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妈妈看着面前的人,看着这一张张熟悉的面容上那有些陌生的神情,她的心忽然就一点点镇定了下来。

是了,她们抓不到她的母亲,那么又有什么证据来逼问她呢?

谁说她们认识夏月?谁说她们要为夏月报仇?谁说她们卧薪尝胆就想做些坏事?

证据呢?

一个都没有。

钱妈妈深深吸了一口气,漠然看了楚维琳一眼。

唯一听她亲口承认过的就只有宝莲,宝莲虽然说话有份量,但是她真的敢把那些事情都说出来吗?

钱妈妈觉得宝莲不敢,宝莲若是说了,那就是自己的前程都不要了,她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老太太、太太,奴婢真的不是来替夏月报仇的,奴婢连夏月是谁都不知道,太太,您总要给奴婢一个理由吧。”钱妈妈苦着一张脸,道。

何氏眯了眯眼睛,而后斜斜瞟了楚维琳一眼。

楚维琳暗暗叹息了一声,这钱妈妈当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的,她原本想压下宝莲的事情来,可若压下来了,又怎么说得明白这些事情?

“渝妈妈,帮我去唤宝莲来吧。”楚维琳语气疲惫,她有心放宝莲一个好归处,可往事一样样摊在了面上,也不知道章老太太会不会为难宝莲。

钱妈妈一听这话,悄悄咬了下唇。

难道宝莲真的敢说出来?

钱妈妈还在猜测宝莲的心思,宝莲就已经进来了,她规矩行礼问安,而后静静站在了中间,等着主子们问话。

楚维琳淡淡与宝莲道:“钱妈妈、善绾、夏月。这几个人的事情,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吧。”

宝莲进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抬眼对上章老太太锐利的目光,心中还是有些打鼓。

可她知道,她没有退路的,况且,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将功赎过”了。

“是。”宝莲应了一声。缓缓跪了下去。而后细细讲起起来。

从法雨寺塔林里遇见那个错把楚维琳认错满娘的老妪开始,到她再寻回去时那老妪说明了她的身世,说她暗示着让楚维琳试探了薛妈妈。说她偷听了章老太太和薛妈妈的对话,说钱妈妈几次三番寻她让她多为自己打算…

说到了最后,眼泪慢慢凝在眼中,饶是宝莲努力瞪大了眼睛。泪水还是簌簌往下落,她一面哭。一面颤着声把事情说完,而后弯下腰磕了个头:“是奴婢鬼迷心窍,听信了善绾和钱妈妈的话,险些酿成了大错。奴婢不敢扯谎。钱妈妈亲口与奴婢说过,她是为了替夏月报仇,才进府来的。”

章老太太听完。面无表情地看着宝莲:“老婆子以为,你主子待你够好了的。人心不足蛇吞象。”

宝莲的身子抖了抖,没有抬起头来。

何氏小声与章老太太道:“老太太,我记得维琛身边的婆子说过,钱妈妈与维琛也说了些不中听的话…”

那些话,对于楚维琛来说,当真是火上添油一般,虽然楚维琳和楚维琛之间没什么好挑拨的,可那些话最终害得楚维琛绞了头发,若是李氏在这儿,只怕要扑上去与钱妈妈拼命了。

“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何氏沉声道。

钱妈妈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在宝莲陈述的时候,她很清楚宝莲会说些什么,那些事情就是她们做过的,一五一十,可就是因为太清楚了,她的脑袋里才空白一片,直到宝莲闭了嘴,钱妈妈才慢慢回过神来。

这个时候,只有咬死不认了。

钱妈妈佯装震惊,捧着胸口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指着宝莲道:“宝莲姑娘,我与你无冤无仇的,你便是要冤枉我,也不该搭上了你自己呀!这府中哪个不晓得,宝莲姑娘是六姑奶奶的奶姐妹,打小一块的情谊,六姑奶奶最是信任你了。这没凭没据的,你抹黑自己也要来拉我下水?”

