萃珠探头往竹苑里看了一眼,并无任何异样,她便不再问了,道:“那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

红笺示意萃珠走在前头,回身看了一眼,便跟了上去。

竹苑里,窗户微微启了一条缝,常郁晔站在窗后,从那细缝里正巧瞧见了红笺转身。

手中腊梅嫣红,映得红笺的皮肤越发白净,可腊梅再红,都红不过她眉心的那一颗朱砂痣。

常郁晔收回了目光,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攥紧。

他觉得自己和红笺没有什么差异,一样都是夹在了大赵氏和常恒翰之间,无能为力。

他不止一次和常恒翰说过,请他不要为难大赵氏,大赵氏身不由己,可常恒翰根本不听他说这些,几次之后,甚至连他这个嫡长子都疏远了几分,而大赵氏跟前,他又能劝说什么呢?大赵氏的难处,常郁晔都明白,大赵氏想发泄,他也理解,化解不了父母之间的矛盾,就是一个死结。

作为子女,不能替父母分忧,只能在中间左右为难,他想,他真的很没用。

原本来竹苑是为了静心,可现在才发现,一屋子的书册,比不过一坛酒,只有一醉才能解千愁。

第二百一十二章 暗涌(四)

流玉拿剪子拨了拨烛芯。

屋里光线正好,外头的灯笼也一盏接着一盏亮了起来。

这一天,暗得比平日里早些。

霖哥儿睡了一小会儿,正好醒过来,咧着嘴就哭了。

楚维琳却是笑了,把孩子交给方妈妈喂奶,与流玉道:“厨房里都准备好了吗?”

流玉点了点头:“满娘刚去瞧过了,都好了的,等五爷回来就能用饭了。”

楚维琳支着脸庞应了一声。

早上出门时,常郁昀还说过今天会早些回府来,楚维琳有些馋锅子了,便让满娘提前准备了,哪知常郁昀一直没有回来。

霖哥儿吃饱了,心满意足。

他长大了些,不像刚出生时一般五官都邹巴巴的,小小的脸蛋白嫩,鼻子随了楚维琳,眼睛像极了常郁昀。

楚维琳牵着霖哥儿的小手,心道,怀他的时候还真没有想错,这孩子长大了之后,一双桃花眼,跟他爹一样是个祸害!

这么一想,楚维琳不由就弯了唇角。

霖哥儿咧开了嘴,似是笑了,只可惜嘴角流了不少口水,偏偏他自己不自觉,手舞足蹈,一副十足开心的模样。

楚维琳叫他一逗,扑哧笑出了声,拿了帕子轻轻替他擦嘴。

她的宝贝儿子,在成为祸害之前,还有长长的路要走。

任重道远。

才刚这么一想,忽然就想起李德安家的说过,其实就是一眨眼的工夫,孩子就长大了。

这些有的没的的念头盘旋在脑海里,楚维琳甚至没顾上时间。等西洋钟响了,才惊觉已经戌初了。

“去前头问一声,爷有没有使人捎话回来。”楚维琳吩咐道。

常郁昀守信,说了早些回来,若是有事耽搁了,也定然会让小厮回来传话,不会让人一直干等着。

水茯应声去了。刚走到院门外。远远瞧见一盏灯笼过来,她停了步子看了两眼,正是常郁昀。

迎上前去。水茯福身问了安:“奶奶惦着爷呢,正让奴婢去前头问一声。”

常郁昀浅浅笑了,家中有人这般惦记着,心也随着暖了三分。他加快步子往里头走。

听见脚步声,楚维琳抬起头来。见是常郁昀回来,她微微一怔,回过神来后就让跟进来的水茯打些热水来。

常郁昀净面洗手,外头春寒料峭。双手浸入热水之中,寒意尽散,整个人都舒坦了许多。回到东次间里,见桌上已经摆好了锅子菜盘。他笑意更深:“这可真是暖胃。”

“天冷时,还是锅子最好。到底是要入三月了,指不定哪天就暖和起来了,趁着这个时候再吃上一回。”楚维琳坐到了桌边,帮常郁昀倒了些酒。

常郁昀在她边上坐下,抬手去取她面前的酒壶:“你喝的是什么?”

