进府之后暗自买通了师太,那楚维琳就更看不懂了,就算她不想做个丫鬟想做姨娘,这个家中,常恒翰可是下下选。

反正是靠鬼神之力,去常郁晔那里都靠谱得多,再是狮子大开口要给传胪大人做妾,那个情况下,楚维琳也只能和大赵氏一样吃哑巴亏。

若说红笺喜欢岁数大一些的,不还有常恒晨和常恒逸吗?为何就非要是常恒翰呢…

楚维琳想不明白,也就觉得不可能是红笺和空明师太联手捣鬼,可要真说是师太随手一指,似乎也有些不对。

纠结到了最后,楚维琳连连摇头:“给大伯父做妾,也比跟着二妹妹好些吧。”

水茯和娉依面面相窥,她们极其认同,可这话楚维琳可以说,她们两个是不敢应的。

常郁昀正好回来,听到这句话也是一愣,等听楚维琳说了红笺便是那八字的主人,他的眉头微微一蹙,倒也没有再说什么。

楚维琳仰着头想和常郁昀说什么,突然觉得胸口发闷,嗓子难受得要命,忍不住捂着嘴干呕起来。

她之前一直没有什么孕期的反应,也就是今日早上,不晓得是不是起得急了些,支着床板干呕,把常郁昀都唬了一跳。白日里一切寻常,就没特别放在心上,哪知这会儿又突然想呕了。

常郁昀一手架住楚维琳身子,一手在她背后一下一下顺着,等她舒服些了,娉依伺候她漱了口。

楚维琳躺在榻子上打不起精神来,常郁昀取出一个油纸包,笑着打开道:“刚才与你说话,我都忘了这个。”

早上见楚维琳吐了,常郁昀散衙后特地去买的,浸了酒的青梅颜色翠绿,他取了一颗喂给楚维琳:“酸吗?”

楚维琳张口含下,如暖阳一般温和的笑容让她整个人平复了许多,不由就眯了眯眼,舌尖滑过口中青梅,笑道:“正好。”

桃花眼波光潋滟,笑意更浓。

第一百八十六章 奇哉(五)

春夏交接,正是雨多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