宝莲依旧没有抬头,她哭得厉害,声音里却依旧带着坚韧和悲伤:“是奴婢辜负了奶奶。”

钱妈妈连连摇头,目光在章老太太和何氏之间来来回回,显得慌张又不知所措:“这、这都什么事哦!六姑奶奶,奴婢知道,我们二姑奶奶从前惹了您不快,您要拿奴婢出气也无妨,可也不用让宝莲姑娘扯谎啊!还是这样的谎,宝莲姑娘的名声多要紧呀!老太太、太太,这就是宝莲姑娘的一面之词…”

“够了!”章老太太重重拍了拍桌面,钱妈妈身子一缩,后头的话都咽了回去,章老太太抬手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身子往后头引枕上靠了靠,稍微舒服了一些,才又道,“钱氏,你以为你是谁?”

钱妈妈愣怔,不解地望着章老太太。

章老太太不疾不徐,语调却如腊月北风一般透骨冰凉:“我是主,你是仆,我认定你做了,那你就是做了。证据?那是衙门里办案子才要的,我府中关起门来,哪有这么多的讲究。你今日认也好,不认也好,没有什么区别。”

钱妈妈愕然,她忽然之间就明白了,这里根本不是她演戏的地方。

章老太太说得对,她只是家中的一个仆妇,根本轮不到她来讲道理摆事实,更何况,她嘴里的事实全是骗人的话。

虽有官府规矩,可这府中各种腌臜事情,有几样是靠官府来弄明白的?连阮氏那样的当家太太都无处脱身,她钱氏又能有什么本事?

只要有人指正,只要主子们信了,那就是结论了。

“哈哈哈哈哈!”钱妈妈捧腹大笑起来,笑得眼中含泪,笑得直不起腰来,“我真是蠢啊,后知后觉。哈哈!夏月能被逼得自尽,这里还有什么道理可讲?能逼死一个,又怎么会在乎再弄死我呢?”

钱妈妈一个人笑得疯癫,楚维琳却不觉得好笑,她在章老太太的眼中读到了一丝怜悯,而怜悯后头,更多的是狂风暴雨一般的嘲讽。

“在被逼着自尽之前。可没有谁逼着她去害桂氏满娘。没有人逼着她去妒恨满娘,她自己走错了路,还有脸怪别人?”章老太太冷笑道。

“不对!”钱妈妈越发激动了。她几乎是从地上跳了起来,指着章老太太,道,“夏月吃了多少苦。受了多少罪,才能一步步爬上来。你不敢为难满娘,就刁难夏月!夏月是有苦衷的,我娘与她一块长大,最清楚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月是个什么样的人。与我有什么关系?”章老太太的声音抬高了,尖锐的声音像一把刀子。

楚维琳想,她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章老太太。即便是这位祖母留给她的印象大部分都是苛刻、挑剔、严厉,却也和现在的并不一样。

“有苦衷和害人根本没有任何关系!我对她的过去不敢兴趣。也不需要了解,我只需要知道她的错处和惩罚,这才是她应该得了。夏月可怜,那满娘呢?”章老太太直起身子,对着钱妈妈道,“我想问时就问你几句,我若不想听了,你又能如何?”

话音一落,章老太太忽然扯出一个阴沉笑容:“渝妈妈。”

渝妈妈会意,迅速招了两个守在中屋的粗壮婆子进来,在钱妈妈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拘住了她,又拿帕子堵住钱妈妈的嘴,让两个婆子把她拖了出去。

楚维琳莫名有些心惊,不久前还你来我往说着话,哪知章老太太会突然之间动了手,但她一琢磨章老太太的话,多少也能体会祖母的心情。

满娘无疑是可怜的,她平白无故丢了性命,可章老太太也很可怜,她分明是想容下满娘的,却因此背负了一辈子的罪名,不管她如何做,在婆母和丈夫心中,她都是一个罪人,他们从未在满娘的事情上原谅过她。

何处去说理?