“梅子酒,满娘刚酿得的。”楚维琳道,她酒量不好,喝不来常家几个兄弟们喜欢的酒,只能用些果酒。

常郁昀闻了一闻,倒了一些尝了一口:“味道浅。”

楚维琳有自知之明,才不会和常郁昀争论酒的问题。

常郁昀执着酒杯,手指骨节匀称,曲线优美,随着他手腕的动作,杯中美酒微微晃着,酒香四溢。

“我回来的时候,遇见了大哥。”常郁昀道。

常郁晔?

楚维琳想,他一定是在解释他为何回来晚了,虽不是一定要听个答案,可他主动提起,叫她越发安心,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着,让常郁昀继续往下说。

“应该说,是大哥身边的随从找到了我,他说大哥下午出了府就在酒楼里一个人吃酒,底下人怎么拦也拦不住,到最后吃醉了吐得一塌糊涂,他们不敢就这么把人抬回府里来,就只好找我求个援了。”常郁昀说到这些,也不由摇了摇头。

“那爷是把大伯先送回去了?”楚维琳问道。

“是啊,大哥酒没醒,我把人送还到大嫂那儿,大嫂见了我,才没有发作。”想起那时卢氏又是生气又是无奈的样子,常郁昀都忍不住要叹气了。

楚维琳皱了眉头,印象里,常郁晔的酒量并不好,以前也不会多喝,但这半年多,似乎是越喝越有瘾了。

去年他们几个兄弟在书房里吃酒,最后也是卢氏来把烂醉的常郁晔接回去的,听说过年时也有好几天醉醺醺的…

“上一回,你说大伯似是为了大伯父与大伯娘的事情在烦恼?”楚维琳记得这个说法,常郁昀点头,她便道,“那今日里也难怪了,大伯娘那儿,三日后摆宴要抬举大伯父书房里的那个明沫,听说外头还有姬妾要进府。”

常郁昀俊眉微挑,常恒翰屋里的事情他并不清楚,听楚维琳这么一说,倒也了然了几分,低声道:“从前可没这么多事。”

前世的这个时候,涂氏未回京,楚伦歆失了儿媳独孙,又和大赵氏冲突了一场,病倒在床,柳氏一人哪里能与大赵氏匹敌,这后院可是牢牢地拿捏在大赵氏手中。那时刑家婆子未死,常恒翰与大赵氏便没有闹僵,便是他私底下风流,也不至于一个接着一个收进房里来给大赵氏难堪。

当真是河东河西,丝毫不可同日而语。

她的身边,不也是如此吗?

楚维琳抿了一口酒,低声与常郁昀道:“上回说,法雨寺塔林里,宝莲与那老妪说话说哭了,我已经弄明白了。”

常郁昀放下手中筷子,认真听楚维琳说了来龙去脉,略一思忖,便问:“宝莲的事,你怎么打算?”

楚维琳沉默了。

虽是教恶人误导,但宝莲也的的确确做了不该做的,说了不该说的。如今宝莲是醒悟了不假,照两人情分,楚维琳也不愿意再算什么旧账。可就这么不管不理,也是不成的。

垂下了肩,楚维琳到底是不舍:“跟了我两辈子,没有功劳也有苦劳。爷若是有合适的人,我想早些把宝莲嫁过去,宝莲是个有本事的,我多贴她些陪嫁。她能把日子过得热火的。”

毕竟是楚维琳的丫鬟。常郁昀不好指手画脚,让宝莲早些嫁了也不失为一个解决的办法,他颔首道:“我帮你留心着。”

楚维琳道了一声谢。

这等事体。一时三刻也没有个结论的,到底是婚姻大事,她也不想委屈了宝莲,还是要费心挑上一挑的。

入了三月里。却依旧寒冷。

老祖宗夜里受了凉,第二日便有些不舒服。老祖宗不喜欢叫大夫看诊。还是常郁昀劝说了一番,松龄院里才召了岑娘子。

岑娘子胆大心细,又是嘴巧之人,陪着老祖宗说了会儿闲话。倒是让老祖宗展了笑颜。

怕过了病气给霖哥儿,老祖宗这几日都不许楚维琳把霖哥儿带到松龄院里,等身子好利索了。这才催着人来请。

楚维琳抱着霖哥儿过去,经过西跨院外头时。她一眼瞧见里头淳珊扶着绿娥的手在散步。

淳珊的肚子高高隆起,算起来也差不多足了月份了,若无意外,也就是这半个月的工夫了。

绿娥偏过头时正好对上了楚维琳的目光,她轻声与淳珊示意,淳珊回过身来,怯怯行了一礼。

楚维琳冲她点点头便要走了,淳珊附耳与绿娥说了几句,绿娥快步过来,见四下无人注意,她压着声与楚维琳道:“奶奶,生孩子到底疼不疼呀?我们姑娘这几日怕也怕死了。”

楚维琳瞪大了眼睛,转眸看向淳珊,淳珊红着脸垂下了头,局促不安。

临盆分娩,淳珊是头一回,她又是尴尬身份,这日日住在松龄院里,出了常郁晓来给老祖宗请安时,她连他的面也见不到,身边能说话的就是绿娥和妍翠,两个丫鬟都是姑娘家,哪里经历过这等事,便是劝解也没有说服力。

楚维琳生过一回,最后那几日便是有几位妈妈和稳婆陪着开解,内心里一样是害怕的,因而特别能体会淳珊的心情,便道:“疼的,但十个月都熬过来了,最后那么点也能熬过去的,告诉你们姑娘,别的都不要想了,就想一想这孩子长什么样,有多可爱,等孩子落地了,就一点儿也不痛了。”

绿娥来问时,已经做好了会被楚维琳敷衍了事的准备了,不想她回答得这般认真真切,她忙不迭点头,感激道:“五奶奶,奴婢代姑娘谢谢您,奴婢这就与姑娘说去。”

绿娥走回淳珊身边,淳珊听完,诧异地看向楚维琳,见对方笑脸待她,不由心里一暖,又福身遥遥道了谢。

楚维琳这才抱着霖哥儿往老祖宗屋里去。

流玉留在了外头,方妈妈跟着进了屋,老祖宗坐在罗汉床上,笑着把霖哥儿抱了过去,逗弄了会儿,又抬头问了孩子这几日的情况。

方妈妈垂手一一答了。

老祖宗见方妈妈谈吐得体,又是有福的面相,便道:“家里的哥儿是三岁了吧?”

方妈妈不知老祖宗为何问起,老实道:“是,儿子三岁半了,女儿比霖哥儿大了一个月。”

老祖宗颔首,道:“下回带来我瞧瞧。”

楚维琳闻言,悄悄看了老祖宗一眼,心里多少有了些猜测,方妈妈的儿子与常恭溢差不多大小,这是要给溢哥儿选伴儿?

大赵氏从外头进来,眉宇之间难掩疲惫,道:“老祖宗,刚刚接了信了,陈家那儿迎亲的队伍再过七八天就能入京了。”

老祖宗算了算日子,点头道:“差不多,我们定的是三月十六日发亲吧?等他们来了,休整几日,便能启程了。郁映准备好了吗?”

“是,她没有拖沓耽搁。”大赵氏道。

老祖宗叹息着摇了摇头:“这一去啊就不知道什么时候见了,我只盼着她是真的懂事了,不折腾了,不然啊,我怎么对得住姐姐。”

大赵氏没有应声。

往日里,她定会替常郁映表一番态度来安老祖宗的心,可这会儿她说不出这些话来。

她只有一个女儿,却是不能留在身边,眼看着日子一天一天近了,越发觉得不舍,她担心常郁映去了岭西会吃苦,可老祖宗却关心着会不会对不住她的嫡姐。

大赵氏心头滴血,却也无可奈何,背过身擦了擦眼泪。

七天后,岭西陈家迎亲的队伍入了京城。

陈三太太亲自来的,给足了常郁映体面,她入府后先与老祖宗说了会子家常,给了霖哥儿见面礼,又随着大赵氏去看了常郁映。

常郁映面上不喜不悲,整个人都淡淡的,陈三太太看在眼中,只当是她舍不得背井离乡而变得沉默了,便安慰大赵氏道:“我也是远嫁去的岭西,映姐儿的心情我很明白,亲家太太只管放心吧,我会好好把映姐儿接到岭西的,往后她在陈家,我也会帮衬着。”