无处去说理。

章老太太也不想去说理。

钱妈妈被拖走了,屋里一下子安静了下来,没有一个人说话。

章老太太端起茶盏抿了一口,茶水已经冰冷了,入口发涩,她却不觉得难喝,一口接一口抿完。

放下茶盏,她抬起有些模糊的眼睛看向何氏,又把目光移向了楚伦歆,最后停在了楚维琳身上,迟迟没有再移开:“人生在世,能有几个称心如意的?又有几个没受过委屈没有苦衷的?忍气吞声也好,奋起拼争也罢,都是自己的事情,哪有这么多的故事和理由。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输了就闭嘴,东拉西扯的丢的是自己的人!至于底下人,做对了赏,做错了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三人具是垂首听训,谢过了章老太太的教诲。

楚维琳仔细琢磨着章老太太的这番话。

章老太太一辈子的选择在这几句话里头彰显。

她有苦衷,她做了自己的选择,却从不和别人说她的委屈。在楚证赋心中,她比不过满娘,她也不会为了自己去开脱,无论说得多么无辜,都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不堪,章老太太只是咬着牙打理后院,养育孩子,做着她能做她想做的事情,仅此而已。

楚维琳想,章老太太是对的,夏月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钱妈妈和善绾又是怀着怎样的心情要给夏月报仇,其实都不是重点。

那些事情,知道了就是个故事,不知道了,也不会改变她们“罪恶”的性质,故事再凄美,为恶就是为恶。

对人如此,对已亦是如此。

就如同前世的楚维琳,多少悲伤苦楚交叠,她选择了复仇,她不能说自己就是“善”,只不过成王败寇,她整垮了常家,赔上了自己的命。

这是她自己的选择,无关对错,只论输赢。

前世两败俱伤,今生,她不想做一个输家。

渝妈妈进来,禀道:“奴婢把钱氏关在柴房里了。”

章老太太颔首,只有对着渝妈妈的时候,她才会有一些放松,许是刚才的事情耗费了她太多心力,章老太太愈发疲惫,低声道:“把善绾挖出来。”

渝妈妈应了。

那个善绾,要是留着,还不知道会不会再添幺蛾子。

至于钱妈妈,她是楚维瑶的奶娘,不能打杀,只能病故,这其中的度,渝妈妈最是清楚的。

章老太太实在是乏了,便把后头的事情都交给了何氏。

楚伦歆和楚维琳退出来,一道往清晖苑里去。

宝莲跟在后头,一言不发。

入了清晖苑,陆妈妈坐在窗边,怀中抱着霖哥儿与方妈妈说话,见了楚维琳,她格外激动,把霖哥儿交到方妈妈手中,上前握住了楚维琳的手,仔细打量道:“姑奶奶又长了些个头,脸也比从前圆了些。”

楚维琳扑哧笑了,心中阴霾散了不少,摸了摸自己的脸颊,道:“月子里吃了不少东西,全长脸上了。”

陆妈妈笑眯了眼睛:“这样好,更有福气了。”

陆妈妈说完,抬眸看见后头的宝莲,惊奇道:“怎么脸上妆都花了?赶紧打水净面。”

宝莲点了点头,转身去了。

陆妈妈的目光追着宝莲的身影,喃喃道:“到底是怎么了?”

“没事的。”楚维琳安慰陆妈妈,既然已经决定早些把宝莲嫁出去,那些事情也不用说来给陆妈妈添堵了。

章老太太说,做对了赏,做错了罚,两辈子加在一起,楚维琳算不清宝莲有多少功,有多少过,便也不算了,主仆这么多年,就如此定了吧。

等楚伦煜和楚维琮回府来,楚维琳抱着霖哥儿随父亲弟弟一块去了祠堂。

配院里,江氏的牌位被擦得干干净净。

楚维琳盯着那小小的木牌心中感慨万分,吸了吸鼻子,默默与江氏道:“母亲,我很好,有了自己的孩子,我…”