大赵氏听了这些话,感激不已,连连道了谢。

陈三太太在府中住下了。

涂氏带着常郁晚和常郁暖去庄子上踏青,她这段日子对常郁暖格外关照,连苏姨娘对此都有些忐忑了,可涂氏是嫡母,苏姨娘再不放心也不能拦着。

天色刚刚暗下来时,涂氏回到府里,先带着两个姑娘去松龄院里请安。

陈三太太正陪着老祖宗说话,上下打量了一番,她上回未见过常郁晚,这回抵京之后才认得,只觉得这姑娘有些傲气,但胜在年纪小,也能称得上娇俏可爱,而常郁暖,不过小一年的工夫,模样长开了不少,愈发好看了,性子也稳妥乖巧,她倒是喜欢这样的。

“咱们岭西,实在是太远了,若不然,我可要厚着脸皮再向老祖宗求一求了。”陈三太太开玩笑道。

老祖宗哈哈笑了,道:“怎么?你看上哪一个了?”

陈三太太的目光在常郁暖和常郁晚身上转了一圈,道:“都看上了,巴不得一并带回去呢。”

老祖宗抚掌大笑,笑过了,又故意绷着脸道:“哪里这么容易,拿你家姑娘来换。”

这是一句玩笑话,陈三太太自然不会当真。

常郁晚却是嘟起了嘴,出了松龄院后悄悄与常郁暖道:“七弟离娶媳妇还有好多年呢,定然是六哥娶不到媳妇了,老祖宗才想拿我们去换个不知情的回来。”

常郁暖面上一白,这话她并不敢接。

第二百一十三章 暗涌(五)

涂氏听在了耳朵里,她是知道常郁晖的那些腌臜事情的,光是听一听就让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常郁晖想娶亲,在京中是娶不到什么名门贵媛的,除非往次一等里挑,也要看人家爹娘有没有那么狠的心了。

如若还是盯着名门贵女,那就像常郁晚说的,只能去外地挑不知情的了。

这也是涂氏现在出入都爱带着常郁暖的原因,老祖宗连常恒熙和叶语姝都能牺牲,难保不会想出“换”一个的主意来。常郁暖虽然是庶女,与涂氏也不亲,可万一真的出了那等事…

涂氏丢不起这个人,她情愿多费心帮常郁暖找个人家,也断不会让她去做了给常郁晖找媳妇的筹码。

而且,常郁暖这个姑娘,除了性子软一些,涂氏还真挑不出什么毛病来。

涂氏偶尔会想,是不是这些年她一直跟着常恒淼,自觉地位稳妥了,心也就跟着踏实了呢?

加之又养了一儿一女,做了母亲的人,内心越发柔软些,对于其他的孩子,也能多加容忍。

常郁暖是庶女,原本也碍不到她什么,她也不用刻意疏远打压,常郁暖已经是快要及笄的岁数了,她也就再操心个一两年,把人妥妥当当嫁出去了,这责任也就尽了。老祖宗和常恒淼不仅不会挑她的错,而且还会记她的功,多添些好名声,一来为自己,二来为了常郁曜和常郁晚,又何乐而不为。

涂氏牵起常郁晚的手,劝解道:“这些话可不要挂在嘴边,叫老祖宗听见了,会伤心的。”

常郁晚嘴上应下了。心里却没有全信,反正她是不怕的,她年纪小,前头还有两个姐姐,怎么也不会轮到了她。

霁锦苑里,刚刚点起了灯。

楚维琳坐在桌边,就着暖黄灯光。仔细看着手中的信。

前后三张纸。字迹大方隽秀,不似寻常女儿家的娟丽小楷,这字落笔时带着几分大气和随意。杨昔诺是字如其人的。

这信是刚刚才送达的。

楚维琳听说是杨昔诺寄来的,多少吃了一惊。

信上写得简单,说了她到西桂之后的经历,在大吉之日与德王世子完婚。经过了三个月,王府里的生活她适应了不少。

西桂那里的风土人情与京城全然不同。那里的女子更开放更自由,王府之中的规矩自然比市井重一些,但比之京中勋贵侯门,那也有不小的差别了。

德王世子文武双全。比之日日对着公文,他更喜欢策马出游,杨昔诺会骑马。又在市井之中生活了那么多年,她能够耐着心思做内院女眷。也能够豪放爽朗地遨游天地,因此世子出行都会带着她一道。