想对江氏说的话太多了,盘旋在心中,叫楚维琳嗓子发酸,到最后,她只剩下了一个念头。

她要做一个好母亲,像江氏一样好的母亲,不管自己幸亦或是不幸,也要替孩子撑起一片天,做他们的天。

这是江氏教给她的为母之道。

江氏也有遗憾,她没有亲眼看着女儿出嫁,儿子娶妻,没有办法抱一抱孙儿外孙儿。

“娘,这一次,我会活得长长久久的,我不会让自己有遗憾的。”楚维琳泪中带笑,向江氏承诺道。

第二百一十六章 惊变(一)

三月过半,春暖花开。

明明才是常郁映离京的第四日,可楚维琳觉得,日子一下子就清闲了下来。

闲得她可以照涂氏说的,关起霁锦苑的门来带孩子,过自己的小日子。

霖哥儿依依呀呀挥着手儿,也不知道在高兴些什么,楚维琳看着他,忍不住也弯了唇角。

做了母亲的人,心态真的会和从前全然不同,只要对着一个孩子,傻傻地就能坐上一下午了。

方妈妈见楚维琳心情极好,便试探着问了一句:“上回老祖宗说,要见一见奴婢家的小子,奴婢明日带他过去,奶奶觉得如何?”

楚维琳是见过方妈妈的儿子的,小名叫顺德,长得虎头虎脑,憨憨的招人喜欢。顺德年纪虽小,可方妈妈教养得极好,又有这个年纪孩子的天真活泼,又不缺规矩礼仪。

上回老祖宗提起,楚维琳就猜她大约是要给溢哥儿选个伴儿,若是顺德这小子,楚维琳倒是放心的。

“明日带过来吧。”楚维琳笑着道。

方妈妈松了一口气,应下了。

翌日上午,松龄院里请了安,众人也就散去了。

楚维琳留了下来,与老祖宗道:“方妈妈把她家小子带来了,就在外头候着。”

“哦?”老祖宗看向一边抱着霖哥儿的方妈妈,奇道,“那谁在外头管着孩子?”

方妈妈上前应了话:“奴婢让门上的妈妈给了他一把杌子,就坐在门口等着。”

老祖宗颔首。

没一会儿,顺德被带了进来,他瞪大着圆眼睛,稚气请了安。

段嬷嬷笑着与老祖宗道:“奴婢出去寻他。他还真就坐在了门口杌子上,奴婢刚刚教他要和老祖宗请安,老祖宗您看,他还真是有模有样的。”

老祖宗哈哈大笑,这么小的年纪,能听他娘的话自己坐在那儿不乱动,就已经是不错的了。老祖宗对顺德不禁有了些好印象。

顺德年纪小。讲话也实诚,老祖宗问什么,他便答什么。童言童语,逗得老祖宗开心。

方妈妈并不插嘴,也不暗示,但她的内心其实是很着急的。

哪个做母亲的不盼着孩子能走个阳关大道。方妈妈是个仆妇,可她依旧盼着顺德好。

被选作霖哥儿的奶娘之后。方妈妈家中的生活才有了些起色,她想多存些钱,将来能让顺德认字念书,即便还是做个下人。这认不认字可是天差地别的。

只是方妈妈也没想到,老祖宗竟然会问起自家小子来,这可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她格外珍惜,但也不敢在老祖宗问话时随意插嘴。要不然,万一叫老祖宗反感了,那真是无处后悔去。

好在,顺德很争气。

老祖宗赏了顺德一些点心,便让段嬷嬷领他出去了。

方妈妈觉得十拿九稳,可老祖宗没有发话,到底做不得准,方妈妈不由忐忑,刚出了松龄院大门,就小声问楚维琳道:“奶奶,老祖宗那儿…”

楚维琳笑了笑,刚要回话,前头一个婆子连滚带爬一般直冲过来。

那婆子似是没有瞧见她们,直接入了松龄院,径直往正屋去,甚至是挥手推开了守在门外的丫鬟。

楚维琳站在原地,那婆子的容貌有些眼熟,可一时半会儿的,她实在想不起那人身份。

“急成这样,恐怕是大事体吧?”流玉小声道。

娉依锁着眉,突然茅塞顿开,惊呼道:“啊呀那不是高安平他老娘嘛!”