杨昔诺说,她见过一些前世子妃留下的东西,看得出来,那是一位贤惠得体的女子,就像京中的许多闺秀一般,擅长琴棋书画,却不会骑马扬鞭,听说她是难以适应西桂的民风,思念故土最后郁郁而终的。

“我想,我有些明白为何圣上会把我嫁来这里了,我比很多宗亲女子都合适,而我,也喜欢这里自在的生活。”

这是杨昔诺在信的末尾写的一句话,楚维琳盯着这几行字,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终是长长松了一口气。

她很喜欢杨昔诺,打心底里盼着她能过得好,这门亲事原本并非杨昔诺所愿,做一枚棋子远嫁西桂甚至让亲人们担忧万分,可现在看来,她似乎真的过得很好。

夫妻相合,生活恰意,这可比什么风光、荣耀、体面都重要多了。

信的落款是去年腊月里,因着路程遥远,又是冬季,所以这么晚才到了楚维琳手中。

让流玉研了墨,楚维琳又仔细看了一遍杨昔诺的信,才提笔回信。

她要说一说京中的事情,说她生了个儿子,说杨昔诚回京时救了楚维瑚,说杨将军也马上要班师回朝了…

洋洋洒洒落笔,明明有一肚子的话,到最后其实也就三四张纸,只恨是天南地北,不能面对面说上一席话,实在可惜得很。

楚维琳放下笔,流玉把信纸一张张晾干,而后收进信封里,封上口子。

“明日就使人送出去,只是这路太远了,等再收到郡主的回信,怕是要半年工夫呢。”流玉笑嘻嘻道。

楚维琳颔首笑了笑。

这里毕竟与现代全然不同,前世她刚刚来的时候,各种的不习惯不方便,直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也就适应了这种“慢节奏”。

“半年就半年吧,也是一样盼头。”楚维琳道。

常郁昀正好进来,听见了这半截话,不由笑着问她:“什么盼头?”

楚维琳莞尔,扬了扬手中的信封:“今日收了杨家姐姐的信,我给她回信呢,这一来一回就是半年,岂不是盼头?”

青葱指尖捏着信封,灯光下,白皙纤长的手指染了玉色,叫人一瞧就想握在手心里,再看那手的主人,笑意盈盈,整个人都生动起来,让人挪不开目光。

常郁昀看得有些怔,直到楚维琳不明所以地又唤了他一声,这才回过神来,上前走到她的身侧,道:“郡主说了什么?”

楚维琳没有站起身来,微微侧着身子抬头看着常郁昀:“说西桂那里的民风。”

流玉垂下了头,抿唇笑了笑,悄悄退了出去。

常郁昀听楚维琳兴致勃勃说完,笑道:“我书房里有一些介绍西桂的书,你若有兴趣,可以去寻来看看,那里的衣食住行与我们这里都有差异,读起来很有意思。”

楚维琳正在兴头上,点头应下,道:“你那里的书太多了,我可分不清楚,晚些你帮我找一找吧。”

常郁昀自是应下。目光落在桌上那端眉子纹的双桃砚台上,这砚台是他送楚维琳的及笄礼。

那年挑礼物的时候,他甚是烦恼,只觉得那些首饰头面都不衬楚维琳,犹豫再三之后,才在一家铺子里见到了这端砚台。一眼就瞧中了,就好像小时候他一眼就瞧中了楚维琳一样。

常郁昀不由弯了唇角。过几日又要到楚维琳的生辰了。这一回,送她一锭墨锭吧…

与楚维琳说了一声,常郁昀转身去了书房。从架子上寻了几本关于西桂的书册出来,又回房交到了楚维琳手中。

楚维琳翻开一本,随意看了两眼,这本书册有趣。除了文字还画了图,那画者水平不错。寥寥几笔就已经展现了西桂百姓生活的一个画面,直白又易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