娉依这一声有点大,她自己也吓了一跳,赶紧拿双手捂住了嘴。

高安平的娘?

楚维琳对不上号,可她从娉依的眼中读到了意外和惊恐,能让娉依这般失态,这到底是怎么了。

娉依轻轻咬了咬下唇,见楚维琳还未会意,附耳过去道:“高地平一家子都是二姑奶奶的陪房。”

嗡的一声,楚维琳只觉得脑海一片空白了。

常郁映的陪房,三月十六日时跟着常郁映一块出发去了岭西的,高地平的娘只可能在去往岭西的路上,她怎么能出现在松龄院外头!

楚维琳深呼吸了一口气,与方妈妈道:“妈妈先带霖哥儿回去,我进去瞧瞧。”

方妈妈点了头,招呼顺德跟上她,先一步走了。

娉依拉了楚维琳一把:“奶奶,怕是不好的事情…”

楚维琳拍了拍娉依的手,她知道娉依不想她去触霉头,可若真的出了什么事体,她便是回了霁锦苑,一样要被唤过来。

穿过天井,还未迈上台阶,就听得屋里头瓷器脆响,她不禁缩了缩脖子。

楚维琳不敢硬闯,便站在门外候着,里头除了那一声动静之外,听不到对话声,也猜不出情况。

等了一炷香的工夫,高妈妈灰头土脸地退出来,依旧没有留意到楚维琳,快步走了。

段妈妈亦挑了帘子出来,她惊讶地看了楚维琳一眼,又急急扭头往屋里看去,而后长长叹了一口气:“奶奶先进去吧,奴婢正要遣人去各处传话。”

楚维琳颔首,只是她并不想两眼一抹黑地进去,便压着声儿问段嬷嬷道:“可是二姑出了什么事?”

段嬷嬷闭上了眼睛,愁得五官都皱在了一起,认命一般重重点了点头:“二姑奶奶她,她不见了。”

不见了?

楚维琳倒吸了一口凉气。

段嬷嬷还要吩咐底下人,独留楚维琳一人站在廊下,楚维琳匀了匀气,这才打了帘子进屋去。

老祖宗半躺在罗汉床上,面色凝重,楚维琳一眼看过去,在她面上丝毫寻不到之前与顺德说话时的愉悦,仿若那时的笑容都是楚维琳眼花了一般。

刹那间。仿若老了许多。

楚维琳突然有了这样的念头。

她想起了前世,那个雪后的冬日里,她一步步走进了松龄院,病床上的老祖宗已经是强弩之末,家族毁灭的打击让她再也站不起来了,可楚维琳记得,那时的老祖宗。她的眼中有的是愤怒和不甘。而不是现在这样的灰心和沮丧。

仿佛是失去了一切的力量,她的心,一下子老了。

楚维琳抿了抿唇。福身请安。

老祖宗抬起眼睑睨了她一眼,有气无力应了一声。

楚维琳心里猛一阵打鼓,老祖宗这个样子,段嬷嬷所谓的“不见了”。难道是…

逃婚!

背后一阵发凉,楚维琳耐着心思坐下。双手叠在膝盖上,静静等待着。

很快,楚伦歆与关氏来了,柳氏也带着女儿媳妇过来。涂氏前脚刚进门,后脚大赵氏一行也到了。

不仅仅是女眷们,在府中的男人们也被叫了过来。一时之间,小小的东稍间里有些坐不下了。

柳氏上前坐到了罗汉床边。替老祖宗扶了扶引枕,道:“老祖宗,这么急召我们过来,可是有什么事情?”